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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洛水
如果我的妖力能臻至末那态,相信北境除了楚度、公子樱,再也没有我的对手了。想到这里,我心里禁不住一团火热。
下一个代表罗生天出战的,竟然是脉经海殿的海妃。
“林掌门的法术果然得了拓拔岛主的真传。”海妃款款走近,盈盈一笑:“我心里是既喜且忧。”
我微微一哂:“让妹夫猜一猜。姐姐喜的是,脉经海殿有了我加入,实力大增;忧的是姐姐代表罗生天出战,不得不和我这个自己人拼出胜负。”
海妃淡淡地道:“罗生天和清虚天原本就是自己人,林掌门这句话可说错了。至于姐姐的称呼,在你没有迎娶海姬之前,我还担当不起。”
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哪怕我法力再强,在这个女人眼中,仍然配不上海姬。既然瞧不起老子,我也不必再看海姬的面子,今日要好好折辱你一番了。
“姐姐请。”我体内红华神种全力催动,脸上浮出亲善的笑容。
金光晃眼,海妃轻描淡写地一掌劈出,空气仿佛也化作了重重颤动的刀浪。
我心中一凛,位居罗生天三甲的名门的确实力超众,海妃一出手,就压迫得我喘不过气来。换作平时,我一定会抢占先机,和她对攻。然而现在打定折辱她的主意,就要让她尽展所长。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楚度睨睥天下的眼神。每一战,他总是让对手尽情发挥,再一举击破。
这才是一代宗师的胸襟。
脚步一滑,我凭借巧妙的步法一折一转,避开刀气,嘴里从容道:“看在亲家的份上,妹夫我礼让姐姐几招吧。不然太早击败姐姐,会伤了和气。”
“夜风大,林掌门别闪了舌头。”海妃冷笑一声,金黄色的刀芒一化二,二化四,转眼分裂出千百道刀芒,铺天盖地地劈来。
我以奇步配合魅舞,在刀芒的海洋中频频闪避,不痛不痒地说着闲话。刀气虽然刚烈浩茫,重重叠叠,但只要掌握它的节奏,便可应付。
刀芒忽变,每一道刀气时而变得重若千钧,时而轻若鸿毛;有时笔直劈来,半途又化作旋转的弧线,无数刀气在半空互撞,顷刻改变方向,令人眼花缭乱。稍有不慎,就会被刀气碾得粉碎。
我心说自己有些轻敌了,运转紫府秘道术,心灵臻至清寂空灵的状态,感应每一缕刀气不停变幻的节奏。
整片刀网的分布律动,在心灵的明镜中清晰浮现。
“化!”我清啸一声,施展神识气象八术,瞬间切入刀气的节奏。“卷!”刀气的节奏被我带动,反向海妃袭去。
“不错嘛。”海妃玉掌轻挥,漫天刀芒聚拢掌心,消敛于无形。这一手举重若轻,不带丝毫烟火气,我自愧不如。
“姐姐再加一把劲才好。”脱离了令人窒息的刀海,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习惯了碧大哥披靡无匹的刀法,姐姐的脉经刀有些有气无力呢。”脸上刻意扮出恍然之色:“到底是一家人,姐姐原来手下留情了呢。”
海妃脸上浮出森冷的笑意,缓缓劈出一记脉经刀。
金黄色的刀气发出清亮的鸣响,在空中不停颤动,像一根拨动的琴弦。随着刀气的震颤,附近出现了一道道脉经刀气,犹如琴弦颤动时留下的残影。
“弦振刀!”隐无邪的惊呼声如此做作,分明是在提醒我其中的厉害。
“弦振刀是脉经刀炼至化境时,生出的奇妙变化。刀气接触到哪里,哪里就会生出刀气,无穷无尽,无休无止。”昔日海姬随口道出的一番话,猛地冒出脑海。
视野中,金黄色的光芒越来越密集。四周的气浪都变成了振动的刀气,清亮鸣动。就连我呼吸时吸入的空气,也化作了锋锐的刀气,在内腑中振荡。
我赶紧屏住呼吸,一面运转红华神种,消融体内的刀气;一面飞速后退。随着弦振刀不断扩散,可供我腾挪闪躲的空间越来越小。
不得已,我施展羽道术,一飞冲天,然而弦振刀把天空也变成了金黄色的刀网。它就像是一颗妖异的种子,不断繁殖,长成绵延的密林。
我毫不犹豫地施展封字诀,阻拦不断衍生出来的刀气。心叫不妙,以封字诀硬挡,等于变成了法力的比拼,落败是迟早的事。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我的妖力急剧消耗。
要如何破解无孔不入的弦振刀?我脑中意念电转,忽然想到海姬最初劈出的一刀。
所有的刀气,都由这一刀衍生,如果除掉这颗种子,等于切断了整片密林赖以繁殖的根基。
霎时,漫天振动的刀气在心灵的视野中纷纷退去。最初的一刀犹如潮落时,浮出海面的礁石,清清楚楚地映现在左前方。它还在不停地移动,带动空气,催生出无休无止的刀气。
“裂!“我猛喝一声,对准那一刀击出,半空钻出狂舞的金色电蛇,将弦振刀拦腰斩裂。
充斥四周的刀气立刻冰消雪融,荡然无存。海妃面色铁青,冷笑道:“林掌门这一招还是破坏六字真诀么?我看倒像是脉经刀。”
我大言不惭地道:“姐姐此言差矣。法术源于道,道乃万象。博采众家,融会贯通才是硬道理。过于拘泥,反而落了下乘。”
海妃美目闪过一丝轻蔑:“你也妄敢论道?”
