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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镇国长公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赵十一月
“已经派人请了,大概快到了。”那丫头低着头应声道。
宋氏转头与王老爷说了一句:“我去瞧瞧,等会儿就回来。”
这会儿王老爷自也急得很,只是他这个做公公的过去反倒不如宋氏这个婆婆有用。所以,他索性挥挥手,叫宋氏先去照料,他留在房中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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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晚春也听到了消息,她毕竟是做大嫂的,总也不好不过去,于是只得与王恒之略说了几句赶去李氏的院子里。因她那处离得有些远,来回皆是费时,故而到得最晚。
她赶到的时候,宋氏、王若蓉以及王望舒皆是已经到了。王望舒那件靛蓝色的褙子还未换,此时正搂着王若蓉的胳膊抽泣着,见着谢晚春来方才小声说了一句:“娘在里头安慰二嫂呢.......”说罢,又低头擦了擦眼泪,咬着唇与谢晚春道,“孩子没保住,不过万幸没有伤到身子。”
说到这里,王望舒抽噎得更加厉害了。她与李氏乃是表姐妹,李氏腹中又是她嫡亲哥哥的孩子,她这会儿自然难过得很,眼泪一滴滴的滚下来,嘴里喃喃着:“二嫂她也太命苦了,她自小就喜欢大哥哥,后来没法子只得嫁了二哥哥,偏二哥哥又是个胡闹的,整日里与她吵,屋里也一群儿的人!直到现在,二哥哥他人都还没回来呢。二嫂她好容易才有了个孩子,也算是个盼头,这,这可怎么办!?.......”
边上的王若蓉听她提起“李氏喜欢王恒之”这桩旧事不免有些尴尬,轻轻扯了扯王望舒的袖子,可王望舒这哭得厉害哪里能明白她的意思。王若蓉只得开口与谢晚春解释道:“三妹的话,嫂子莫要放在心里。大哥哥一贯是守礼之人,原就是拿二嫂当妹妹看待的。再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大了些后,大哥哥统共就没见过二嫂几回......”
谢晚春听她解释的小心便也不免宽慰一句:“我明白的,你大哥哥的为人,我自然也是信的。”又转开话题问道,“这好端端的,怎地就滑到了?”
王望舒已是哭得“物我两忘”,王若蓉只得担负起解说的重任:“二嫂一贯就有饭后散步的习惯,今日用过晚膳后就只带了个丫头,在园子里走了走。路上想起忘了帕子和扇子,便遣丫头回房去拿,她自己则是留在假山那头等着。没成想,丫头拿着帕子和扇子跑回来的时候就见着二嫂她一身血的躺在地上。假山那头通着池塘的湖石,怕是有些湿滑,二嫂一不小心就滑倒了。”
王望舒说得仔细周全,井井有条,谢晚春一听便明白过来了,不由伸手抚了抚她的肩头,柔声道:“你这孩子,也吓坏了吧?脸都白了。”
王望舒不觉垂下眼,细声道:“是有点儿。”
几个人正说话的时候,宋氏从里头转出来,扫了一眼在场的诸人,叹气道:“也晚了,你们站这儿也没什么用,早些回去歇息吧。我留这儿再守一会儿。”
王望舒哭得泪眼朦胧,红着眼睛抬起头,扬声道:“我不走,我也要陪二嫂!”
宋氏满面疲惫,瞪了女儿一眼,也没了劝说的心思,直接就给王望舒身边的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丫头都是宋氏精心挑选出来的,立马上前,一个劝“二奶奶如今必是疲倦,姑娘在这儿岂不打扰了她休息”,一个劝“姑娘眼睛都哭红了,二奶奶看见了岂不是触景伤情?”......
王望舒脑子哭得一团浆糊似的,被几个丫头簇拥着劝说,不一会儿就被半推半劝的拉走了。
王若蓉仿佛松了一大口气,温声问了几句李氏的情况后就乖顺的告辞了。谢晚春走得比较慢,出门的时候顺手拉了个李氏屋里的丫头问道:“今日我来的晚,不知两个妹妹是什么时候到的?”
那丫头极是惶恐,低着头细想了一会儿才道:“二姑娘来得早些,三姑娘只比您早两刻钟罢了。”
谢晚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着王若蓉已经远了的背影,长眉轻轻挑了挑:“二妹妹果真是个周到仔细的。”
不远处的王若蓉不知怎的竟是觉得如芒刺背,只是她也没有回头,扶着丫头六月的手快步往自己院子去,主仆两个皆是一声不出,默默的走着路。
直到出了李氏的院子,到了王若蓉的华丹阁,主仆二人吊在胸口的气才悄悄松了下去。
六月已经惶恐至极,不免开口道:“姑娘,二奶奶那里......”
