三国游侠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飞
周瑜这次因故欲接爱妻到江陵暂住,考虑再三,最后请陈江越去走一趟。
她开始很犹豫,她很害怕,乔夫人会憎恶自己,逼自己离她的丈夫远远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那如天上仙子般的夫人是那么随和,那么亲切,待她比亲姐妹还要亲。
她感动得几乎不能自已,在心底里下次决心,要终身随伺周瑜夫妇身旁,直到死去。
不过夫人离开柴桑,并不顺利,几经反复,最后还是夫人的姐姐,大乔夫人请吴国太出面,才算允了小乔的江陵之行。
陈江越注意到,小乔夫人表面很镇静,很从容,其实内心深处,却异常紧张。
虽然她不太明白具体原因,但她还是很小心地贴近夫人,在离开柴桑的水关之前,她都没有敢离开夫人寸步。
忽然,陈江越耳朵一动,听到一阵异声。
她急忙止住遐想,眼光一定,发现右前方一艘斗舰急速驶了过来。
那舰船驶得极快,不久就靠到近前,船上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停船。”
陈江越听这声音熟悉,看看旗帜,挺身一跃,上了前船船头,大声道:“江东周夫人在此。”
对面船上一阵动,那人叫道:“啊……是小姐么?”
舱中,一个清和柔软的声音道:“是周善么?”
那人惊喜道:“果然是小姐。快,快去通报庞统大人。”
小乔听得真切,微一皱眉:“怎么报给士元先生,公瑾不在么?”
陈江越道:“夫人,主公近日一直在城中布置,水寨都是庞统大人巡视指挥。”
小乔点一点头。
周善道:“小姐请恕小人失礼!水域崎岖,小人引路,请小姐随我来。”
斗舰慢慢左转掉头,当先而行。
陈江越下令自己的船跟随而进。
不一刻两船先后入港靠岸,周善引着十余周氏家族里的心腹将领前来拜见。
小乔摆手:“不用多礼了,公瑾何在?”
周善道:“将军尚在城中筹办粮草,军中现是庞功曹派调。”
小乔讶道:“军中粮草,为何要公瑾亲自去筹备?”
周善很郁闷地抬起头,正要说话,灯火大起,营寨那边庞统已走了过来,道:“夫人。”
又看看陈江越,“陈女侠,辛苦你了。”
陈江越一拱手,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小乔道:“士元,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呢。”
庞统苦笑一声:“夫人,请先入馆室内说话吧。”
小乔看看,江边确实不宜多说,便道:“有劳士元带路。”
周善等人急忙高高举起火把。
熊熊火焰,照亮了江陵岸边的河滩。
庞统转过身,当先而去。
“夫人,比我预计的还快了两天,你怎么到这么快?”
连夜赶回的周瑜一见到小乔,忍不住就欢喜起来,微笑在他脸上闪现。
“幸好母亲出面,不然还真难以出来呢!”
周瑜脸色一暗,凝神细看妻子脸色。
小乔笑了笑,说道:“公瑾啊……”
“出了什么事?”
周瑜心中一愣,暗暗思忖。自己的夫人素来单纯,不会遮掩情绪,现在这句一叫,却似有了故意做假的意图。
“累了吧,夫人?”
小乔看一眼庞统,道:“是啊,我想休息一下。”
庞统会意,道:“我出去查看水寨布置。”
转身而去。
直到大门再度闭上,小乔才缓缓道:“玉郎,我说出此事,你千万不要过于激动。”
周瑜微笑:“俏俏,你的玉郎,可是容易激动的人?”
他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心中歉咎万分,走上前去,双手握住了小乔的小手。
小乔被他有力温暖的大手握住,从手上一直暖到心头,她慢慢靠上丈夫的胸膛,感受着他急速跳动的心脏,道:“玉郎,玉郎!”
周瑜放开她手,准备搂抱她身体。小乔却忽地伸出手来,死命攀住他右臂,叫道:“玉郎,玉郎,别放开我,别离开我!”
周瑜只好以左手轻轻爱抚她后背,柔声道:“俏俏,别怕,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可是你要死了呢?你要被他害死了呢?”
小乔从周瑜怀里抬起头,满面泪汪汪的。
周瑜心中一凛,口中却微笑道:“傻孩子,你夫君虽然姿愚性蠢,却还不知道当今之世,什么样的英雄豪杰能害死我?”
