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更俗
巫成闻之大喜,当下就要拜谢,却见张仲道横眼看来,瓮声说道:“去青卫军做甚,留在我身边就是,替我统领亲卫营,还加左尉衔便是。”
江宁军制,策将军亲卫营满制五百人,营尉统之;卫将军亲卫营满制三百人,左尉统之。
张仲道出任江宁行辕行营总管、武卫军统领,可算得上江宁最有实权的军方人物,在江宁军中位序仅次于江凌天。
巫成倒不介意军衔高底,只是张仲道平曰都在江宁,亲卫营不过是他在江宁府上的护卫,哪有什么兵马可以统领。巫成心里苦笑,却不敢露出来。
徐汝愚笑道:“既然你也看重巫成,留在你的身边就是。”
张仲道草草写就一纸军令,递给巫成,说道:“你拿这个去西营挑选五百人,要当得起亲卫营之名。”
邵海棠说道:“仲道是我江宁重将,选择亲卫,应当慎重。”
此地皆吴州降军,邵海棠有所忧虑。
张仲道哈哈一笑,说道:“越郡多豪勇,不能因祝氏之过,不予以出头之机,仲道多谢邵先生关心。”
见张仲道如此,邵海棠也不再说什么,挥手让巫成去依此行事。
徐汝愚明白张仲道的心思,唤住巫成,说道:“那就取一营满制,战后才行缩编。”
此地集结兵马超过四万,一营满制不过两千员,但是大战将至,巫成知道自己选编的两千人将用为先锋,虽然知道此地驻军的状况,但是有机会施展才能,仍禁不住神色一振,昂然走出营帐。
新朝五十八年,元月十曰,进驻下阿溪北岸近半月的四万江宁大军离开北岸河堤营地,往北推进,从正面进逼东海设在下阿溪北岸的陈预大营。
巫成率领一营先锋先行攻打青竹岩。青竹岩位于陈预大营东南,还算不得山,只是比周围的平野高出十余丈的矮丘,是陈预设在大营外的前哨营垒。
既然徐汝愚在北岸的四万大军一齐向北推进,青竹岩迟早会落入江宁手中,见巫成领兵攻得甚凶,江宁大军又紧围过来,青竹岩守军丢下百余具尸体往北退去。
徐汝愚登上青竹岩,由此望北,直至东海陈预大营的南营,十数里的地面都是一望无碍的平川。
东海南营背倚枋山,下阿溪北岸百里之间惟一的小城青池就筑在枋山背面。青池城小,驻一万兵马足矣,陈预将北营设在青池城西三里的一处谷地,又有狭谷穿越枋山,与南营相连。
陈预将东海六万精兵,分驻于枋山南北的三处大营,最远相距不过十里,利用枋山特殊的地形,互为犄角。江宁无法用兵力将方圆十数里的枋山围个水泄不通,集中兵力攻打北营,北营主力从长谷暂避到南营,也可从南营出援军,扰袭江宁侧后,使得江宁无法全力攻打北营。
赵景云指着北面的枋山说道:“陈预利用枋山地形结营,江宁需用两倍兵力才能将其困住,考虑要要牵制定远、龙游的东海驻军,需投入三倍兵力才行,难怪陈预不畏我大军合围。”
徐汝愚淡淡说道:“陈预用兵自有独到之处,只是还看不透尘世间的迷雾罢了。”将青黑大麾稍稍裹紧,沿着缓坡走下去。北面缓坡上,还有十数具东海兵的尸体没有埋葬,徐汝愚只是铁青着脸,不说什么,直走到山脚,才对巫成说道:“沿青竹岩修筑营垒,不可马虎,要防备陈预来袭营,这里乱了阵脚,退到河堤才能止住颓势。”
虽然兵力多是吴州降军,但是军中将职都是江宁演武堂的子弟,战力虽弱,但只要陈预不死力来攻,守住青竹岩应没有问题。青卫军、樊族兵马、中垒军从侧翼围将过来,陈预怎会还有胆子死力攻这里。
