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嫁千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千山茶客
姜梨这样的好脾气都有些不耐烦他,道:“没有为什么,不想去就是不想去。”
姜景睿站在原地,桐儿白雪她们也一道看向姜梨。
姜梨这才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重了些,她缓了缓心情,对姜景睿温声道:“我不爱热闹,人太多难免磕磕碰碰,实在害怕,你要去便自己去吧,我一个人不去没什么的。”语气虽然温和,却是不由分说的肯定。
姜景睿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最后也无奈的发现姜梨好像没有要改变心思的意思,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姜景睿走后,姜梨便没有在院子里晒太阳,自己进屋去了。
等姜梨进屋后,白雪疑惑的问桐儿:“姑娘怎么不高兴了?”
桐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二少爷太讨厌了吧。”
屋里,姜梨对窗坐着。
桂花树翠绿的叶子里,开着细小的浅黄花粒,看着虽不起眼,却比其他花束都要芬芳。树底下也落了许多残败的花朵,由浅黄变成金黄,最后变成带着香的花泥,尘归尘,土归土。
又是一年中秋了,姜梨默默地想。
她回忆自己第一次跟着沈玉容来到燕京城,第一次在燕京城里过中秋。中秋是团圆的时候,她想念远在家乡的父亲和薛昭,总是分外怅然。沈玉容就牵着她的手对她道:“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没见过燕京城的中秋灯会吧,不比桐乡差,我带你去看,以后每年都带你去看,你会喜欢这里的。”
沈玉容就带着她去看灯会。
和桐乡这样的小地方不同,如果桐乡是淳朴,自然、温馨和可爱,燕京城就是繁华、迤逦、热闹和人群。她第一次见这么多花灯,那些猜灯谜的小贩写在灯谜上的谜语总是分外简单,她和沈玉容总是一猜一个准,赢得的灯笼手里也拿不下,转而送给路边偶遇的小童。
她还记得有个灯谜叫“众里寻他千百度”,她猜出来是“盼”,沈玉容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个字,就像我对你一般。”
他“盼”着她,那时候的她以为是真的,也真的相信,却不知道那个“盼”后,还有一个“死”。
他盼着他死,才无人可挡他路。
姜梨手握成拳,深深吸了口气,才慢慢松开掌心。
她并不愿意沉溺于过去的回忆之中,但后来越是残酷,就显得过去的回忆越是清晰。姜景睿说的要她也出门看中秋灯会,但姜梨怕,她怕一走出门,处处都是回忆,处处都是往昔。
那就太残忍了,她宁愿不看,永远只记得对方丑陋的面目,这样温情的美好好似也不会被打破,就被封存在地下,就当一开始就没用过。
她不会自讨苦吃。
……
燕京城的客栈里,有一间的灯火燃的特别亮。
叶世杰坐在屋里,正小心的拨动灯里的烛心,正动着,身后门的方向突然传来声音,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叶世杰站起身转头一看,脸上流露出些激动:“二叔!”
来人是个身材清瘦的中年男人,模样倒也生的文质彬彬,戴着羽冠,白衣,垂下两条银色的缎带,看起来像个读书人,眼中却有一丝狡黠的灵慧。他关上门,也快步上前,嘴里叫道:“世杰,你可是有出息了啊!”
他走到叶世杰面前,用力拍了拍叶世杰的肩膀:“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一路上听夸你的人不少。不错,给咱们老叶家长脸了!”
这男子正是叶世杰的二叔,襄阳叶家的二老爷,叶明轩。
叶世杰看了看叶明轩的身后,没看到其他人,疑惑的问:“二叔,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爹呢?”
说到此处,叶明轩眉头微皱,方才的喜悦也稍稍冲淡了一些,他道:“你祖母身子不好,前几个月在家晕了一回,眼下身边离不开人。襄阳的生意也有了些麻烦,别说你爹,你三叔都回襄阳了。”
“怎么?”叶世杰一愣,“出什么事了?”
“不是特别大的事。”叶明轩回过神,拍了拍叶世杰的头,“我此次过来,是给你送些银票,顺便把燕京城的生意收一收。你如今是官儿了,上下打点多要用银子的地方,虽然说财不可露白,但该用的地方还是要用,咱们家也不缺这点银子。”
叶世杰还是有点难以放心,问:“二叔,真的没什么事?我想回去看看祖母。”
“你这才刚上任没多久,哪有这么长的时间回襄阳,没事,你祖母不是什么大毛病,你且安心在燕京城待着。等你在这头立稳脚跟,咱们举家迁到燕京城也不是什么难事,喏,我估摸着那得等你升迁到三品,其实三五年就也成了。”他摸着下巴思忖。
叶世杰有些无言,想了想,对叶明轩道:“二叔,你还记得姑母么?”