“姐姐这话又说错了。飞鸟走兽,无不可论道。屎尿狗屁,无不可见道。”我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声:“姐姐太着相了。”
海妃大概被我气晕了,丰满的胸脯急促起伏,厉声道:“任你舌灿莲花,今日也难逃一败。”白皙的双掌向我缓缓按来。指间闪烁着无数根金线。
“脉经天罗地网!”海妃清叱一声,金线交织如网,形成一个纵横交错的奇异空间。
金线时而延展成一个平面,时而如林立的枪山戟林,时而振荡成绵密的弦影。四周变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海妃幽灵般出现在金网中央,双手虚按,金网骤然收缩。
“缠!”我再也不敢任由海妃发动,先下手为强,运转缠字真诀,暗含千千咒丝的气丝喷吐而出,缠上金网。
金线与气丝彼此纠结,激烈扭动,如同两条咬噬搏杀的蟒蛇。海妃面色微变,掌心钻出一个浑圆的金色轮盘,薄如蝉翼,锋锐的轮缘闪耀着清莹的光芒。
“魂器海上明月刀!”神识里的螭吼道,“快让大爷出来和它厮杀一通!”
“这也算是刀?我看像个大饼。”我嘲弄道,海妃动用魂器,显然是对我起了杀心。海上明月刀高速旋转,向我飞来,刀缘流泻出蒙蒙清辉,宛如皎洁的月光。
螭枪呼啸射出,“锵”的一声,准确击中海上明月刀的圆心,将它震飞出去。海上明月刀在半空转了个圈,再次向我斩来。
螭枪接连射出,一次次击中海上明月刀,金石的鸣响声不绝于耳。海上明月刀如同连绵不断的海浪,一次次回转而来。渐渐地,刀影带出来的清辉形成一个个圆晕,像是斑驳的月影,飞旋斩来。
“海上明月刀是唯一能化出分身的魂器。”月魂道:“除了硬接,别无它法。”
我叫苦不迭,螭枪快似闪电,不断击中每一个海上明月刀的分身,但我的妖力也在惊人消耗。顾不上颜面,我施展补天秘道术,打算遁走,却发现依然置身在金网中,根本出不去了。
“一旦被困入脉经天罗地网,神仙也休想逃出。”海妃好整以暇地扶了扶发鬓,美目闪动着讥讽。
****奶奶的,早知如此,不等海妃施法,我就该抢占先机,对她猛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一咬牙,施出浑身解数,神识气象八术中的封、化、断字三诀轮番击出,配合螭枪,化解海潮般重重叠叠的刀轮。
半个多时辰后,我已气喘如牛。和海妃这样的真正高手比斗,时间一长,就暴露了我妖力低微的缺陷。再打下去,我会活活累死。
“刺!”我狂喝一声,不顾一枚旋转而至的刀轮,仗着息壤护体硬受一击,展开了绝地反攻。
海妃“咦”了一声,似是诧异我的毫发无损。瞬间,我已贴近海妃,刺字诀反射出无数道厉芒,刺向她周身要害。
海妃整个人忽然变得空空荡荡,宛如一个虚幻的影子。刺字诀就像是击在了空处,毫不受力。我心头一沉,“空”的境界!想不到,海妃竟然高明到了这个地步。直到此刻,我才清楚了解,自己还不是海妃的对手。
“看来我要让妹妹伤心了。林掌门,去黄泉天陪你的恩师吧。”海妃轻笑一声,脉经天罗地网深处,猛然跃出一条狰狞的金蛟,伴随着无数刀轮向我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耳朵忽然嗡地一声,沉睡了许久的绞杀仿佛嗅到了美味的猎物,突然醒来。蓝色的光影晃动,绞杀电射而出,触须搭上金蛟,几乎在同时,金蛟被吸噬成了薄薄的肉干。
“爸爸!”绞杀舔动着舌头,津津有味地打量海妃。乖女儿的脸完全化成了女童,浑身喷薄出庞大凶厉的妖气,皮肤血肉变得若有若无,如同一层透明闪烁的蓝色光质。
“吃了她!”我精神大振,操控螭枪,迎击绵密的刀轮。绞杀欢呼一声,扑向海妃。
形势陡然逆转,苏醒的绞杀变得十分可怕,触须挥舞时,连脉经网也渐渐萎缩,色泽变暗。最诡秘的是,绞杀灿如星辰的双目蕴含了恐怖的力量,哪怕海妃处在“空”的状态,只要绞杀目光所及,就立刻化实,填满了“空”,让她彻底暴露在我的攻击中。
海妃悚然变色,收回海上明月刀,转攻为守,在四周形成护体刀影。我心中大喜,神识气象八术轮番击出,对海妃狂轰乱炸,猛烈痛击。绞杀绕着斑驳的刀影不断扑击,试图突破刀轮,享受美餐。一时间,父女联手,压得气焰嚣张的海妃疲于招架,再也没有了还手之力。