小乔与她姐姐大乔虽是一母而生,容貌酷似,但性格却截然相反。大乔温柔贤淑,小鸟依人;小乔性格却比较独立刚烈,自有主见。像今天这样的情景,结婚以来,极其少见。
小乔的眼中,泪如雨注,流得更欢了:“是啊,是啊,我知道,俏俏知道,我的玉郎,智谋高绝,用兵如神,英雄豪杰斗不过你,害不死你,他们也不会真想你死,因为,你也是英雄,你更是大豪杰。可是那能害你的人,却不是英雄,也不是豪杰,他是小人,小人!”
她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周瑜以左臂紧紧搂住爱妻,情绪起伏,又怜又爱,连声道:“俏俏,俏俏!”
小乔痛哭一阵,心情稍抑,她低下头,埋在夫君的怀里,后颈一动一动,不住抽泣。
周瑜悄声安慰,轻轻抚摸爱妻,心头沉甸甸的,生生作痛。
他爱娇妻胜过自己的性命,但爱妻的个性,却有点似他,从不习惯扑在他怀里寻求安全。
小乔今日的反常举止,使他隐隐预感到,某些情况恐怕非常不妙。
他不住地想着:“无论俏俏遭受什么委曲,我都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
直到一刻钟之后,小乔才再度抬起头,后退几步,离开爱人的怀抱。
她擦干了眼泪,声音恢复镇静,道:“公瑾,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周瑜点点头,坐了下来。
小乔不自然地笑一笑,咬着樱唇,想了半天,才道:“我姐……姐姐……她,她刚生了一个女儿。”
她声音轻得如春风微扬,但传入周瑜耳中,却似重鼓轰鸣。
“大姐?你说大姐?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这是真的!是……姐姐……亲口……亲口向我承认的。”
小乔加重了一些语气,但后面的话却心虚得时断时短,语不成句。
“啊……那孩子什么时候生下的?”
周瑜咬着牙,差点也跟小乔一样几乎要说不出话。
“就在上月初八。”
周瑜彻底呆住了。
大乔的丈夫,自己的兄长孙伯符去年四月逝世,至今已有一年半,这孩子上个月才出生,绝不可能是他的遗腹子。
他忽然跃将起来,大吼一声,拔出腰中佩剑,咬牙切齿道:“是谁?哪个禽兽狗胆包天,竟敢玷污我江东的未来国母?”
他面容狰狞,目光赤红,正如一头被激怒的大兽,狂暴四顾,欲要择人而食。
室外的庞统轻轻叹了口气。
周瑜这一声怒吼实在太响,他虽然已经远远躲开,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公瑾毕竟只是个人,不管他再如何出色,再如何睿智,也会有无法忍受,无法冷静的时候。
而且,他已经忍耐太多,忍耐太久了!
抬起眼,忽然发觉,身边左右,周善和周营的脸上,也都显出凝神的症状。陈江越远远坐在庭院之中,低着头,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乔叫道:“玉郎!”
周瑜脸上肌肉不住发抖,瞪视着小乔。
“玉郎,你可知道,我听姐姐亲口说出此事之时,是何等的无助,何等的害怕!”
周瑜看着小乔失去颜色的面孔,心中一动:“俏俏……”
“玉郎,请你听我说完,好么?玉郎,你坐下来,好么?在我心里,我的周郎,任何时候都是儒雅风流的,恢弘大度的,坦然自信的。”
周瑜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他垂下头,佩剑入鞘。
“俏俏,你受惊了!”
“不妨事,玉郎。我初闻此事,惊骇之念,只比你多,不比你少。”
周瑜颓然坐倒,道:“我心中最怕之事,果然还是发作了。”
小乔一愣:“玉郎,你对此事,早有所感么?”
周瑜脸色灰白,点一点头:“近来暗中颇有些流言,我原本以为是刘表、阿飞等人纵作祟,想不到……”
小乔看他半天,才鼓足勇气,低声问道:“你已猜到那人是谁?”
周瑜不答。
室内沉默了许久,小乔道:“玉郎,江东已非你我可留之所,我们……”
周瑜失神地看夫人一眼。倏忽间,他下唇上已起了两个豌豆般大小的水泡。
“我们是否该另择他处隐居,退出这是非丑恶之地?”