叶明轩微微一怔,看向叶世杰。
他们叶家有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就是叶珍珍,也是他的妹妹。只是这位妹妹命薄,死的太早了,提起来也令人唏嘘。
叶世杰观察着叶明轩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前段日子,我见到了姑姑的女儿……表妹。”
“姜梨?”叶明轩反应极快,立刻说出了姜梨的名字。
叶世杰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叶明轩没有忘记还有姜梨这么个人。既然还记得,那就好说多了,叶世杰便将这些日子以来遇到姜梨的事,姜梨对他说的话,还有燕京城里关于姜梨的传言,事无巨细,一一告诉了叶明轩。他对姜梨也有许多困惑看不明白,眼下总算是有了个能商量的人,说出来也能商量商量。
好容易说完,叶世杰已经是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水来灌了一口,道:“二叔,你说姜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和咱们叶家重修旧好?但她当初也说过不屑于商户为伍,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叶明轩毕竟比叶世杰年长一些,听完叶世杰的话,也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细细想了想,才道:“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了。凡事听人一面之词自然不可信,我并非不信姜梨,而是信不过姜家。姜家虽然身为官户,但官户有时候还不如商户坦荡。我怕这并非姜梨本意,而是姜家在背后指点,虽然咱们叶家没什么可图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叶明轩敲了敲桌子,道:“这样吧,找个机会,我想和姜梨见一面,介时真心或假意,一试便知。”
“二叔,”叶世杰迟疑的问道:“姜梨说她羞辱商户那些话,并非她本本意所说,你以为,这件事是真的吗?”
叶明轩笑了,他一笑,那股商人的精明冲淡了不少,又像是个读书人了,他道:“并非不可能。只是,就算是有人背后授意她这么说,只要当时她肯相信我们,当着我们的面说出实话,我们也能有办法带走她,但她没有相信叶家。”
“也许是当时她年纪太小了,年纪太小,很容易被人吓唬住。”叶世杰忍不住道。
叶明轩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叶世杰,看的叶世杰也不自在起来。他问:“怎、怎么了?”
“没什么。”叶明轩道:“不错,小孩子的确容易被人蛊惑,所以真是如此,我们也不会怪责她,反而会自责当初我们没有发现此事。不过如今她不是小孩子了,听你的话,她是个有主意,胆子很大的姑娘,这一回,她可以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也能自己选择是否要相信我们。”
“一切等见了面就知道了。”他说。
……
肃国公府。
肃杀的秋日,国公府里的花园里,仍旧是花团锦簇。
国公府似乎没有秋日冬日的萧条景象,肃国公养了一府的花,自然有春夏秋冬都能盛开的。桃花不会在秋天开,但秋天有菊花,荷花不会开到冬日,但冬日也有红梅。
当然了,普通的桃李菊梅,都入不得肃国公的眼,肃国公府养的花,比燕京城里大多人都要娇贵。冻着不成,热着也不成。水浇多了不成,土埋浅了也不成,还要时时为她剪枝,捉虫,为她寻一个舒服的位置,不能太逼仄,也不能太空旷。不能被猫抓坏,也不能被鸟啄伤。
国公府里的每一个人,上至管家侍卫,下至倒夜香的,人人都是养花高手。若是寻常人养不好的花,去肃国公门口蹲着,等早上小厮出门的时候随手逮一个问问,保管能说的头头是道。
是以别人问燕京城景色最好的地方是哪里?不是白云山,不是青道观,不是宫里,不是画舫,而是国公府。那是把人间最好的颜色都集到一处,与外头格格不入的艳丽。有人说,若不是肃国公喜怒无常无人敢惹,只怕每日偷看国公府花园的人都能把府门的外墙推翻。
实在是太美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地方越美的地方,养的人也是美的。整个国公府里的下人小厮侍卫打手,个个都貌美如花,虽比不得肃国公绝色倾城,拿到外面去,大约也能迷倒一片。
实在费解。
此刻,肃国公府书房里,有人正在说话。
孔六一拳擂在桌上,粗着嗓子道:“明日中秋灯会,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姬蘅干脆利落的回了他两个字。
“为什么?”孔六问:“你不想看成王搞什么鬼了吗?”
