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正传(完整版)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桔子树
“明白了。”
夏明朗手下一紧,陆臻脱口而出。
西边的黑夜总是来得特别晚,正式动手是凌晨五点。对完表,各组的路线已经划分明确。陆臻、夏明朗与肖准一组,从二楼进入,方进、陈默与小黑负责一楼。
手枪已经装上消声器,武器与子弹通通非国产,临别时那一眼,陆臻从方进的眼中看到冰冷的杀意,如此熟悉,令人胆寒。
普通的民居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全开放的,夏明朗他们沿着水管爬上二楼,砂轮划开玻璃,悄无声息地滑进屋。这里是书房,通往主卧的门开着,大床上有起伏的阴影,安静地沉睡着。
夏明朗走到床头开枪,极轻的一声,像是一道轻风吹过缝隙,此后,再无一点声音。陆臻熟悉夏明朗子弹的落点,眉心,中枢反射区,当场毙命,甚至,就连从梦中惊醒的余地都没有。然而,当陆臻看着夏明朗从床边回转,窗外的微光打在他身上,熟悉的轮廓,一分不差的侧影,咔的一声,他听到自己的心底爆出轻响,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条缝。
“找一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夏明朗匆匆折转,擦身而过时,声音极低地飘了过来。
嗯,陆臻如梦初醒,戴上夜视护目镜,仔细搜索四壁,他强迫自己什么都别想,至少,暂时什么都别想。
夏明朗更快地找到了目标,他把柜子里的杂物清空,移开木板之后露出一个保险柜,是电子锁,陆臻用军刀挑开锁头,把电脑拿出来接驳电线,浅蓝色的屏幕上飞快地跳过一行一行的字节编码,奔跑在陆臻深黑的镜片上。
看不到他的眼睛,看不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这让夏明朗有些心慌。
肖准在为他们警戒,夏明朗拿出塑胶炸药安放到保险柜的钢轴上,任务内容并没有强调那些资料,也就是说,如果时间超过预计,他可以直接炸开这个保险柜,把里面的东西毁掉。
夏明朗看着腕表的数字一格一格地跳动,整个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陆臻敲击键盘时极轻的沙沙声。
“好了!”陆臻轻声道。
比预计的更快,保险柜里有一些钱,人民币与美金都有,还有一些单据和几张光碟与u盘,二层靠边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锦盒,陆臻在夏明朗打开的瞬间看到一抹莹白,是一只镯子,陆臻心中闪过一阵没来由的悸痛。
夏明朗迅速地拿出密封袋把里面的东西全都装了进去,陆臻心念电转,卸走了桌上那台电脑的硬盘,拿给夏明朗。
在昏暗的夜光下,他看到夏明朗抬起头极短暂地凝视他,一秒钟,幽黑的眼眸,在那个瞬间光华璨亮,让陆臻诧异,然而那目光转瞬即逝,夏明朗接过硬盘把东西封到了一起。
“走吧!”夏明朗把密封袋装进背包里。
肖准已经闪了出去,陆臻在中间,夏明朗押后。
陆臻模糊地听到夏明朗在通知陈默开始动手,脑子里有一道白光闪过,照得他眼前发白。
走廊里静悄悄的,光线昏暗而暧昧,这三个人行走在地板上,没有一点点声音,打开门,搜索,格杀,陆臻自己有些恍惚,他开始不自觉地祈祷下一间屋里别再有人,然而房门缓缓而开,一个瘦小的人影迅速地跳了起来,床头压着一点灯光,清晰地照出他青涩的脸,深目,鼻梁挺直,睫毛浓长。
“ma?”
陆臻看到他张开嘴,短促地叫出一个字节之后表情忽然凝固在最惊骇的瞬间。虽然陆臻熟悉的方言语系中并不包括当地这种,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称呼奇迹般地相似,那就是:妈!
