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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落凝成糖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一度君华
夜昙这会儿得了靠山,狗仗人势,得意地回了玄商君一个白眼。玄商君:“……”
他不能在此时戳穿此事,否则神、魔两族真要开战,归墟封印怎么办?混沌之气外泄,只会遗祸四界生灵。
他保持沉默,而魔尊炎方也沉吟不语。
今天的事确实蹊跷,谁会大费周章,在神族天妃身上种下一张傀儡符,让她写这封书信?这封信,又怎么会辗转到了魔族,从未来魔妃身上搜出来?
这样的计策,总不会是为了对付区区一个人间公主吧?
而方才,魔后英招也顺利把火引向了另一个人——嘲风。
魔后一凛,说:“尊上,这封书信,乃是从浊心岛搜出,万霞听音也是从她身上搜得,与臣妾何干?!再者,这一切都只是神族片面之词,谁知道这傀儡符从何而来?!”
她刚刚辩白了两句,旁边谷海潮说:“公主若真得了这书信,不仅不焚毁,反而留在浊心岛让人查证?还有这万霞听音,以魔后修为,若要设计陷害,她一个凡女,岂能察觉……”
他话刚刚说完,嘲风回身就是一掌。他这一掌毫无保留,谷海潮猝不及防,生受了这一掌,顿时后退几步,喷出一口血来。
嘲风这才冷冷道:“我的母后,岂是你能非议的?”
谷海潮擦了擦嘴角的血,跪在地上。魔后被这主仆的一场双簧气得是咬牙切齿。
——不能非议,你等他说完了才打?!
然而少典宵衣紧接着就补刀了,他道:“万霞听音之所以成为霞族的本命法宝,是因为它会永久留存每一次传讯的内容,只有霞族能够重复听取。如果你仍然质疑,何不让霞族打开它,一听究竟?若这两个孩子是被人陷害,这法宝的留音,自然是什么也没有。”
魔尊目光阴冷地看了一眼魔后,捡起那只万霞听音,掷到少典宵衣面前。
少典宵衣看向丹霞上神,丹霞忙捡起这只万霞听音,凝聚修为输入其中。然而,里面传来的,只有其原主人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内容。
这只万霞听音,青葵和夜昙根本就没有使用过。
丹霞猛地转头,目光如利箭射向夜昙。夜昙一脸惊悸地靠在神后身边,享受着神后的安慰和保护,无辜得像朵纯洁的小白花。
魔族,魔后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到底是何人陷害本宫?!
她跪下,说:“尊上,这书信确实与臣妾无关。分明是少典宵衣有意维护谁,污蔑臣妾!”
炎方没有理会她,只是一抬手,一道暗紫色的魔气如刀锋般斩落。青葵以为自己死定了,然而劲风却掠过她,一刀将旁边素水的人头斩落。血喷了一地,青葵侧脸再次被溅上温热腥红。
魔尊根本没去看素水倒落的尸体,只是对她说:“起来,别跪着了。”
魔后忙伸手来扶青葵,她满脸笑意,仿佛刚才的狠辣并不存在。青葵好半天不敢搭手上去,还是乌玳一伸手将她架起来,说:“儿臣先前就说,此事定有蹊跷。若让我查到是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陷害公主,我乌玳非将他砍成肉泥不可!”
青葵哪里受过这种惊吓——方才魔族的刀,离她颈项不过寸余!她不惧死,可离死亡太近时,由不得人不恐惧。她依靠着乌玳坚实的臂膀方才站稳身形。
谷海潮小声说:“啧啧,又被人抢先一步了。”
嘲风目光在青葵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手上——她仍紧紧抓握着乌玳的手臂。
哈,不过就是自请修补归墟罢了,真值得你崇拜成这样吗?
这个莽夫做了什么就让你觉得可以依靠了?
哼,真是愚蠢又浅薄的女人。
对面,少典宵衣没有急着处置丹霞,而是问:“这蟠龙古印的法阵,你想必已经参详过了。”
说话间,他一挥袖,一卷法阵图缓缓铺陈开来。炎方抬手按住飞来的画轴,说:“自然已经看过。”
少典宵衣说:“就算看过,你也依旧认为,乌玳是最适合的人选吗?”
炎方冷哼:“怎么,你是天帝当久了,连我魔族的内政也想干涉吗?”