“还不到他动手的时候,去了也没用。”姬蘅漫不经心的道:“年年都一样,没意思。”
“今年有金满堂。”坐在另一边的陆玑斯斯文文的开口,还不忘抚弄一下他尖尖的山羊胡:“大人不是很喜欢看戏?”
“对对对,”孔六也道:“金满堂,听说比那劳什子之前红遍天的相思班要好多了。”
姬蘅看了他一眼,要知道,之前名满燕京城的相思班,就是因为出了个柳生场场红的,只是那总是唱旦角的小生柳生却起了不该起的心思,竟然趁着来国公府给老将军祝寿的时候企图爬姬蘅的床。可把姬蘅恶心坏了,姬蘅打折了他的腿将他丢了出去,连带着相思班也连夜逃出燕京城。
惹恼了肃国公,丢掉性命都是轻的。
相思班就此从燕京城销声匿迹,也没有别的戏班子起来。前不久来了个金满堂,说倒是不错。
见姬蘅还不回答,孔六大叫道:“你要是不出门,我和陆小胡子都得在国公府陪你处理一晚上公事。明日是中秋节,中秋节!姬蘅,国公爷,大人!能不能有点人性呢?叫花子都得过节哪!”
陆玑没有说话,笑眯眯的模样,却也是十分附和孔六的话的。姬蘅抬眼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半晌,道:“不。”
孔六一下子泄了气,正要反驳,门忽然开了,姬蘅的祖父,老将军走了进来。
九月末的天气,老将军还是打着赤膊,应当是在院子里练剑刚回来,额上还有亮晶晶的汗珠。不过他的剑气应当一如既往的糟蹋了不少姬蘅养的花。眼见着老将军头上还飘着几朵残落的花瓣,陆玑的眼皮子就忍不住跳了跳。他可认了出来,那花瓣好似之前姬蘅花一千两银子从外商手里买回来的“香雪海”,这么几片花瓣,也值当个一百两银子吧。
难怪国公府的下人老说最奢侈的不是姬蘅,而是老将军。这般不怜香惜玉的祖父,真不知道是如何与姬蘅相处下来的。
“明日你们要去中秋灯会啊?”老将军中气十足,声音洪亮,看着姬蘅,眼神里有些惋惜,“我本来想让你留在府里陪我练剑的,刚听到你们在屋里说甚么灯会,太可惜了。”
孔六正要说“不可惜姬蘅又不去”的时候,就听见姬蘅遗憾的声音响起:“确实很可惜。”
孔六吃惊的看向姬蘅,姬蘅微笑着,神态自若的道:“祖父一人在府里练就好了,最好在空地练,我们出门会很晚才回来。”
嫡嫁千金 第八十八章 堂会
农历八月十五,是中秋节。
这一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至多也就是姜府里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但就是这顿团圆饭,说是“一起”也不甚准确。因着姜玉娥被送往庄子上“养伤”,姜玉娥得到明年开春去宁远侯府上,她其实年纪还小,但因着杨氏怕拖得太久,对姜玉娥反而不利,只得先让姜玉娥嫁过去再说。
姜幼瑶大约终于也是知道了此事再无转圜余地,便是不死心,成日被姜老夫人禁足也做不得什么,不到月余就消瘦了许多。原来的娇艳可人如今看着竟像是风吹就倒,楚楚可怜。
不过这样一来,姜元柏反而是更心疼了些。吃饭的时候姜梨便注意到,姜元柏对季淑然母女的态度温和极了,应当是觉得周彦邦一事委屈了姜幼瑶,在补偿姜幼瑶。
姜梨见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倒也没什么别的感觉。卢氏却是看不过去,故意堵季淑然似的道:“今晚的中秋灯会,大伙儿都要去吧。”
“幼瑶就不去了,”季淑然道:“幼瑶得了风寒,这些日子还没好,出去了倘若吹风更是麻烦,你们去吧,我在家陪着幼瑶就是了。”
姜老夫人还没有解姜幼瑶的禁足,因着姜幼瑶的性子和对周彦邦的感情,难免放她出去会找周彦邦。姜老夫人希望姜幼瑶死心,如果姜幼瑶一味纠缠周彦邦,也会让宁远侯府的人轻看姜家。
姜幼瑶自己也不愿意出去,虽然被禁足也很令人气恼。但只要一想到出门去,众人都要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她,姜幼瑶就觉得屈辱极了。周彦邦一事,虽然和她并无关系,却连累她也成了这件风流韵事里的笑话,可怜的未婚妻。与其在外面瞧着别人的眼神闹心,还不如自己呆在府里,眼不见为净。
“我也不去了。”姜元柏道:“我还有朝务处理。”如今他觉得委屈了姜幼瑶,一心想要补偿这个小女儿,季淑然母女都不去,姜元柏断然没有抛下妻女独自前去的道理。
卢氏眼珠子转了一转,道:“你们都不去,梨儿怎么办?总不能让梨儿一个人去吧?”
