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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千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千山茶客
姜梨忽略了姜元柏复杂的目光,迎上了卢氏热络的笑意,卢氏道:“梨丫头真是好样的,这才进明义堂没几天呢,就又得了魁首。我瞧着,明义堂这么多年来,梨丫头是最厉害的,旁人都没能做到的事,梨丫头你却一下就做到了。”
夸奖姜梨,却也是不动声色的又踩了姜幼瑶一脚。说姜梨能做到的事,姜幼瑶却没有做到,姜幼瑶比不上姜梨。
姜幼瑶闻言,心中更恨,面色却更加委屈失落,看上去分外可怜。
姜元柏清咳两声,又不忍心小女儿心里难过,就道:“幼瑶也不错。”
季淑然反而还道:“幼瑶还是年幼了些,不如梨儿精炼。梨儿今日真是让咱们大家大开眼界,”她笑着看向姜梨:“日后幼瑶得多跟梨儿学学才是。”
这大度的模样真是让姜梨叹为观止,想着季淑然也真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不过让她指点姜幼瑶,且不说她自己愿不愿意,只怕姜幼瑶也不愿。况且姜梨可不觉得,姜幼瑶会觉得自己胜过惊鸿仙子。
面上还是要做的好看的,姜梨就笑着回道:“都是母亲教的好。”
姜玉娥在一边看着,内心哂笑,这会儿做上慈下孝,谁知道是不是各怀鬼胎。季淑然会做戏,姜梨也会做戏,姜玉娥心里渐渐开始防备起姜梨。
“明日还有御射两项。”姜老夫人道:“梨丫头,你可会?”
御射两项,本是御马和射箭,今年的校考,将这两项合并在一起,即是在御马途中射箭,也相当于骑射。这是因为前些年东突入侵,东突人来自草原,擅长骑射术,军中便开始操练骑射军队。明义堂便也效仿军中,让女子们将御马和射箭放在一起,借骑射术同时考验两项,也算事半功倍。
“会一点。”姜梨道。
姜幼瑶和姜玉娥心中同时“咯噔”一下,看向姜梨,她怎么能连这个都会?
难道青城山里还有一个明义堂,连御射都一并教了吗?
姜元柏也很诧异,问:“你从哪里习得?”
“庵堂里曾经有香客捐过马匹,我喂马的时候好奇,爬上去偷偷骑过,那马性情温顺,并不难以驾驭。”姜梨道:“至于箭术,我和桐儿曾经在树林里拿树枝做了弓箭,打鸟来吃填饱肚子。”
桐儿心里有些疑惑,她怎么不晓得这些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附和姜梨的说法,一本正经的跟着主子面不改色的扯谎。
这话听在姜老夫人和姜元柏耳中又是一番滋味,喂马、打鸟、填饱肚子,不晓得的,还以为是生活在乡下的贫苦人家,哪里想得到是首辅家的小姐,这些年,不晓得姜梨过去的日子有多苦。
姜元柏是个耳根子软、心也软的人,尤其是在对自己的家人面前,当即就对自己当初的做法后悔极了。
季淑然却心中暗恨,姜梨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叫屈,年纪轻轻的,竟恁有手段,再不找个办法制止住她,那还了得?不晓得在姜府里日后要给自己添多少麻烦。
姜梨不能留了,季淑然心想,普通的法子也不行。
正当季淑然心里这般想着的时候,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偶然一瞥,却微微一怔。
不远处,孟红锦站在人群里,正直直的盯着姜梨,虽然很短暂也很模糊,但目光里的阴沉和盘算,却没有错过季淑然的眼睛。
季淑然先是有些疑惑,随即恍然,心下一定,立刻轻松起来。她笑着看向姜梨,方才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光,甚至还顺着姜元柏的心意道:“梨丫头过去这些年真是受苦了,如今你既然回家,那些日子都过去了,今后只会越来越好。”
姜元柏很是满意季淑然如此体贴,姜梨却在听到这番话后,心里立刻警惕起来。
发生了什么变化,季淑然好像突然就轻松起来了。
是什么变化呢?





