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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洛水
“不可能。”楚度断然否决:“若是虚体,怎会呼吸?也瞒不过我的镜瞳秘道术。”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沙盘静地的无痕好像知道底细,要不,你把他抓来问问?”
楚度蹙眉苦思,许久,喃喃自语:“既然它不是幻象,又和我们同在罗生天的这个宇内,为何触摸不到?”
“把无痕抓来问问就明白啦,你不会怕他吧?”
楚度不予理睬,又想了很久,眼神忽地一亮:“林飞,什么是宙?”
“古往今来曰宙,宙也就是时间。”
“如果有两个不同的宙互冲,会不会也像宇一样,产生一个断裂层,从而形成一个新的宙呢?”
我楞了一下:“两个不同的时间?产生一个时间的天缝?哇靠,老楚啊,虽然你是堂堂魔主,可也不能胡说八道吧。”
楚度双目闪亮着婴儿般清澈无瑕的光芒:“你别忘了,罗生天的时间和****天的时间迥然不同!当它们互冲,很可能会形成一个新的时间宙——时间的天缝!因为是一个新宙,所以它和两个宙的时间流动性质又会不同。”
我蓦地一个激灵:“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天精就置身在时间天缝里。以我们所在的这个时间宙,自然是摸不到它了。这,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楚度反问我道:“在你飞升的一刻,应该也会有类似的感觉吧?飞离魔刹天,没有到达****天的中间一刻,就好像站在了两条不同的光阴长河里。其实,你是站在了时间的天缝——一个新宙里!”
说到这里,楚度目光爆出异彩,喝道:“这个天精一定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才能处在时间天缝中!哈哈,今日它落入楚某手中,定要好好探究一番。”
我呆呆地看着楚度,对他的疯狂猜测一时难以消化。
“虽然我们所在的宙和它的宙不同,但都置身在同一个宇内。若是我用一个小宇对它进行长时间冲击,应该会有些作用。”楚度道,背后的虚空裂开一条缝,浮出菱形明镜,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从镜子里探出,抓向蛋壳。大概过了半个多时辰,“滋滋”,虚若无物的蛋壳竟然冒出了丝丝烟雾,守护者眉目颤动,胸膛急促起伏,快要醒过来了。
楚度沉吟自语:“宇的互冲,果真能影响宙么?”
我蓦地一震,瞠目结舌:“你,这面镜子是一个宇?你竟然能创出一个宇!”
“何止是一个宇?”楚度仰天狂笑:“此乃楚某融会贯通九百六十一种法术,感悟天地之道,创出的镜花水月四大功法。镜、花、水、月,一法便是一宇,但愿北境有让我将四大法使全的对手吧。”双目深不可测,仿佛从刚才纯真好奇的孩童一下子变成威势披靡的魔神。
我的一颗心不断下沉,光是镜法,楚度就杀得我和三个美女狼狈不堪,要是四法用全了,天下谁人能敌?
四下里,陡然响起了一个晴天霹雳。蛋壳倏地消失,天精一声狂吼,睁开了漆黑的眼睛,巨大的翅膀“哗啦”铺张开来,犹如乌云排空,强悍的气势压得我气都喘不过来。
镜子里的那只手一探,抓住了天精粗壮黝黑的脖子。天精狂暴挣扎,巨翅疯狂拍出一重重怒涛般的气浪,双爪如钩,狠狠抓向楚度。
楚度神色平静,一步不让,镜子里的那只手骤然一紧。天精发出痛苦的嘶吼,两眼微凸,双臂无力地挣扎,巨翅拍过洞壁,划出一条条深深的沟痕。
“不过如此。”楚度淡淡地道,瞥了一眼愤怒不甘的天精:“不服么?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镜子里的手随意一掷,轰地一声,天精脱手飞出,重重地砸在了洞壁上。
天精猛然跃起,扑向楚度,双爪幻起一片浓密的黑影。楚度双足不动,十指犹如鲜花绽放,以蝶恋花的秘道术,轻松接下天精的猛攻。
“铮铮”声响,天精的巨翅抖得笔直,闪射出乌黑的亮光。翅羽摩擦间,有硬亮的金铁之音。天精巨翅一掀,以两道锋锐似刀的侧翼划向楚度。
左面的侧翼速度极慢,每一根羽毛的抖动都一清二楚;右面的侧翼正好相反,羽毛抖成一片模糊的影子,快似闪电。然而诡异的是,左边的侧翼却先劈到楚度面前,右边的侧翼明明很快,偏偏仍在半空不断划动。这种快慢扭转的矛盾,就像是在两个不同的时间宙之内进行转换。
我心头骇然,换作我是楚度,根本来不及应付天精的这一招。像这种时间变换的攻击,我还从来没在北境见过。无颜的光阴之沙和它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错,难怪敢跑出****天了。”楚度从容挥出一拳。拳头似圆似方,似枪似盾,在空中不断变化形状。拳头划过的轨迹似曲似直,似左似右,漩涡一般转动前进。赫然把兵器甲御术、九曲十八弯秘道术、璇玑秘道术融为一炉。
