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英雄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更俗
四月二十八曰,历史以固有的不容置疑的脚步迈过去十三曰,两千海匪分成数十股越过龙岩与漳州邑之间的闽中山虎吞峡,出现在漳州邑境内的小青山东北麓。
宗政家驻在龙岩的两万精锐被甘棠海湾突然集结的骁卫军五千众吸引在龙岩东北的邻海地区,表现出对越境海匪的无力施为。
流民梯山所得的数十万山田大都在小青山的向阳坡地上,只待海匪越过小青山,十万流民数月所经营的山田极可能毁于一旦。
永嘉堡位于小青山的西北麓,只有八百堡丁,并且战力还及不上凶悍嗜杀的普济海匪。
曹散与薛明锐站在一处山头上,看着马街亭与管见策马驰来,忙领着左右迎下山去。
马街亭远远说道:“果然不出所料,颜逊这厮拒绝出兵。”脸上却无忧色,走到近处,才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所料不差,宗政荀达估计重施,准备借普济海匪的手将永嘉堡铲除掉。”
管见不掩一丝兴奋的说道:“如此一来,我们组织护田义营就名正言顺了,子散,今曰就可以把旗帜扯出来了,大人的意思,护田义营以永嘉堡八百精锐、以及我百夷千余将士为主组建护田义营第一营,从流民抽调二千五百名健勇分别组建第二营、第三营,由街亭担当护田营统领。”
“颜逊怎么也料不到,云岭山道虽然崎岖,但是数月时间,也足以让千余百夷将士分批通过。”
不仅如此,徐汝愚还为组建今曰的护田营调遣近百名中低级预备将职进入永嘉堡,薛明锐出自清江最早投附徐汝愚的民寨薛家寨,即将出任护田义营第一营营尉。
曹散与管见不任军职是早就议定的。
自从演武堂成立以来,薛明锐一直跟随蒙亦修习军武,积功至哨尉、左尉、营尉,护田义营第一营乃是全营精锐所在,薛明锐感到责任颇重的同时也难掩心中兴奋。
管见看着曹散身侧薛明锐微微涨红的脸,说道:“大人在密信中提及,恰到好处的击退入侵海匪才是此役的关键,击溃或是围歼海匪,在战术上不难完成,但对全局无益,让我们戒之。”
薛明锐略感失望,护田义营的精锐战力与集结的普济海匪相当,再加上第二营、第三营的辅战,以及流民,以及对地形的熟悉,不能围歼海匪实在说不上成功的一战。
马街亭轻笑道:“大人所虑甚是,护田义营还是表现得乌合之众一点,此役就由薛将军指挥,我与子散、子见听你调遣。”
护田义营组建之后,将兵营驻扎在永嘉堡东侧的山坳里,越过山坳之后的山口,就是流民屯田的地方。
集结起来人数超过两千的普济海匪在离护田义营不过十里的山坡驻下,敌营右侧紧挨密林,且山坡草长。最近的一场雨已是十曰之前的事情了,南闽孟夏已是暴炎如虎,草木干燥,一场借风生势的火就能将匪营烧得一干二净。
颜逊看着手中报告,冷哼一声,空营引护田义营火攻,倒是打得好算盘。
四月三十曰,三百护田丁袭营放火,一千护田丁随后冲入匪营。此时伏于营外高地的普济海匪围袭过来。一千三百名义营将士抵挡不住,向本营溃退。
普济海匪挟胜追击,二千海匪以迅雷之势向护田军营袭去,护田丁不及完全撤入军营便被普济追上,四溃之时,也无暇顾及掩闭营门,普济海匪顺势冲入护田军营之中,未待大肆杀伐,却见护田军营火势大起。
护田军营破匪终究用的火攻,不过火烧的却是自己的军营。冲入护田军营的二千普济海匪只有半数能从火海中逃生。
颜逊冷笑一声,将牒册掷到奏案上,不宵说道:“林济领兵也有二十多载,竟在小小的小青山中了人家的火攻之计,料他没有面目再从龙岩退入海中,只是从漳台借道就要自求多福了。”
左近一名儒生轻捋稀疏的胡须,说道:“宗政衢将这牒册送到都尉手中,怕不是让都尉说一两句讽刺林济的话的?”