嫡嫁千金 第七十四章 御射
琴乐校验这一日,就在众人的唏嘘中落幕了。
无论怎么讲,姜梨这一日的这一首《胡笳十八拍》,成为了燕京城人津津乐道的话头。关于上三门的怀疑,一时间消散了不少。而姜梨所展现出的琴艺,也让许多人开始重新审视姜二小姐和孟家千金的赌约,赌坊里,甚至有一部分人开始选择押姜梨胜了。
这些变化都是一点一滴,却又无孔不入。似乎所有人一夜之间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姜梨比其他燕京贵女一点也不差。
这对姜梨来说自然是好的变化,对有的人来说却不尽然。且不提那些被姜梨踩着的其他明义堂女学生,便是这赌约的另一个主人,孟红锦,此刻也是坐立难安。
孟家,孟友德还没回府,孟母也坐在厅中长吁短叹。孟红锦将自己关在闺房中,赌气的把一桌子的纸笔全都打翻,面露烦躁,然而仔细去看,那烦躁之中还有一丝惶恐。
不知不觉中,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孟红锦此刻想起来,仍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她怎么也不明白,原本板上钉钉的事,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她已经从下人们私下里的闲谈里听到了,关于她和姜梨的赌约,如今各大赌坊已经开始有人买姜梨,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至少在外人眼中,她是可能输给姜梨的。
其实不光是外人这么想,就连孟红锦自己,一开始的自信也早已荡然无存。孟红锦明白,自己大约是被姜梨骗了。所谓的什么都不会,一窍不通,不过是姜梨为了蒙蔽自己编出的鬼话,姜梨大概一开始就存了要让自己出丑的念头,这才挖了个陷阱,以激将法逼自己入局。其实姜梨什么都会。
可话都已经放了出去,整个燕京城都知道了自己和姜梨的赌约,现在想要收回赌约,也来不及了。
身边的丫鬟劝道:“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心,明日可是小姐最擅长的御射两项,只要在这两项中拔得头筹,姜家小姐便不是第一。”
“不是第一,我也输了。”孟红锦冷道。姜梨的赌约里,若是她不是明义堂垫底,自己就要跪下来给她道歉。若是姜梨比自己还要出色,就要在国子监门口跪下来给她道歉,若是不仅比自己出色,还是整场校考的第一,就要在国子监门口脱下外裳给她道歉!
三个赌注,一个比一个恶毒。如今姜梨前四项都是魁首,自然不是垫底,而且比自己还要优秀。便是在御射两门当得了第一,最多也是姜梨没能夺得魁首,依照赌约,孟红锦还得在国子监门口跪下来给姜梨道歉。
孟红锦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落得那样的境地。
若是不想名声扫地,就只得寻个理由赖掉赌约,但这样一来,自己何尝不是全燕京城的笑柄?
自己决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突然地,之前一个阴冷的念头又再次钻入孟红锦的脑中。
御射场上,刀箭无眼。也有曾经在校验场上御马时候被摔下马背的女子,只是伤势并不太严重,受了些惊吓,在府上养了几日也就好了。可若是姜梨运道不好,就在校验场上被摔下马背,且不提摔折了脖子一命呜呼,就算摔断了腿,终生不良于行也行,或是被地上的尖石划破脸就此破相?还有箭术,万一有人“失手”,混乱之中姜梨自己被别人的箭矢所伤,也是一件好事啊。
这样一来,姜梨短时间里便不能出现在众人之前,那个赌约便也不会有人再提起,人都废了,谁还管那赌约呐?
孟红锦越想越是兴奋,仿佛已经瞧见了姜梨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样,竟然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她在御射一事上自来身手了得,要想动手脚,简直易如反掌。
屋里的丫鬟瞧着孟红锦有些狰狞的笑容,莫名觉得胆寒,不由自主的低下头,竟不敢再多看主子一眼了。
……
如孟红锦这般因为姜梨琴乐得了魁首不高兴的,还有姜幼瑶。
瑶光筑里,丫鬟跪了一地。姜三小姐心里头不爽利,便随意寻了个由头罚了一屋子的下人。
季淑然刚进屋,瞧见的就是姜幼瑶掀翻一个青瓷花瓶的景象。
花瓶碎了一地,季淑然皱了皱眉,小心跨过碎瓷片,吩咐临近的一个丫鬟赶紧收拾。姜幼瑶回头,这才发现季淑然的到来。
季淑然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姜幼瑶,这位历来看起来和气的美妇人真正生起气来的时候,还是很厉害的。姜幼瑶瑟缩了一下,叫了一声:“娘。”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季淑然按了按额心,走到屋里的塌前坐下,摇头道:“你爹瞧见你这幅模样,又会不喜。”
“爹早就不喜欢我了,”姜幼瑶咬着唇道:“他如今早就被姜梨那个小贱人灌了迷魂汤,什么都听姜梨的!”