“锵”,拳头不分前后,同时击在两道侧翼上,力道千钧,分明用上了龙虎秘道术。只是羽翅坚硬得惊人,楚度足可打断精铁的一拳,居然伤不了一根羽毛。
天精一个跟跄,脸上闪过惊惧之色。楚度收拳,再击。“锵锵”一连十多下,拳拳猛击侧翼,打得天精左摇右摆,巨翅再也无法维持平衡。
狂嘶一声,天精向后退去,虽慌不乱。脚步忽快忽缓,如同在快、慢两个宙内瞬息转换,引起了奇妙的时间差,令楚度一口气击出的十多拳落空。
我屏息观看,既紧张又兴奋,最好他们两个拼个你死我活,双双毙命,让老子捡点便宜。
“好!”楚度大喝一声,陀螺一般绕着天精飞转,无数个拳头爆出陀螺影,密密麻麻地击出。一瞬间,也不知击出了多少拳。只听锵锵的交击声不绝于耳,“砰”,天精像破麻袋飞起,撞上了洞壁,口中鲜血狂喷。散乱的羽毛纷纷落在地上,铮铮作响。
楚度微微喘息,不再追击:“居然闪过了我九成多的攻击,你也算是****天第一流的守护者了。”刚才他至少击出了一千多拳,天精虽然以玄妙的时间差避开了九百多拳,还是中了近百下。
天精挣扎着爬起,眼中闪动着凶残的光芒:“你,你是什么人?”语音生涩,十分拗口。
楚度砰地一拳,击中它的胸口,将胸前的铠甲打得凹陷下去,漠然道:“我问,你答。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来罗生天?”
天精狞笑一声,厚唇紧抿。楚度又是一拳,打得它嘴唇裂开:“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来罗生天?”
天精恶狠狠地瞪着楚度,后者心如铁石,再次挥拳:“第一个问题······,”一连打了十多拳,天精终于忍受不了,嘶声道:“征服,我们要征服你们。为什么你们能来****天,我们就不能来你们这里?你们来****天掠夺,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我们,比你们强!”
我暗暗震惊,想不到这些****天的守护者也会有野心。出乎我的意料,楚度这次没有挥拳相加,反倒点点头:“言之有理。第二个问题,你来了罗生天多少年?”
“我······,我也不清楚,这里的时间很古怪,我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
“砰”,楚度无情的一拳打得它眼角绽开:“虽然你没说谎,但这个回答我不满意。”第三个问题,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不跑出去征服?”
这个问题天精怎么也不肯回答了。楚度几十拳下去后,天精已经五官溢血,奄奄一息。不过这家伙的生命力坚韧极了,挨了楚度这么多拳,还没有咽气。
楚度沉吟了一会,目光投向那道流动的黑缝。蓦地,天精窜起,向洞外逃去。楚度冷冷一哂,目光所至,天精前方的虚空骤然裂开,荡漾摇曳,化作一片透明的瀑布。天精一陷入瀑布,就像被牢牢黏住了,动弹不得。
“你倒会装死,可惜在楚某的水法封锁下,还从未逃脱过一人。”楚度缓缓走到天精跟前,道:“你的体质真是特殊,既能穿越宇的天缝,又能进入宙的天缝。我很喜欢。”精气透体而出,狂潮般冲入天精体内。
我哭笑不得,楚度又开始他的“人体研究”了。谁要是引起他的求知欲,一定比死还惨。果然,天精的呻吟嘶吼声不断响起,惨不忍闻。
“咯嚓”一声,楚度伸手,把天精头上那只螺旋角硬生生地拔下来,把玩一会,放入怀中。接着手掌化刀,切过天精肋下,翅膀连根而断,皮肉血淋淋地黏湿了一大片。楚度不停手,手掌依次切过手臂、大腿,把天精斩得血肉模糊,只剩下光秃秃的身躯和脑袋,看得我只想吐。
“你明白了么?”楚度看向我,神色悠然:“在这里时间越久,它的生命力就越薄弱。刚苏醒的时候,我十多拳都伤不了它的皮肉,现在只用半成妖力,就可以切断它的四肢。难怪它要躲在时间的天缝里一直沉睡,蓄养力量。”
我恍然道:“它恐怕适应不了罗生天的环境,所以只能靠长时间的睡眠,来减少消耗。一旦苏醒,久战之下便会力竭,生命力渐渐减弱。”再看那个天精,果然闭上眼,不由自主地睡着了,胸膛微微起伏,还没有咽气。
“正是如此。”楚度道:“那个蛋壳,应该是它释放出来的护体力量,试图调节自身与罗生天的平衡。一旦让它达成,恐怕会立刻返回****天,引来更多的守护者。”
我嘻嘻一笑:“外有天精入侵,内有楚度作乱,北境真是热闹。”
楚度大笑:“现在哪里容得它们染指北境?我迟早会杀入****天,将那里彻底征服。至人无宅,天地为客;至人无主,天地为所。为何你我只能凭借飞升,才可到达****天?为何不能想去就去,想回就回?为什么妖怪只能飞升****天,为什么人类只能飞升灵宝天?总有一天,我楚度要****天、灵宝天都变成可以自由来去的乐土!我要所有的人、妖,从此不受上天的束缚!我要令北境每一个生灵的命运,就此改变!”