少典宵衣说:“朕只是提醒你,如果这次修补归墟失败,乌玳回不来,你仍然需要再度派人前往。”
他的话掷地有声,也正中炎方的软肋。他沉默良久——可是,没有盘古斧的碎片,他无论派哪个儿子前往,都没有把握。他沉声说:“够了,吾意已决。此事不容再议。”
青葵握着乌玳的手臂,闻言不由抬头看他。乌玳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温柔的眼神,如秋天的湖,一片清澈得令人心碎的湛蓝。
如果为了这种眼神而死,又怎么会是死亡呢?
他瞬间豪气干云,说:“父尊放心,大丈夫总有一死,就算回不来,我乌玳也会不辱使命!”
青葵檀口微张,却什么也没说。
他是为了四界而去。明知有去无回,也只能默然相送。二人无言的凝视都落入另一个人眼里,于是这个人说话了。
——嘲风讥诮之意溢于言表:“不辱使命?我倒是想知道,兄长对法阵那么可怜的一丁点儿了解,如何不辱使命?”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声音的来处。只有谷海潮拍了拍额头。
——果然美人面前,什么英雄好汉都是蠢货。





星落凝成糖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嘲风就这么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来,可是神魔注目的时刻,他却只看见了一个人的眼神。那眼神现在落在他身上,如冬日暖阳,熨过心底的每个角落,令人舒适。
他向魔尊深施一礼,说:“父尊在上,归墟之事,关乎四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兄长虽然勇武,但对法阵了解不如儿臣。此事,还是由儿臣去吧。”
一瞬间,神魔俱静。魔后疑心自己听错——这可是天降大喜啊!便是少典宵衣也屏住了呼吸。
炎方沉声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嘲风说:“当然。可是为父尊解忧,本就是儿臣的份内之事。”
乌玳愣住——以往嘲风可是事事龟缩的。为什么今天如此大义凛然?
嘲风来到这张法阵图前,上面一条古铜色的巨龙清晰可见。
这便是封印归墟的蟠龙古印了。这龙身每一片龙鳞、每一条龙须都是不同的阵法。现在归墟之中,并不知道是哪里破损。要寻找破口,就要对每一处法阵都了如指掌。
靠那个莽夫?哼。
他回头,看了一眼青葵。见她目光触及的仍是自己,一时得意,向玄商君示意:“来吧。”
玄商君看向少典宵衣,少典宵衣许久之后,终于缓缓点头。他放开手中的画轴,顿时,完整的蟠龙古印就出现在归墟上空。古铜色的巨龙飘飘浮浮,如在游弋。玄商君和嘲风分阴阳两面站立,各取一神笔,在法阵亮起的瞬间跃至空中。
那些艰涩难懂的法阵符号就这么在他们笔下延展,契合进龙角、龙目、龙须,以及每一处衔接的轮廓。
这卷法阵图,是一副演练图。但凡任何地方出错,巨龙立刻就会滴血。可是没有。
少典有琴和嘲风一白一黑如同山水画中渐渐化开的墨痕,在法阵图上延绵生长,相伴相生、流畅优雅。就连魔尊炎方都忍不住叹气,乌玳修为当然不差。但若论心思冷静缜密,嘲风能胜他十倍。
诸魔同样惊住——这位三殿下,一直以来似乎并不成气候的模样。在魔族更是不受待见。但是今日看来,他修为竟是不输神族少典有琴啊!
这时节,便有人偷偷看向魔后——三殿下一路被贬为斥候,真的不是有人只顾一己私利,蓄意打压吗?
魔后当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但如今怎么辩白都没有用。这嘲风一心想要消弥魔族对他的成见,哼,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命回来。
诸人各怀心思,却又都一言不发。
一纸法阵图的复绘,二人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同时完成,竟然丝毫没有出错。
法阵图完成使命,化为轻烟。
嘲风跃下来,长发被汗水湿透,贴在修长的颈项。他跪在魔尊面前,低下头,再次毅然请缨:“父尊,就让儿臣前往吧。”
这一刻,哪怕是炎方也心如刀割。这孩子啊,他受生母身世所累,从一出生,就被魔族当作异类,百般防范。他堂堂一皇子,被贬到斥候营。整个魔族,几时有过?