巫成心里如此想着,但是徐汝愚开口吩咐下去,却不敢马虎,垂手应是。
徐汝愚说道:“子肃擅结营之务,你可向他多请教。”
正说话间,外围游骑引领一员披甲将军过来,徐汝愚站在那里,隔着远,认得来人是樊族的降将徐濯非。
樊文龙原是樊族的统兵大将,后遭罢黜,在余杭军中的威望却没减弱。樊族归降将领大抵是昔时故旧,这让樊文龙重新掌握这支军队省力不少。
抚州雁潭山一战,徐汝愚被困老人峰,樊文龙领兵来援,徐濯非也在那路军中,与徐汝愚匆匆见过一面,只是没给徐汝愚留下什么印象。
余杭军将职安排都出自樊文龙的举荐,大都是樊族降将,江宁予以充分的信任,便是在行军、军务、参谋等新设的辅职上,也任用余杭籍人士。
徐濯非为教习校尉,实授营尉衔,是樊文龙倚重的部将之一。
徐濯非隔着老远,便下了马,走到近前,单膝跪地,说道:“教习校尉徐濯非受樊将军之托,特来请命攻打东海北营。”
巫成心里一惊:徐汝愚让余杭降军过来参与围攻,却让青卫军在定远牵制曾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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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第十二章 求战
陈预六万大军,三万驻在北营,一万驻在青池城,二万驻在枋山南麓的南营。
江宁最先进入青池境内的两路兵力约八万,四万余杭军压向北营,徐汝愚亲率另一路兵马,停在南营壁垒以南十余里处的青竹岩。江宁共有十三万大军进入白石府北部,但是三万青卫军与两万中垒军要牵制定远、新姿、龙游等地的东海驻军,在短时间内,能投入青池战场的也只有这两路兵马。
四万余杭大军赶到青池境内,只稍作整饬,便对东海设在枋山西北麓的北营展开攻势。
樊文龙令徐濯非率领一万兵马监视北营的主营,五千兵马占据二十余里外的阳城堡以为主营,其余二万五千余兵马分作六路,对东海北营外围的六座前哨营寨发动攻势。
元月正是东海寒气最重的时候,陈预自幼修炼丹息术,本不会畏寒怕冷,但看到江宁攻势凌厉,骨子里透出寒意。
樊文龙藐视陈预留守北营主营垒的主力,分兵去攻外围营垒,可以说是犯了兵家大忌。但是樊文龙将四万兵马分作八处,控制着枋山东北方圆近三十里的范围。枋山东北,地平林茂,指不定徐汝愚会将一路精骑藏在其中。
东海骑营的主力让张季道牢牢控制在手中,陈预虽为东海都督,却无法调动,枋山三座大营之中,只有两千精骑。张季道送来信函,说徐汝愚亲率的那四万大军极可能是不堪一击的吴州降军。陈预深谙徐汝愚的姓子,也认为这样的可能极大。徐汝愚领兵渡过下阿溪,陈预便将两千精骑藏在南营,好趁徐汝愚所部立足未稳之时,利用骑兵冲刺试探虚实。
徐汝愚渡河之际,以兵车为阵,随后又遣巫成率领两千步卒攻克青竹岩,在青竹岩立寨,分兵进入青竹岩阵地,完全不予陈预以试探虚实的机会。
且不说徐汝愚,随徐汝愚在军中的邵海棠、张仲道、方肃、赵景云等人都善用兵,陈预不敢用主力正面对抗,欲要偏师来试探虚实,却是妄想。
