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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洛水
我呆若木鸡,完全搞不懂刚才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那应该是系思镇牌楼上的残联啊!愣愣地看着丁香愁,我仿佛望见了蒙蒙细雨,幽深小巷里,一对并肩伫立的身影,我心头不禁一震,掠过一丝浓烈的悲伤。
“一骑风尘,披星戴月,池边洗剑波光寒。几缕芳魂,嫣红姹紫,楼上绣花香气幽。”就像是埋在心深处的一段记忆,凭地冒了出来。我忍不住嘶声叫道,抱住头,眉心内丹剧烈跳动,一幅幅破碎的画面蹦跳出来,在眼前乱晃。
****奶奶的,活见鬼了!我又惊又骇,用力掐了一把大腿,脑子乱成一锅粥。
丁香愁跟跄后退,细腰颤抖得仿佛要折断,左手攥紧珠帘,颤声道:“英雄末路,美人迟暮。”眼中闪出美丽的异彩,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楚度和拓拔峰惊异地看着我们,我额头直冒冷汗,龙蝶内丹狂跳不止,像要从眉心硬生生地钻出来。一个飘渺不定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停地在说:“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宝剑困匣,胭脂蒙尘。”
我竭力抗拒这个声音的诱惑,死死咬紧牙关,强守心神,神识大法运转,清心守笃,冥冥浩浩,万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无念,终于将奇异的声音化作烟消云散。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迎着丁香愁充满期盼的目光,我毅然道:“鳏夫爬墙,寡妇上床。嘿嘿,我林飞对出的这三幅下联,丁掌门还满意吗?”
丁香愁木然而立,神色空洞。“哗啦”,手松开了珠帘,眼中的神采一下子暗下去,显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下联。我大大松了一口气,继续胡说八道:“你们簪衣巷不是立下规矩,如果男人答出让你们满意的对联,可以赢得美女吗?嘻嘻,我林飞的下联对得不错吧,够资格追求补天门的美女吗?”
“不是他。”丁香愁幽幽低语,凄婉的神情让我惘然若失。我故作惊叹:“丁掌门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老子很像你过去的熟人?”转头对拓拔峰耸耸肩:“****奶奶的,北境难道还有一个像我这样英俊洒脱,聪明勇武的青年才俊吗?”
拓拔峰莞尔:“除了我之外,绝无仅有。”看了我和丁香愁几眼,沉声道:“丁掌门,楚兄已迈入知微之境,你要小心应战。”点醒丁香愁,大战在即,不可分神。
丁香愁目光渐渐清明,遥望窗外夜色,轻咳了几声:“林公子的对联让我思及故人,一时失态,还望公子见谅。”
“好说好说,美女失态,老子失魂。哈哈!说实话,我也觉得和丁美人你似曾相识,前世有缘哩。”我装出一副色迷迷的嘴脸,心里重复了一遍“前世有缘”这四个字,猛地醒悟。
“你还用装色迷迷?本来就是。”神识里,月魂嘀咕了一句。
“有劳楚先生久候了,开始吧。”丁香愁飘然闪出窗外,掠入巷子。临去时,深深地凝望了我一眼。这凄迷幽凉的一眼,弄得我眉心内丹又跳起来。
楚度立刻跟上,等他落在巷子里时,丁香愁杳然消失,仿佛被浓浓的夜色吞没了。静静地立在巷中,楚度左手兀自拿着竹伞,右掌似动非动,目光熠熠生辉,镜瞳秘道术延伸向周围的每一条巷道。
满巷的织布声也默默停下来,天地一片寂静。
“咦?丁美人怎么不见了?”我避开拓拔峰的灼灼目光,心里雪亮,就算我和丁香愁再怎么掩饰,楚度和拓拔峰也一定发现了其中的古怪。
“补天秘道术原本如此,讲究的是以暗击明。”拓拔峰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不会真和丁香愁有一腿吧?”