可现在,他依然愿意为了整个魔族牺牲自己。炎方伸出手,慢慢按在他肩膀上。也是第一次,他发现原来这个孩子的肩膀,已经如此坚实,可以扛起千钧重担。
他说:“准。”
少典宵衣沉声说:“既然人选已经确定,那么……”
炎方显然心情不佳,冷淡地道:“明日,此时此地。”
说完,带领魔族尽数退离。
一直到魔族全部离开,少典宵衣终于回身,他来到丹霞上神面前。丹霞上神受他威压所迫,后退好几步方才站稳。少典宵衣沉声道:“丹霞上神这些年打理霞族,也辛苦了。”
丹霞心知不好,尴尬地道:“承蒙陛下关怀,丹霞能为神族做事,不觉辛苦。”
少典宵衣问:“上神前次历劫,是几时的事?”
丹霞求救般看向神后,神后只得道:“陛下。”
少典宵衣听若未闻,继续道:“普化天尊,安排丹霞上神再历百劫,洗炼心性、提升修为。霞族之事,暂交霓虹打理。”
丹霞双腿一软,身后碧穹扶住她,直到现在都不明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什么傀儡符,哪里来的啊?
夜昙被紫芜扶着,经过丹霞身边的时候,夜昙一脸认真地向神后请旨:“娘娘,我与丹霞上神虽然没有交集,但她毕竟是碧穹的娘亲。我来天界之后,一直承蒙碧穹关照,她的母神要渡劫,我想去送一送。”
真是个善良又毫无心机的孩子。神后叹了一口气——难道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霞族对你心怀不轨吗?
神后轻声说:“去吧,同普化天尊一起,不要单独行走。”
夜昙答应一声,神后仍不放心,赶紧又叮嘱顺便也是提醒普化天尊:“这孩子要送一送丹霞,还请天尊额外照应,莫让她单独乱跑。”
普化天尊当然知道这是要他保护夜昙、以免丹霞又做出什么事来。他忙应下,夜昙欢喜地跑到丹霞上神面前,一脸亲热:“上神上神,听说您要去历劫啦,我来送送您。”
丹霞上神有心一掌劈死她,但普化天尊就在一边,她忍了又忍,最后一口老血喷了碧穹一脸。
……贱人!




星落凝成糖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诸魔离开归墟,返回魔界。
青葵跟在乌玳身边,刚走了几步,身后,嘲风就重咳一声:“喂!”
乌玳回头瞪他,青葵停下脚步,嘲风几步赶上去,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话说。青葵等了一阵,问:“做什么?”
嘲风挑眉:“你对我就没有什么话说?”不对啊,那个莽夫自告奋勇的时候,你不挺感动的吗?为什么换了我,态度就冷淡这么多?!
青葵脸色泛红,说:“我……回去之后,我把丹药给你送过去。”
“这还差不多。”嘲风经风一吹,热血冷却,又觉得亏,只得拼命回本,说,“谁知道你说话算不算数?本座跟你去取!”
……
魔族,落微洞。
十几个侍女跪成一排。魔尊炎方一身黑袍,上面用金线绣刑天战纹。硕大的红色宝石嵌在精美的织纹上,华丽而冰冷。他手上戴着上神仙骨打磨而成的骨戒,眼神扫过落微洞满是灰尘的草木,最后盯着墙角的蛛网,目光渐渐冰冷。
最后他站在陈旧的楹联前,问“这是发生何事?”他的声音也带着说不出的寒气,像滴血的刀锋。
侍女们瑟瑟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内殿,雪倾心的声音柔美温润,带着说不出的妩媚:“是我吩咐下去的,魔尊又何必责怪她们?”
魔尊炎方眼中的杀气这才渐渐消散,他进到内殿,问:“如此布置,有何用意?”