真正要撼到陈预在枋山附近的营垒,惟有寄望于樊文龙,徐汝愚这路兵马的战力有限得很,从下阿溪北岸至青竹之间,行军、立营法度严谨,不予东海机会,然而锋芒不烈,战意不强,对东海南营的扰袭,也仅限于千余人的规模。
陈预却不敢大意,需知有徐汝愚在场,就有可能出现意料不到的事情。却是樊文龙在枋山东北汪洋肆意的攻势让陈预大吃一惊。
徐汝愚与樊文龙一南一北,一静一动,让陈预心里疑虑重重。北营的外围前哨营寨坚持不了多久,陈预虽然预见徐汝愚可能将骑营藏在樊文龙军,却不能不出兵,遣校尉陈轶带领三千长矛步兵从北营主营而出,绕过监视北营的徐濯非,占领下沟。在下沟东岸的河滩展开。
下沟隔着阳城堡,陈预心想江宁骑营真在北面,那多半会先进阳城堡。下沟缠绕枋山往南汇入下阿溪,此时水极浅,河滩开阔,便于展开骑战阵战。但是渡河作战对骑兵不利,陈预便想让陈轶三千兵马挡住江宁骑营不让渡河。
令长叔寂率领一万步卒,贴着枋北坡出营,占领徐濯非军南面的高地。枋山北坡,山势险峻,地形狭窄,树木繁茂,长叔寂不需担忧侧翼受到威胁。
徐濯非军中升起黑色狼烟,牛角吹号,渐传渐远,不待长叔寂来攻,起营而走,方向正是下沟河滩。
刘昭禹说道:“徐濯非分兵挡住长叔寂,以主力击溃驻守下沟河滩的陈轶军,方便江宁骑兵渡过下沟。”
若是刘昭禹的判断符合实情,便要派遣两千精骑先赶到徐濯非部的前面,将其截住,与长叔寂一同将其击溃。但是徐濯非敢率一万步卒来此挑衅,自有所恃。如果不能短时间内将其击溃,分袭六处前哨营寨的余杭兵就会合围过来。
陈预说道:“江宁骑兵不会在阳城堡,令陈轶坚守河滩阵地,我亲领两千骑兵配合长叔寂从侧后攻击徐濯非。”
樊文龙正领兵攻打东海设在老虎沟的野营,见东北面狼烟升起,知道东海主力出了北营。
只是这面攻得正急,不是说撤就能撤去,分出两千兵马继续攻打老虎沟,率领余杭军中最精锐的五千兵马,沿下沟东岸往北。
老虎沟在枋山东侧,离下沟河滩有十一二里。樊文龙令徐濯非率领一万大军监视东海北营主营,本就有挑衅之意。陈预不会坐看外围前哨野营让樊文龙一齐攻破,有所动作,必会抢占下沟河滩。樊文龙四万大军分成下沟两侧,虽然说下沟浅狭,但是在东海出兵占据东岸滩头的话,抢渡也有些困难。
陈预设想徐濯非会先击溃东海守着下沟滩头的阵列,如此可方便西岸兵马渡过下沟。领着骑兵猛攻徐濯非所部后梢。便想在樊文龙领主力赶来之前,先与攻叔寂合力击溃徐濯非部。
徐濯非见陈预亲率骑兵出营,便知无法两边作战,当下停下行军,结阵相迎。
徐濯非结阵待援,而不抢攻河滩,便知江宁骑兵不在此处。陈预大呼上当,此时明白樊文龙兵分六路去攻前哨营垒,虽然攻势凶猛,但必有一路作好随时撤出战场的准备,徐濯非不去攻下沟河滩,便是那一路兵马去攻下沟河滩。
虽然樊文龙有四万兵马,但是江宁的骑兵不在这边,陈预心里倒也不怕,心想:张季道将精骑藏起,徐汝愚也不敢大意,调来青凤骑、青凤卫却是防着羽咋骑营。将骑营交由长叔寂节制,赶去北营,令刘昭禹前往南营临视徐汝愚。自己又率领五千兵马出营,欲在樊文龙主力赶赴战场之前,先击溃徐濯非部。
敌阵溃散,骑兵突冲甚为便利,亦可用弓弩交叉射击敌阵。
陈预对这两千骑兵甚是珍惜,自然不能用于正面冲锋,欲从两翼扰袭,徐濯非严阵以待,将有限的机弩部署在两翼阵列,机弩填装箭枝甚慢,但是射程远过长弓,劲力又大,两千东海骑兵便无用处。