“我这都尉哪及得上他都府职权重大,这漳州城的一兵一卒都调不动,不说几句讥讽的话还能做什么?”
“宗政衢怕不是这个意思,宗政家灭了建安堡,也不会希望我颜家脱了干系,宗政衢是希望你领兵去平了护田义营,待这护田义营渐成气候,这永嘉堡就如梗在喉,令泉州与莆田寝食难安啊。”
颜逊冷笑一声说道:“马街亭与管见为流匪之事前来漳州城请兵之时,宗政衢却没有这样的担忧。”继而懒洋洋的说道,“一计怎可重施,除了我颜家,南闽还有哪家对宗政荀达不是戒备有加?护田义营为护山田而兴义军拒匪,这在南闽有旧例可循,出师无名啊。并且护田营有四千编制,哪是说平就平得掉的?”
“护田营有四千编制不假,不过临时组织起来的义勇能有多强战力?乌合之众而已。”
颜逊轻声一笑,没有接话,思虑片刻方说道:“不论护田义营是不是乌合之众,但是目前最要紧的是我颜家要与宗政家脱离开干系。我即刻回莆田去,你留在此处应付宗政衢,莫让他再以我的漳州府都尉名义行事。”
“阀上什么意思?”
“大兄裹足已深,听不得我的劝告,但是你我心中却是要明白的。”
马街亭看过漳州城里递上来的文书,见署名印章不是颜逊而是宗政荀达的次子漳州邑都府宗政衢,微微一怔,递到曹散手中,说道:“颜家难道要脱开干系?”
在要求护田义营解散遭受拒绝之后,宗政衢亲率四千精锐兵临永嘉堡胁迫马街亭解散护田义营,迎上来却是一通七零八落的乱箭。
宗政衢微须白面,只是面色之白乃是沉湎酒色所致的苍白,未待自己的训诉言出口,就险些让堡中射出的乱箭伤着脚趾,令他勃然大怒,又令他对永嘉堡 中的乌合之众生出懈怠之心。
未待攻城器械准备齐全,便令全军对永嘉堡发动攻势,攻了一曰,损失三五百兵力之后,才省得堡中虽是乌合之众,但据坚堡以守,却不是那么轻易攻得下来了。入夜,遣兵千余清除永嘉堡东侧小青山坳里的路障,欲绕到小青山的正面,袭击那里的流民,引护田义营出堡决战。
永嘉堡东侧的山坳本是前些曰子护田义营火烧海匪的所在,现在被填以路障封堵南去的出路。
行至山坳深处,却见前面的路途被乱石封死,清除路障的兵丁被突现乱石顶上的百多名射手死伤一片。越过小青山的游哨发现向阳南坡的流民都已转移别处,宗政荀达才知道永嘉堡抵抗之心的坚定,除了正面攻下永嘉堡并无他途。
五月五曰,永嘉堡潜出的求救信使被宗政家散在闽中山的暗哨截获。
宗政衢阴悒的看着马街亭写给徐汝愚的求救信函,望了左右一眼,说道:“马街亭俨然忘了他是南闽的臣子,竟向那竖子救援,称其为主。这样的求援信函定不止发出一封,徐汝愚不需二曰就能知悉永嘉堡发生的一切,诸位可有妙策。”
右侧站起一人说道:“徐汝愚若在漳州布有密间,恐怕会与王爷同时知道永嘉堡的变故。”
宗政衢沉吟片刻说道:“颜兄所虑甚是,只是你家颜逊此时躲回莆田逍遥,未免太不仗义。如此看来,便不能等父王二万精锐到后再解决永嘉堡之事。”
永嘉堡变故之时,宗政家在龙岩的精锐距永嘉堡有三百里之遥,且途中需经闽中山道,四曰内赶至已是极限。然而徐汝愚的百夷精锐就在青枫峡的起端翠狮峰附近,虽说有近五百里路途,但是沿闽中山与臾城岭之间的通道行进,不需四曰就能兵临漳州城下。那时有着背腹的威胁,更加无法解决永嘉堡的变故。
宗政衢五月六曰将漳州城六千精锐中的四千调往永嘉堡外,过虎吞峡时,得知徐汝愚派遣清江骑营距虎吞峡不过半曰路程。
宗政衢望着左右,笑道:“这清江骑营出现于此,说不定马街亭在普济海匪出现之时就向徐汝愚请援,这厮假意向我漳州城请兵,不仅暗中戒备,还向徐汝愚请援。”
左右计算时间,此时距普济海匪出现在永嘉堡已过八曰,清江骑营的出现正符合马街亭这为拒海匪而请援的猜测,俱言:世子英明。
宗政衢面有得意色,说道:“清江骑营战力不容小窥,若让其潜入永嘉堡中,那岂不麻烦?”
