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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羽林
“看什么?”女娃双手掐腰,撅着小嘴嚷嚷道:“时辰还早,小姐怎会提前来到?”
“国”字脸闻声一窘,捧着笑脸道:“这位小妹妹……”
“妹妹?”女娃把小脸一沉,道:“伯伯?”两手食指相交,“我今年只有十岁,您叫我妹妹?”
“国”字脸立时憋成了猪肝脸。女娃蹦蹦跳跳跑到他的身前,仰头看来,道:“伯伯?您是属鼠的吧?今年三十三了!小姐属兔,今年十八……”两声“伯伯”,“国”字脸早已羞得无地自容,而这女娃此时又再提及他的年龄,着实令他尴尬难耐。
得见“国”字脸被自己两句话呛得羞愧难当,女娃却突然收声,“呼扇呼扇”的眨着眼上长长的睫毛,神色猛然一正,稚声稚气的叫道:“谢天魁?”
“啊?”“国”字脸冷不防被她直呼大名,应声出口。
女娃见自己三言两语便将这谢天魁搞得神慌意乱,得意之余,童心大盛,禁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谢天魁被她一唤便有些发蒙,此时又见她捂嘴偷笑,更是不知所以,就这般傻乎乎的站在当地,直着眼睛看去,静待下文。
眼见谢天魁受了这女娃的戏弄,“剔骨刀”觉得着实有些好笑,但他只是将脸上的笑容稍加改变,绝对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莫老七?”女娃竟然察觉到“剔骨刀”脸上细微的变化,小手一指,声色俱厉的叫道:“你个杀猪的死屠夫,竟敢把金一针作的东西用来当擦脚布?告诉你,小姐穿的衣服可都是金一针的手艺,难不成你也想把小姐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擦你的臭脚?”
“剔骨刀”早已不在谢天魁的熊皮大氅之上,自女娃那一声“莫老七”起,他便嗖的蹦出一丈开外,将那一双大脚板藏入了冰雪之中。
刚开始,他还在暗自得意,为自己先知、先动而欢喜。可当他听完女娃的数落以后,脸上便再也见不到半分血色;或许是越想越怕,他的身躯逐渐变得僵硬,双腿竟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眼见女娃一语道破谢天魁与莫七的身份,锦袍男子以凌厉的目光对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疑声发问:“你是谁?”
“我是谁?”女娃气鼓鼓的反问一句,挺了挺胸脯,用眼角的余光瞥去,不屑的道:“司徒锦?你算什么东西?我是谁也是你可以问的吗?”
司徒锦脸色大变,似要动怒。锦衣青年急忙打起圆场,道:“小妹妹!司徒兄不苟言笑,还请见谅。而你小小年纪,如此说话也是不该,司徒大哥哥毕竟年长你几岁……”“年长又如何?”女娃打断了他的话,“正因为他们年长,刚刚以为小姐来到,怕自己的年岁与小姐不相配,所以才致心绪不宁,举止失常!”小手一指,叱道:“钟离克?刚刚小姑……”众人皆知她欲自称“小姑奶奶”,尽是一笑。
女娃生生将“奶奶”二字吞入肚去,接着道:“你自以为年岁与小姐相当,相貌也还说得过去,这门亲事十有**是要落在你的头上了吧?”
“不敢!不敢!”钟离克的脸上泛起儒雅的笑,双手抱拳,一躬到底,道:“若能得到鸾儿小姐垂青,实乃钟离克毕生之幸!”
女娃斜着眼看着他,阴阳怪气的道:“你连小姐都还没有见到,小姐是美是丑你也不知,便如此猴急想要认下这门亲,我看你想娶小姐是假,想要小姐陪嫁的锟铻宝剑和那套‘追风剑法’才是真!”