陆臻的手指僵硬着,弯不下去。
那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站在烈日下的繁华路口,酷烈的阳光穿透了他,让他全身僵硬,额头生汗,眼睁睁看着车流如海,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却无真实感觉。
然而,一只手,从旁边探过来包裹了他的右手。
陆臻惊讶地转过脸去,他看到夏明朗熟悉的侧脸,从额角到下巴的那一条线,嘴角抿得很紧,眼神坚硬冰冷。指尖上受到一丝压力,陆臻下意识地一动,一声轻响,像风过林梢。
陆臻猛然回头,看到那个少年眉心流下一线细细的血,栽倒在床上。
一瞬间天地旋转,陆臻感觉到他的胃里像是被彻底地翻了过来那样的绞痛,整张脸痛苦地扭曲起来,夏明朗忽然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推到墙上,低声喝道:“深呼吸,现在是任务期间。”
陆臻紧紧地闭上眼睛,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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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正传(完整版) 麒麟正传(完整版)_分节阅读_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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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而混乱。
“冷静一点。”夏明朗的声音极度地平缓,几乎没有一点波折,他握住陆臻的右手,问道:“这是什么?”
“枪!”陆臻挣扎着说道。
“那你我是什么?”
“a1……a……”陆臻的声音因为混乱的呼吸而变得断续。
“不,我们是……它!”
隔着染血的凶器,夏明朗的手指与陆臻的交缠在一起,他的额头抵住他的,温热的风有节奏地拂过陆臻的脸,陆臻在纯粹的黑暗中感受这种节奏,终于平静下来。
“走!”夏明朗在前面带路,陆臻恍恍惚惚地跟在他后面。
最后一扇门,安静地闭合在走廊的末尾,陆臻上前了一步正想去推,被夏明朗拉了一下,空白的大脑没有思考,他顺从地退到了夏明朗身后。
肖准走上前去,转动门把,推开……
明黄色炽热的火光在一瞬间炸开,陆臻下意识地闭上眼,脑中隆隆一片,火光擦身而过的瞬间夏明朗将他扑倒压在身下。
“a1,报告情况。”耳机里传来沙沙的响,是陈默平静的声音。
“遇到爆炸,a2左臂受伤,情况不明,当地警方最快会在十分钟之后到达现场,注意控制时间。”夏明朗迅速地钻进火里。
陆臻扑过去帮肖准检查伤口,出色的战术习惯在此时救了他一命,肖准的左臂被炸伤,嵌着破碎的木条和锋利的弹片,陆臻简单帮他处理了伤口,涂上敷料止血。
肖准咬着嘴唇一声不吭,陆臻看着他嘴角绷起的肌肉,一种隐秘的难以启齿的释然在心中化开,即使不应该,即使心中充满了罪恶感,可是陆臻承认他期待着看到这些血,如果这些伤口绽开在他自己身上,他可能,会更高兴一点。
夏明朗从火门里穿出来,很显然,里面已经空无一物,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剧烈的爆炸清空了。
“撤退。”夏明朗把命令传给所有人。
陆臻想扶着肖准,可是肖准推开了他,自己站了起来。
近处的居民被爆炸声惊醒,有些已经出门观望,夏明朗引爆了安放在各处的塑胶炸药,明亮的火光冲天而起,几条淡淡的人影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中。
按既定路线逃离,当他们脱去血衣再一次换上军装的时候,夏明朗十分戏剧化地拍了拍手,说道:“同志们,欢迎大家重回人间。”
所有的衣物、手套等等都被泼上了酒直接烧光,陆臻看着幽蓝色的火焰吞没最后一寸布料,当那些沾着火星的漆黑墨蝶纷飞而起的时候,陆臻的视线随着它们的身影追逐到远方,直到消失不见,带着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些东西,永远地,消失不见了。
夏明朗专注地看着陆臻的眼睛,仍然是明亮的,黑白分明,可是那层咄咄逼人的锐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黯淡的疲惫,他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陆臻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握着,一动不动。
由于肖准在演习中意外受伤,所以这次演习任务提前结束,这理由倒是恰恰好。
陆臻安静地看着夏明朗与机场方的人员交涉,笑容淡淡的,从容自若,有些不阴不阳的妖孽气,却又奇怪地不让人生厌,一如往昔。
然而陆臻却是如此清晰地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样了,变了,都变了,在那个瞬间,他与夏明朗身上的一些东西,破裂了。
陆臻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的手上没有红,鲜血渗透在每一个毛孔里。
方进靠在陈默的背上熟睡,黑子就倒在他腿上,陈默偶尔会看他一眼,那眼神是关切的。可是莫名其妙的,陆臻会想起陈默开枪时的冰冷,于是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飞机三小时之后到,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夏明朗坐到陆臻身边,抬起手打算揉揉他的头发,可是陆臻猛地一偏头,夏明朗手上顿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滑了过去。
“队长!”陆臻的声音颤抖。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不过是个小演习,虽然有队员受了伤,也不是你的错,不必这么内疚。”
陆臻深呼吸,强压住音调中的起伏,缓慢地说道:“是,队长。”
陆臻于是一路沉默。
2.
