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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婚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薛湘灵
管隽筠笑着起身,回过脸朝着张夫人一笑:“叨扰这么久,实在是过意不去。等回去收拾好了,改日请夫人过府再进地主之谊。”
“不敢不敢。”张夫人笑着还了一礼,谁敢承这份情。先后两位丞相夫人,哪一位出来都勾人受的。
终于见到了一脸沉郁的诸葛宸,时隔这么久以后再次看到男人这种神情,知道不可避免,却只是希望永远都看不到。只是事与愿违,还是看到了。三个孩子都在后面的马车上,只有夫妇二人坐在诸葛果平日做的鞍车上,诸葛宸没有任何官职,坐在鞍车里多少有些委屈了人。
“累了?”看他微微闭着眼不说话,以前见到这种神态,就是事务繁杂到不想说话的时候:“这几个时辰耗了你多少神?”
“嗯。”诸葛宸答应了一声:“头痛,明儿我进宫去。”
“进宫?”管隽筠压低了声音:“这个是好玩的,还要进宫去呢。”
“给人看病。”诸葛宸睁开眼,看向漆黑的夜色:“倒是要看看这个症候有多重,号不准这个脉,怎么开方子,如何才能好?”
“谁知道里头是不是刀山火海的,你去了怎么成?”管隽筠实在不想他以身试险,看得出来姜辉有很深的顾虑在里面,要不怎么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得跟他一样:“就是荣立他们都不轻易进宫,你进去做什么?什么症候,我都能号准这个脉,不过是皇帝想要看看这群跳梁小丑究竟想要蹦跶到什么时候,还有多少丑态没有拿出来。”
诸葛宸噗呲一声笑起来,所有的阴郁随风而散:“这话要是被人听见,一准气坏了。怎么就是跳梁小丑了?”
“一个巡城御史,官儿不大但是手里却是实实在在掌握着京城防务,居然能叫门客用一千两金子给卖了,还不是卖给自己人。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到这种门客,也知道主子高明不到哪儿去了。”管隽筠压低了声音,不住埋怨着。
诸葛宸只好用咳嗽掩饰自己的笑意:“这话也只有是我夫人才能说出来,不过真是字字珠玑,让我等须眉男子望尘莫及。”
“少灌米汤,我知道你心里琢磨什么呢。”管隽筠不无担忧:“你方才在张大人府中没有出来,我的心就悬在那儿。就是妹婿来了,也还在犯嘀咕。只怕是这些人设了个套儿给咱们往里头钻,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在京城里,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若真是这样的话,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想多了,哪有那么多麻烦。”诸葛宸捏紧她的手:“没那么玄乎,不过姜辉也跟我说,这次总是需要冒险的。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麻烦,皇帝在深宫里多日不朝,偶尔只看到太医从内宫出来,写出来的方子让人看过,都是四平八稳的方子和用药,谁也不知道皇帝心里究竟是怎么盘算的。”停了停,压低了声音:“姜辉他们有意要找回先头的皇后母子,说什么都是皇帝嫡配皇后,还有个皇太子在里头,就是被废黜了,也是嫡子。”
管隽筠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果然是应验了。这样子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个位子就那么好?”
“不是那么好,而是这些宠妃不知道怎么摆好自己的位子,不懂得自己不过是供人赏玩的猫儿狗儿,若是主人一个不高兴,是可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诸葛宸收回手,看着窗帷随着夜风起伏:“你知道这位爷,不是任人捏鼓的。如今被人软禁在寒宫中,形同囚犯。有朝一日他出来了,不论是有功还是有过,恐怕都是不得善终。所以叫人踌躇不前,我进宫去也是想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唯独一点叫人不得决断。”
“寒宫中还住着那位张贵妃呢。”管隽筠一语道破:“只要张贵妃未死,就能有转机。”颇为肯定的语气,可见对这群人有多了解。只是因为从小一处长大,她用的每一处心思何曾瞒哄过人?不过是不与人计较而已。
诸葛宸笑起来,神情明显松缓下来。要是说自己先时还有一丝顾虑,也因为她的一番话而全部全部瓦解,有人说女人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在他看来,实在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姜辉并没有露面,而是让张彬照着昨日在他家商议好的,将诸葛宸从西角门带进了皇宫,巡城御史带人进宫给皇帝诊脉,本来还是件需要层层通报的大事。只因为这个官职是在高国舅门下买来的官职,就算是有人要问也无从问起。