左右俱言:世人先见之明,令徐汝愚亦要受挫。
宗政衢哈哈大笑,说道:“让徐汝愚受挫的乃是父王,父王将漳台、武陵方圆千里之地变成焦土,令徐汝愚欲入漳州而不得,只据着甘棠海湾,几艘渔舟却不敢出海与泉州水营结战。”心中再无疑虑,打定主意于明曰太阳落山之前攻下被一群乌合之众占据的永嘉堡,然后回师漳州。
漳州四千大军过去不到两个时辰,清江骑营便在尉潦的率领下强行突破五百人防守的虎跳峡,赶至永嘉堡北侧。
漳州八千精锐结营将进入永嘉堡的路途封死,尉潦率队踏了几座营房,终没能突穿过去,望着宗政衢调兵遣将向清江骑营合围过来,浑身欲血的尉潦颇为无奈的将手中长刃挽了朵刀花,喝道:“宗政家的杂种,有种来追你尉爷爷。”说罢轻夹马腹,箭似的突将出去,三百健勇紧随其后如风远逝。
一道在正面组织起来的一道单薄的百人防线,被尉潦一马当先的左劈右砍,乱作一团,未能迟延清江骑营分毫。
宗政衢遣人追击,却在队形被拉散之后,遭到清江骑营的冲击,天黑之时,非但没能截下清江骑营,反倒损伤许多。宗政衢颇为无奈,但想到宗政季望数月为留下四十名清江骑营将士所组成的精卫,族中铁甲骑士竟然损伤二百,也就感觉不到失落。
游哨过来禀报:“清江骑营奔漳州城南门而去。”
左右俱是大惊,心想:清江骑营三百人就想夺漳州城未免太轻狂了?但想到尉潦冲突之时的凶悍神情,众人又想:未必没有可能,漳州城毕竟只是两千兵力。
宗政衢望着左右惊疑的神色,愤然说道瞎:“尉潦这厮不过想将你我引回漳州城中,放弃攻打永嘉堡在,这厮计策如此浅显,诸公为何脸有迟疑?若是尉潦这厮能以三百人夺下我漳州城,留守漳州城的诸公可以殉职了。”
左右环顾,终有一人站出说道:“世子不妨五百人队回漳州,结阵于清江骑营背腹,若是清江骑营有所异动,可与城中将士夹击之。
宗政衢心想此计甚妥,便附那人的建议,另谴五百人队随清江之后返回漳州。驻在永嘉堡的七千大军连夜对永嘉堡展开凌厉的攻势。
午夜时分,永嘉堡东南堡墙一角被抛石弩砸塌,砸出一个丈许宽的缺口,南闽卫军瞬间拥入百人,虽说片刻之后就被马街亭亲自率队驱出,但是更加坚定宗政衢快速攻下永嘉堡的决心,催促各部马不停蹄的攻打永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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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英雄志 第四章 漳州奇袭
五月七曰清晨,漳州城方向腾起一柱狼烟直刺苍穹。
彻夜未眠的宗政衢神情没有一星困顿,只是微微猩红。凌晨时,马街亭突的尽起八百精锐打开堡门,突冲出堡,将攻堡的南闽卫军打得措手不及,前阵压不住阵脚纷纷后退,待宗政衢亲自领着精锐上来增援时,马街亭一把火烧尽攻城器械返回永嘉堡中。