“大叔你别取笑我啦,这是我第一次来清虚天!要么老子在春梦里和她有过一腿。”心里阴晴不定,和丁香愁有过一腿的,恐怕是前世的龙蝶啊。听到我的前两个下联,丁香愁惊喜交加,哀怨深情的眼神就像看见了旧情人。而我说这两个下联时,如同前世的记忆突然浮现,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加上反常的龙蝶内丹,那个奇异响起的声音,更让我确定,这两幅下联是龙蝶的意识说出来的。
龙蝶没有死,他一定还活着!他躲在一个幽深的角落,企图操控我的神智。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背脊上仿佛游动着一条阴森森的毒蛇。
“你小子有不少秘密。”
“大叔,窥人隐私不是高手作风哦。不过你想知道也不难,把破坏岛的其余五字真诀交出来,我考虑一下。”我随口道,心里暗忖,从转世踏上北境开始,我就走入了龙蝶设下的陷局。龙蝶内丹一定有问题,但我现在还缺不了它。****奶奶的,头痛啊。
拓拔峰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张破旧的黄纸:“看在阎罗的神通秘道术有了传人的份上,赏你‘卷’字真诀,一盏茶内看完还我。”
我赶紧抢过真诀默背。深巷内,忽地闪出银色的光芒,宛如一道曲曲折折的流星,射向楚度。
丁香愁依然没有现身。
楚度斜跨一步,闪过流星势头,右掌翩然切下,斩中长长拖曳的尾芒,粲然的银光被顷刻吸尽。这一招控鹤驱龙秘道术,施展得羚羊挂角,妙到毫巅。楚度同时左肘反向后击,“轰”,背后的巷墙破开一个大洞,墙后空空如也。
楚度毫不犹豫,穿墙冲过,挥拳再击破一面巷墙,向巷尾直掠。银光点点闪烁,巷子尽头仿佛飞舞出无数只萤火虫,扑向楚度。后者双袖拂出,卷起细碎银点,反甩出去,打得墙上千疮百孔。楚度紧接着飞起,掠过两道屋墙,一拳击向巷角的梧桐树,强横无匹的气势刹那笼罩了方圆十丈。
“哗啦”,粗壮的梧桐粉碎,木屑飞扬,夹杂着零星的紫色布末。
丁香愁还是渺无踪影。
“丁美女闪得真快。”我把卷字真诀递还给拓拔峰。
“簪衣巷曲折幽深的地势,最容易发挥补天秘道术的长处。”拓拔峰道:“可惜丁香愁病体抱恙,状态不佳,否则衣衫不会被拳风殃及。”
“反正丁美人迟早是死,没什么区别。”我冷冷地道,心里隐隐预感,这个女人对我是一种祸害。只有尽量抹去前世的一切痕迹,我才能在和龙蝶这一场凶险无比的意识暗战中活下来。
楚度伫立在巷角,渐渐地,他周遭的月光越来越明亮,凝聚成一片璀璨耀眼的异芒,向四下里滚滚倾泻。月光的浪涛激烈翻涌,如同一条条银色巨龙扑向每一道小巷。
我对拓拔峰道:“楚度和你一样,都能引动天象。”
拓拔峰似笑非笑:“你是想问我,怎样才能以法术引动天象吧?这也不难,只要你的法力够深,再配合天人合一的精神气势即可。”
我讪讪一笑,法力是老子的弱项啊。看来只有尽快找齐丹鼎流秘道术,才能大幅跃升妖力。
下方,铺天盖地的月光大潮蓦地凝聚,将南面的一道深巷重重围住。楚度高速掠去,长笑不绝,笑声宛如刀光剑影,摧压得人气血浮动,心惊胆战。
一束艳丽的五色光芒从月光里破出,犹如旭日初升,驱散月华。金色、黄色、红色、青色、黑色的五彩光芒吞吐流烁,直射楚度。