周瑜伸舌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剧烈的疼痛使他皱了皱眉,神智也清醒许多。
“如此混乱之世,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去隐居?”
“很多地方啊,听说交趾安宁,我们可以去那里罢?还有西川,成都你不是有一些朋友么?”
“俏俏!”
周瑜无奈地挥了挥手,道,“眼下局势,你还没明白啊!如今战乱四起,人命如蚁,绝对没有任何郡县乡镇,可称安宁和平之地。交趾、西川,现在不过是暂时苟且偷生而已。刀兵大兴,迟早之事。”
小乔道:“那……玉郎,你说我们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便是。”
周瑜点头,神色渐渐坚定起来。他忽然高声冲门外叫道:“来人。”
脚步响起,不一会儿周营推门进来。
周瑜道:“给我传令下去,明日全军休息,五全免,各营军士均须留在营帐之中休息,什长以上军官,登上自己的战船查验,要保证能随时启航。还有,再去吩咐伙房,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周营应诺一声,悄悄瞥看小乔一眼,转身而去。
这时,庞统走了进来。
周瑜注意到,他手上多出两份信函和一个小布囊,便问道:“士元,有急事么?”
庞统沉声道:“朱太守飞函,说道已将王威等江陵叛将,包括阿飞军的细作黄叙等七人在内,全部处死,以免后患。”
看看周瑜夫妇,补充一句:“下面签署的长官名字,是朱治和公瑾二人并列。”
小乔怒道:“猜忌之刻,竟已如此了么?”
周瑜沉默片刻,才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可惜了那少年!”
拦住忿怒欲言的小乔,续问:“还有什么事?”
庞统道:“有人赠送公瑾蜂蜜之液汁,士元不敢擅专,特来询问公瑾如何处理?”
“哦,何许人也?”
庞统道:“阿飞。”
周瑜一惊:“阿飞?”
庞统道:“正是。阿飞遣使遗书,附赠此物。”
“书信何在?”
庞统从袖中取出一函,递给周瑜。
周瑜不接,只道:“士元请念给我听。”
庞统点头,展开那信,慢慢念道:“公瑾台鉴,将军用兵如神,所向无敌,阿飞一向极为钦佩。然之所以周流天下而无容足之地,百战百胜而无尺寸之功,身入险地,为人先驱者,盖得主则为义兵,附逆则为贼众故也!”
“附逆?哼,何为附逆?他阿飞自己,难道就不是逆贼么?士元不必再念了,他的意思,我已尽知。”
小乔却恨恨道:“飞帅说得半点无错。孙仲谋就是一无耻逆贼!”
周瑜烦躁地看她一眼。
“俏俏!”
小乔道:“好了,不念就不念。”
周瑜又对庞统道:“士元请替我拟一封回信。就说,飞帅良蜜,周瑜拜领,其他不敢言也!”
庞统道:“士元明白。”
小乔道:“士元,把那蜜给我,我倒要尝尝,飞帅所赠之蜜有何特别。”
庞统应道:“是。”
把那布囊交给小乔。
小乔慢慢取出那小小瓦罐来,其状如圆鼓,颇为有趣。
打开来,一股甜香顿时沁出,细细绵绵,微微悠悠。
周瑜轻轻吸吸鼻子,侧头看去。
小乔取过羹匙,喂给周瑜。
周瑜微一皱眉,勉强接受,一品之下,面容也不禁一改。
小乔又舀了一匙,自己也尝了一口,舒眉赞道:“入口清香而含苦尾,余味甘甜而不腻,这是什么蜜啊?”
庞统道:“此乃西川‘黄连蜜’。”
“黄连蜜?”
周瑜忍不住问道:“何谓‘黄连蜜’。”
“西蜀之地老林之中,有野生植物,名为‘雅连’,俗称‘三枝叶’、‘三颗针’,其色黄,性苦寒,所酿之蜜晶莹剔透,爽心除烦,可惜时已冬季,若在仲夏,佐以冰水浸润,实为消暑最佳品。”
周瑜哦了一声,忽然醒悟:“他是在讽刺我先甜后苦么?”