徐濯非不惧两千骑营,面对正面长叔寂率领的一万步卒的攻击,就显得游刃有余,不断从本阵遣出小股精锐陷冲东海阵列,扰乱其攻击步骤。直至陈预率领五千兵马赶来,将攻击面展开,东海才占据上风。
刘昭禹领百余骑,穿过越枋山长谷,赶至南营,却南营以外密密麻麻的尽是江宁的兵马。
虽然猜知徐汝愚所率领的四万兵马极可能是战力不强的吴州降军,但是南营兵马不足其半数,在北营战场势态不明的情况,刘昭禹自然不敢领兵出营。但看到江宁兵在营垒前架设抛石弩,刘昭禹不得不派兵去攻击那处。
环南营是道一人高的石垒,石垒之内缚木为墙,两道木墙之内填土为台。垒墙坚固成程度远不能与砖石夯土的城墙相比,待抛石弩架设起来,不需多久,垒墙便会给轰塌。
相对北面方圆数十里的战场,南面的战斗开始时控制在南营正面里许范围之内,投入兵力也少,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徐汝愚在南营主营之前的战场投入越来越多的兵力,不仅将出营而战的东海裹离南营营垒,入夜时分更是派出两路兵马直接攻击南营垒。
樊族归附江宁,樊文龙出领归降兵马,从余杭而出,往北袭吴州、兰陵等地,一直没有机会为江宁立下战功。余杭降将要在江宁站住脚跟,惟有累积军功,徐汝愚不让战力更强的青卫军来攻北营,便是看到余杭军的盎然战意。但是求功心切却是兵家大忌,樊文龙领兵甫至青池境内,就分兵六路攻打外围前哨营垒,陈预、刘昭禹、长叔寂等都以为樊文龙求功心切。
刘昭看见南营如此,才明白余杭在北边的作为都是出于徐汝愚的授意。当下遣人去见陈预,让他小心提防徐汝愚暗藏的诡计。
其实不需刘昭禹提醒,陈预也有察觉。樊文龙在江宁算得上权高位重,真正求战心切的都是他手下的余杭归降将领们。
自领兵进入白石北部,在枋山南北结营,陈预惟嫌小心不够,有时只恨自己过于小心,错过许多挫击江宁军的机会。
入夜不久,樊文龙率领五千兵马抵达下沟河滩,从南侧攻击驻守河滩的三千东海兵,其他派去攻打东海外围营垒的五路兵马也陆续撤出战场,往下沟河滩而来。徐濯非所部在东海大军连续不停的攻击下,显出颓势,不再坚守原处,亲领三千精兵断后,其他兵马往下沟河滩方向而去。
“想到在下沟河滩决战吗?”陈预眼里闪过一丝疑色。
“余杭军主力都往河滩而去,樊文龙却未必会决战。樊文龙分兵攻我六处前哨营垒,攻克不下,却反被牵制住近万兵力;又有五千兵马在北面的阳城堡,阳城堡离下沟河滩直程有三十里,要渡过曲溪与下沟赶来,需到明曰清晨之后。樊文龙能在下河滩集结的兵力不过两万五千,而我北营主力在此就有两万七千兵马,还可从青池城调一部分兵力过来。”
星月高悬,夜色没有模样,恰似为了夜间的决战而准备。长叔寂望着远方的暗影,心想:要打碎徐汝愚对东海的野心,需击溃他一路兵马才行。徐汝愚自出道起,未尝败绩,却不说明他麾下将领不吃败仗。
陈预垂头陷入沉思:江宁张续、丁勉臣、许照容、梅立亭、沈翼等部对此地的战事都鞭长莫及,但是徐汝愚将精兵强将放在外线,只让二线战力进入枋山青池,虽然有八万之众,整体战力却及不上六万东海大军,实在让人有些想不透彻。
倒是午后徐濯非独力挡住陈预、长叔寂两部攻势,让陈预见到余杭军的战力却比这里的东海将士还强上少许。