“魂器五彩石!”楚度轻喝一声,左手的竹伞倏地打开,滴溜溜旋转。灿烂逼人的五色彩芒落在伞面上,纷纷滑过,如同轻盈溅开的雨丝。
“传说五彩石是仙人补天时用过的法宝,想不到被楚度一柄普通竹伞接下。”拓拔峰感慨道:“楚度的妖力,已经到达了至柔蕴于至刚的程度。”
我深知,这是璇玑秘道术另出巢臼,至柔化作至刚的结果。只听到楚度一声厉喝:“与其补天,不如换天!”抛出竹伞,伞面在半空飞速旋转,将五色彩芒不断地罩入。
彩芒骤然一收,紧接着一颗鹅卵大的五色石头破巷射出,在空中划过千万道五色斑斓的彩线,犹如绣花一般,绕着楚度来回穿梭,织出一幅幅精美细腻的花案。
楚度身后的虚空骤然裂开,荡漾摇曳,化作一片晶莹剔透的瀑布。五彩石织出的花案纷纷陷入瀑布,被一个个黏住,如同悬挂在水晶墙上的刺绣图。
望着千姿百态的绣花图,我心中一动,目光转向楼阁北角。在那里,密密的珠帘低垂,闪烁着一帘诱惑的莹光。
我的心不由得怦怦乱跳,隐隐觉得,珠帘后藏着一个秘密。
“出来!”楚度蓦地暴喝,瀑布顷刻化作一面菱镜,镜子里的手向外一探,将飞旋的五色石抓住,拽进了镜内。水法和镜法的转换犹如水过无痕,衔接得没有一丝空隙。
“这就是水法。”拓拔峰喃喃自语,出神地盯着楚度。后者闪电般踏出一步,缩地成寸,贴近深巷,一掌接一掌拍向巷墙,摧枯拉朽的劲气宛如实质,灌满了整个小巷。脚步声跟跄,一个紫色的身影从巷子里跌出,清寒的月光照在丁香愁脸上,花容惨淡,嘴角溢血,娇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我胸口忽然一阵刺痛,眉心内丹发了疯似地蹿跳。我知道不能再看丁香愁,急忙运转神识大法,宁静心神。犹豫了一下,我扭过头,向楼阁北角走去。
就像走近一个遗失的梦境,我慢慢走过去,撩开珠帘,一幅色彩淡雅的刺绣图映入眼帘。图上,用银灰色的丝线绣出蒙蒙细雨,右角上一朵纤柔的紫色丁香花,幽幽开在雨中。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慢慢揭下绣图。在绣图后面,赫然挂着另一幅绣像。
这是一个妖怪的绣像,绣工精美,栩栩如生。他头生双角,面目冷厉,背生双翅,肋下七爪,高大魁梧的身躯密布彩色鳞甲。赤红的双眼仿佛两团火焰,在我心底熊熊燃烧。
这是龙蝶的绣像!
丁香愁和龙蝶一定有一腿!否则一个没成婚的女人,怎会藏着陌生男人的绣图?
我紧紧盯着龙蝶,他仿佛也在盯着我,眼神似地狱里冒出来的炽炎灼热,又闪烁着彻骨的冰寒。我知道,我一定要杀了他,而他也想杀了我。我们是分裂的,也是交联的。我们曾经是一个“我”,现在却成为彼此最大的敌人。
正如世上相煎最急的,往往是同根生。
我一把扯下绣像,攥在手里,龙蝶的脸被揉成了皱褶。“就算你能回来,我也会毁灭一切证明你存在的痕迹。”我的五指深深掐入绣像,转身向拓拔峰走去,脑海中闪过丁香愁凄迷的姿容。
楼外响起楚度的清啸声。
“丁美人死了吗?”距离拓拔峰几尺远,我停下脚步,目光掠过他,落到空空荡荡的巷子里。
一转眼的功夫,楚度和丁香愁都消失了。
“还没有。”拓拔峰瞥了我一眼,道:“丁香愁虽然受了伤,但还是借助补天秘道术惊险脱身。”
我吃了一惊:“还没死?楚度刚才不是已经占尽优势了吗?”