庞统一愣。他料不到周瑜现在如此敏感,惟有苦笑。
周瑜忽然也苦笑起来,自嘲地摇头:“飞帅以此等难得上品相赠,其实一番好意,我倒是小人之心了。”
轻轻推开小乔的羹匙,让庞统把外面的心腹都招进来。
周营、周善、周良、陈江越等人鱼贯而入。
小乔又取出几把蜜匙,周瑜接过,道:“飞帅馈赠,大家都来尝尝。”
各人品尝之后,都说很甜。
周瑜嘿地一笑,忽然对周营道:“周营,你愿意投降阿飞么?”
话出意外,周营顿时张口结舌:“我……我……”
周瑜面带讥讽笑容,看着他:“我记得你原来在飞月军中,号称三大飞骑之一,什么时候变成说话吞吞吐吐之辈了?”
周营满头大汗,说不出话来。
周瑜又转头去看周善:“还有你,你以前在飞月军中,也算一号人物了,是战是降,你有什么想法?”
周善黑脸也紫了,憋了半天,道:“小人一切,全听将军的。”
周瑜嘴角微张,冷冷一笑。
接着仰头望天,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周公瑾,自命才智无双,从善如流,今日却落得众叛亲离,走投无路,连心腹部下都不愿直言的地步。”
周营是周瑜的族弟,周善亦可算周家军的宿将,兴平二年(公元195年)孙策从袁术军中脱身举事时,兵不满千,周瑜以周家私兵三千相赠,他二人便是这支私兵的首领。孙策从父亲的旧部、朱治、吕范的部曲以及周瑜所赠这支私兵中挑选了一千精锐,作为自己的亲军,号称飞月。
东汉建安四年,孙策西讨黄祖,兵至石城(安徽池州)时,得知黄祖部下刘勋已率轻兵离开皖城(今江西安庆)去海昏(今江西永修)周营立刻建议孙策遣一支人马前去彭泽(今江西湖口东)拦截,主力急袭皖城。孙策和周瑜均以为然,就令他与孙贲、周善一起,率兵八千到湖口截杀刘勋,孙策自己则与周瑜率兵两万奔赴皖城,一战而克之,俘虏了包括刘勋妻子在内近四万人。
周营这一路却不大顺畅,主将孙贲刚一交战,便意外中流矢受伤,连说话都很困难,士气一时大为低落。周营眼见情况危急,振臂大呼,同时周善率百余悍骑,奋勇当先出击。余众受到鼓舞,一拥而上,一举冲破刘勋的箭弩之阵,杀得刘勋心胆皆裂,匹马逃往楚江(九江西马亭)此战大胜之后,孙策对周营、周善刮目相看。当即任命周营担任刚刚扩充到三千人的飞月军中军司马,周善为他的副司马,指挥飞月中军的一千骑兵。军中将周营与上军司马宋定、下军司马陈武排列在一起,尊称为飞月军的“三大飞骑”此后孙策一直把他二人带在身边,不离左右,在平定江南的大小征战中,他们都是飞月军最得力的将领。
孙策意外中箭毒发而死之后,飞月军上下一片混乱,上军司马宋定莫名其妙地成了贪污犯,被迫逃亡;下军司马陈武则在吕范、朱治等重臣的支持下积极谋夺全军的指挥权。周营本无其他靠山,此刻见势不妙,悄悄向吕范通融,得以带着周善离开飞月军,返回旧主的麾下。
周营经验丰富,周善勇猛善战,二人一向为周瑜所倚重,所以周瑜很想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
但面对如此困境,越是了解内情的高级将领,越会是感觉前途渺茫。
因为大家都明白,主公自己,几乎已经没有了归属之地。
这种情况下,周瑜又怎么能期望得到他想要的回答呢?
庞统面无表情,忽道:“江夏驻军近四万,我等以目前这一万军去攻江夏,既无攻城重器,又无充足粮草,信心不足,士气低落,犹以卵击石,取胜几率,十停里不会超过一停。”
周瑜止住笑声,侧目道:“士元所言极是。所以现在,我希望士元你能为我做件事情。”
忽然之间,他又恢复了冷静。
他吩咐道:“你们几人暂且出去,士元、周良留下。”
众人依令而出,室内只留下庞统和周良。
周瑜道:“士元,我军现有军粮如何?”
庞统道:“可支十日。明日一早,江陵城中还会有十日之粮运到。”
周瑜哦了一声,诧道:“这却如何得到?”