余杭军长期与普济海匪作战,在各家势力中算是战力极强的一支精锐之师,只是随樊族归附江宁,士气低落。
从去年十月起,四万余杭军就在樊文龙的率领为江宁攻占吴州、兰陵等地,士气有所恢复,渡过江水,又在镇宁经过整顿,指挥体系又没有大的变动,战力差不多恢复了七七八八。
即便如此,陈预仍认为河滩决战的胜利楔机握在自己手中。
樊文龙兵分出六路攻打外围哨营,此时也是分散来援,远程赶来,并且分布在下沟两岸;己方不仅兵力要多过余杭军,以逸待劳,将士体力充盈,并且青池守军也能在午夜时分赶到这处战场,南营驻军也可以迅速穿过长谷,在明晨之前赶到此处。
己方占据明显优势,樊文龙断不能仓促决战,除非徐汝愚有意消耗余杭军的实力。樊文龙多半会击溃河滩守军,将主力撤到下沟西岸。
想到这里,陈预毅然说道:“即使樊文龙不想决战,也要让他在下沟河滩损兵折将。”当下令统制黄迈率领五千步兵,撇开前面的徐濯非部,往援陈轶,坚守河滩,勿必将徐濯非部挡在河滩之外。令长叔寂率领一万步兵追击徐濯非部,令营尉陈静远率领两千骑兵从侧翼扰袭徐濯非部,自己返回主营,率领七千兵马中的五千出营往徐濯非左翼迂回,又传青池城,令青池守将王白泉得令分兵五千赶往此处。
陈预敛起双眸,望着青池上空的星月,暗道:樊文龙若不能断然舍弃徐濯非所部的一万兵马,那就在下沟河滩决战吧。心里打定注意,只要在下沟河滩形成决战之势,则再从南营分出一些兵力来。心想:徐汝愚虽然对南营的攻势猛烈,但是南营只要留下一万兵马,足以坚持到北面战事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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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第十三章 烧营
下沟在枋山西北绕了个急弯,在靠近枋山的一侧形成一片开阔的河滩,东海将校陈轶率领三千步卒紧守下沟河滩。
入夜前,余杭各部人马赶到河滩附近,让下沟隔在两岸,而同在下沟东岸的樊文龙与徐濯非两部兵马让河滩上的三千东海步卒分在两处,不得汇合。
惟有击溃东海在河滩上的驻军,才能与徐濯非所部汇合。到时欲战,则可令西岸的兵马渡过河来;欲走,则渡过河去。
对于陈预来说,守住河滩,就能将余杭军分隔成三路,实有大利,顾不上吝惜,将骑兵派去协守河滩阵地。
入夜不久,下沟河滩的局势就混乱起来,刀兵之声大作,战火燃天,将枋山西北边的天穹映成暗红的凝血之色。樊文龙与徐濯非两部兵马将五千东海兵围在河滩之上,而徐濯非所部的侧后则受到长叔寂的猛烈攻击。陈预率领五千东海兵从北侧楔入,欲突入河滩,将徐濯非所部一万兵马封在东岸,聚歼之。
这缠战在一起的几路兵马都算得上两家的精锐之师,在局势没有完全明朗之前,陈预也不敢将兵力都压上去。
樊文龙见一时无法攻陷下沟河滩,便令西岸的兵马往北寻机渡河。陈预令王白泉率领五千青池兵沿下沟往北监视之,打定主意,只需南营兵马赶来汇合,就先围歼徐濯非所部的余杭军。
南营那边的战斗也益激烈,紫色的光霭压着枋山的山脊,铅灰色的云朵在山脊之上流卷。
长叔寂派人来问:“徐汝愚为何不分兵来救?”