“我说过多少次了,女儿家注意言行,”季淑然严厉的开口,“你说这话倘若被外人听了去,不知道有多麻烦。”
“我知道,娘,我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姜幼瑶气急败坏道:“我实在是气得狠了,今日你也瞧见了,姜梨分明就是在跟我作对。我自来擅长琴乐,可今日她却偏偏胜过我。现在全燕京城都晓得她这个姜二小姐琴艺出众胜我多矣,我日后可怎么办?”
“你莫急……”
“现在是琴艺胜过我,日后还不知是什么胜过我?她就是想要让我当她的垫脚石。娘,你今日是没瞧见,周世子一直在瞧她,这贱人,她是想要勾引周世子,她还是不死心!”说到最后,咬牙切齿,让人怀疑倘若姜梨在面前,姜幼瑶一定会将她撕得粉碎。
季淑然微微一怔,此刻也没心思去计较姜幼瑶说话言行无状,只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姜幼瑶委屈道:“她是想要代替我,想重新成为姜家大房的嫡女,娘,你不是说,大房的嫡女只有一个,就是我。没有任何人能抢走我的东西,可如今我的未婚夫君都要被姜梨抢走了,娘,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季淑然心中狠狠一震,姜幼瑶那句“没有任何人能抢走我的东西”,刺中了她的心。
回头一看,见姜幼瑶果然是十分伤心的模样,两眼通红,季淑然不免心里一软,随即叹了口气,道:“胡说八道,宁远侯世子怎么会被人抢走,且不说别的,之前周家已经改过一次婚约,婚约也不是儿戏,怎么会三番五次的改变?况且姜梨这样的名声,如何能与你比?我曾见过宁远侯夫人,他们家人也是中意你的。若是再改婚约,这将我们姜家置于何地,你爹也不会允许的。幼瑶,你放心,没有人能抢走周彦邦。”
“可是周世子已经被姜梨迷惑了……”姜幼瑶犹自不甘心。
“她哪里及得上你一根头发丝,你这是想多了。”季淑然笑道:“倘若他心里有姜梨,便不会八年来从来不曾提过姜梨一句,这般不闻不问,像是心里有对方的人么?”
姜幼瑶闻言,这才好过一点。
季淑然心里却在思量,她这是安慰姜幼瑶才这般说,但倘若姜幼瑶说的是真的,周彦邦真的对姜梨有意,那可就需要警醒了。虽然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可要让周彦邦心里想着姜梨去娶自己的女儿,季淑然想想都觉得喉头发堵。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姜梨的确不能留。”季淑然道:“我原本想,她若是乖顺听话,日后也能为我们所用。可眼下看来,她并不安分,这才回府不久,就搅得鸡犬不宁,再留下去也是个祸害。”
“娘,要对付她么?”姜幼瑶闻言,眼睛一亮,立刻追问。
“我说了,”季淑然笑着抚了抚姜幼瑶的长发,“姜梨太过招摇,就越是引人嫉恨。你放心,这次她大出风头,已经得罪了人,有人比我们更希望她消失,明日御射,你且等着看就是。”
姜幼瑶疑惑:“有人也要对付姜梨么?”
“幼瑶,你要记住。”季淑然没有回答姜幼瑶的话,只道:“最好的办法是并不血刃,坐山观虎斗。”
姜幼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姜府里,姜幼瑶不悦,芳菲苑里还是其乐融融的。
姜景睿俨然已经成了芳菲苑的常客,连白雪都晓得他爱喝不苦的茶,在茶盅里浇了大一匙蜂蜜。
“我说,大伯父大伯母可真是太不地道了,”姜景睿道:“你拿了琴乐一甲,居然什么贺礼都没有。”他两手一摊,“年年姜幼瑶得第一的时候,奖赏可是样样不落。”他仔细的盯着姜梨:“都是大伯父的女儿,怎么差别如此之大?莫非……其实你不是姜家人?”
这人说话真的实在太不中听,简直像是特意赶过来给人心上捅刀子的。桐儿气的差点破口大骂,白雪也皱起眉。
姜梨静静的看着他,道:“或许。”
“咦?”姜景睿惊讶,“你怎么都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她本来就不是姜家人。
“你可真是好涵养。”姜景睿耸了耸肩,忽而想到了什么,不客气的大笑起来,“一想到今日姜幼瑶的表情,我就想笑——”
姜梨简直怀疑姜幼瑶是不是曾经狠狠得罪了姜景睿,否则姜景睿怎么这般不希望她好。
“话说回来,明日你到底准备怎么做?”姜景睿问道:“明日是射御,你……”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梨,摇头:“这总不能也能夺魁吧?”