“可怜的姐姐,恐怕是你先去黄泉天报到呢。”我冷嘲热讽,螭枪兴奋地连连狂吼,击飞一枚枚刀轮。
尽情嘲弄了一顿海妃,望着她苦苦支撑的模样,我又有些不忍。她毕竟是海姬的姐姐,我不能做得太过分,更不能杀她。心念一转,我温言道:“如果海殿主没有异议,此战作和?”
海妃沉默了片刻,点点头,脉经天罗地网化作一缕金线,钻入她的掌心。绞杀也缩成蚂蚁大小,钻进我的耳孔。
“这一场,我败了。”海妃漠然道。满场震惊,我也愣在当场,她自动认输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以海妃深厚的法力,若是全力防守,其实我也奈何不了她。这一战,最多只能算打成平手。
“海殿主何必自谦?这一场,胜负还在未知之数。”珠穆朗玛略一沉吟,道。
海妃面无表情:“林掌门法力高强,在比下去,海某也毫无胜算。”目光转向盘膝闭目的无痕。后者倏地睁开双眼,双眼闪耀着奇异的黄色光点。
隐无邪对我暗暗摇头,无颜脸上也露出担忧之色。
我幡然醒悟,冷冷地瞧着海妃。这个女人实在歹毒,我放过了她,她却想置我于死地。她认输,无非是要无痕出手,将我除掉。
无痕的法力,必然还在海妃之上。号称北境三大玄师之一,敢和珠穆朗玛夺权的人,又怎会没有超强的实力?我额头不禁冷汗涔涔,当日答应格格巫刺杀无痕,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今日有幸,得见北境一颗耀眼星辰的升起。”无痕艰涩的声音,如同枯枝摩擦。膝前,忽然生出了一堆黄沙,在地上簌簌滚动,蜿蜒出奇特的轨迹。
凝视沙迹,无痕语出惊人:“若我沙漏神算无差,三年之内,林掌门必将成为知微高手。”
全场哗然,我听得心惊胆寒,如芒刺背。姑且不论这家伙是真会算命,还是跳大神混饭吃。光是这一句话,就会为我招来无数人的嫉恨,仇家更会竭尽所能地在这几年对付我,以免我将来坐大。
就连珠穆朗玛的神色,也显得不太自在。杀人不见血啊,我咬牙切齿地摇头:“知微高手,在下是想也不敢想的。能在北境有一块立足之地,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今日一战,林飞你连败罗生天三位高手,名动天下。迈入知微境界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庄梦忽然道:“何况无痕掌门的沙漏神算从未失算,看来三年之内,北境又会多出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了。”
两大玄师都开了口,我这个未来知微高手的“恶名”也被死死落实了。我有苦说不出,恨不得把庄梦、无痕剁碎了喂狗。
“沙盘静地,无痕向林掌门请教。”无痕手不抬,脚不动,身躯倏然平移到我跟前,保持着盘膝端坐的姿势。
绞杀悄悄钻出我的耳朵,向无痕爬去。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住不安的情绪,抛开一切杂念,沉声道:“恭敬不如从命,请无痕掌门赐教。”
话音刚落,立脚处松软下陷,骤然变成了一个黄沙漩涡。我不由自主地向下望去,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整个人被沙涡莫明其妙地吸了进去。
刹那间,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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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 第十四册 第七章 前生后世的对话
眼前走马灯般掠过一个个幽深的沙穴,****蠕动,像无数恶兽张开噬人的大嘴,晃闪扑动。头顶、脚下、身侧······,千万个黑魆魆的沙穴扑过来,让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沙粒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响,如同翻滚的霹雳,震耳欲聋。