内殿,雪倾心端坐于木荷花下,面前纸页铺开,正在作画。闻言,她笔下不停,慢慢勾勒出一副繁花盛景:“尊上经久不来,我大约是已经失宠。一个囿于冷宫的女子,自然要慢慢适应这萧条落魄。”
她说话的时候亦并不抬头,素手执狼毫,艳丽繁花在她指下朵朵盛开。炎方缓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她指尖丹蔲红得火热,他握在手里,只觉得心都要随之燃烧。
“不过几日没来,你便满腹怨言。”他轻轻凑过去,嗅到一缕淡香。
雪倾心抽回自己的手,说:“尊上几时来,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但……若是炎方几日不来,我……会日日想念。”
炎方微怔,许久才叹气,说:“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雪倾心轻抚桌上画纸,说:“为何这样说?你看这纸,它禁锢了花,却也保护它永不凋落。”她慢慢将笔递给炎方,“我愿意为炎方绽开在笔下。”
炎方接过狼毫,轻点砚中朱砂,小心翼翼地接着作画。他画得那么认真,如同正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于是让嘲风前去修补归墟的话,他无话如何也说不出口。修补归墟,嘲风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就因为她曾是天界上仙,就受到整个魔族的指摘戒备。他只能将她困在这落微洞里,而她也只能对外称病。
这么多年,她从未埋怨过一句。
哪怕是嘲风从堂堂一个皇子,一路被贬为斥候,迁去斥候营。她从始至终,也只是摇头感叹他不争气。
这样的女子,自己怎么还能再剥夺她唯一的儿子呢?
炎方笔上的朱砂,在纸上盛开。突然,他握笔的手一暖,却是雪倾心覆上他的手。
风抚过木荷花,带来一阵暗香。雪倾心说:“尊上有心事,不宜作画。”
她一直就了解他。炎方心中隐隐作痛,雪倾心笑着问:“尊上明明有话,却不忍对我说。是……魔族决定,让嘲风前去修补归墟封印了吗?”
炎方眼眶温热,面对神族亦能血战不屈的他,第一次不知如何开口。
雪倾心嘴角含笑,眸子里却带着泪。她说:“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炎方终于说:“倾心,是我负你。”
雪倾心说:“是呀,尊上负了我。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到大,魔族从未信任过他。现在,却要他牺牲自己,以解四界之危。”
炎方身躯颤抖,如同忍痛。
雪倾心却自身后慢慢环抱他,将额头贴在他肩上:“但我也知道,炎方是不会负我的。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炎方低下头,双唇碰到她冰冷的手,有水滴顺着脸颊滴落,咸咸的带着苦涩。
雪倾心没有去看,只是拇指微抬,拭去他脸上泪痕:“嘲风是尊上的儿子,他理应为自己父亲分忧。”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滑落在炎方后颈,“我身为其母,虽然心痛,却也知道,此时此刻,他的父亲,必然与我同样心如刀割。”
炎方将脸埋进她的双手之中,七尺身躯轻轻颤抖。
浊心岛,嘲风土匪一样,将青葵的丹药狠狠地搜刮了一通。
直到青葵这样好的性子都有些忍不住。她说:“这些是给相柳大祭司的,你根本用不上。”
嘲风冷哼:“本座用不用得上,你如何知道?”
青葵小声说:“这些……”她脸红了,声音更微弱,“滋阴壮阳的。”
“那确实是用不着!”嘲风飞快地将这些丹药全部摘出来,放到一边,然后再塞进些别的。
青葵拿他没办法,只得任他翻找。
嘲风将这些丹药全部打包,然后说:“你也别心疼。明天,本座要是回不来了,你自己去斥候营拿回来也就是了。”
青葵对他所有的成见,都在这一刻被压了下去。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面前这个人。嘲风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吊而郎当,那淡紫色的眸子里,层层叠叠都是温柔。
青葵惊慌地移开目光,只是这一眼对视,竟然心跳加快。
嘲风提着药包,说:“我走了。”
青葵嗯了一声,然而这声音也是绵软无力的,好像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一样。她意识到了,于是俏脸通红,脸颊如燃起两朵火烧云。
嘲风走到门口,又返身说:“你看,本座活到现在,还没真正亲近过女孩儿。要不你发发善心,让本座……”
……无耻!青葵一腔慌乱都化作了怒火,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嘲风摸了摸差点被门拍扁的鼻子,半天才说:“亲一下都不让,真是血亏啊!”
青葵背抵着门,一直等到他走远了,才来到窗边。窗外十里烟波,嘲风提着药包走到湖边,等那艘小舟来接。青葵就站在窗前,一直等到他登舟,最后没入烟水。




星落凝成糖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落微洞。
雪倾心将魔尊送到门口,就见嘲风缓步行来。见到炎方,嘲风双膝跪地:“父尊。”
炎方面沉如水,不见喜怒,只是道:“多陪你母妃说说话。”
嘲风恭敬地应是,心下却微微诧异——父尊的声音沙哑,他好像哭过。但……这怎么可能啊?他是魔族尊上,刀锋入肉,如花叶披肩。旌旗所向,便是天界也要震颤。怎么可能会哭呢?
