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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洛水
楚度脸上第一次露出震惊的神情:“破坏六字真诀居然被你练到了这个地步!”
黑暗洪流滔滔不绝地涌入太阳,与神识气象术水乳交融。加入了龙蝶的力量,我不但能引动天象,还能将天象完全改变!
这近似于传说中呼风唤雨的仙的力量。
“轰!”我大吼一声,挟着乌黑色的太阳冲向楚度。
“镜法!”楚度神色凝重,身后浮出清澈的菱镜,一根白玉般的手指从镜中缓缓点出。指尖急速颤动,划出一道道玄异的线条。
乌黑的太阳无声无息裂开,被镜法切割成几十个残块,纷乱坠落。“轰”字诀的威力顿时大减。楚度左拳微动,目光紧紧锁住我下扑的轨迹,显然是在寻觅最佳的出击时机。
我可以断定,一旦轰字诀势尽,等待我的绝不是什么好果子。
我下轰的势头骤然一变,体内气息震荡,拉短气波,幽灵般出现在楚度背后。“轰”字诀顺势转成“刺!”字诀,四周的太阳残片激溅,碎成无数根黑色利箭,刺向楚度!
这一击变招完全出乎楚度的意料,他反应快得惊人,头也不回,轻飘飘向前跃去。
我犹如附骨之蛆,衔尾紧追,逼得他无法转身。
楚度的大袖呼地张开,向后甩出,赫然是袖里乾坤甲御术。不断膨胀的袖口吞噬了大部分黑箭,楚度十指轻巧弹出,以柔巧的蝶恋花秘道术,将追击的剩余黑箭眼花缭乱地卸开。
与此同时,楚度步伐忽变,斜向迈出,一腿悄无声息地向后踢来。
我一咬牙,不闪不让,六欲元力护住腹部。哪怕硬吃楚度这一腿,也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砰”,我结结实实地中了一脚,小腹疼得痉挛。同一刻,我的螭枪喷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赤焰。楚度始终无法转身,被迫向前急掠,双掌化刀,布下层层金色的脉经刀气,挡住螭枪。
我口中默念千千结咒,晶丝在楚度前方结成大网。“刺”字诀化作“卷”字诀,远处的冰雪铺天盖地般卷向楚度。
一匹晶莹剔透的瀑布从楚度周遭浮出,形成柔软的屏障。水波荡漾起伏,融冰消雪,同时破开晶丝。
眼看楚度就要转身反击,“卷”字诀顷刻变成“化”字诀,将水瀑化作无形。螭枪趁势而入,以惊人的高速疾刺数百下,死死将楚度压制住。
“花法!”楚度身形骤然一顿,一根枯枝从虚空探出,花开花谢,荣枯流转,花枝在刹那间挡住了螭枪。
我心叫不妙,楚度已从容转身,被动的局面立刻扭转。
“裂!”、“缠!”、“封!”、“断!”,我一口气连换数种字诀,不要命地疯狂进攻。空中天象变幻,时而狂风暴雨,时而电闪雷鸣。楚度屹立不动,各种法术千姿百态,跟随着我的神识气象术相应变化。
一时间,我不由得心急如焚,再这么相持下去,哪里还有机会?
“衡!”