庞统道:“昨日我私下去找了董允大人。另有二千石楼船一艘,是董大人以前的座舰,我已命人接管,可随军一并东去。”
周瑜面上现出感激之色,道:“有此十日之粮,我便可尽力一搏了。士元,多亏你!”
庞统低下头,道:“此士元份内之事。”
他心乱如麻,身如火燎,几乎就忍不住想夺门而出的时候,周瑜问了一句:“士元,江夏情况如何?”
庞统心中叹息,但还是飞快地回答:“细作来报,甘宁昨日已被黄祖打入死牢。”
周瑜点点头,忽然长叹一口气:“此次出征,是我从军以来最没有胜算的一次,我不想士元陪我冒险。而且,我有件重要事情,想要拜托士元。”
庞统道:“公瑾请说。”
周瑜慢慢挺坐起来,道:“我有一挚友,乃临淮东城人,姓鲁名肃字子敬。此人体貌魁奇,思度弘远,善能廓开大计,助画方略,实乃天下奇才,明君若得其佐,功业必成。”
庞统心头一凛,道:“我亦久闻其名。”
周瑜道:“子敬去年听我之劝,随我东渡,我本欲将其荐给伯符,岂料尚未得便,伯符已薨。其后子敬祖母亦谢世,子敬不得不还葬东城,至今滞留未归。”
庞统心想:“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能回来?”
果然周瑜叹道:“我的事,士元尽知。对你们二位,我心中,一直深感歉咎。若伯符在,别说子敬,就算是士元你,也必早已高居幕中,为我江东谋主。而今仲谋……唉!”
庞统此时已经完全明白:“公瑾这是要把后事托付给我了。”
一时间心中酸甜苦辣,极不是滋味。
他虽理直气壮,殚精竭虑的一意要背吴叛周,但对周瑜本人,却是依然割舍不下那一份知己之情,当下慨然道:“公瑾不必多言,有甚吩咐,只管道来。”
周瑜道:“子敬前日来信,欲就附其同乡巢湖的郑宝。郑宝何人,一庸匪耳!我已急去书制止。士元待我军出发后,可暗去曲阿(今江苏丹阳)一趟。”
庞统道:“曲阿?子敬先生不是在东城(今安徽定远)么?”
周瑜道:“当日子敬随我渡江,并携家族青壮老弱,其母等眷属,目下皆居于曲阿。士元去时,子敬当已接到我的信赶回曲阿,他自会留在那里等你。”
庞统点点头。
周瑜道:“去年东渡之时,我曾让周良在子敬之侧随伺,他与鲁家颇熟,我会命他随士元同去,轻车近路,万无一失。”
庞统皱眉道:“嗯,接到他之后,我们去往哪里?”
周瑜淡淡一笑:“昔汉伏波将军马援初见光武帝时,曾说‘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士元与子敬俱是可安天下的大才,岂无择主之思乎?”
庞统脸上一红,不明不白的,心内突然一阵激动,说道:“我当然有所斟酌。但若公瑾能当仁奋发,挺身而出,我庞统愿永为你幕中之宾。”
周瑜双目一紧,盯着庞统。
庞统自知失言,话一出口,已是懊悔不迭:“明晓得他个性固执,不听人劝,我何必要跟他说这个?就算他现在愿意自立为主,难道我就能跟他不成?那我成什么人了?唉,任性妄言,修炼太差,徒然让他起疑。”
本欲再辩,但话到嘴边,却又住了口。周瑜为人虽然性度恢廓,却也精细之极,闻弦歌而知雅意,自己再要巧言相欺,掩饰两句,更是欲盖弥彰,遮无可遮了。
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坦诚相待的样子,静静看着周瑜。
周瑜收回目光,低下头去,道:“周瑜愚顽,不能为主上同僚见容,以致连累士元也一直不得施展才华。此皆瑜之过也。我现修书一封,士元见得子敬,可将信函与他,他自然明白,定会随士元同去。”
小乔在旁边铺开一方白绢,定砚磨墨,取笔吹毫。
隐隐的,庞统感觉到,周瑜对他心中所想,已经完全清楚。
不过他似乎并无恼怒反对之意,相反还颇有欣赏同情之念。
庞统也不再多说一字。
知己之交的可贵,便在于此。
周瑜从妻子手中接过笔,略一思忖,便即挥毫如风,不一刻书写完毕,签上自己的名字,上下看上两眼,点一点头,吹上一吹,放下笔,卷折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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