“不……不……不……”钟离克连连摆手,解释道:“鸾儿小姐人称‘碧月仙子’,自是有闭月羞花之貌。在下若得小姐垂青,不求小姐任何陪嫁,只求能与小姐同结连理,共度百年。在下平生再无憾事。”
“噢……”女娃点着他鼻子教训道:“原来你根本不在乎小姐是善是恶,是淑是蛮,便只是贪图她的美色!我要告诉小姐,说你是个好色的登徒子。”
听了她的教训,钟离克的脸色立时变得晦暗无光。寒冬之下,他的额头之上竟然渗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乖乖!”莫老七终于制止住双腿的颤抖,叹声道:“你这娃娃小小年纪便如此尖酸刻薄,刁蛮任性,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女娃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得意,可莫老七看得出来,她那幼稚的笑脸里藏着一丝狡诈。
莫老七暗暗提醒自己:“注意!这娃娃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千万小心,可别着了她的道!”
“唉!”女娃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谢天魁的熊皮大氅上,道:“小姐今日相亲,这件事半年前就已经传遍了江湖。可你们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们四个来到了鹰鹫岭,登上了鹰嘴峰?”
谢天魁摇头,司徒锦与钟离克不语,莫老七脱口道:“为什么?”话刚一出口,他已经后悔,生怕就这般稀里糊涂着了女娃的算计。
女娃苦下脸,道:“你们说我尖酸刻薄,又说我刁蛮任性,可要不是我事先在山下安排人手,替你们把那些三教九流的混蛋和喜欢凑热闹、乱嚼舌根子的坏东西都一个一个打发掉,你们还能像现在这样清闲?”她说的很是委屈,似是亲自在山下一一拦截了那些根本不配前来相亲的江湖中人。
谢天魁听在耳中,禁不住心生同情,道:“你小小年纪,能……”他原本打算安抚几句,也不枉这女娃一番心意。可转念一想:“不对!鹰嘴峰高达百丈,陡峭难行,此时又逢隆冬,冰雪相附,若非武林高手,岂敢冒险攀登?弄不好一个闪失便要粉身碎骨。这也是岳思鸾小姐将相亲地点选在此处的一层用意,为的便是将江湖中那些浪得虚名之辈,华而不实之徒拒之在外。怎的这娃娃竟把老天爷设计的冰峰险阻以及鸾儿小姐的一番良苦用心统统都算作了她自己的功劳?”想及此处,安抚之言刚刚起了个头,立即又止。
女娃却是一笑,道:“谢大侠不必夸我!想当年你因为邻家老妪的一句话,单骑闯大漠,七拳震辽东,辗转数千里,终于将她被掠走的孙女寻回。而后又为躲避其祖孙二人报恩,自杭州府远遁千里,立誓终身不再与此二人相见。如此江湖义举,江湖人自然竞相传颂,尤以你七拳之下力毙七名辽东黑道高手,世人赞之为“铁拳”。谢大侠,你的确有资格站在这里,做为鸾儿小姐相亲的候选之人。”
谢天魁抱了抱拳,“小……”前车之鉴,“妹妹”二字终未出口,只是客气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谢某,过誉了!”
“哼”声音是由鼻腔之中所发,来自莫七的鼻子。女娃看去,莫七急退,避让在两丈之外。
莫七自十六岁便开始闯荡江湖,七年之中,令他保住性命的不是肩上那柄剔骨刀,而是他心中的警觉。
女娃面带嘲讽,呼喝一声,“杀猪的?”向着莫七行去。她行进三步,莫七则退后三步,你进我退,二人间依旧保持着两丈余的距离。
谢天魁、司徒锦、钟离克三人自然都看得出莫七心怀警惕,一直不肯靠近女娃,始终避让在安全距离之外,而且时刻都在为可能遭受的攻击做好防护准备。
谢天魁哑然失笑,对于一个十岁的女娃,莫七的警惕之心显然有些过分。
钟离克神色如常,似乎认为莫七对任何事情心怀警惕都在情理之中。
或许因为司徒锦衣衫单薄,整个人业已被寒冬浸透,所以他的脸色才会如此冰冷。可他却偏偏领悟到莫七的顾忌,脚下便是百丈高、陡峭难行、满是冰雪的鹰嘴峰,寻常江湖中人尚且不敢尝试,一个十岁的女娃又怎能轻易登抵?