我破釜沉舟地施出了神识气象术最奥妙的一式。
心灵霎时变得空灵清寂,我仿佛立于天地的核心,悠悠拍出一掌。天象变得混沌一片,我的手掌似快似慢,至柔至微,仿佛从不同的时光中穿越而过,与花法正面交锋。
花枝化作粉末飞散,螭枪立刻射向楚度,不让他有时间施展月法。我体内气息震荡,压缩气波,闪电般出现在楚度身侧。
似乎早预料到我这一手,楚度忽地跃起,身躯如龙卷风一般急速旋转。无数个拳头从飓风内探出,凌厉披靡的劲气瞬间将我笼罩,耳畔响起密集如雨的爆裂声。
我心知肚明,此时无论招架还是闪避,我都将陷入被动。横下一条心,我不管不顾地迎拳而上,在楚度诧异不解的眼神中,双臂张开,全力抱住了他。
“砰砰砰!”短短一息间,我身中数百拳,鲜血从七窍喷出,全身被打得血肉模糊,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但我的手臂紧紧箍住楚度两肋不放,元力发动。“咯嚓咯嚓”,楚度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耳闻。
“我说过,输光了的赌徒,什么都敢押。”我嘶声道,手臂不断加力。望着楚度震惊的神色,我唤出了绞杀。
从我进入鲲鹏山起,她就保持着蚂蚁大小,一直悄悄潜伏在我的衣衫内,紧贴背肉。
这是我最后的杀手锏。
绞杀的触手刺得我生疼,我兀自死死抱紧了楚度。
冰冷、邪异、粘滑的触手,无声无息从我后背的肩胛骨钻入,穿过皮肤、肌肉、血液,再从我右胸射出。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刺进楚度的胸膛。
这是以命换命、玉石俱焚的绝杀。
这一刻,我和绞杀已经演练了很多次。
“噗”,绞杀的触手如中败革。楚度直挺挺地倒下,化作一段僵硬的木头。
“李代桃僵!”刹那间,我心如死灰。
“轰!”楚度的拳头从背后袭来,将我击飞出去。龙蝶的痛吼撕心裂肺,汹涌的幽冥长河也被这一拳打断成两截。昏迷的龙蝶在半截洪流中载浮载沉,飞快退逝入了另一个天地。而另半段黑暗的洪流还留在我的体内,一点点消散。
“实在可惜了。”楚度的声音好像离我非常遥远。我趴倒在地,挣扎着抬起头,浓稠的血水顺着我的眼皮流淌。
楚度的身影有些模糊,仿佛在晃动。在他衣衫的胸口处,一朵鲜艳的血花缓缓渗染开来。
“不愧是阿萝的弟子,居然差一点杀了我。”他抓起我的衣领,飘然走下了沙罗峰。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今日你我只有一人可以走下此峰。”这句话的意思。
我是被楚度一路拖着下山的,身后留下一条蜿蜒的血渍。
魔主宫前,五大妖王面面相觑。他们显然听到了一些东西,神情局促不安。
“砰!”楚度就像丢一只破麻袋,把我扔到巍峨辉煌的宫门前。他冷冽的目光从妖王们身上一一扫过,仿佛要看透他们隐藏的内心。
“这个人,据说是天定的魔主。”楚度淡淡地道。
纷扬的雪花仿佛一下子凝固在半空,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妖王们的神色犹如翻腾的狂风暴雪,急剧变幻,但最终变得面无表情,像是沉淀入地的积雪,冷厚又僵硬。
躺在寒冷的雪地上,我一动不动,仿佛只剩下一具绝望的空壳。体内的精气被震散,经脉、内腑各处都受了重创,一时半会,我休想恢复。绞杀也在楚度一击下元气大伤,逃进我的耳朵后立刻陷入了昏睡。
幸好丹田处一点生气仍在流动,保持着与天地的感应。生生不息的循环犹如甘霖,缓慢而微弱地疗愈着我疮痍遍布的身体。最幸运的是,六欲未损,元力仍旧可以发挥出七、八成的威力。因此我看似病恹恹,其实还有一搏之力。
“这不可能!”夜流冰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歇斯底里地大叫。“无稽之谈!太可笑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可能是魔主?”
其他的妖王并没有开口,四周死寂得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声。
夜流冰面目狰狞地指着我,眼中闪动着愤怒的凶光:“魔刹天的千古神话,会被打得像滩烂泥?这样的人也配称为魔主?谁能相信?这分明是他怕死编造出来的借口!”
他直直地瞪着龙眼雀等人,厉声喝问:“你们呢?难道也听信这种鬼话?天地间最杰出的、最完美的,为所有妖怪带来希望的传说,怎么能让这样的人来玷污?”