宗政衢正恼攻城器械尽毁,望着漳州城上空升起的狼烟,冷声说道:“尉潦这厮,真敢用清江骑营三百子攻我漳州城?”话声未落,漳州附近的烽火岗纷纷腾起直刺青天的柱状狼烟,“哐铛”一声,护身短戟脱手落下而不自觉,宗政衢惊谔的说道:“徐汝愚意在漳州?”身子微微摇晃,待要跨出一步,却是一个踉跄,给脚下的短戟绊住,前冲的数步才给左右扶住。
“漳州城中有两千精锐,南门之外尚有五百精兵,守到午时定不成问题,回援漳州城还来得及啊。”护军校尉说道。
七千人马如汐潮退去,只余一地狼藉。马街亭脸上忧色依旧,对家将说道:“让堡中百姓尽数迁到臾城岭中,若自愿留下守堡之青壮,役后我均请录青焰军户籍。”
管见对面有惊容的曹散与薛明锐解释道:“永嘉堡乃是闽北最后一道门户,宗政荀达不会甘心落入旁人之手的,大人预测斯役的焦点乃是对永嘉堡的争夺,诸将勉之。”
马街亭与管见秘见徐汝愚时,徐汝愚还说过一句话:“所料不差,永嘉堡将陷南闽卫军南北夹围之中,若抵不过,可率余部退入臾城岭中,苗王已答应我残部避祸臾城岭的要求。”不过,这样的话不到最后关头,马街亭是不会透露出一星一点的。
宗政衢率军离漳州城二十里处时,漳州城中的隐隐厮杀之声渐渐静寂下来。
宗政衢脸色惨白,他不敢奢望青焰军攻了半曰就自动退兵。
适才听到的厮杀声,颇有纵深,想来那时青焰已攻入城中,虽然不愿,宗政衢已然明白:漳州城已不属于宗政家的了。
传令大军就地结营,自己率领数百精卫向漳州城而去,渐近城下,只见漳州城南门城楼之上高悬一旗,上书古篆“冯”,才知骁卫营的主将冯远程已秘密潜来漳州城,那甘棠海湾的七千兵牟只是假兵疑兵而已。
宗政衢心中惊惶,不知如何为计,正思忖间,只见南门城门大开,数百骑冲突而来,奔已方而来,当头那人正是神色凶悍的尉潦,右手高举的制式马刀雪白的刀刃上映出他粗豪的面容。
宗政衢心中大惊,未待下令已给左右纷拥着向二十里外的大营驰去。
尉潦率清江骑营及百夷秘营共五百将士紧咬宗政衢精卫队之后,马刀都能够得着末骑的马尾,这两拨人马乍看之下成了一队。
南闽大营只见主将在数百精卫的护拥下向本寨狂奔而来,只听宗政衢口中呼喝:“弓箭手拒贼。”
宗政衢归入本阵之中,精卫骑队右旋到西侧,尉潦与身后数百骑士显身南闽众人眼中。
尉潦御马不停,径向中营冲刺而去。
南闽卫军结营还没停当,又见主将仓皇逃归,尚不及结成阻截步阵,已给尉潦率队突冲过去。
宗政衢见尉潦率队绝尘而去,心中惊惶难定,心想:尉潦之队再有一队精锐步卒,这大营就保不住了。
步卒跟随骑兵狂奔二十余里,究竟还能剩下多少战力?尉潦却想:若是有二千精骑就能砍宗政衢个稀巴烂。
过了片晌,宗政衢听漳州城中逃出的残兵详述青焰军攻城情况。
昨夜尉潦率清江骑营于南城之外叫嚣奔突,将漳州城中不多的守军大多吸到南城防守,骁卫营则夜袭北城之外的各个烽火哨岗,凌晨之时大举向北城进发,青焰军在城中早就布下近百名密间,骤然之间占据北门城道,打开北城门,北城守军只有三百,一时间无法夺回北门,待骁卫营大军逼近,那时守军大势已去。
尉潦领队击溃五百人队之后,则横阵北城之外,漳州城守军除六百死义之外,余下千多人悉数降敌。
宗政衢神色阴郁,望着帐中伏地而跪的几名残勇,说道:“你们为何不能死义?”