“无事,”王若蓉用力抓住六月的手,看了六月一眼,强调道,“二嫂已经醒了,她自己也说了,是滑到。”
六月胸膛的那颗心仿佛稍微平静了一会儿,她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的搀扶着王若蓉进了屋内。只是,刚刚入了内屋,她抬眼一看便吃了一大惊,胸膛的心脏剧烈一跳,险些吓得叫出声。
王若蓉最是个沉静的,她死死的用手捂住六月的嘴巴不让她叫出声,一双妙目则是定定的看着屋里的那架玉石屏风。
那玉石屏风本就是镂空的,依稀可见后头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那男人似也听到了声响,缓步从屏风后头转出来。
他穿着一双粉底黑缎面的短靴,一步一步的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步履极慢却好似踩在六月和王若蓉的心头。





重生镇国长公主 第30章 .31
王若蓉深深吸了口气,一双水眸紧紧的瞪着这人,语调极冷:“三哥哥这个时候守在这里,是准备吓人吗?”
王舟之小时习过武,生得很是高大,偏一张脸又长得极似生母孙姨娘,说一句貌若春花也是使得的。只可惜,自十四开荤以来,酒色之气过重,整个人看着便显得轻浮张扬。他也不在意王若蓉满面的怒火和质问,笑着开口问道:“妹妹误会了,我就是来问问你二嫂的情况。”
王若蓉已是被他这番做派气得浑身发抖,咬着唇挤出颤抖的声音道:“三哥哥非得气死了我才好吗?”
到底不过是十五岁的姑娘,王若蓉一整晚都提着心,此时脸白气噎,再也撑不住了,不由低头呜咽道,“我是女儿家,许多事乱说不得,可哥哥每月里必要生一回事,闹腾一番,惹得老爷夫人气恼,姨娘几次担心,便是我这做妹妹的心里也跟熬油似的......”
王舟之应不得声,只好涎着脸去赔不是:“好了好了,蓉姐儿莫要再哭了。是哥哥我的不是。”
王若蓉不理他,拉着丫头六月的手在边上捡了个椅子,扭头坐下,一面说,一面流着眼泪,泣声求道:“我也不求你全改了,可二嫂那事你可千万别再提了。二嫂那头必不会声张出去,你且自重些不要生事,权当就这么过去了罢。”她哀哀求过后又是恨声威胁,“倘真是叫旁人知道了,爹爹必是要打死你的,我和姨娘也没什么法子,只得替你念几卷往生经了......”
王若蓉这般软硬兼施,到底是叫王舟之也知道了些好歹,连连点头:“听你的便是了。”他最怕的便是王老爷,偏王老爷朝中事忙,大多心思都放在两个嫡子身上,这才叫他越发放纵起来。
王若蓉看着亲哥哥那没脸没皮的模样,气得不行,只能强撑着细细嘱咐几句,说到后头忍不住又劝说道:“三哥哥,你与我同岁,再过几年也是要定亲了,还得要多想想自己日后前程才是。二哥哥虽也胡闹但读书科举上面从来不敢耽搁,如今已是举人。且二哥哥乃是王家嫡子,又有得力的母族和妻族为援,日后前程总也不必愁的。三哥哥与我皆是庶出,现今这般文不成武不就,只知沉湎酒色,来日又该怎办?”
王舟之听到这个便觉得头疼,捂着脑袋听了一会儿,很快便打了个哈哈赶忙退出去了。
王若蓉看他那不争气的模样便心塞得很,气恨得把手上的帕子都给丢出去了,晚上又在床上哭了一场,叹息自己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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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晚春回去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李氏的事情。
她当时入屋的时候便觉得奇怪:王若蓉脚下的绣鞋上沾着新鲜的湿泥和柳絮,也就是说她晚上在外面转悠了很久,很有可能也去过李氏出事的池塘边——那处的池塘边上种了许多垂柳,四月里方才开始飘絮,风吹柳条荡柳絮,湿泥里总能看见一些柳絮。
当然,这都是推测出来的,当不得真,更加不能作为证据。
所以,谢晚春与王若蓉说话的时候,故意用抚慰的态度抚了抚她的肩头。她指尖触到的那一块布料已是微湿,显然是因为王若蓉在外面走了好一会儿,边上又有花木,所以才会被夜露打得这样湿。
最重要的是,当谢晚春开口说“也吓坏了吧?脸都白了。”的时候,王若蓉的身体几乎有一瞬的僵硬——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为了更确定一些,谢晚春出门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丫头王若蓉来的时间。要知道,王若蓉的华丹阁离李氏的院子并不算近,她本不应该比王望舒来得早。
几项相加,谢晚春几乎立刻就确定了此事与王若蓉有关:或许是她害李氏滑到;或许她是在场的目击者......