炎方大步离开,嘲风这才起身。雪倾心甚至没有向他看,只是返身入内:“进来吧。”
庭中,侍女正在收拾雪倾心方才的画作。嘲风扫了一眼,那画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方才炎方万分珍惜地完成了剩下的部分。
雪倾心顺手将画扫落桌下,嘲风捡起来,说:“母妃生气了。”
“生气?”雪倾心在石桌边坐下,淡淡道,“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如此吗?我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嘲风细品这画,说:“画尾是父尊的手笔,很是用心。此画精良,母妃确实不必生气。”
雪倾心说:“两千八百年前,我由天界雪神堕入魔道,前来拜见他。他称赞了一句我的容貌,说——色若春晓。魔后英招因此忌心大起,派人追杀我。我被人一剑穿心的时候,他一脸沉痛,那个时候他就身不由己。”
她很少说起曾经,嘲风听得津津有味。
雪倾心说:“英招追得我走投无路,我只能跟他在一起。魔族不许他纳我为妃,他也是身不由己。我只能施点手段,暗暗生下你。魔族发现木已成舟,看在你的面子上,只能同意他纳我为妃。却要求他将我囚于此地。他也是身不由己。现在,他们要让你修补归墟,你父尊同样身不由己。”
这些往事,每一段都伤情,然而她说来却字字冷静。
嘲风说:“母妃恨我父尊吗?”
“恨?”雪倾心一脚将他踹得跪倒在地,“母妃说了这么多,你居然只有这个愚蠢的问题!”
嘲风膝盖生疼,一脸莫名其妙,雪倾心轻声说:“爱与恨是美丽的珠宝,可以点缀人生。但是若真到了生死关头,这些没用的东西既不能御寒,也不能裹腹,毫无用处。”
嘲风说:“母妃的意思,孩儿不明白。”
雪倾心说:“不明白?那么母妃问你,为何突然改变计划?”嘲风慢慢低下头,雪倾心追问,“你喜欢上那丫头,想博美人一笑?”
嘲风嘴角终于带了一丝苦笑:“孩儿一时冲动,让母妃见笑了。”
雪倾心拿起纨扇,啪地一声,打了他一记。打完之后,她却又轻声说:“母妃刚才已经说过,当初生下你,不过是为了一个让魔族承认的身份罢了。”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嘲风头顶,“如果明天……你有去无回的话,值得吗?”
嘲风任由她抚摸,笑着说:“孩儿倒希望母妃这么想,这样一来,就算结果再坏,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雪倾心轻笑:“说得对。”
嘲风抬起头,认真地注视她:“临别之际,孩儿再让母妃端详一番。”
雪倾心笑着推开他,轻声骂:“滚吧,早就看够了。”
嘲风也跟着笑:“那……儿臣就告退了。”
他跪退几步,站起身要走,雪倾心突然说:“等等。”
嘲风回过身,雪倾心屏退侍女,这才摊开掌心。她掌中,有一块黑色的东西,像是燃尽的陨石。嘲风接在手里,顿时感觉到一股汹涌的力量。
他皱眉:“这是……”
雪倾心目光在这黑色的陨石上停留片刻,一句话石破天惊:“盘古斧的三块碎片之一。”嘲风缓缓抬头,震惊之色溢于言表。雪倾心微笑,说:“也是母妃最后的退路。这些年,我视它如性命。”
嘲风说:“是神族的?”
这是当然的。盘古斧的三块碎片,其他两片早已失落,不知所踪。只有神族有一块。
雪倾心笑笑,算是默认。
嘲风说:“母妃要将它交给我?”
“曾经,我视它如性命。”雪倾心缓缓靠在椅背上,用纨扇盖住脸,“可你对我而言,毕竟是重于性命。我可不喜欢像你父尊一样,一辈子只会身不由己。拿去吧,尽量别弄丢。但若实在不能两全,那就……活着回来。”
嘲风右手慢慢握紧,感受盘古斧开天劈地的力量。他明白雪倾心给了他多么珍贵的东西。自己的母妃,从来就没有打算过让自己牺牲性命。
他缓缓跪地,额头叩在花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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