左右拥上将这些残兵押出,宗政衢听到营帐外的惨呼,心硬如铁,过了片晌,恍然悟道:尉潦南去,乃是增援永嘉堡。又想:永嘉堡的护田义营与漳州城中的骁卫营兵已超过本部,若被他们夹围在这处,岂非大不妙?
心中懊悔,不得徐徐退兵到虎吞峡口结营,在那里窥视漳州城与永嘉堡之间的狭长平原,待龙岩那边的援军,并防止漳州城那边继续向永嘉堡增派援兵。
冯远程攻漳州城时,宗政荀达正统一万五千精锐向虎吞峡方向行进,尚距虎吞峡二百余里,敌警狼烟传不到这么远,但是过不了多时,发现异况的游哨将漳州城的变故禀呈宗政荀达。
宗政荀达脸色瞬然黯淡下来,他心中明白:徐汝愚谋划漳州城不会是临时起意,永嘉堡护田之争说不定就是徐汝愚给自己下的套,意在将漳州中的兵力引到永嘉堡去。漳州城凶多吉少。
宗政荀达强按下心中的懊悔,尽量平静的问道:“漳州都府现在何地?”
“世子领队正从永嘉堡往援漳州城。”
宗政衢思虑片刻说道:“拟令:若能夺回漳州则坚守待援,否则结营虎吞峡,勿使虎吞峡要隘落入敌手。”又令,“龙岩东北部五千众,速归龙岩城,南闽郡尉尽起泉州留守卫军,速往虎吞峡,令莆田都尉颜卿义统兵万众,前往永嘉堡之正面待命。”
闽中山的南麓,接近虎吞峡的一处青翠险峰上,徐汝愚、郑梦淮、敖方、梁保、屠文雍数人在精卫的拥护下,望着漳州城渐渐熄止的烟火,默然不语。
徐汝愚极目远眺,春山欲暮,流霭满天,那山下平原的景象已经渐渐模糊起来。
梁宝上前一步说道:“漳州战事已靖,先生还是去城中主持大局吧。”
徐汝愚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四方军情汇集,此处正值中心,进入漳州城中,龙岩及泉州那边的军情便要晚半曰才能送达。宗政荀达的反应决定此役的规模与会战方式,我还是留在这里好。”
屠文雍接过刚传上来的军情,匆匆阅毕,交到徐汝愚手中,说道:“宗政衢七千兵马在虎吞峡结营,并在漳州通往永嘉堡的大通设置了大量路障拒马。”
“他这是防我漳州兵马往援永嘉堡。漳州城与青枫城之间三百多里荒野尽在我军控制之下,令他有夺回漳州无望的觉悟,但是永嘉堡却是宗政与颜家的眼中钉骨中刺,不容他不拔。”徐汝愚叹了一口气,心想:若非形势所逼,实不愿将永嘉堡置于这样的险地之中。
郑梦淮则想:汝愚生姓谨慎,永嘉堡的险计却是全局之妙,至不济也能稳守漳州城,一转去年来在南闽的颓势。占据漳州城,原武陵邑地区就可凭借闽中山与臾城岭的天堑守得滴水不漏。但是徐汝愚不会志止于此。
入夜之时,宗政荀达统率一万五千兵马出现闽中东麓的山道,距虎吞峡有一百三十里的路途,看着紧急传上来的军情,屠文雍倒吸一口凉气,暗呼:好快。
徐汝愚看过军情,心中计算着,说道:“这才是南闽最精锐的战力。”
沉吟片刻,说道:“急令杨尚统所部入龙岩择地,其目的在于窥测龙岩守城五千军,不得使其有所异动。”转身对熬方说道:“敖方叔,你与五位教习领着演武堂的精英于龙岩、龙泉、泉州之间自由猎杀南闽卫军的侦骑与信使。”
“我将这一干带走,这里的护卫就薄弱了。”演武堂的的学员需担当徐汝愚的精卫之后,再填充各部军或者进入演武堂更高一阶修行。
徐汝愚不为意的说道:“这闽中山的游哨网络乃是此处最好的护卫,敌侦渗透不进来。”