“只要楚度的法术还有漏洞,丁香愁就能与之周旋。”拓拔峰解释道:“补天秘道术号称补天,最擅长死中求活。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天地间存在一丝缝隙,即使是细微的墙缝、地缝,或者是对手法术的一丝空隙,补天秘道术就能从那丝缝隙里遁逃、移动、潜匿。”
楚度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一棵梧桐树梢上,双目犹如虚室生电,扫过四周。夜风吹得他青袍飞扬,像一只展开羽翼的猎鹰。
“所以楚度击败丁香愁不难,杀死她却不容易。”我恍然道,想起龙蝶能在幽冥河涨潮时,潜入飘香河的秘密水道,多半是靠补天秘道术。即使是黄泉天的水,在涨潮泛滥之际,也会存在一闪而逝的空隙吧。以龙蝶和丁香愁的暧昧关系,学会补天秘道术不足为奇。
楚度突然冲天飞起,梧桐树干里暴闪出一道凌厉的银光,将树劈成两半。身在半空,楚度挥掌遥遥拍向梧桐,纯青炉火喷出掌心,将树烧得连渣滓都不剩,地上陷出一个焦黑的大凹坑。
“刚才丁香愁一定潜入树皮的裂缝,袭击楚度,又借助地缝遁走。”拓拔峰道:“只要丁香愁不和楚度正面交锋,这一战就有的打了。”
我的心绪阴晴不定,这个女人活着,龙蝶的一部分精神烙印也等于传承了下来。天知道,龙蝶在转世前和她说过什么,也许还牵涉了我的秘密。
她一定得死!我心中冒出一丝强烈的杀机。正想着,内丹猛地跳动,胸口一阵抽搐,仿佛有一种痛苦的情绪在竭力抗拒。然而正因为如此,更坚定了我的杀心。运转神识,我将杂念一扫而光,心境清寂,无喜无忧,如同烈焰上的一点不化冰雪。
杀了丁香愁!杀了她!这个念头终于压倒了一切,我全面展开神识大法,精神的触手悄悄延伸向簪衣巷,搜索丁香愁的踪迹。
楚度屹立在巷中,庞大无匹的气势不断膨胀,笼罩了方圆几百丈。一重重的气浪无声涌动,连绵不绝,似将簪衣巷变成海潮里跌宕飘摇的小舟。
丁香愁依然无影无踪,我用神识大法搜寻了片刻,也没什么进展。补天秘道术果然有两下子,连施术者的精神波动都能隐藏。
“等等,你的神识和过去不同了!”螭忽然兴奋地大喊,又连连怪叫:“别转了,别转!我头晕!”
我也发现了,达到天人感应以后,神识内的千万个漩涡发生了变化。一旦运转神识大法,漩涡会剧烈振荡,转速加倍。而精神的触手也被改造成了漩涡状,向外旋转时,会产生一缕缕起伏的振荡波。
我心中一阵狂喜,知道自己可以逼出丁香愁了。略一思索,我霍地抖开绣图,在拓拔峰眼前一亮:“你看,这是什么?”