诸葛宸先时也有一丝隐忧,只要是这些黄门太监里头还有一个人认识他,恐怕就没法子继续下去。只是沿着甬路走了许久,那些黄门太监无数次从眼前走过,都没有一个人认出这个清瘦而且还留着髭髯的中年男人。
身上背着那个大大的青布药囊,一身青布长袍,只差手上摇着一个走街串巷的手铃了。这样子,就是个民间不得志的江湖游医。
到了寒宫门口,诸葛宸第一眼看到了曾经建章宫的大总管季英,天长日久加上他自己没有从前那领朝服护身,一时间季英并没有认出他。而是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张彬:“张大人,此乃内宫,怎能带着民间野汉子到了这儿?”rs





代婚 第九卷 终卷 第四章 信任
“微臣奉姜丞相钧旨,请这位大夫来给皇上请脉。”张彬口口声声把姜辉放在第一位,只要是皇帝身边的人都知道,姜辉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偏偏这根稻草也没有个爽快话,难得出来一趟,每次出来也不过是四处走走看看,让这些有着一丝希翼的人都看不到出头之日在哪里。
“须有丞相手谕才能进去。”季英打量着跟在张彬身后的诸葛宸,顿时疑窦丛生:“你是,你是丞……”差点就跪下了。
“可不是程大夫。”张彬接过话茬,没有让季英继续说下去。季英也来不及看所谓的丞相手谕,慌不迭打开门放两人进去。
季英赶紧接过诸葛宸背着的背囊,将手里的拂尘掖在腰上:“这边走这边走。”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推开大门,警惕地看看身后,唯恐被人看到这一幕。至少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皇上……?”张彬毕竟官职太低,不敢太张扬也不敢太冒昧,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好些了?”
“大人见了就知道了。”季英还是担心自己看错了,诸葛宸不置一词不说,还跟从前大不相同的打扮,颌下都有了髭髯,跟从前那位丞相大人几乎换了个人。
寒宫虽然是皇宫中最冷清的地方,只是这亭台轩馆并不输于任何一座宫殿,甚至形制上还要胜过许多地方,还有一点也不是别处能够比拟的:说是寒宫,多半都是帝皇的宠妃失宠以后才会到此,所以寒宫里更显壮丽。不过是冷清多了。
两人远远看到凉亭中。皇帝穿着一身青色的云锦长袍跟一个女子对弈。张彬不认识那人,诸葛宸却认出那就是早年失宠的张贵妃。看来女人还真是说对了,只要是张薇没死,这件事必然会让所谓的华妃贤妃输到最后。
“谁来了?”皇帝听到有人说话。慢悠悠下了一子。
“恭请皇上圣安。”张彬看了眼诸葛宸,诸葛宸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些什么。
“你一个巡城御史。怎么就到了朕的内宫里来了?还要脑袋不要?”皇帝语气一如既往,根本就不像是久病沉疴的人。
“微臣担忧皇上龙体,特意请了一位有名的大夫来给皇上请脉,巴望皇上早日康复。”张彬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哦,有名的大夫?”皇帝侧过脸,看向随同张彬一起来的人。诸葛宸由此也看清了多年不见的皇帝,两人同时都是一怔。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地神情。旋即消失殆尽:“这位大夫是打哪儿来的,怎么向往没见过。”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诸葛宸自忖自己不过是一介草民,皇帝这话显然也是在洗清自己的身份,既然是这样就不要擅自做主。当作从前见过一样。这些人都说没见过自己,不定会是坏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至少能够让他们放松警惕。
“你是大夫?”皇帝挑起一侧眉头:“会治什么病?”
“疑难杂症多有涉猎,只消诊脉毋须病家开口,就能知道主何病症,该用什么药。”诸葛宸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很容易让周围以为这个精瘦的男人,不过是个游走于民间的赛华佗。
“好,那你给朕看看。”皇帝没有示意他坐下。诸葛宸没敢坐到皇帝对面。季英赶紧搬了个小杌子过来,让诸葛宸能够在一旁斜签着坐下。诸葛宸从背囊里拿出小巧的脉枕放到棋称边,伸出三个指头给皇帝号脉。
眉头微微拧着,皇帝似乎是有些不妥当,不过任何人都不能说自己时时都是六脉安和。即便坐在对面的人是皇帝也是一样,诸葛宸抬起头:“草民敢问皇上。近来睡得沉?进得如何?”
“还好,胃口也还好。只是夜间睡得不沉,难以安席。”一旁的小黄门太监代答,皇帝没有否认,不过是淡淡地开口:“是睡得不沉,不知是因为心思太多还是什么缘故,吃了不少太医局开得安魂汤也没见好转,你有什么法子能替朕排忧解难?”