四个妖王瞧了瞧楚度,又瞧瞧我,欲言又止。我不由生出一丝侥幸的心理,如果阿凡提、龙眼雀和碧大哥挺身而出,公开支持我对抗楚度,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夜妖王不必这么激动。”阿凡提眼珠转了转,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依老夫愚见,亘古传说都是一些虚妄的东西,不足为信。无论是谁,只要是魔刹天的最强者,就有资格做魔主,否则如何号令天下众妖?”
我暗骂一句老狐狸,他的话模棱两可,十分油滑。表面上,他旗帜鲜明地拥戴了魔刹天第一强者楚度;暗地里,又为我留了点余地。他无非是在暗示,哪怕我是真正的魔主,但如果没有强横的实力保障,说什么都是白费功夫。这么看来,即使我与阿凡提早有协议,但他不见兔子不撒鹰,形势未明之前,绝不会摆明了帮我。
“阿凡提你尽扯些废话!什么叫不足为信?魔刹天的魔主永远只有一个!”夜流冰面向楚度,虔诚伏倒,眼中闪耀着崇慕的异彩:“只有魔主大人您,才是魔刹天最完美的神话。也只有您,才能统帅魔刹天的千军万马,为我们寻找到传说中的自在天。”
他转过头,望着我的目光透出冷酷的杀意:“杀了他!杀了这个玷污魔主清誉的贱徒!”
“他不是林飞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了魔主?我都糊涂了。”龙眼雀从怀里摸出几颗梅子,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反正我是搞不明白的,也没那个本事去搞明白。”
悲喜和尚怪笑一声,插口问道:“桀桀,连你的龙眼也搞不明白吗?”
龙眼雀叹了口气:“身处世俗之中,我的龙眼早已成了世俗之眼,看到的东西也只是世俗之物。”
她浮出一丝苦涩的神情,目光缓缓从我脸上移开,仿佛有些悲哀。“既然是天定的魔主,又怎会倒下?”
我心知大势已去。在楚度的积威下,妖王们根本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指望他们出头,实在是我的痴心妄想。
“嘎嘎嘎嘎!”悲喜和尚慢吞吞地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好奇地打量了我许久,像是从来不认识我一般,开口问道:“这个人代表了天意?”
楚度冷冷一哂,不置可否。
“有趣有趣!天塌下来了!桀桀桀桀!”悲喜和尚手舞足蹈,似疯似癫。他忽地面色一寒,拍了拍我的脑门:“天意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心头一震,在悲喜和尚手掌触及我的瞬间,一股清幽之气流入体内。这股气精纯得骇人,不带丝毫杂质,仿佛经过了无数年的凝练锻造,清醇澄厚,近似于汩汩流淌的液体。它一入内腑,立刻环护住了心脉要害,令我精神一振。
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怎么也想不通悲喜和尚为什么要帮我。能在楚度的眼皮子底下玩出这一手,还未被察觉,悲喜和尚的法术玄妙可想而知。
这样的绝顶高手,无论到哪一重天都能呼风唤雨,为什么要冒充悲喜和尚,追随楚度?如果他想算计楚度,眼下的魔主之争便是最好的借口,他又为什么视若无睹?
耳畔传来悲喜和尚鬼哭狼嚎般的叫声:“请魔主大人亲手杀了他吧!让我们看看什么是天意!”
我蓦地一震,悲喜和尚笑嘻嘻的表情深处,掩藏着一丝漠然旁观的清冷。仿佛我和楚度只是两只斗鸡,而他则是超然的看客。
只有知微高手,才会明白真假魔主牵涉的道心之争的玄妙。无论结果如何,都能为求道之人提供珍贵的借鉴。这才是悲喜和尚要楚度亲手杀我的真正用意,他把我们当成了道的试验品。
我不由暗呼厉害,他到底是谁?这样的人,以前一定拥有辉煌显赫的身份!