“龙蝶?红尘天的龙蝶妖怪?”拓拔峰一愣,趁他心神被绣像吸引的一刹那,我耗尽心力,把神识大法施展到极限,千万个精神漩涡渗透一条条巷道,在漩涡的疯狂急转下,大肆振荡。只要丁香愁还在簪衣巷,她的精神必然会被我的精神振荡波带及,出现暂时的波动。
楚度受到感应,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这幅绣像似乎是丁香愁亲手所绣。奇怪,她怎么会和龙蝶扯上关系?”拓拔峰仔细看了看绣像,有些不解。
“这是我在那里找到的,还被藏得十分隐秘哩。”顺着我的手指,拓拔峰的目光投向珠帘后,再次被我引诱得分神。
蓦地,在一道巷墙的砖缝里,我的精神振荡波触及到了一丝异样。刹那间,神识大法迅猛贯入,在对方心中幻出龙蝶的身影。紧接着,又让龙蝶的幻影徘徊在巷子里,念出:“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宝剑困匣,胭脂蒙尘。”
空寂的巷子里,隐约响起一声泣呼。楚度霎时掠至,轰地一拳,将巷墙击得粉碎。丁香愁应拳飞出,神色凄艳,鲜血溢红了半个身子。
拓拔峰神色一愕,我不动声色地收回神识,嘴上道:“她还是逃不过楚老妖的魔掌啊。”
楚度背后的虚空裂开,水法运转,波光涟涟的瀑布将附近围得水泄不通。楚度犹如陀螺般绕着丁香愁高速旋转,无数只拳影探出来,霍霍击向对方。
丁香愁避无可避,十根纤指交叉缠动拨弄,犹如纺线一般,扬起一道道万紫千红的光线,在夜色中交织出凄美的绣图,迎向重重拳影。
“绝地逢生,憾天可补。”五光十色的绣图占满视野,如同在我记忆中亮起璀璨的烟花,我不自禁地念出了这一句话。心神被猛地触动,我展开龙蝶的绣像,手指摸到龙蝶犄角上绣针的起始处,捻住线头,慢慢抽出了丝线。
这张龙蝶绣像,融入了补天秘道术!
我盯着夜色里缤纷闪烁的绣图,心神沉醉在手上绣像的针法里。勾、挑、引、拉······各种针法走势,脉络清晰,轨迹分明。五颜六色的丝线随着我挑动的手指,不断抽出,宛如一句句有形的补天秘道术口诀,在澄澈的心境流过。
龙蝶的绣像渐渐消失。
楼下,一幅幅绣图被楚度的拳影砸碎,烟花般消逝在夜色里。
我抽出最后一根黄色的丝线,手里只剩下空白的绢布。“啪”,楚度的拳头击上丁香愁的胸膛,溅起艳丽的血泉。
“我想起来了,龙蝶曾经来清虚天拜访过碧落赋。也许就在那个时候和丁香愁相识。”拓拔峰望着丁香愁慢慢躺倒的尸体,涩声道。
“无论他们发生过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了。这段****的存在,已经彻底消亡。”我把手里的绢布扔出窗外,眉心的内丹彻底沉寂下来。如果北境所有的人都忘记了龙蝶,那么,他就是不存在了。
“小子,你帮楚度暗算丁香愁,有点不上道啊。”月魂不满地咕哝。
“有时候,我们根本没有选择。”我无奈地叹息,目光与楚度相遇。强如魔主,为了完成胸中抱负,也不得不接受我的暗助。
深巷月色笼烟,苍白的绢布在夜空中缓缓飘过,宛如丁香愁凋零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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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山东回来就病了一场,延误更新了,抱歉。这个月将把13册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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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 第十三册 第三章 暗流
六天后,我们来到了黄家村。
大名鼎鼎的璇玑宗,就在这座不起眼的村庄里。一路田地阡陌纵横,砖屋茅舍林立。两旁的田野上,零星立着稻草人,在风中摆舞干瘦的手臂。乳白色的炊烟从村子里袅袅升起,融入淡蓝色的暮霭。
“璇玑宗是一个家族门派,世代定居黄家村,过着普通的农耕生活。”拓拔峰站在田垄上,向我介绍道。几个农夫挑着满箩晒好的稻籽,从他身旁悠然走过。这些农夫粗布短褂,黝黑的脸上闪着健康的红光。扁担前后的两个箩筐虽然一摇一晃,但仔细分辨,却发觉在依循圆的轨迹晃动。