“请皇上但放宽心,草民虽不敢说药到病除。总能让皇上睡得安稳。”诸葛宸略微沉吟,接过季英送来的纸笔草草写下几味药物:“这剂药,不用皇上即刻服用。夜间睡不沉的时候,再叫人抓了来,隔日一碗便可有效。”
皇帝接过药方看了看,转手递给侍立在身边的张薇:“看看,可认识?”
张薇还未认出诸葛宸,神情间比起早年的张扬跋扈也好了很多。或者是因为服毒后被人救了过来,已经看透世情,面色安稳平淡:“这个臣妾可不通,不过大夫开的方子总有他的道理。若是真能解开皇上心头烦闷,也是一件幸事。”
“听见了?”皇帝看了眼身边的小黄门,方子放在桌案上。小太监赶紧磕了头,拿着方子找人去抓药。此时皇帝身边只剩下几个诸葛宸认识的人,皇帝扬起脸:“都下去。”
张薇许久没见过皇帝这样的神情,不知道这个外臣带进来的民间游医究系何人。有些担忧地看向皇帝:“万岁爷?”
“没认出来?”皇帝看着她:“再看看这是谁?朕的丞相回来勤王救驾了。”
“草民不敢。”诸葛宸因为这句话,隐隐觉得有些鼻塞。好像皇帝曾经许以官职,或是再多的赏赐都比不上此时的信任,不过早就习惯了隐藏自己所有的情绪,并未有任何多余的举动,给皇帝磕了个头便跪在当下。
“起来说话,你当下跪着朕反倒是不知能说些什么了。”皇帝微微一笑:“做了这么久的世外仙人,怎么舍得回来?真的预备勤王护驾?若是这样,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万岁爷,他是?”张薇还是没能认出他是谁,只是皇帝口中的丞相不会是姜辉,那就只剩下诸葛宸了。
“筠儿的夫婿。”皇帝一笑,似乎从前所有的不快都成为过眼烟云,也承认了诸葛宸才是管隽筠的夫婿,这一直是他最难以释怀的心病。到了任何时候,那女人都是他心底的筠儿,没有人可以取代。
“筠儿?”张薇惊讶地看着诸葛宸:“她人呢?”
“过些日子就能见到她了。”皇帝相信一件事,只要看到诸葛宸就能见到管隽筠,他们始终都不可分。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两人都不会分开。从前皇帝一直都是为了从身边相伴的女人身上,看到管隽筠的影子或是气息,哪怕只是一笑一颦的相似,都要得到。只是没想到,这世上始终都只有一个管隽筠,而且早已为人妻为人母。而他身边的女人,或许由始至终才是要跟他过一世的。
这次出事以后,到了寒宫见到已经心如死灰的张薇,在这样的岁月里见到的女人,是自己曾经同样无法释怀,因为她才是对自己知之甚深的。一如诸葛宸和管隽筠这对夫妇一样,唯一庆幸的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知道世上同样有个女人在等着自己。由此也想到自己的结发,已经被贬出宫的张莲。张莲带着两双儿女住到了离宫,与皇帝许久不见了。
张薇仿佛对那件事不甚介怀,只是看着皇帝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筠儿了,应该是不会变的。她总是她。”
“你也还是你。”皇帝笑着让她坐下,转过脸看着诸葛宸:“既然是回来了,就是胜券在握了。你想要做什么,先说给朕听听。”
“皇上圣明,请皇上明示。”诸葛宸不打算在皇帝面前说出自己的心思,不是因为有什么纰漏。而是皇帝受此奇耻大辱,绝不会轻易放过每一个人。一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恐怕皇帝早就想好了。
“这些人连巡城御史的差事都卖了出去,简直是一堆饭桶。朕朝中要这些饭桶做什么!”皇帝冷冷一笑:“先前朕还以为他们软禁了朕,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主意。若是真能有太出息的计策,朕倒是心服口服。哪知道是这么没脑子,简直丢人。叫人看着办好了,朕不想再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臣有件事求皇上明示:高贤妃已有龙胤在身,不知该如何处置。”这话是张彬听太医局的太医说的,要是没有龙子护身,一个小小的妃子怎么敢兴风作浪?
“留着给他娘报仇不成?”皇帝转过身:“朕就是断子绝孙,也不要这个孽障。”
“是,臣遵旨。”张彬心底颤抖了一下,难怪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一旦有人想要染指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威,真的是胜者为王败者贼,输的那一家注定连性命都保不住。
诸葛宸对皇帝这个吩咐似乎烂熟于心,没有多说一句。立在一旁静等皇帝吩咐,皇帝看着不多说一句的诸葛宸:“怎么,你还有事儿要说?”