不过,这和谢晚春又有什么关系?李氏这个受害人都自称是“不小心滑到”,谢晚春又何必故意把事情挑开,惹人厌烦?
更何况,对于现在的谢晚春来说,最要紧的事应付王恒之。
心下这般想着,谢晚春轻慢的垂首理了理自己的袖子以及衣襟,推开了房门去看坐在屋子里等她回来的王恒之。
王恒之正坐在临窗的榻上照着棋谱摆棋局,翠色的袍子浸在灯光里,华美精致的暗纹似水一般流动,如同春日里绕过青山的碧波。他一贯过目不忘,只看一眼便放下棋谱径直摆起棋局来,十指皆是修长白皙,遥遥望去,几乎与他握在手中的白玉棋子颜色相仿。
“弟妹怎么样了?”王恒之随手搁下一颗棋子,开口问道。
玉棋子被轻轻扣在榧木棋盘上,发出轻微的声音,犹如乐器击打一般的悦耳。
谢晚春从门口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看着这局棋,应声道:“不幸中的大幸,孩子虽是没了但人没事。”顿了顿,她又忍不住顺嘴批评了一下王家的家教,“不过你二弟也太胡闹了,这会儿居然还没回来,还说是什么‘与友人月夜对酌’!都说‘修身齐家平天下’,他倘若不好好照顾二弟妹、管一管屋内那些莺莺燕燕,日后便是做了官也少不得要被御史参个‘治家不严’,前程有限的很。”
“我们已是夫妻,这一句‘你二弟’未免显得太生分了。”王恒之刚刚摆好棋局,闻言不过是轻轻的蹙了蹙剑眉:“不过你说的很是。前些年镇国长公主一力压制世家,我爹觉得二弟性急冲动容易出事便压着他不让出仕。二弟也是心里气不过,干脆进士也不考了,只与那一帮纨绔或是风流文人日夜交际,一心专研酒色诗文。如今想来,倒是家里误了他。他的事,我会去和父亲说的。”
谢晚春一时无言以对,默默的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全天下的锅居然还真的可以都丢给镇国长公主啊!
王恒之见她神色古怪,便示意她坐下:“下一局?”
谢晚春随意的扫了一眼棋局,颇起了些兴趣,眨了眨水眸:“我要执黑!”棋盘上黑白交错,可白棋的大龙显然快要被围死了。谢晚春这是打算在棋盘上杀一杀王恒之的威风,也算是出口气。
王恒之神态冷淡,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把装着黑子的棋盒递给她。
谢晚春轻松了些,厚着脸皮问他道:“是轮到我了吗?”话声还未落下,她便毫不客气的先落了一子。
王恒之并不与她争论这些,动作优雅的捡了颗白棋子落在棋盘上,开口道:“之前我问你是否要与我同去江南,你还没回答我。”
谢晚春捏着黑玉棋子,犹豫了一下,这才试探着抬眼问道:“你这一回应该算是奉命随钦差出行,还能带上亲眷?”紧接着,她又跟着落了一子。
王恒之似是一心都在棋盘上,垂眼端详着棋局,随意应道:“实际上,这回我与吴御史要分作两路走。吴御史奉圣命担任巡盐御史巡视江南,有锦衣卫护道,走的自然是明路;而我则是需要先去与江南那头的眼线接应,乃是暗路。下头有个县丞暗中托人上书,死前留了几本账册,据说可以作为盐商勾结官员贪墨盐税,做空账的证据。我便是要先去看看那账册的真假,免得叫钦差着了那些人的道。”
谢晚春闻言一怔,很快便明白过来了——这种时候王恒之愿意带上自己,怕也是为了要掩饰一下出行的目的,叫江南那些人放松警惕。这般想着,她已是有了几分意动,只是把棋子捏在手里,还有些许犹豫。
王恒之这时候忽而又开口加了一句:“实际上,这回虽是要查盐务,但皇上那头已是得了消息说‘前西南王世子齐天乐如今就在江南’。所以,皇上特意下了暗旨,让我和吴御史协助锦衣卫搜查前西南王世子齐天乐的踪迹。”
谢晚春本还在思忖着下一子该如何走,忽而听到“齐天乐”这三个字,手指不觉一颤,落子的位置跟着一移,一不小心便自走了死路。
王恒之自然是察觉到了谢晚春这反常的态度,目光沉沉的落在谢晚春的身上,似有几分揣测,徐徐开口问道:“怎么,很惊讶?”