楚度目送农夫们的背影,道:“千万年来,璇玑宗在清虚天的排名一直稳居第五,既不越前,也不会落后。如果不是历代宗主的法力游刃有余,深藏不露,断断做不到这一点。本代宗主黄真,听说更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
我嘿嘿一笑:“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你对璇玑秘道术了如指掌,击败黄真不过小菜一碟。”
楚度不做声,自从杀了丁香愁,他对我一直有些回避。毕竟借助我的力量毙敌,并不光彩。无形中,我在楚度心中制造了一丝无法抹去的阴影。
“明日就要决战,楚兄却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失去了前几战的锐气。”拓拔峰目光一闪,宛如电光石火,似要射穿楚度内心,逼出对方的心灵破绽。
“楚某的心在何处,不是拓拔兄可以料知的。”楚度淡淡一笑,负手走上垄边的稻田。刚刚收割过的稻田留下一截截金黄的短茬,硬直地翘起,像一根根阳光的手指。不远处,堆着几个厚实的草垛,散发着阵阵干燥的清香。
拓拔峰捡起一根稻穗,放在嘴里咀嚼,含糊不清地道:“可我始终觉得楚兄心绪不宁啊。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也好打发漫漫长夜。”
我暗自好笑,拓拔峰这家伙够恶毒,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要让楚度心浮气躁。
楚度哼了一声,靠着一堆草垛坐下,闭目调息。无论拓拔峰如何言语相激,就是不理。
我也安静地坐下来,思索补天秘道术的奥妙。这几个月,我的法术一路猛进,加上有楚度、拓拔峰两个知微高手做伴,天天耳濡目染,不耻下问,对道也有了焕然一新的感悟,以前许多困扰心中的难题,也一一迎刃而解。而因为灵犀脉的功效,妖力臻至了意态的最后阶段,只差一步,便可突破飞升。
夜幕渐临,村子里传来一阵阵喧闹声,打谷场上人影涌动,像是有什么集会。
我笑道:“他们不会是在商议怎么对付老楚吧?”
拓拔峰一拍脑门,恍然道:“十一月初九,是璇玑宗每年庆祝秋收的丰登祭。走,老子带你去见识一下。”一把拉住我,向村子里掠去。
我不用回头瞧楚度,就知道他的气机遥遥锁住了我。其实现在我也不急着逃跑,一路观看楚度与高手们的决战,获益匪浅,顺便还能捞点死人的外快,实在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美事。我早盘算好了,明年一月的最后一天,楚度与公子樱的决战一刻,才是我逃走的最佳时机。
走近村子中心的打谷场,几个鹤发童颜的老头迎向我们,和拓拔峰寒暄作礼。他们都是璇玑宗的长老,个个农夫打扮,精神矍铄。一层层无形的气圈在他们四周散开,浑厚圆转,颇见功力。
“黄真宗主呢?”拓拔峰目光扫过众人,问道。
一个眉毛耷拉到耳根的长老道:“宗主刚用过饭,多半是一个人散步去了。”
拓拔峰欣然道:“也好,大战在即,我就不打扰他了。”
一个秃头长老凑近拓拔峰,声音压得极低:“各派传来消息,至今没有发现四大妖王的行踪,红尘天、魔刹天的妖怪也没什么大动向。”
我心中一动,看来清虚天的人早已渗透北境各地,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楚度和各大掌门的决战,不过是双方互相试探较量的前戏。
拓拔峰道:“四大妖王如果刻意躲藏的话,很难找到他们。据我这些天的暗察,楚度和他们应该保持了一种十分隐秘的联络方式。除此之外,我们还要密切监视罗生天的一举一动。”
秃头长老愤然道:“罗生天这帮兔崽子,迟早养虎为患。”
拓拔峰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罗生天的野心不小,怕是楚度也在他们的算计里。”
这时,村子里各家各户的门口,点起一堆堆篝火,通红的火光照得屋檐下悬挂的一串串瓜果蔬菜色彩鲜艳,五光十色。农夫打扮的璇玑宗门人手持一束束饱满的稻穗,肃立在篝火前,神色庄穆。
一个相貌敦厚的中年汉子站在打谷场中心,手握熊熊燃烧的松明火把,身前耸立着一个高高的谷堆。夜风虽大,但他手上的火把焰苗摇都没摇一下,凝聚成一个明亮的大火球。
秃头长老自豪地望着中年汉子,道:“这是黄宗主的小儿子黄亮,也是璇玑宗下一代的宗主,一身法力已经不在我们之下了。今年的丰登祭,就由他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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