一边的姜元平轻轻咳了一声。
“无事的,”姜梨笑道:“我也并不很想去。”
“梨丫头和你二婶一道去吧。”姜老夫人突然说话了,她道:“你今年刚回燕京城,中秋灯会也很好,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
姜老夫人都发话了,姜梨自然不好推脱什么,虽然心里千般不愿,也只得应承下来。这下子,弄得姜元柏倒是两难,一面是刚回京不久的长女,一面是受了委屈的幼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留在府里。姜梨看起来既懂事又大方,姜幼瑶却从没吃过什么苦头,日后有机会,再补偿姜梨就是。
见长子仍然只顾着季淑然母女,冥顽不灵的模样,姜老夫人心中叹息,摇了摇头,吃过饭就回去了。反倒是姜景睿最高兴,等老夫人走后,一个劲儿的对姜梨挤眉弄眼,散场后,还故意走在后头,和姜梨道:“还说你不想去,老夫人一句话还不是得乖乖跟着?”
姜梨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懒得理会他。姜景睿就自顾自的说开了:“到时候你定会大开眼界的,这一路上的吃食、糖人、还有灯谜,听说金满堂今晚还要唱堂会,到时候带你开开眼,喂,你别走哇——”
姜梨远远地将姜景睿抛在身后,步子越走越快,真是躲都躲不开。想着今晚不出门省的触景伤情,偏偏姜老夫人说话,她要是回避还显得太刻意了些。不过出门也并不是没有好处,外面的人看见她出来看灯会,姜元柏和季淑然姜幼瑶等人却不在,大约也要在心里指点几句。
在外人面前,姜元柏总要顾忌着几分,努力把一碗水端平吧。
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着姜老夫人发话,用过晚饭,天色暗下来后,姜梨就得被迫和二房的人一道出行了。
姜老夫人不在,她腿脚不方便,留在府里逗姜丙吉玩儿。大房里就只有姜梨一人出门,二房的人都是齐的。三房杨氏和姜元兴也没出来,姜玉娥除了这等事,如今姜元兴出门见了同僚都要低着头走,当然不会出去丢脸。姜玉燕更不可能出去了。
桐儿和白雪也跟着姜梨,两个丫鬟都是第一次逛灯会,不时地发出阵阵惊叹。姜景睿故意落在后面,和姜梨并排走着,道:“你怎的一点也不好奇?我看你身边的两个丫头看起来都要比你高兴。”
姜梨的神情很平淡,和平时不一样的平淡,姜景睿发现,她甚至称得上是漠然。虽然唇角带着惯常的微笑,但就算是花灯暖融融的灯光,也不能照亮她的笑容。
不过这幅带着点清寂的美丽却吸引了不少游玩的公子哥儿,一路上,姜景睿光是发现偷看姜梨的少爷们,就不下七八个。
燕京城的大街小巷,酒楼茶肆,到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都是百姓们自己亲手扎的。每个地方的习俗都大同小异,譬如燕京城的花灯,就和桐乡的河灯一样。只是花灯是挂在绳索山那个的,河灯则是漂流在水面。
有六角形的,也有做成灯台模样的。心灵手巧的人不在少数,别看平日姜景睿大大咧咧的,对这些美丽的东西竟也十分感兴趣。不时地拉着姜梨说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姜梨颇为无语,只觉得比起自己来,姜景睿才像是个真正的豆蔻少女,一脸天真烂漫,温柔憧憬。
待看到一个兔子模样的花灯时候,姜景睿就死活走不动路了。连前面二房的人都没跟上,非要买下来。奈何这个做兔子花灯的老板也是个倔性子,只说这灯不卖,除非有人猜出上面的灯谜,作为回礼送给对方。
姜景睿一看到识文断字的就头疼,姜景佑他们又早早的走到前面去了。便一把扯住姜梨的袖子,道:“你不是校考第一吗?来!猜这个,帮我赢了这盏兔子灯,我给你五十两银子!”