“无知小民胆敢染指江山,皇上若不杀一儆百岂能服人?”诸葛宸慢慢吐出几个字:“依照本朝律法,株连九族并不为过。”rq




代婚 第九卷 终卷 第五章 定计
“朕就等着你说这话。”皇帝嘴角漾起一丝冷笑,只有诸葛宸才能说出这话。在腰间摸索了一会儿,从云纹腰带中摸出一枚印玺递给他:“这枚印玺给你,调兵毋须请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担心朕日后加罪于你。此时开始,你重掌相印。是朕的宰相,掌握朝中百官生死。”顿了一下:“朕的身家性命可都是交给你了,若是你反戈一击,朕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草民不敢。”诸葛宸没有接过印玺,只是再次跪下:“宰相之职,至尊至贵。草民鲁钝不敢担此重任,请皇上收回成命。”
“既然不敢担此重任,来给朕诊脉又有你自己的见解,这是为何?”皇帝很恼火诸葛宸欲拒还迎地神情,难道真要自己这个做皇帝的软语相求才肯答应?
诸葛宸似乎没想到那么多,还是坐在皇帝下首的小杌子上,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些什么。这情形让皇帝大为光火,身为帝王被人软禁已经是窝囊至极,哪知道还要被没有任何官职的一介农夫断然拒绝加封宰相的恩遇,旁人想都想不来的恩典,在他这里一文不值。
“难道要朕跪下求你做这个宰相,你才肯答应?”皇帝手里拈着一枚黑子,虽然是带着笑容却比沉下脸更难看。
“皇上如此恩典原不应辞,只是草民乃是山野之人,过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散淡日子,入朝为官还是首辅之职,岂不是会被人诟病。如此一来。不止是草民不能担待,就是皇上的声誉也会受损。草民担不起这个沉重,伏愿陛下以天下为重,不因一时之好恶。将天下轻易托付。”
诸葛宸终于起身回复皇帝的不悦,他不愿再次重蹈覆辙。只要到了皇宫中,就会想起当初所经历的一切。离开京城多年。已经习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只要能够跟他的女人长相厮守。不论富贵贫穷都不要紧,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是拿天下来换,都换不走。
皇帝冷着脸,这样简直就是在说自己不知好赖,反倒是用一个丞相的位子来挽留他,或者是自己这个做皇帝的用天底下最大的官职,来贿赂他一个默默无闻的民间大夫。
“既然是这样。你也不必进宫勤王护驾,朕的生死存亡与你无关。”皇帝衣袖一拂,手边的茶盏掉落在地摔成了好几块。
猝不及防的,张薇忽然脸色煞白,茶盏摔碎的声音深深刺激到了她。身子摇晃了几下,要不是被季英眼疾手快扶住,恐怕就要晕倒在地。
诸葛宸快步过去,抓住张薇的脉门,一手抚着颌下髭髯良久才看着皇帝:“贵妃有孕已经两月,身子孱弱不能多受刺激。”
“两月的身孕?”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诸葛宸,本来的暴怒也因为这件事而消弭于无形。这时候能有一个孩子来给他分担忧愁,即便贬斥了皇后和太子,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后悔。他不是暴戾无情的汉武帝。发妻和嫡子流落无踪,最初也是出于一时之气。如今,好像一切都有了转机。
“是,给皇上贺喜。”诸葛宸也能体味到这份喜悦,为人父所带来的欢喜不是别的东西能够比拟的。
皇帝摆摆手:“先不说你做不做宰相,只说你有什么法子替朕化解这件事。”知道诸葛宸必然是有备而来。说这话也不过是循例而为。省得有人说他这个皇帝太会省事,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都还不肯操心。
“兵权始终都在皇上手中,这是最叫人安心的。管晋捷不日班师回朝,姜辉近在京畿。最要紧的就是人心所向,皇上请安心。至多三日之内,谋逆之人就会绳之以法。”诸葛宸将连夜写好的白折交给季英,季英诚惶诚恐捧在手里,跪着交给了皇帝。