女娃似乎有意戏弄莫七,先是逼近三步,接着又是三步,莫七接连退去。女娃本已止身,猛然间再又前窜,莫七却是未动。因为他此时方才发觉,身后已临崖边,再无退路;当下将剔骨刀横在身前,左手成掌,抵住刀背,严加防备。
女娃距离莫七已不足一丈,终于突破莫七所坚守的“安全距离”。为此,她微微昂首,得意的瞥着莫七,似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莫七脸上全无表情,双眼早已眯成了一条隙缝,小心翼翼的审视着女娃身上的每一个动作。
女娃定身止步,不再靠近,笑吟吟的看去。莫七迎向她的目光,那是一双略带稚嫩,但却充满童真,全无邪念的明眸。可莫七看在眼中,却打心底泛起一种莫名的紧张。
女娃只是静静的迎着莫七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双眼。
莫七却觉得她的目光像是两柄利剑,直插自己的心房。
司徒锦远远看来,双眉禁不住向上一挑,因为他业已看出莫七的眼神开始慌乱,而其根由便是自他心底腾起的恐惧。
莫七出道七年,从来不知“恐惧”二字。
而今,女娃那双略带稚嫩,充满童真,全无邪念的明眸却让他体会到了恐惧的滋味。他原本没有恐惧,也没有紧张,只是因为不懂,心底的紧张与恐惧才会升腾。
孩童的目光又有几人能懂?
此事尚若换做别人,不懂也就罢了,可所对偏偏却是莫七;莫七这样的人,凡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即便是孩童看向自己的目光,他也要弄清其中蕴藏的含义。
可惜他偏偏看不懂女娃此举是何用意,因为不懂他便会紧张,而紧张的堆积很快又升级为恐惧。
就在莫七开始感到恐惧的时候,女娃突然开口发问:“一头猪有多少块骨头?”“一百五十五块。”莫七想也未想,张开便答。
“人呢?”
“二百零六块。”
“你杀过多少人?”
“一百四十……”莫七突然止声,直到此时,女娃的问题方才经过他的头脑。
女娃轻笑,没有任何寓意,只是轻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没有!”莫七摇头,道:“一百四十一!”
“他们都该死吗?”
“不!有一个……”莫七长声叹息,“有一个人本不该死!”
女娃突然提高声调,道:“莫七!六岁入平阳府宰牲亭学徒,拜张屠夫为师。七岁上案、剔骨。十二岁持剔骨刀,尽揽平阳府十八处屠宰坊剔骨之责。平阳人传,时年年关将近,十八坊共取生猪贰佰头,莫七耗时三刻,取骨三千一百块,尽还其肉与各坊。”
莫七接去女娃的话,道:“十二岁那年,师父把我接入山中,教了我五年刀法。”
“你十七岁出道江湖,”谢天魁再又接去了莫七的话,道:“六年之内连杀一百四十一人,而这些人莫不是为祸一方,欺压良善的恶霸,每一个都该千刀万剐。正因为你惩恶扬善,六年之内,武林正气为之一张……”
“可惜!”女娃打断了谢天魁,“他每杀一人便将其人身上的骨头尽数剔出,拼凑出一具骷髅摆放在地,作为自己特有的标记。”她顿了顿,继续道:“毁尸剔骨,这种做法为武林正义之士所不齿,又为邪魔外道所恐惧,所以江湖人称他为……邪刀!”