姜景睿对姜梨在琴乐一事上能得一甲,胜过姜幼瑶,虽然也很吃惊,却不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因着姜景睿自己也是个对琴乐一窍不通的,根本不明白姜梨能完整并且精彩的弹出一首《胡笳十八拍》意味着什么。但姜景睿也是跟他的一群好友去赛马比过箭术,因他自己学的马马虎虎,晓得这有多难,才会过来劝告姜梨。
“你介时上马,先走两步,便假装不行了认输,或者不要与人比较,我看每年明义堂的那些小姐们,许多都是这样的,有时候上马到最后根本没跑,就一路慢走到终点,也不过了。”他摇头晃脑,“你们姑娘家莫要太拼了,保护自己才最重要,那校验场如此大,万一你摔着了伤着了,可是得不偿失。”
姜梨听他一席话,知道姜景睿也是好意,心里想着,姜景睿和薛昭到底是不同的。
倘若是薛昭,必然要讲:“你既然都要和人比试了,当然要学好,万一摔着了伤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一定要把骑术箭术练到最好,一旦发生什么事,也能应付有余。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也要拼!”
姜梨不由得笑起来。
“你笑什么?”姜景睿奇道:“我说的很好笑么?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姜梨,我可是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才好心来提点你,你这般顽固,介时可不要找我哭鼻子。”
“放心,我肯定不找你。”姜梨道。
“你!”姜景睿一甩袖子,“我说不过你,随你吧!”气哼哼的站起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停住,道:“府里有我的马术师父,你等会子要是想去找他,直接去就是了,我和他已经打过招呼,你至少上马后不能被甩下来吧。”交代完这么一句,姜景睿才是真的离开。
“姑娘,”桐儿担心的道:“御射真的那么危险么?要不别去了。”她和姜梨在庵堂里呆了八年,当然晓得姜梨没有学过劳什子御射之术。虽然姜梨也没有学过琴乐书算礼什么得,但那些到底不会有危险,比就比了,这一旦关系到危险,桐儿总不放心。
“没事。”姜梨道:“我自有主张。”她心里隐隐猜到了季淑然为何在白日里对她态度一反常态,既然校验场上刀箭无眼,随时可能出危险,在那个时候出的危险,便只是个意外。
“意外”随时可能会发生。
可她不怕意外,因为她能应付有余。
这就是“底气”。
……
燕京城城西处,肃国公的府邸里,此刻亦是一片安静。
肃国公喜欢艳丽多姿的东西,是以他的府邸繁复迤逦,修缮的极为精巧豪奢。门前就是安定河,河水边是无数华美楼宇,但这些翘角飞檐的小筑,都不及那栋朱色的大宅来的显眼。
今日,国公府上没有熟悉的戏腔传来,安静的有些匪夷所思。
老将军——肃国公姬蘅的祖父,姬大川正蹲在院子里练刀。那院子十分宽敞,四周都是错落有致的芬芳花草,不少还是珍稀品种。却被姬大川带起的刀风“簌簌簌”的砍断了不少,落在地上,脆弱的让人生出哀戚。
躲在房檐上的几个护卫们顿时叫苦不迭,这一批波斯菊可是国公爷花大价钱从海商手里买下的舶来品,精心伺候了几个月,总算结出了几个花骨朵,就这么被老将军糟蹋了,国公爷瞧见了回头又得好好“体谅”他们。
真是太可怕了。
姬大川如今年过花甲,身材却仍孔武有力。他生的鹤发童颜,依稀能看得出当年是个俊美男子,因此虽然年老了,仍是个年老的美男子。他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一双眼睛却仍炯炯有神,夏日里就打了个赤膊,手腕上绑着一块红锦,左右手各持一把刀,正在练双刀。
再这么下去,国公爷这一批波斯菊都要阵亡了,一个看上去忠厚的侍卫忍无可忍,终于站出来,制止了姬大川的这个行为,他道:“将军,已经很晚了,先去用膳吧。”
姬大川闻言,停了一停,“刷”的一下,收回手中两把弯刀,问:“姬蘅兔崽子呢?”