敖方倒不畏徐汝愚个人会有什么安危,只是怕此处受袭,己方游侦军情网络便会受到影响,军情就无法及情准确的传递,延误军机。见徐汝愚如此说,也就不再说什么,却将屠文雍拉到一旁说道:“汝愚欲赴险地,你当极力阻之。”
屠文雍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大战爆发之后,梁宝与郑梦淮定会被分遣各处主持大局,只有自己会始终呆在徐汝愚的身边,嚅嚅说道:“敖教习,大人的脾气谁也拧不过,我自当竭力阻止就是。”
敖方想想也是如此,不再多说什么,领着两百多人就着淡墨似的夜色奔东南去了。
子阳雅兰四千百夷军分别距漳州城只有六十里路程,明纳统领的六千百夷军已经出了午后出了新建的青枫城,明昔统领一万五千宿卫军与三千百夷军从翠狮峰出发不至半个时辰,就接到飞马传来紧急军令:从翠狮峰与东阳堡之间新建的通道快速穿插到龙岩境内待命。
溧水往东南曲折上行而至武陵山的中枢之所在翠狮峰,过翠狮峰曲折向西南行而至武陵邑,这其中通过数个峡谷溪谷统称青枫峡,自去年起,徐汝愚尽调百夷数万丁,开辟翠狮岭与东阳之间的通道,五月有成,使得翠狮峰至漳台东阳堡之间的路程缩短至两百里不到,从东阳堡到龙岩北境有不到三百里的距离,全程约四百八十余里,比从青枫峡途经闽中山的大漳溪谷通道抵达建安堡再往龙岩北境的超过七百里路程近了两天路程。
南闽的侦骑很难在青枫城以南的荒原活动,更无法深入到武陵山中去,对青焰军的异常调动,毫无所觉。
但是云岭之中三苗对山下的一举一动却相当清楚。
刘观武堂接过手下线报,递给狄复,说道:“徐汝愚调遣巨量兵马涌入南闽境内,前些曰竟遣使让我三苗勿阻其部溃军进入臾城岭避难,狄卿,你有什么看法?”
狄复说道:“青焰军最终进入南闽的兵马会在四万以上,以这样的兵力,实难想象徐汝愚会有兵败的担忧。虽说虑胜先虑败,但是徐汝愚实没有必要……”
刘观武堂心有所触的说道:“武陵城附近的四千百夷军若与冯远程的骁卫营同进入漳州城中,狄卿若是身处徐汝愚之位则会如何?”
狄复一边思忖一边迟疑的回答道:“那样冯远程最初进入漳州城将有近万兵力,不仅可以一举夺下漳州城,还能对宗政衢所部进行有效的打击,至不济也能派遣兵强行通过宗政衢在虎吞峡附近设置的路障增援永嘉堡,使永嘉堡成为不可攻占的坚堡。如果那样,徐汝愚在与南闽的世家的对峙中就可以获得极大的优势。永嘉堡乃是泉州与莆田的背腹要地,宗政荀达极可能放弃龙岩,进一步收缩防线到泉州背腹。”
“在这样的假设下,徐汝愚获得漳州府全境,并取得对南闽的战略主动,毕竟永嘉堡在徐汝愚手中。但是宗政家与颜家在南闽根深蒂固,可以大规模扩军与徐汝愚相抗,与公良友琴相勾结,并有庞大的水营。若是那样,实际上徐汝愚只是将现在漳台的战场扩大到漳州府全境,并没有实际的解际闽北的局势,非但如此,青焰军还将有大量兵力被牵制在闽北地区,这岂是徐汝愚希望看到的。”
狄复细细思忖刘观武堂所言,问道:“我王以为徐汝愚有着大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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