快节奏的行动、转场,这让所有人都非常疲惫,肖准被直接送去了军区医院,而陈默他们只是简单点了个头,就回去睡觉了,陆臻跟着夏明朗走进了他的寝室,当夏明朗反手锁上大门的时候,他听到背后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声。
“现在轮到我了!”陆臻低吼道。
“是的。”夏明朗转过身,坦然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干?”
“因为没有选择!”
“他还是个孩子!他可能才只有16岁,他犯了什么罪非死不可?”陆臻的手指发颤,逆流的血液让他觉得全身刺痛。
“16岁已经不是孩子了知道吗?”夏明朗抱着肩膀:“16岁可以抱着比他人还高的步枪向你射击,他可以传递消息,他可以被人利用,他可以成为借口,他会心怀仇恨地长大,或者不必长大就直接开始报复,他会让本应该被彻底切断的一条线又连起来,会让这件事,变得不那么容易被抹掉。”
“你确定,他,他做过这样的事?”陆臻质问道。
“不,我不确定。”夏明朗道:“事实上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不能确定关于他的任何事,我只是在执行任务。”
“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个任务是错的,他们搞错了,那个孩子不必死,他们都不必死,有没有这个可能?”陆臻的声音虚弱。
“有!”夏明朗干脆利落地回答他。
陆臻猛然抬起头。
“没什么能有百分之百的保证,法院也会判错案,上面的任务也会出错,于是不该死的人死了,应该死的却还活着……”
“可是那怎么办!”
“这跟我们没关系。”夏明朗异常地平静:“我们不是法官,我们没有可能去调查事情的真相,我们只是枪,执行判决,服从命令。”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做得真好,夏明朗!”陆臻冷笑。
“不应该吗?”夏明朗反问。
“可是服从谁?如果命令是错的呢?这也要去服从吗?”
“陆臻!”夏明朗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你最好记住一点,军人,没有判断任务对错的权利,除非你有确凿的理由证明那是错误的。”
“所以,错了就错了,对吗?”陆臻咬紧牙。
“对!”夏明朗沉声道,然而不等他的声音落下,陆臻像一头愤怒的老虎那样扑向了他。
“你是故意的!”陆臻粗暴地把夏明朗按到桌上,侵略似的啃噬他颈侧的皮肤。
“对!”夏明朗疼得抽气,却没有挣扎,他反手把桌上的杂物推开。
“为什么?”陆臻重重地一咬,血腥味化开在口腔里。
“因为,我没得选择。”夏明朗的声音因为锐痛而发着抖,任由这只愤怒的小兽把自己剥光。
陆臻的利齿尖牙第一次回归了它们最原始的功能,反复的啃咬,留下无数细小的伤口,躁动,迷茫,痛苦,愤怒……陆臻迷蒙的双眼里爆出血丝,像燃烧的火焰,那些东西像火一样在他的心底燃烧,盘旋着好像已经把内脏都搅碎,从他的身体里冲出去,又回来,让他支离破碎。
想要发泄,因为自己被打碎了,于是也想去破坏,沉重地掠夺,放纵悲伤横流。
陆臻急促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胡乱的舔湿了手指匆忙扩张了几下,硬生生挤了进去。
靠!