侍卫道:“……大人刚回府。”
“他今天不是听人弹琴去了吗?谁弹得好?”姬大川声音洪亮,说的话却仿佛姬蘅今日是去逛花楼听小曲,回来说说哪个姑娘唱的好长得美似的。
侍卫忍了忍:“首辅姜家的二小姐夺了魁首。”
“二小姐?”姬大川一边去披衣服往外走,一边道:“不认识,是首辅家,姜乌龟呀……。”
侍卫望着满地残花,无奈的叹了口气。
屋里,姬蘅倚在塌上,漫不经心的玩着扇子。
若是有人能进姬蘅的房间,定会大吃一惊。这位生性喜奢艳丽的肃国公,书房竟是出人意料的素淡,甚至称得上肃杀。整个书房宽敞到近乎空旷,全都是黑白梨木,没有多余的任何装饰,让人觉得空空的。
然而目光落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顿时又觉得空落落的房屋也变得满足了。
灯火发出微妙的灯光,屋里还坐着一人。
陆玑仍旧穿着一身青衫,留着山羊胡,笑眯眯的道:“今日大人去了校验场,观看琴乐如何?”
“非常无聊。”姬蘅懒洋洋道。
“可明日大人还得继续观看御射,有劳大人了。”
姬蘅抬了抬眼皮子,似乎有些不耐烦。
他不仅是琴乐一项的考官,亦是御射一项的考官,是以明日的御射,他还得去一次校验场。
“陛下为何要让大人去做考官?”陆玑疑惑。
姬蘅道:“陆玑,我招揽你,不是为了让你对我提出问题。”
陆玑心下一凛,又听得面前人漫不经心的回答声传来:“因为皇帝要我盯着成王。”
成王?陆玑一愣,随即恍然。
洪孝帝虽然如今为帝,可太子年幼,成王不除,始终是洪孝帝的眼中刺。但成王背后有刘太妃撑着,洪孝帝又做的是“仁政”,抓不到成王的把柄,只能让成王暂且活着。可为人君者终究是难以放心,成王既然来观看校验,洪孝帝干脆把姬蘅也放过来。
可是,陆玑忍不住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人,洪孝帝大约不知道,成王如今势力的壮大,可不就是姬蘅一手扶持起来的。
让姬蘅盯着成王?姬蘅不趁机帮着成王壮大势力就好了。
“右相和成王很好,”姬蘅漫不经心道:“我看中书舍郎也快了。”
“沈玉容?”陆玑道:“他和永宁公主似乎……”陆玑只要想到其中内情,便觉得咋舌。毕竟是一国公主,做出这等丑事,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也是出好戏,只是看的太多了,有点乏,随他们去吧。”姬蘅将手里的折扇展开,那折扇上,手绘着大朵大朵富贵雍容的牡丹,花瓣卷曲,栩栩如生,因着金丝材质,熠熠发光。
“那明日……”
“成王不会傻到在校验场上动手,皇帝太多心了。”姬蘅道:“我去了也是无事,不过,”他道:“你多关注叶世杰的动向。”
“叶世杰有什么问题?”陆玑道:“他眼下成了国子监榜首,很快入仕,未来或许多有用处。”
“不管未来,突然疏远李濂,”姬蘅笑的玩味,“我也很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提醒他。”
陆玑一怔,不再说话了。
……
这一夜,姜梨睡得很熟。
她甚至做了一个梦,梦里薛昭和她各自骑着一匹马,在林间奔走。薛昭的箭筒里箭矢不够了,管她要了几只。而她马背上的袋子里,装满了猎物。
正当他们二人要回去的时候,林间突然窜出一只猛虎,薛昭为了保护她,驾马引开老虎,而姜梨追不上,只得看着薛昭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等她醒来后,只觉得满头大汗,令桐儿也吃了一惊,忙去拨弄铜牛里的冰块,埋怨道:“厨房那头给咱们院子里的冰块也太少了些……”
厨房都是季淑然的人,在这些小事上给姜梨下个绊子是常有的事。姜梨也不甚在意,只是心里想着昨夜的那个梦,隐隐觉得是什么预兆。都说死去的亲人会在梦里给自己的家人托梦,难道薛昭是要托梦告诉自己什么么?
今日有危险?
姜梨思忖着,却也并不意外,自她来到燕京城开始,暗中将姜二小姐视作眼中钉的人数不胜数。她若是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必然要挡许多人的道,除去她这个拦路石,是意料之中的事。
白雪手里托着崭新的骑装过来,道:“姑娘,衣裳准备好了。”
姜梨目光扫过白雪手里的衣裳,道:“好,放在桌上就是了。”
御射术既是要御马,必然要穿骑装,姜梨没有,这还是姜老夫人令人新做的,为了以示公平,府里四个女儿都有,都是自己挑的布料,当然了,给姜幼瑶的自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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