绞杀早就不知所踪,我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
“封!”我一拳击出,神识气象术硬生生拦住了沙穴,在四周形成无形气墙。一个个沙穴紧贴着气墙,攀爬震荡,不断冲击。我就像怒海中的孤岛,摇摇欲坠,竭力抵抗着无休无止的奔涌浪头。
这种硬挡的法子最消耗妖力,和海妃一战,我的妖力就已经耗费许多,再这样下去,迟早油尽灯枯。深吸一口气,我将封字诀运转到极限,同时舞出魅舞八式中的“浩然”。这原本是我压箱底的绝学,不想轻易动用,月魂也提醒过我,一旦暴露出我会魅舞的秘密,会惹来更大的祸害,但眼下为了保命,不得不全力以赴。
霎时,我体内的精气仿佛被一下子抽空了,整个身躯扭曲成一个奇异的姿势。与此同时,周围的沙穴突然印出一个个闪耀着光芒的符篆,每一个符篆都在舞动,像无数翩然起舞的魅。
而我好像也化成了一个符篆,似静止不动,又似沉浸入一个超越速度极限的世界,疯狂舞动,千奇百怪的欢欣快感犹如排山倒海,巨浪滔天,将心灵彻底淹没。
“叮咚叮咚”,月魂倏然发出美妙的乐声,沙穴上的符篆已经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魅,淡碧色的肌肤,纯净如月光的眼睛,柳杨般柔软起伏的手臂······。伴着月魂的鸣奏,无数魅曼妙舞动,沙穴随之纷纷塌陷,崩溃分离,微弱的光线从黄蒙蒙的上空透出。
“咦?”心灵深处,蓦地响起无痕惊讶的声音,“魅?你竟然通晓失传多年的魅舞?”
我吃了一惊,目光迅速扫过四周,搜索无痕的踪迹。看来他和格格巫一样,都有直接与对方心灵对话的妖异力量。
“可惜。”随着叹息声,上空缓缓飘落一颗沙粒,滴溜溜地滚动。沙粒像一枚熟透的果子裂开,现出无痕幽灵般的身影。
我暗叫古怪,沙粒明明细小,藏不下一个大活人,但眼前的无痕却和真人大小无异,这种矛盾的反差甚至让我怀疑自己变小了。
“你的秘密真是不少。”无痕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涩声道:“哪怕是魅舞,也逃不脱老夫这个可以囚禁一切生灵的沙之禁盘。” 双手交叉,十指纠缠结印,双瞳射出彩色异芒。一粒粒细沙从天空飘落,上空又变成了混沌一片,渗透出来的光线转眼即逝。
“沙之禁盘?”我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故作迟疑,螭枪暗中对准无痕咽喉,无声无息地射出。轰然声中,无痕的身影炸得粉碎,而魑枪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大惊失色,破天荒第一次,射出去的螭枪竟然回不来了!神识完全失去了和魑的联系,任凭我怎么呼唤,也感应不到魑。
“沙之禁盘,是生灵的牢笼。螭也好,魅也好,只要是生灵,就会被活活困住,在无限的时间中渐渐老死、消亡。”无痕的声音重新在我心中响起,我霍然转身,他盘坐在我的左后方,妖异的眼球里,不断滚泻出晶莹闪烁的沙子,沙粒流下来的时候,开始变得浑浊。
“最灿烂的星辰,也会坠落成暗沉的陨石。尘归尘,土归土,这是一切生灵的命运,也是你的。”无痕伸出手掌,接住从眼中滚落的沙粒,低下头,轻轻一吹。
沙粒飞散,纷纷扬扬,洒落在魅的身上。它们碧色的皮肤变得发暗,起舞的肢体渐渐僵硬,最终凝固成一座座沙像,被越来越多的沙粒覆盖。
我忍不住汗毛倒竖,生出深深的忌惮。玄师和寻常的高手的确大有不同。在我所遇到的一干高手中,即使强如楚度,出手时也是光明正大,有迹可寻,哪像无痕这么诡异难辨?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所谓的沙之禁盘能困住我多久!”我厉啸一声,施展魅舞八式中的“飞扬”,腾空跃起,全力催发刺字诀,如一颗急速的流星冲向天空。当务之急,我要先逃出这见鬼的沙之禁盘,否则只能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无痕宰割。