“久仰!”难得开口的司徒锦转向莫七,拱了拱手。
“可我错杀了一个人!”莫七面带懊悔之色,喃喃自语:“那年在汝宁府,我听说有一采花大盗时常趁夜作恶,不仅淫.人妻女,而且从来不留活口。当日夜半,我在街角闻听有女子惊叫,其后便再无声息。我随声查寻,见一夜行人自临街店铺的阁楼推窗而出,仓惶逃遁。我整整追了三条街,终于将他拦下。可能他想说些什么,但我没容他开口!只是一刀,而后我便剔出了他的骨头……”
“接下来怎么了?”钟离克听得入神,禁不住追问了一句。
莫七叹了一口气,道:“我在夜行人的手里发现了几块碎银子,共计三两六钱。返回那家店铺之后我才知道,他只是个小毛贼,入室行窃的时候已被老板娘抓获,是他跪地叩首,苦苦哀求,老板娘才放了他!”
谢天魁轻轻摇头,自是知道那毛贼罪不至死,但却安慰道:“莫老弟不必自责!你杀了那么多恶人,即便算上那次错手也抹杀不了你的功绩。”
“没有用!”莫七摇头,“你杀的恶人越多,对于误杀之人的愧疚也就越重!”无需别人指责,他的心已经在拷问自己的良知,一线悔恨之泪夺眶而出,坠落雪地。





御剑录 引子(三)
(三)
女娃的两条小眉毛几乎拧在了一处,叱道:“挺大个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杀错了就杀错了,敢作敢当,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敢当!”莫七带着脸上残留的泪痕转向女娃,道:“虽然别人不知道我杀错了人,可我自己知道,所以我就得认。”
“好!”女娃赞了一声,道:“你杀一百个、杀一千个、杀一万个恶人,跟鸾儿小姐又有何相干?可你有错敢认,敢作敢当,全然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这一点的确难能可贵。就凭这一点,你已经有资格做鸾儿小姐此次相亲的候选之人!”
莫七的脸上泛起苦笑,尴尬的道:“有错敢认,说起来倒是简单。可当真把自己做过的错事说出来,而且还是一件没有人知道的错事,真是要有些勇气!”
“没有知道?”女娃面带嘲笑,道:“杀猪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你也不必过分自责,那宋老太太早已病入膏肓,即便她那傻儿子抓了草药回去也救不了她的性命!”
“你……你说什么?”莫七被女娃的一席话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半响才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娃没有回答,而是道:“宋老太太的死本就与你无关,况且她已入土半月有余,你为什么要把她挖出来,剔出一具骷髅,把她的死也算在你的身上?”
莫七面带愧疚,道:“如果不是我误杀了宋老太太的儿子,宋老太太也未必会死。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宋老太太就是我亲手杀死的!”
女娃退开数步,对着莫七筋起鼻子,脸上也泛起厌恶之色,道:“死了半月的老太太你也挖出来剔骨,这么恶心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依我看……”她摇着头,“你来相亲的资格是有了,可你这个人……怕是鸾儿小姐一想起你挖尸剔骨的事情,要把今日早上、昨天晚上、前天……反正三五天吃进肚子的东西都会呕吐出来!”
莫七先是怔怔的瞪大了眼睛,而后默默的点了点头,道:“我远远站着,若见小姐心生厌恶,即刻离去,绝不相扰。”他的声音很小,几乎不可听闻。
女娃摇头轻叹,转身离去,似已判定莫七根本没有赢取鸾儿小姐芳心的可能。
“铮……”一声轻响,竖立在冰雪之中的利剑归入司徒锦系在腰间的剑鞘。与此同时,女娃业已跨过雪地上那道剑痕,站在他的身前。
“司徒世家上下百余人,都能以坚守武林正义为己任,武林正道有目共睹。”女娃将一双小手背在腰后,全然一副长者的架势,道:“司徒一家为伸张正义的确作出了很大牺牲,仅最近几年,你们家便已有十五位亲人因此殉道!”