南营虽然简陋,但紧挨着枋山南麓险峻的地形,徐汝愚虽有四万兵马却无法攻陷南营。绕过枋山,有七八十里的崎岖山路,陈预已料定随徐汝愚在枋山之南的四万兵马都是吴州降兵,率领四万弱兵来救,还不如令徐濯非、樊文龙各自突围。
想到这里,陈预有些犹豫起来,暗道:决战最忌陆续投入兵马,下沟河滩的局势对余杭军明显不利,樊文龙断不会在河滩决战。只怕徐濯非部跳将出来,窥着东北方向上的空隙突围而走。
青丘山就在那个方向上,让徐濯非与丁勉臣合兵一处,也就不能奈何他们了。
手里再没骑兵可部署,陈预心里大恨,盘算一番,抽出两千兵马伏在东北道上,希望徐濯非领兵往东北方向突围时,两千兵马能稍阻片刻,又让其他各路兵马过来合围。
两千兵马将出之时,主营方向腾起焰天大火。浓烟遮空,火舌在浓烟里吞吐。
陈预心里一惊,察看方向,却是主营北面的粮营先起了火。主营最要紧处便是粮营,从枋山流下来一条清溪,粮营设在清流的两边,外侧才是驻兵的鹿砦,粮营先起了火,风往西南吹,撞上山避折向,又两边倒卷,火势极易漫延开来。
主营那边只有两千人,徐汝愚安排奇兵袭营,主营多半守不住。
只是这路奇兵从哪里冒出来的呢?虽不知那处敌兵从又何来,陈预已知局势有了逆转,心里又惊又急,下令所部兵马脱离河滩战场。
趁东海兵将惊惶之际,徐濯非撇开长叔寂、陈轶两路东海兵,窥着东北方向的空隙,突围而走。
陈预回营的道路让徐濯非挡住,不知主营那边究竟出了什么变故,当然不敢强行纠缠徐濯非,只得先与河滩守兵汇合。此时樊文龙也领兵沿着枋山西麓往南而走。
月入云河,主营那边的火越燃越烈,完全没有止息的迹象,看情形,已有七八座鹿砦烧着。这里的战斗渐息,主营那边隐隐传来声响,却听不分明,陈预急令陈静远聚集残剩下来的骑兵,随他先援主营。不出二里路,风向由东北转向正东,原先大火只烧一路,让这风向一变,转烧一片。
赶上长叔寂所部,得知长叔寂已先领两千轻兵回援,这时陈预才略知主营消息:
正值河滩这边打得正激烈之时,南营援兵还在半道,青池援兵沿下沟往北欲阻余杭军渡下沟,数百精骑直袭大营,大营那边只有两千兵马,一时没有防备,给破营而入。敌骑冲入营垒,只沿粮营纵火。粮营择址临火,便是预防敌人火袭,但是徐汝愚将护驾的五百精骑派来,两千守军又怎么能够又驱敌又灭火?
陈预听得消息,眼前一暗,差点栽下马来。
四万余杭军在外围战了半天,却是要将东海北营的主力都调出来,好让数百精骑袭营纵火。
陈预赶到主营,却见营残尸横,一地狼籍,粮营中的粮草给烧得干干净净,驻兵的鹿砦寨垒也大半烧毁。陈预坐在马上,急火攻心,口里一甜,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长叔寂白须烧去一半,脸上抹黑,走过来,说道:“仲道领的骑营,我赶来时,大营烧过大半,他领往东北退去。”
张仲道?
徐濯非领兵往东北而去,丁勉臣领兵驻在东北的青丘山,张仲道率领五百精骑也往东北而去。
陈预掩袖,将一口血吐在袖管里,说道:“张仲道亲自到北面领兵,徐汝愚想夺新姿,还是封我归路?”
长叔寂说道:“两者皆有之。北营一毁,枋山地势便不可持,稍有犹豫,六万精锐将被困青池。”
陈预借助枋山地势结营,利用枋山长谷沟通南北两营,又以青池城为犄角,只要粮草充足,就不怕徐汝愚领兵来围。北营被毁,这天然防缺大阵就这么溃散了,南营不撤,樊文龙驱兵来夺枋山长谷,南营将士将被封住枋山之中;欲等南营从长谷撤回青池,那六万大军将会让合围过来的江宁兵马困在青池城中。
青池城小,六万大军挤在城中,徐汝愚只需半数兵力就能将城池死死围住,那时就能抽调出十万兵力在外围将来援的东海兵马一一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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