我目瞪口呆,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原来所有人都把你小瞧了,想不到你竟然胸怀改变整个北境的雄心大志。”
楚度微微一笑,目视天精,凝神许久。袍袖连连抖动,化作一片影子,绕着天精飞旋。
当他重复了近千遍这个动作,令我迷惑不解的时候,楚度忽然大笑:“这个天精已经没用了。”一团广袖从连绵的袖影里甩出,忽快忽慢,像是在两个不同的宙内不停地流转,和天精刚才的时间转换法如出一辙!长袖卷起天精,扔向黑色裂缝。天缝急促扭动,转眼吞噬了天精。
天纵之材!看着楚度,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么快就掌握了天精战斗的诀窍,这世上真的有天才。
“你不是很快就要飞升了吗?也许在****天的某个地方,你会有缘见到这个天精。前提是它的运气够好。”楚度最后望了一眼流动的天缝,抓起我向洞外掠去。
“现在去哪?”
“清虚天。”楚度淡淡地道:“一个月前,我已向清虚天十大名门分别下了战书。我将一一登门拜访,和各派掌教一决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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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 第十二册 第五章 顺流逆流
一日后,我们踏上了清虚天与罗生天的天壑——葫芦岛。
岛如其名,恰似一大一小两个半岛连成的巨硕葫芦。较大的半岛上,古木参天,巍巍莽莽,浓厚茂密的枝叶连成黑压压的重影,透着森森碧气。
暗红的夕阳从树荫掠过,摇摇欲坠,似要被逼仄起伏的林影吞没。踩着厚厚的落叶,楚度信步悠悠,如同流过枝叶丛的一缕夕晖。
“你去挑战清虚天的高手,为什么要带我一起去?”我一脸诚恳地看着楚度:“我会成为你的累赘。老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短短两天,我已经对你生出了深厚的情谊。天天沐浴魔主神圣威严的光辉,吃饭更香,妖力更强。一天不见魔主,如三秋兮。但是——我不能拖累你,心里过意不去啊。要不,你把我丢下吧?”
楚度道:“这么无耻的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奶奶的,你找死不要紧,别拖累老子啊!”我急了:“清虚天那帮人一定会以为我是你的帮凶!再说一旦混战起来,刀枪无眼,我被他们误伤了怎么办?”
“那你只能自认倒霉。”楚度漠然道,捏着我脖子的手掌微微一紧,我非常聪明地闭嘴。
穿过古树林,在两个半岛的衔接处,竖着一座伟岸壮丽的石门,门上镌刻“西天门”三个精整遒劲的鎏金大字。
门下方,站着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守卫。瞧见楚度,屁都不敢放一个,远远地躲开了。
“你还真是人见人怕,上古凶兽也没你这么威风。”我瞥了一眼楚度,揶揄道。
楚度道:“你要是嘴巴一直说个不停,连我也会害怕。难怪阿萝收你为徒,你们的脾气倒是有一点像。”
我不由得身子一僵,楚度也默然。穿过西天门,一片桑树林映入眼帘,桑树碧绿,英挺中带着一丝妩媚。叶子很大,像一把把蒲扇在风中“哗啦啦”地拍动。
桑林遍布了诺大的半岛,一直延伸向最头端的岛岬——突出的葫芦尖上。在那里,云雾封锁,蒙蒙翻滚,一丝光线也透不进去,应该是天壑出现的地方。距离月圆还有十多天,在这之前,我们只能呆在岛上。
放下我,楚度坐在岛岸边,随意脱去了鞋袜,两只脚浸入清凉的湖水,潇洒自在地摆动。青衣临波飘拂,仿佛随时会化作一汪碧水,流进湖里。
我盯着边上的鞋袜,直皱鼻子:“魔主也得讲卫生啊,你是不是几个月没换袜子?熏得我受不了。”
楚度像是没听到,凝神注视着脉脉水波。我好奇地道:“湖水很好看吗?还是你故意装酷?”