“越是挣扎,你就越逃不出去。”无痕稳稳地盘膝而坐,看也不看我一眼,神色漠然得如同一尊沙像。
四周出现了无数个符篆,化成翩翩舞动的魅,簇拥着我向上空疾飞。飞扬一式,如同无数魅托举着我飞射,将速度发挥到了肉体的极限。掠过耳畔的风像烧热的刀子,躯体与空气的摩擦声嘶嘶作响。要不是息壤护体,我的皮肉可能会因为过热而烧焦。
一口气冲出了十多里,头顶上空,还是黄蒙蒙一片,昏暗无光。我一阵焦急,不停向上疾冲,转眼又攀升了近百丈高。然而,浑浊的天空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无论我飞得多高,始终冲不出去。
我心里暗暗发寒,刚开始,我是向下陷落沙涡的,要想冲出这里,理应向上闯。但上方似乎是个没有顶点的苍茫虚空,又或者只是一个幻象的世界。
“困兽犹斗。”头顶上,蓦地传来无痕冷淡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出现在上方一丈处,细密的沙粒从他眼里汩汩流出,洒洒罩下,如同影子径直穿过我的身躯,让我觉得眼下的一切都是虚幻。然而簇拥身边的魅却一个个被沙粒包裹,变成沙像,纷纷坠落,告诉我这绝非幻觉。
我深吸一口气,身形倏地遁隐,施展刺字诀,对无痕全力一击。后者身上被刺得千疮百孔,顷刻间,全身的孔洞又重新弥合,像没有受过伤一样。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又惊又骇,竟然连无往不利的神识气象八术也宣告失手了。神识气象八术虚实相融,具备精神、肉体的双重攻击力,就算眼前的无痕是一个幻影,也该灰飞烟灭,又怎会徒劳无功?
无痕脸上露出一丝嘲弄之色:“我是什么东西?在沙之禁盘内,我是一切生灵的主宰,我就是神!我就是天地!被困在禁盘内的生灵,如同刍狗,又怎能伤害得了这个天地的主人?”
“主宰?神仙?胡吹什么大气?最多就是个沙之结界罢了。”我故作不屑地道,希望从无痕嘴里套出沙之禁盘的隐秘。从常理来说,对方尽占上风时,往往会得意地卖弄一下,满足自己的表现欲。
“结界?那种简陋的东西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法术。”无痕似乎对我把沙之禁盘称为结界很不满意,冷哼道:“沙之禁盘,是将命理的推算演绎融入法术的奇阵,对你们这些陷入的生灵来说,它代表的是——宿命!”
“宿命?”我越听越糊涂,忍不住追问。
“生——老——病——死,繁荣枯败,是一切生灵的共同宿命。”无痕淡淡地道,眼里流出来的沙粒落在地上,化作翠绿色的种子,生根、发芽,长成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树木又迅速腐烂、枯萎,化成塌陷的沙堆。
“看到了么?”无痕伸手一指,指尖冒出了一个深邃的沙涡,在眼前不断扩大。沙涡深处,传来魑暴怒的吼叫声,火红的身躯左冲右突,疯狂飞射,激溅起一抹抹绚丽的光焰。而无论它怎么挣扎,始终被死死困在沙涡内。
“哪怕是再无坚不摧的魂器,也冲不破沙之禁盘。哪怕是再强横的妖灵,也要被沙之禁盘牢牢桎梏。”无痕指尖轻点,沙涡内又转换了一番景象。绞杀触手飞舞,上窜下跳,时而身躯暴涨如山,时而缩成米粒大小。而沙涡也随着绞杀的体形相应变化,将乖女儿紧紧禁锢。
“因为困住它们的,是自身的宿命。”无痕傲然道:“沙之禁盘,是宿命之阵。一个生灵,又怎能冲破自身的命运?昔日风光无限的魅,不也灭绝了么?”
望着缓缓消失在无痕指尖的沙涡,我反倒冷静下来。看来,沙之禁盘不是光靠法术就能破除的。“所以,沙之禁盘是一种演化命理的阵法?”我不可思议地问道:“命运莫测多变,是可以推算演绎的东西吗?”
“当然。”无痕道:“世间万物,都有规律可循,称之为物理。命运也不例外。”
“命运只是一种选择罢了。”
“既然是选择,就可以推算。推算的结果,称之为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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