一直都在思忖这件事该如何了结,没想到这个人才回来就给他料理了。接过白折子看了看,熟悉的笔迹看得叫人放心。皇帝自诩为太平天子,并不是不劳心国事。当年诸葛宸在朝中的时候,事无巨细都有人替他料理。
等到了姜辉的时候,一个人办不了诸葛宸那么多事。但是诸葛宸留下的几个人也足够替他分忧,乐得清闲而已。偏偏这几个人还都是老成谋国的忠臣,不论朝中有什么大事小情,都会有人第一时刻出来办事,兴许就以为省心。所以会让那些摸不着斤两的人以为袖手旁观的皇帝,有多么乐得清闲。
这也就是这些人意图不轨最大的诱惑,以为任何一个人到了自己这个位子,都能这样子,只要那群大臣会实心办事,所以忘掉了自己的身份。
“你身在江湖,居然还知道这么多?”皇帝看完白折子,若有所思地一笑:“就冲你这份赤胆忠心,朕给你一个宰相并不为过。何况你女儿还是朕明定的皇太子妃,不过朕把自己皇太子给弄丢了,只怕这个太子妃也就不作数了。”说到这话的时候,皇帝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太多的心事涌到眼前:“罢了,等着事情过去再说。”挥挥手:“你看着办好了,不用事事请旨。”
“是,草民告退。”诸葛宸行礼后倒退着出去,一直都在不远处张望的张彬自忖官职低微,不敢近前。在不远处看着周围,提防贤妃派出的眼线看到这边发生的一切。由此也在关注这边。
皇帝跟诸葛宸之间似乎已经超越了君臣的界限,嬉笑怒骂皆成文章。雷霆雨露真的只是转瞬之间,好像方才皇帝还在发脾气,但是须臾之后,已经是笑容满面。换个人,恐怕已经脑袋搬家。
诸葛宸对这件事始终是熟视无睹,好像这件事跟他没关系。该说的一定要说,哪怕皇帝不高兴也不值紧要。只要他该说的话全都说了,都变得不要紧了。
“那个,丞相。”走在甬路上,张彬没敢接过他的背囊,若是接过来就太不像了。毕竟诸葛宸是以乡间游医的身份进宫给皇帝诊脉,自己堂堂朝廷命官给他打下手,岂不是自曝身份:“方才您是怎么跟万岁爷商议的,属下看着皇上似乎先时都在发火。”
“我不是丞相,乡野之人而已。”诸葛宸笑笑,手里还拿着皇帝在他离开时给的印玺。有点眼熟,好像是家中那枚小印的另一块。不知道皇帝给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了那一枚。或者皇帝真的预备放手,对自己的女人再无心思?真是这样的话,才是太不容易。这么多年终于放了手,让人能够喘口气。
张彬正有些不知怎么接话,诸葛宸却住了脚。一个穿着杏黄色朝裙嫔妃模样的女人,立在不远处的孔雀羽扇下。似乎就是在等着两人过去,单薄而俗气的眉眼全无天家威仪,诸葛宸固然是从来不去看旁的女人,却也见过不少人间姝色。
相形之下,并无一个女子能跟家中那人相比,就是皇帝后宫也是一样。要不为何皇帝到此时都为说过要放手的话,一时间却也想到这位宫妃想要做什么:“她是?”
“高贤妃。”张彬压低了声音:“算是宫中后起之秀,虽说那位李华妃也不是省事的,只是这位高贤妃出身低微,能够升到一宫主位,就因为是给皇上生下了一位小公主。如今又是有孕在身,便将宫中诸位妃嫔都不放在眼里。李华妃所出的皇子夭折以后,皇上身边再无子嗣。”还要说下去,已经被诸葛宸止住了:“行了,我知道了。”
“张大人,你带着什么人入了后宫?”高贤妃一点宛转的余地都没有,说话的语气与民间骂街妇人无二:“难道不知道宫中不得任意往来,何况是民间游医?”耳报神不少,只知道张彬带人来给皇帝诊脉。
“回禀贤妃娘娘,这位程大夫是位目不能视的乡野大夫,最能医治疑难杂症。微臣担忧皇上龙体,请旨姜丞相以后,才敢奉了丞相钧旨入宫的。”事先就统一好的口径,说出来也不容易出纰漏。诸葛宸双目失明过,模仿失明之人不在话下。
“是个瞎子?”高贤妃也不要人过来,自己大步过来伸出手在诸葛宸面前摇摆过。诸葛宸眼睛眨都不眨,没有一丝焦距的停留。高贤妃愣了一下,这还是有趣了。怎么会是个瞎子?来人不是说,张彬带来的人到了寒宫给皇帝诊脉来着,带个瞎子来算什么?
“草民失明已久,看不清人间诸事。却也会算命打卦。”诸葛宸微闭着双目,转过脸:“这位夫人身怀六甲,若是没听错的话,这一胎应该是个男胎。大富大贵的身份,世间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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