楚度广袖倏地甩出,卷起我,丢进湖,溅得我满头满脸。我刚要破口大骂,楚度淡淡地道:“水的流动。”
“什么?”
“你可曾用心去感受过水的流动?水流永远都在变化,每一个瞬间都不同,每一个瞬间都新鲜生动。就像是生命最原始的脉动。”
我一愣,随即深思起来。虽然全身被彩泡覆盖,不能动弹,但正因为随波逐流,反倒更能感受湖水的流动。
水波有时宛转轻柔,有时激烈,有时冷不丁地窜来一股暗流,将我冲开,有时又几乎静止不动地打转。千变万幻,无影无踪,永远也无法预料下一瞬间的水流会是怎样。
“啊!”我大叫一声,突然想起螭枪。要是我的螭枪能使得犹如流水,变化无穷,镜法里的那只手又怎能捉得住它?想到这里,我兴奋不已,索性闭上眼睛,全心去感觉水流的微妙。
不知不觉,夜色深沉。我一会儿大呼小叫,一会儿闭眼静躺,几乎折腾了半宿。直到后半夜,我才觉得有些累,慢慢安静下来。
楚度赤足站在一棵桑树旁,似在侧耳倾听。月光在清碧的桑叶上流淌,湖水银光闪闪,仿佛是从树梢流下来的。
四周静极了。
“老楚,在听什么哪?”
楚度淡淡地道:“听桑树发芽的声音。”
“桑树芽很嫩,炒来吃味道还不错的。”
楚度:“······。”
我讪讪一笑:“是听生命初生的声音吧?其实这两天,老子开窍不少,知道许多平凡普通的事物里,也蕴含了道的奥妙。天地到处是道,只是我们要去发现而已。”
楚度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手掌向我遥遥一拍,掌心传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吸到他身边。
我咂舌道:“这是什么法术?师父从来没有教过我嘛。”
“控鹤驱龙秘道术,清虚天第七名门白云涧的绝学。”楚度随口道:“两百多年前,我借阅了一下。”
我直翻白眼,难怪这魔头敢上清虚天向十大名门一一挑战,原来他把人家的秘笈搞到手了。忍不住好奇地问:“清虚天十大名门里,你一共偷了多少家的秘笈?”
“仅仅三派而已。炉火峰、白云涧以及音煞派。”楚度道,冷冷看了我一眼:“不是偷,物无常主,强者居之。你若是强者,海妃恐怕早急着把妹妹送给你了。”
我一呆,他说得没错,要是我强如楚度,整个罗生天都得看我的眼色,何必被海妃算计来算计去?我又何必和无颜比武夺亲,像耍猴一样被人瞧热闹?心里不由得一阵激愤。
指着桑树,楚度问:“你看到了什么?”
在一根斜斜伸展的桑树枝末梢,悄悄爆出一点嫩绿。要很仔细地看,才能发觉新芽一点点抽出,沾满了纤细的绒毛。在夜风中,芽尖微微颤抖,新鲜得像是一滴露珠。
“桑树在慢慢发芽,如同婴儿一样纯净、生动的新芽,充满了微弱而蓬勃的生气。”我洋洋自得地看着楚度,多么华丽的回答啊!
“只看到这个?”
“哇靠,还能看到什么?”
“仅仅是一叶嫩芽么?你还是局限在这个小循环里啊。”楚度翩然而去,丢下我,一个人对着桑树发呆,直到天光发白。
接下来的十多天,我要么泡在湖里,琢磨水的流动如何与螭枪融合;要么靠在桑树上,瞪着叶芽发愣。有时我在想,楚度是个很矛盾的家伙。他心狠手辣,残害师父,虐杀天精,用精气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可他又对生活充满了赤子般的热诚,期望改变北境,改变所有人、妖的命运,还愿意教我一些东西。
最怪异的是,在我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种和他很微妙的联系。
“水的流动是最善变的,一颗石子,一阵风,一条鱼都可以令它生出无穷的变化。”楚度坐在岸边,曼声道。远处的水面上,几只白鹭贴着波光掠过,翅膀撩起串串晶莹的水珠。
夕色溶溶入水,我靠在桑树干上,望着湖面上一道粼粼摇曳的金晖:“许多法术,都暗暗符合流动的精意。即使是纯阳炎这样的火性秘道术,也能运用流水的法则。还有九曲十八弯秘道术,完全可以添加无数个曲弯,令步伐变幻莫测。老楚你当日在白玉桥头一步步走来,是否施展此法,令我们把握不到你确切的位置呢?看似一步,其实包含了许多个曲弯变化吧?”