夏明朗疼得眼前一黑,握紧了拳,咬牙忍耐,因为过分剧烈的疼痛压过了一切感官上的刺激,夏明朗反而觉得好些,他对疼痛很有经验,这种熟悉的感觉会让他清醒。
没有润滑的xing爱就像酷刑,极度的紧致让陆臻寸步难行,然而,疯狂的血液也在瞬间被点燃,好像火灾一样的高温,疼痛搅拌着快感烧灼神经,大脑回路里激烈的电流在频繁的放电,陆臻几乎失控的抽动着,每一下都像是到了尽头,可是下一次却还有更深的去处。
一切的一切,理智与情感,思维与本能,愤怒与宽容,都被这粗暴的烈焰激电炙烤成凝缩不化的黑。
并不是所有的高 潮都是快乐的,折磨别人的同时总是在折磨自己。
当欲望从体内抽出的时刻,夏明朗喘过一口气,全身紧绷的肌肉瘫软下来,用手背擦掉额头上的汗,然而,陆臻却不想放过他,那双漆黑凝视的眼睛里有吞噬的光,夏明朗转头与他对视,几乎有点慌乱。
“陆臻?”他抬手划过陆臻的脸侧。
陆臻猛然将他架了起来,胳膊架住他全身的重量往里间走去。
夏明朗被扔上 床的时候直觉的想要坐起来,可是陆臻迅速的压住了他,面对面的凝视,视线相交 缠,夏明朗慢慢软化,一寸一寸的倒下去,倒回到床单上。
陆臻牢牢的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的眼底看进去,穿透心房碾碎五脏。
他缓慢的进入,然后猛烈的动作,在夏明朗的身体里,那些细小的伤口又一次渗出血,痛彻心扉的滋味。
而眼泪从陆臻的眼眶里砸下去,滴到夏明朗脸上,与汗水融合在一起。
夏明朗抬起手,手指插入陆臻潮湿的发根。
“够了,陆臻,够了!”
他低声道,声音里混杂着痛楚的味道,气息缭乱。
陆臻喘着气,忽然俯下身抱住夏明朗的脖子,失声痛哭。
夏明朗缓慢地抚摸着陆臻潮湿的头发和光滑的脊背,极度的疲惫与疼痛的折磨让他的思维渐渐迟钝,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磨成空白。
“对不起!”饱含水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夏明朗声音嘶哑:“你肯冲着我来,我觉得很好。”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在……”只是在迁怒于人,只是想发泄,折磨自己最深爱的人,看着他痛苦,跟自己一起痛苦。
“不,我也有责任,”夏明朗用力眨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某一个点,思维慢慢地运转起来,“你的选训,你太聪明了,我被你绕了过去,到最后也是,我一直没能把你试出来,不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好让你对未来有所准备。我其实,到最近才知道你到底怕什么,你怕错。”
害怕不可原谅的错误,不能挽回的错误,因为太过珍爱生命的缘故,于是极度地害怕杀错人。那是你的根本,你藏在心里的阳光,你有多自信就有多脆弱,你有多骄傲对自己就有多苛刻。
我知道那种感觉,因为,你与我一样,那么急切地需要正义的支撑,需要那些不容置疑的正确,来冲淡心中的血痕。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除了黑就只有白,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真相。
错与对的界限模糊一片,当你的心中开始惶恐动摇,当你的阳光不再纯粹,当你真正绝望,孤立无援,当你心中的明镜台上沾了污尘,你是否还有勇气,继续前行,绝不放弃?
你是选择承受这样的未来,还是,再一次干脆地离开?
其实你并不适合留在这里,可我已经无法失去你……
身体慢慢地在发热,陆臻紧紧地抱着他,一声不吭,于是夏明朗努力凝聚的思维又一次飞散开,他把陆臻的脸扳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三天后给我你的结论,离开,还是留下来。”
陆臻的脸色突变。
“我有点困了,你先回去吧,想清楚了告诉我。”夏明朗把毯子勾过去裹住自己,陆臻一声不吭地走到外间穿衣服,却没有走,看到窗台上有烟,他抽了一支出来,给自己点上。
熟悉的味道,烟味。
这种气息会让他平静。
夏明朗睡得很沉,陆臻不敢打扰他,直到晚餐时段帮他打了饭回来才发现夏明朗已经开始发烧了。陆臻蹲在床边,吓得心痛如绞,手脚发凉。
夏明朗睡得迷迷糊糊地被陆臻摇醒,自己手背贴到额头上也试不出温度,不过身体在发热,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在发痒发疼,这才想起来他还没洗澡。
“没事,等会儿吃点药,睡一下就行了。”夏明朗摸摸陆臻的脸,先去洗澡。
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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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出来陆臻已经把药准备好了,夏明朗随便吞了两颗消炎药,把晚饭硬吞下去之后蒙头又睡,他有些累,心与力俱憔悴,陆臻需要时间去思考,而他需要精力去承受陆臻思考的结果。
夏明朗在发烧,陆臻于是更加不敢离开,反正思考是不需要空间的,他坐在夏明朗的床边抽着烟,烟味融合了这房间里暧昧的空气还有两个人的体味,混合纠缠在一起,陆臻觉得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不光是脑子,是整个胸腔腹腔都出了毛病,空荡荡地痛,腔子里没有了五脏。
任何事,只要愿意总是可以想清楚的,只要愿意也总是可以有个结果的,而痛苦的是梳理的过程。那种疼痛,像是把心脏挖出来分筋沥血,看清自己的每一点眷恋,每一个心念,选择一些,抛弃一些,撕裂般的痛。
总有一些东西,逝去之后永远不再回来,于是,放不放手。放了会变成怎样,不放又会怎样?