楚度深深地望了一眼悲喜和尚,目光投向碧潮戈。
狂风卷起雪花,碧潮戈的衣衫翻飞如雪,犹如玉树挺立。
“海龙王,只剩下你了。”夜流冰语含怨毒,嘲弄地努努嘴,“莫非你相信他是魔主?”
碧潮戈神色复杂,仿佛交织着茫然、疑惑、悲哀······。我有些愧疚地偏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是魔主的秘密。
“我相信。”碧潮戈的声音清洌如冰,如不可折断的雪亮刀锋。“我相信飞弟才是天定的魔主。因为沙罗峰上的话,我听得很清楚。”
我胸口一热,喉头哽咽。这种时候,也只有碧大哥才会为我挺身而出。
“碧潮戈,你好大的胆子!”夜流冰色厉内荏地叫道。
“其实以大家的法力,都听得很清楚。”碧潮戈淡淡一哂,“夜流冰,你一心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幻中,所以不愿相信。阿凡提,你左右逢源,所以不能相信。龙眼雀,你的龙眼有了太多的顾虑,所以不敢相信。至于悲喜的心思,碧某倒是看不大透。”
几大妖王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楚度不动声色:“潮戈你的意思,是要奉林飞为主了?”
碧潮戈毅然摇头,斩钉截铁般地道:“魔刹天的魔主,只能是楚兄!”
“为什么?”我如同负伤的绝望野兽,忍不住嘶声吼道,心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疼痛无比。难道碧大哥也要弃我而去?
碧潮戈望着我,涩声道:“飞弟,一旦你今日成为魔主,魔刹天就会立刻四分五裂,陷入自相残杀的混战,拿什么抵挡吉祥天的大军?所有的妖怪都会沦为人类的奴隶,甚至被屠戮一空。魔刹天,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王者,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天意。”
我呆若木鸡,心中一片空白。碧潮戈的立场,几乎击碎了我最后的硬壳。
“你都听见了。”楚度讥诮的眼神仿佛在这么说,哪怕他承认了我是魔主,也没有第二个人敢承认。哪怕是铁铮铮的事实,也在他面前化成幻沫泡影。
“既然大家都发了话,那就赶紧处死这小子吧!”夜流冰狞笑着道。
碧潮戈忽然跨出一步,拦在我的身前,凛冽的刀气逼得夜流冰不断后退。“记得魔主大人答应过,决不伤害飞弟的性命。”他的目光直视楚度,“还望魔主信守承诺。”
楚度凝视碧潮戈许久,道:“潮戈你之所以拥立楚某,是否为了保全林飞?”
碧潮戈默然不语,我心头一震,恍然明了碧大哥委曲求全的用心。他若是撕破脸支持我,只会令我遭来楚度的猜忌和杀意。反其道而行,倒能为我争得一丝生机。
“楚某对你的惺惺相惜,终究抵不过你们的兄弟私情。”楚度发出苍凉的冷笑,笑声宛如巍巍山岳,震得碧潮戈气血浮动,身躯摇晃。
“请魔主信守承诺。”碧潮戈面色苍白如纸,咬牙硬挺楚度狂涛怒浪般的气势压迫。
“如果楚某不答应呢?”楚度满脸阴霾,隐隐的杀气呼之欲出。
碧潮戈忽然微微一笑:“魔主可知冰海中的琅玕树么?它只能折,不能弯。”
楚度沉默片刻,潮水般的气势倏地敛去。
“多谢魔主成全。”碧潮戈低声道,一缕血丝缓缓渗出嘴角。
“楚某不会取他的性命。”楚度冷冷地道,瞧也不瞧碧潮戈一眼,探手抓向我的肩胛。
“咯嚓咯嚓!”我双臂软软地垂下,肩头的两块琵琶骨被硬生生地捏成粉末,痛得我死去活来。体内的妖力仿佛冲破闸门的洪水,宣泄而出。