谢晚春很快便反应过来,神态冷静,从容自若的找了个理由:“是有点,毕竟这是大事,没想到相公居然会告诉我,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毕竟你姓谢,”王恒之吃了一大片的黑子,抬起头对着谢晚春一笑。他一贯冷脸,此时微微一笑便如春风破冰一般的令人不觉生出由衷的欢欣与雀跃,“从镇国长公主射杀西南王,平定西南时候起,谢齐两家便是死仇。你倘爱惜性命一点,自知道如何守口如瓶。”
谢晚春咬着牙看着棋盘上逆转的形势,抬起头勉强笑应道:“相公说的是。”顿了顿,她柔声改口,“既是如此,我也不放心相公独去,此回我便与相公同去江南吧。”
王恒之并不意外,轻轻的“嗯”了一声。因为现下棋盘局势大变,胜负已分,他也没了穷追不舍继续下下去的心思。所以,他姿态闲适的端坐在位置上,抬眼看着谢晚春,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谢晚春瞧他成竹在胸的模样便不自在,乌黑浓密的羽睫忽而一扬,好似蝴蝶扬起的蝶翼一般轻盈美丽。她语调温柔的给王恒之添了个堵:“不过,既是要对付齐天意,相公还需学几手保命的招式。要知道,当今之世论及武功,齐天意也算是难见敌手了。”
王恒之神色不动,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重生镇国长公主 第30章 .31
谢晚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一面对着王恒之笑一面恨不能把这个不好好问问题的家伙踢出门。好半天,她才小心的开口应道:“我猜的。少时住在宫里,我便曾听宋天河与大堂姐说过,论武艺上的根骨悟性,齐天乐乃是他平生所见的那些人里可以排上第二。从那时起到现在也差不多已经过了十年了,齐天乐又有家仇在身,必是勤学不辍,更进一步也是常理。”
谢晚春说完话后也不等王恒之开口,动作迅速的伸手去收拾起案上的棋盘,委婉客气的踢人出门:“相公棋艺高深,我自是不及,今日是我输了。不过现在也晚了,我马上便要去沐浴更衣,早些安置。不知相公你......”
她一双黑眸明亮的好似一泓秋水,明眸善睐,看人的时候无情似有情,总是能把人看得心肠发软。只是,此时她正眸光盈盈的看着王恒之,满眼都写着四个字:好走不送!
王恒之与她对视片刻,忍俊不禁,到底还是点了头起身出门去了。
从房门跨步出去的时候,王恒之一抬头就能看见明月悬于中天,在庭中洒落似水的银光,犹如白霜覆地。他不由的抬手捂住额角,唇角弯了弯,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自谢晚春那日“病好”起,两人每每相对,谈话的节奏都被她掌控着。直到今天,王恒之才觉出与他对局这人也并非无懈可击的完人。他之前略输一筹,不过是因为自己面薄且又未摸清她的套路罢了。
不过,既然她深知内宫之事又对齐天意的消息有所反应,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此回江南之行必能揪出她的真正身份。
这般一想,王恒之的心情越发轻松,步履轻快的便往书房走去。
屋子里的谢晚春虽是送走了人,心里却仍旧是老大不快,不仅仅是因为今晚王恒之的咄咄逼人,而是她与王恒之提起了宋天河,也想起了件往事。
所以,沐浴之后,谢晚春也就没再折腾什么,直接睡下了。临睡前,她还特意交代了琼枝点一炉安神香。
只可惜,安神香并没有安抚谢晚春的本就不大好的睡眠,甚至,她又做梦了。
她梦见谢池春带着宋天河以及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下嫁西南王府、射杀西南王后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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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王死后,齐天乐被王府的死士护送离开,整个西南王府都成了一片火海。
周围的地方到底不安全,宋天河手下的精兵干脆就地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安营扎寨,暂且停歇一晚。谢池春也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洗了个舒坦的热水澡,换下那一身黏答答、血淋淋的嫁衣,步行着去主营寻宋天河。
宋天河还未歇下,正坐在营帐中看书,一手支着下颚,一手翻开书页,一头漆黑柔软的长发并未束起而是松散的披在肩头,神态懒散,带着他一贯的从容不迫。
但是,当一个人目睹宋天河杀人的模样,见识过营帐外视他若神明的士兵,看见他身后挂着的件甲衣和刀剑。那么,即使是在昏黄的灯光下,宋天河平凡的五官也会充满了难以言喻且不可忽视的魅力。
宋天河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的招了招手,另一只手的手指仍旧是放在书页上。