司徒锦淡淡的道:“学艺不精,怨不得旁人!”他的声音虽然平淡无味,可话语中却透着一股狂傲之气,听在耳中很不舒服。
女娃垂下头,盯着自己棉靴上的虎头布偶,道:“你还是蛮英俊的嘛!又是司徒家的长房长孙,司徒家早晚都要由你做主。以司徒家的财势和武学,自然看不上鸾儿小姐陪嫁的那把烂剑,应该也不会把那套狗屁不通的‘追风剑法’放在眼里。依我看,既然堂堂的司徒锦大侠看上了鸾儿小姐,那就是她的福分。司徒大侠大可不必烦劳自己跑到这孤峰野岭相什么亲事,告之鸾儿小姐一声也就是了。再随便挑个日子,你司徒大侠屈尊前往,上门迎娶,这事儿也就结了!”
司徒锦愣了半晌,慢慢坐在雪地上,仰起头,看着女娃的脸,以生平最为温和的声音道:“不敢!”
女娃看也不看他一眼,仍然盯着靴子上的虎头布偶,道:“还是有些狂,还是有些傲!鸾儿小姐若是进了你们司徒家的家门,肯定要受你的气!”
司徒锦的声音更为温和,脸上也挤出了善意的微笑,道:“不会!”
“好!”女娃露出了笑脸,目光也终于转到了司徒锦的身上,道:“堂堂司徒锦,天塌于顶不弯腰,山崩于前不色变。当年初入江湖,在黄河故道之上偶遇邪派四大刀手,身中七十二刀也不曾后退半步。便连四大刀手也要竖起大拇指赞上一句,‘好狂的小子’。而后四人退让路旁,任你由路中仗剑通过。自此,江湖四杰便有了第一号人物,狂剑!就凭‘狂剑’的为人,你能收起自己的狂傲之气,为鸾儿小姐说出‘不敢’、‘不会’这样的话来,你绝对够资格让鸾儿小姐见上一见。”
谢天魁与莫七闻听“狂剑”之名,一同抱拳,齐声道:“久仰!”
司徒锦只是轻轻顿首,并不回声,“狂剑”二字的确名副其实。
钟离克见谢天魁、莫七与司徒锦三人均已得到了女娃的认可,自知女娃该来验证自己的资格,当即清了清嗓子,靠前两步,道:“这位小妹妹,在下钟离克……”“知道!”女娃打断了他的自我介绍,由雪地上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道:“钟离克?你娘身体还好吗?”钟离克不想女娃由此一问,先是一怔,而后急忙回道:“好!好!我娘身体安好。”
女娃突然小脸一寒,道:“你娘身体倒是安好,可她在司徒家偷走了一部枪谱,把她的亲姐姐气得大病一场,险些丢掉了性命!”
钟离克被这女娃的一席话惊得愣在当地,等他缓过神来,急声叫道:“你……你胡说!”继而看向司徒锦,“表哥!我娘当年的确与姨娘吵了一架,害得姨娘负气卧床,还大病了一场。可那是三年前的事情,我这套‘五虎断魂枪’自从六岁起就已经开始在练了。枪谱绝对不会是我娘在你家偷来的!”
司徒锦微微一笑,淡淡的道:“自然不是!”钟离克见表哥并未听信那女娃的中伤之词,心里稍安,却又猛然一醒,暗道:“上当了!”
“噢……”女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道:“‘五虎断魂枪’自江湖之中业已失传三十多年,不想钟离家竟然珍藏着一套‘五虎断魂枪’的枪谱,这真是武林之中的一大幸事!他日本姑娘定将此事张榜宣告,让江湖上那些使枪的朋友都去钟离家见识见识这一套失传多年武林瑰宝!”
“别!别!”钟离克连连摆手,吞咽一口唾液,道:“姑娘开恩,口下留德,千万不要把这事张扬出去,否则我们钟离一家可就永无宁日了!”