“一个废人,当然不值得楚某下手。”楚度漠然道。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身妖力转眼间点滴不剩,全部流出体外。被捏碎了琵琶骨,妖力立破,我辛苦得来的修为荡然无存,从一个千万家财的富翁变成了穷光蛋。
碧潮戈神色惨淡,嘴唇颤栗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必清楚,他越是劝阻楚度,我遭受的苦难便越多。
楚度的手兀自按在我的肩头,一缕冷硬似铁的精气从指尖射出,穿透肩胛,化成沙罗铁树乌黑发亮的树枝。
“此乃楚某本体精气所化,比昆吾石还要坚硬百倍。”楚度缓缓地道,树枝像一根铁链牢牢锁住我的双肩,又向两侧钻出,刺断我的手筋、脚筋,将我五花大绑地缠绕。
我像一团绵软的肉泥匍匐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凄厉嚎叫,终于心如死灰。沙罗铁树的铁枝,竟然将我的气与天地的感应割断了!无论如何运转,体内的气始终死气沉沉,僵硬不动。
绝望的洪水将我淹没,最后一点翻身的机会也被掐灭了。茫然望着苍天,我的心空空荡荡,像无根飘浮的雪絮。
“此人将被终生囚禁在鲲鹏后山的蚀魂壑。”楚度淡淡地道,“魔刹天任何人对他有兴趣,都可以前去探望,楚某决不阻拦。” 虽然不清楚蚀魂壑是什么地方,但从夜流冰幸灾乐祸,妖王们悚然寒栗的表情,便可猜出一二。
我恍若未闻,无论楚度说什么,如何处置我,都没有意义了。我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废人。就算世上再有一颗逆生丸,也救不了我。
“听凭魔主大人决断。”妖王们恭顺的话音被风雪吞噬,楚度提起我,飘然远去。
深入重重山嶂,峰崖渐渐陡峻,险岩犬牙交错,怪石高低接覆。再向东数里,鸟兽绝迹,寸草不生。附近两面山崖犹如光秃秃的铁门,夹藏起中间狭壑。壑底瘴烟迷蒙,阴雾氤氲,似有腾腾戾气扑之欲出。
楚度抓着我向壑底飞落,四面八方猛地涌来滚滚腥臭。刹那间,我的神识震荡崩裂,混乱不堪,像是有无数只魔爪撕扯,剧烈的疼痛几乎令我昏厥过去。
“滋”,一条布满靛蓝色黏液的舌头钻入神识,倏然一卷,似将神识吞噬掉了一小块。螭大声怒吼,向舌头扑去,后者闪电般地消失不见。不等我回过神来,“唰唰唰”,一团泛着紫红色鳞光的雾气渗入神识,雾气滚过之处,神识犹如被酸液腐蚀,生出实质般的洞孔。螭惊呼后退,月魂立刻散发出皎洁的清辉,才逼退了紫雾。
沿着狭壑一路直落,途中不断有稀奇古怪的异物侵入神识,有的如同狰狞可怖的凶兽,有的好似吞吐不定的骨爪,有的只是一汪五彩斑斓的液体······。这些异物前仆后继而来,像是把我的神识当成了可口的美餐,贪婪蚕食。然而我放眼四周,什么也瞧不见,险恶峥嵘的壑壁布满了幽深的裂沟。
壑底,恶水泛滥翻涌,色泽乌黑如墨。一块尖削的灰白色岩石凸出水面,仿佛从黑咕隆咚的兽口里刺出的獠牙。
“砰!”楚度把我扔到岩石上,沙罗铁枝犹如蛇一般穿过岩石,缠绕数圈,将我死死捆锁在了上面。
“这里便是蚀魂壑。”楚度悠然道,“此地出产的异物能侵蚀魂魄,吞噬神识。除非你迈入知微,否则决无幸免。”
我目呲欲裂,一言不发地瞪着他。神识内翻江倒海,痛不欲生,炸成了一团滚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知北游 第二十册 第五章 蚀魂壑
千奇百怪的异物在神识内钻进钻出,咬来噬去,简直像一只只凶恶的马蜂,把神识占作了窝巢。