楚度回头讶然看着我:“想不到短短数日,你的悟性突飞猛进。”
我暗暗得意,如果有时间让我重新参透这些秘笈,飞升灵宝天几百次都没有问题。比起楚度,我的人妖体质占了不少优势,日后未必比他差太多。法力不够法宝补嘛。
“今日就是月圆了。”楚度望着云雾笼罩的葫芦岛尖,缓缓站了起来。
天壑今晚就要出现了,从白天开始,桑树林里到处传来“沙沙”的声音,像绵密的春雨。循声而觅,满林子都爬着春蚕,足足有几十万条,不停地啃咬桑叶,贪婪得好像无论吃多少都不够。这些蚕在早晨还很小,像一个个黑点,黄昏时已粗如拇指,圆滚滚的躯体白得近乎透明。
最后一波余晖隐没在湖面上。
桑树林变得黑黝黝的,几片残破的桑叶随风飘落,轻如暮霭。我猛地一震,抬头瞪着茂密的枝叶。朝夕更替,叶落叶生,大自然的循环永远变化无穷。
一轮圆月慢慢爬上了树梢,清辉流烁。就在不久前,赭红的落日刚从树梢沉过。
一点嫩绿默默爆出桑枝,芽尖凝着一点清亮的月光。老叶被春蚕咬净,新叶又生。
楚度走到我身边,目视绽开的嫩芽,忽然问:“你看到了什么?”
“生命不停向前,没有一刻停止。今日的桑芽,是明日伸展的桑叶,绽放的桑花,结硕的桑果,落地的种子。”我微微一笑:“一叶而知秋,我看到了流动。”
楚度大笑,抓起我掠向岛岬。
月色越来越浓,金黄色的光线穿透前方的迷雾凄云,照亮了葫芦尖。一棵巨大的老桑树昂然耸立,临波照月。树干霜皮龙鳞,褶皱虬结,苍翠浓密的枝叶在月华下光彩闪耀。
“洒洒洒洒”,一条条春蚕纷纷蠕动,沿着交缠的枝叶,争先恐后地向老桑树爬去。半个多时辰后,春蚕爬遍了树冠,对着金黄色的圆月,纷纷吐丝。一根根雪白晶莹的蚕丝扭缠在一起,渐渐地,结成一匹又长又宽的雪亮丝带,向半空攀伸。
月满中天,一座宏伟的牌门浮出虚空。雪白的牌匾上,紫色的“丝门”二字在粲然的月光映射下,慢慢转为亮闪闪的金色。
随着春蚕无休止地吐丝,雪白的丝带越攀越高,蜿蜒伸向丝门,缠绕住了牌匾。这时候,春蚕变得干瘪瘦小,一只接一只从树上滚落,顷刻僵死。
楚度望着牌门,感慨一声:“天壑是否高不可攀?除了静等月圆,你我是否再无它法?人力就无法打破天壑吗?”
我刚要说话,目光瞥到身侧半尺远的地方,正慢慢渗出一粒粒黄色的细沙,在月光里闪烁不定。心猛地一跳,急忙大声道:“人力不能,你老楚的妖力一定可以!打破天壑,一统北境,我看好你!”
楚度沉吟道:“天壑莫非就是两个不同的宇之间的天缝?”
我飞速瞅了一眼细沙,沙粒慢慢聚成堆,缓缓流转。我心头一阵狂喜——是施展沙漏结界的征兆!
十有八九是无颜这小子!他是来救我的吗?离白玉桥头一战已经半个多月,我被楚度擒获想来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以无颜在罗生天的人脉和神通广大的读心咒,知晓此事并打探出我们的下落并不难。****奶奶的,这小子冒险来救我,很够意思啊。当下嚷道:“错了!老楚你这话说得就有问题了,大问题,非常错误的大问题!”
楚度微微蹙眉:“什么问题?”
我胡乱说道:“我打个简单的比方吧,嗯,楚度是一种妖怪,但不代表妖怪就是楚度。又比如······,再比如说······(此处省去数千字)。总之,天缝连接了两个不同的宇,不等于连接两个不同的宇是天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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