我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有遗憾,当生命走到尽头,这会不会成为我人生永恒的痛?
夏明朗说得对,我最怕的就是犯错,最怕有人可以站在正义的高处指责我,而我于是再无依凭,一路坠落,当我已经不再永远正确、问心无愧,我要再去相信什么,如何在现实的狂流中站立,如何期待我的未来?
有谁知道?
有谁能告诉我?
有谁能替我做这个决定?
陆臻仰起头看烟雾变幻的身姿,奇幻的美,莫测而妖异,犹如我们的命运,然而他无奈地笑了,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没有人可以为他做这个决定,他的命运,终究只能由自己来掌握与控制。
过分信任是一种天分,而他没有。
过分依赖是一种天分,他也没有。
随波逐流是一种天分,他还是没有。
这是他的宿命!
于是,终其这一生,他总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心去感受,用自己的头脑来判断,走自己的路,即使错误也必须独自承担。
陆臻偏过头去看夏明朗的脸,熟睡时没有任何侵略性的五官,几乎是有些平淡而温柔的,陆臻的手指落到夏明朗的嘴唇上,描画唇线的轮廓……
即使是他也不行吗?
陆臻小声地问自己。
而笑容却变得更加无奈。
是的,不行,即使是他,也不能代替自己决定未来。
陆臻把手掌覆在夏明朗脸上,温柔地抚摸,蜜意柔情,忽而脸色一变,手背贴到夏明朗额头,触手滚烫,燥热如火。
完了!
通常从来不生病的人,一旦生起病来总是气势汹汹,如山崩倒。
陆臻看着39度7的数字愣了两秒钟,僵硬地抬起头。
夏明朗被他裹在被子里叹了口气,很哀怨的样子,曲起膝盖踹他:“完了完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队长!”陆臻哭笑不得。
“说实话吧,你小子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得意?看把你威得?”夏明朗挑着下巴瞧着他。
陆臻脸上涨红,堵了半晌,道:“我,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你得打退烧针。”
夏明朗郁闷了,无奈脑子里晕乎乎,疼得乱成一团,他半闭着眼睛暗自回想自己上次感冒是什么时候,是否也是如此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队长?”陆臻有点急了。
“行行,去吧去吧!”夏明朗寻思了一下,与其等发烧烧糊涂了让陆臻给背过去,倒还不如趁他现在还能想事的时候自己走。
夏明朗坚持要自己走,于是陆臻当然只能随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慢慢地踱。巡逻的士兵们过来检查证件,夏明朗无奈地解释自己感冒了,发烧了,要去医院挂急诊。陆臻看到巡逻兵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一副像是看到天要下红雨的模样,心底的刺痛又深了几寸。
目送巡逻兵消失在夜色里,陆臻低声对夏明朗说道:“下次,我要是再发疯对你做这种事,你就把我抽一顿,打死算数。”
夏明朗忽然转过头看他,眸色深沉幽远,凝眸深处,像是有无尽的渴望与期待,陆臻有些惊愣地看着他的眼睛,夏明朗抬起手,手指却悬空从陆臻脸颊上滑过,压到他的肩头。
夏明朗笑道:“好啊!”
陆臻有些失望,因为他刚刚看到的似乎并不仅仅是这样玩笑似的两个字,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个瞬间夏明朗其实想问:还会有下次吗?下次,将来,以后,你还会继续对我做这些事吗?假如我们不再是战友,不再是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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