谢池春明白他的意思,挑了挑如墨似的长眉,披着一头刚洗过,湿漉漉的乌发,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宋天河的跟前,很不见外的坐在了他的膝上。
谢池春的主动和顺从到底让宋天河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把书卷合上,慢条斯理的从案上拾起干布巾替谢晚春擦了擦她还滴水的湿发。感觉到怀中人一瞬间的僵硬,宋天河甚至还很是体贴的放缓了声调,哄孩子似的开口道:“我说过,不杀你。”
说罢,他还伸手在谢池春的头上轻轻的拍了拍。
不得不说,宋天河确实是猜到了谢晚春的恐惧——她现在整个人被在宋天河怀里搂在怀里,甚至无法看到对方的动作,也就是说:宋天河只要用一点力气就能拍碎她的头盖骨又或者掐断她的脖颈。
只是,谢池春很了解宋天河的脾气,她强自放松了身体,自然而然的转过身用手搂住宋天河的脖子,笑盈盈的与他道:“只是看不见你的脸,有点紧张。”说罢,她还眨了眨眼睛,很是认真的对着他笑。
“好吧,你说了算。”宋天河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她的甜言蜜语,一边替她擦头发一边问她道,“中午那一箭你本可以直接射死齐天乐的,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故意偏开心口吗?”
谢池春知道自己瞒不过他——她的箭法本就是宋天河教的,西南王离她那么远都可以一箭穿心,没理由一箭射不死齐天乐。她有点紧张,不自觉的抿了抿唇,斟酌着词句解释道:“只要杀了西南王就好了。齐天乐他什么也不知道,是我辜负了他。倘若我今日真的杀了他,我一辈子都会于心不安,一辈子都会记着他。今日留他一命,也算是了断旧情。”说罢,她凑过去吻了吻宋天河的额头,柔声道,“还是说,你希望我一辈子都记着他?”
宋天河嘴上嫌弃着“坐好,你头发上的水蹭到我脖子上了”可面上到底还是显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来,他认真的替谢池春擦着头发,不免叹气:“虽是如此,到底是养虎为患。留齐天乐一命,西南人心便会不散,我们要平西南便是事倍功半,至少需要在此呆上三年。且齐天乐的根骨悟性在我平生见过的人里能排第二,若是不能直接杀了他,假以时日恐怕不容小觑。”
谢池春眨了眨眼睛,一双水眸亮晶晶的看着他,充满期盼的开口问道:“排第一的是谁?”
宋天河一见她这模样就猜到她的心思,忍俊不禁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想得太美......你是女子,气力本就比他要弱一筹,根骨也稍逊于他。”说到这,他顿了顿,语声倨傲,“排第一的就在你眼前呢。”
谢池春自作多情了一回,恨不得上前咬他一口,只是看着那铁皮似的蜜色肌肤,只得愤愤的嘟着嘴抱怨一声:“老男人的自卖自夸!”
这个“老”字算是戳到宋天河的死穴了,他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揪了一下谢池春的头发,惹得谢池春重又凑上去吻他。
深夜的凉风从营帐外边吹过,她就那样缩在宋天河温暖的怀里,那或许是世界上最安全、最危险的地方。她搂着宋天河的脖子,落下一个个细碎的吻,直到吻到他的唇上,然后就被宋天河紧紧搂住了。
宋天河手上那已经半湿的帕子落到了地上,双手轻柔的抱着谢池春,认真的吻着她。
那样绵长而温柔的吻,带着一种宋天河少见的小心翼翼,几乎让谢池春忘记了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危险、多么的可怕。
只是几乎。
当她仰着头回吻宋天河时,长而卷的眼睫好似初冬时候被积雪压着的花枝一般轻轻颤着,双颊微红如同牡丹花蕊中央渗出的那一抹红。
她看上去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享受着眼前的吻,可她内心的某个角落却依旧是冰冷的,依旧无比畏惧且防备着面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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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睡得不好,谢晚春白日里的心情和精神自然也跟着糟糕起来,偏偏她今日还需去劝慰失了孩子的李氏!
说真的,她觉得噩梦连连的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人!
琼枝和碧珠都能从谢晚春这难看的面色上看出她照顾的心情,就连调皮玩笑的话都不敢多说了,动作极快的服侍着谢晚春起来,替她换了一身鹅黄色交领绣竹叶梅花的长袄以及银白色素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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