姜梨对姜景睿这种行为十分看不上眼,本想拒绝,但听到他最后一句时,还是改变了主意。五十两银子也不少了,姜景睿不愧是个纨绔子弟,还真是挥金如土。愿意用五十两银子换这么一盏没什么用处的花灯。可惜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姜梨也没想到,她会有出卖自己才学换银子的这么一天。
不过,有银子总比没银子好,君不见天下多少读书人,才高八斗,一文不名。
她便停下脚步,仔细的看向姜景睿十分青睐的这盏花灯。
扎花灯的人也是有几分手艺,这样动物形状的花灯本就难扎,这人却扎的栩栩如生。身子用雪白的布帛包裹,里面是竹子做好的骨架。一对带着粉色的长耳,眼睛用两粒红豆点缀。随着里头灯火摇曳,兔子的眼睛也显得灵动几分,好似下一刻就要跳起来似的。
的确是一盏很漂亮的花灯。
再看向花灯底下木牌上写着的灯谜,姜梨本是微笑着看着,却在猛然间,微笑僵住,神情巨变。
只见灯谜上一行细小的字,赫然写着一排熟悉的灯谜:众里寻他千百度。
刹那间,姜梨的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那个深情的声音,他说:“这个字,就如我对你一般。”
前尘往事尽数落于眼前,姜梨灼伤般的缩回手去。
姜景睿催她:“怎么了?快猜呀!”
“我猜不出来。”姜梨冷冷的道。
“怎么可能?”姜景睿道:“你可是明义堂的魁首,这灯谜又不是红色的,便不是最难猜的,你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姜梨道:“猜不出来就是猜不出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她转过头拔腿就走,仿佛厌恶那盏灯至极,甚至不愿意多看那盏灯一眼。
姜景睿始料未及,却又舍不得那灯,一时之间竟没有追上姜梨。等他追上来的时候,人群里早就没有姜梨的影子了。姜景睿当即就心道糟糕。
顺着人群,姜梨在慢慢的走着。
卢氏他们已经走到了最前面,姜景睿又在后面,人群摩肩接踵,很快就会将人挤散,既不在原地,很容易迷失。
姜梨并不很害怕,她认得燕京城的路,眼角也瞥到最近出的城守备的位置,一旦真有什么问题,能第一时间就向离她最近的城守备呼救。
她也不愿意去找卢氏或是姜景睿,只觉得这是个难得的独自的时刻。自打回京以来,她是姜梨,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份,但偶尔时候,她也会记起,她原来的名字,叫做薛芳菲。
生怕过姜梨的日子过久了,就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名字,还有想要做的事。沉溺于这个身份带来的尚且安逸的生活,这不是她想要的。今夜的灯谜,像是一味苦涩的浓药,涩的心头发麻,却也令人短暂的清醒。
因此,能撅弃掉做“姜梨”的时刻,这么一个人待着,也很好。
桐儿和白雪却不知道姜梨心里在想什么,眼见着人群里再也看不到姜景睿一行人的身影,桐儿道:“姑娘,咱们还是去寻二老爷他们吧?什么都瞧不见了,等会子找不着回府的路怎么办?”
“无事。”姜梨道:“我记得路。”
“人太多了。”白雪也劝:“咱们身边一个侍卫也没带,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姜梨瞧了瞧自己,如今姜二小姐树敌最狠的,也无非是季淑然母女。但季淑然母女便是要对她下手,也不会挑人这么多,众目睽睽之下。姜幼瑶且不说,季淑然却是十分缜密,半点把柄也不会给人留下。不过凡事都有意外,也不能以常理推断,倘若这对母女丧心病狂起来,一切也是有可能。
她便歇下心头还想独自去走走的心思,道:“说的有理。”
白雪和桐儿皆是松了口气,姜梨正要往前去寻卢氏的身影,无意间却是瞥到不远处有一人:“叶世杰?”
自宫宴过后,姜梨很少去明义堂,姜玉娥一事,到底是影响了姜家姑娘的名声。姜老夫人让平日无事尽量少出门,等避过这阵子风头再说。是以姜梨也没有机会再同叶世杰碰上一面。
此刻,就在不远处的一个买花灯的小摊贩面前,叶世杰和一个中年男子似乎正在挑选花灯,一边说话,看起来分外熟稔。
姜梨猜测是叶世杰认识的人,想着打听叶世杰近来的状况,尤其是李濂有没有再次拉拢与他,便打算去穿过人群,往那头的叶世杰身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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