神识内的千万个漩涡疯狂旋转,整个神识掀起惊涛骇浪。月魂和螭忙得不可开交,刚把一批异物赶出神识,又有一批闯进来。有几头类似蛆虫的异物,已经趁隙爬入了神识深处,扭动的尾巴排出一粒粒白色的卵。
“臭小子发什么呆?快点操控七情把它们弄死!”螭急得大呼小叫,化成熊熊烈焰,将一枚色彩斑斓的圆茧烧成焦炭。
我心中木然,对螭的话置若罔闻。哀莫大于心死,我全身法力被毁,沦落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囚徒,已对未来不抱任何幻想,不由生出破罐子破摔的情绪。
四面是激流汹汹的黑水,波涛湍急,却听不到丝毫水声。漆黑的水面片雪不沾,我的心比它更幽暗。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楚度负手站在我的跟前,大袖飘飘,神情从容潇洒。而我以趴伏的屈辱姿态被绑在岩石上,必须竭力抬起头,才能仰望到他的脸。
这让我想起了贫贱的过去,想起了那个拼命要挣扎、要摆脱,却又挣不掉、摆不脱的少年。雪花纷扬,弥漫了空空洞洞的视线,将我慢慢埋成一个雪人。
妖力尽丧,我已经承受不住这样寒冷的天气,浑身开始发冷,血液仿佛渐渐冻僵了。
“你指望我说什么?向你开口求饶吗?别******做梦了,老子不后悔!老子不怕死!”我用力吐出嘴巴上的积雪,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
楚度平静地望着我,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讥诮。我喉头发出愤怒的嚎叫,用尽全力蠕动着,直起腰,撑起最后的一点尊严。
尽管万念俱灰,我也不愿让楚度看见我崩溃的样子。
然而,这更让我觉得耻辱,觉得徒劳。就像一棵生满虫蛀的树,表面兀自倔强挺立,内部早已空朽腐烂。
失去了强横的力量,我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就算楚度肯放我走,我能去哪里?能做什么?又变回一个乞丐吗?这个念头如同灼烈的烙印,烫得我生疼。在如此痛苦的煎熬中,什么甘柠真、鸠丹媚、海姬都被我扔到了脑后。
濒临绝境,失去一切,我才清楚地晓得,我最爱的人是我自己。
“我不会杀你。等楚某征服天下后,当还你自由。”楚度轻轻叹息,“如果可以选择,我并不希望魔主是你。我知道,阿萝在你身上凝聚了她的心血。”
“不必假惺惺了,我不需要你施舍的银子。”我心知肚明,楚度要我活着看到他一统北境,证明上苍是错的。现在想来,魔刹天的千古神话只是一个愚弄人的笑话,连我自己都不再相信。
“好自为之。”楚度默然许久,扬长而去。
望着他越飞越高,消失在茫茫苍穹的身影,我无声惨笑。四周一片沉寂孤旷,只有瑟瑟的雪落声。
“蠢小子,怎么还不帮忙?被这些东西占据神识,你早晚会变成一个发疯的怪物!”螭腾挪扑击,发出心急火燎地吼叫。
我默然无语,神识内的诸般痛苦,反倒能够令我暂时忘记内心的苦涩。
月魂骤然迸射出通透的光辉,将神识映照得皎洁晶莹,随着一阵阵清亮的鸣响,无数魅影翩翩起舞,将蜂拥而入的异物赶走。此举似乎大耗月魂的元气,它瘫软在角落,浑身暗淡无光,隐隐浮现出一丝裂纹。
“你这个熊包,没出息的孬种!大爷看错了你!”螭忿然叫道,“竟然连从头再来的血性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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