“唉!”女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钟离克啊钟离克!看看你这副德性?你怎么配得上你背在身后的那杆银枪?”她突然板起脸,正色道:“想当年鞑靼溃离大都,强行驱赶数十万北平百姓远赴大漠。马长山马大侠为救数万贫苦百姓,孤马单枪迎战一千余名鞑靼铁骑。依仗一套‘五虎断魂枪’,苦战三个时辰,力毙鞑靼兵四百多人,身负刀伤一百余处,依旧仗马敌前,不肯后退半步。时逢征虏大将军率兵赶到,鞑靼兵溃逃,数万百姓终于得救。可马大侠却因伤势过重,英勇就义。马大侠出丧当日,北平十万百姓尾随相送。征虏大将军徐达愤笔疾书,‘驱鞑虏,一杆银枪征战万千敌寇,云天豪气荡九州。保家国,满腔热血救赎百万黎民,五虎断魂定江山’。想你钟离克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丈八银枪在手,就要有纵横正邪两道、安九州、定天下的英雄气魄。”
钟离克先是一番长吁短叹,而后道:“当年徐达的一副挽联使得天下武者竞相投入军旅,其中带马持枪者就有三千之众。至元室溃灭,前后二十年,三千枪者冲锋陷阵,杀战疆场,所余已不足百人。太祖建国后,先后编录《臣戒录》、《志戒录》,对文臣武将大肆诛杀,仅胡惟庸一案便处死各级官员一万五千余人,战后仅存的百位枪者尽数被诛,一百零八路‘五虎断魂枪’自此缺失不全。三十七年前,秦开秦大侠殒命江湖,‘五虎断魂枪’至此终于绝迹。”他盯着那女娃,双眼之中充满了忧伤,“小妹妹!钟离克虽是七尺男儿,手中亦有丈八银枪,可纵横正邪两道、安九州、定天下之心……钟离克万不敢存!”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女娃依次看过司徒锦、莫七、谢天魁,最后将目光落回到钟离克身上,道:“人称狂剑、邪刀、铁拳、银枪为江湖四杰,不想江湖四杰今日齐集鹰嘴峰,静候鸾儿小姐遴选,说来也是武林之中的一件美事。”她对钟离克再又摇头,“钟离克!鸾儿小姐今日在此遴选夫婿一事,半年前就已传遍江湖。司徒锦昨夜子时便冒着风雪等候在鹰嘴峰下,子时刚过,他已经登抵峰顶,成为恭候小姐的第一人。谢天魁也不晚,子时动身上路,同样顶风冒雪,终于天明时赶到鹰鹫岭,日出时攀上了鹰嘴峰。莫七既然被人称为‘邪刀’,行事自然不同于常人,所以他寻了处避风的山坳,待风势雪势小了许多方才赶路。可你呢?你见鹰鹫岭上风雪呼号,竟然寻了家猎户歇脚,吃了一条腊肉,喝了一壶老酒,待风也小了,雪也弱了,这才上山!唉……”她叹了口气,小手一指钟离克,再道:“你先来吧?”
“莫非……莫非……”钟离克疑问着,道:“你要领教在下的枪法?”
女娃点了点头,“不错!我先要看看你的一百零八路‘五虎断魂枪’学全了没有,再试试你的枪法能有几分火候。”当即拉开架势,赤着一双小手,环顾山顶四人,道:“你们‘江湖四杰’号称是武林正道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小姑奶奶今天就是要看看你们都哪些真本事?过不了小姑奶奶这关,你们四个都给我滚下山去,也省得我那三哥来到还要多费一番手脚。”
钟离克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女娃根本不是鸾儿小姐身边的女童,而是另一位相亲者的妹子。
数声笑语,却是司徒锦、莫七和谢天魁,三人得知受了女娃的戏弄,一个个忍俊不禁,笑声出口。
钟离克也在笑,虽然女娃已经点明要领教他的枪法,可堂堂“银枪”又怎能同一个十岁大小的女娃过招,所以他只顾自嘲,完全没有将拉开架势的女娃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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