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爱细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陆戚月
秀眉越拧越紧,她不禁陷入沉思当中。皇上为何要选择她当这么一个靶子?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对后宫的现状不满,这种不满甚至到了让他不得不出手整治的地步。上一回宫女福儿的死,禁卫的大肆抓人、审讯,可见便是他的借机发作。如今徐家四小姐在宫中出事,看来又像是一次极好的机会,这一回,皇上会不会又趁机做些什么事来?
还有她的遇袭,又是何人在背后操纵?燕贵妃、徐淑妃,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皇上驾到!”一阵熟悉的尖锐唱喏声将她从沉思中唤醒了过来,她连忙起身,由着淳芊迅速地为她整理仪容,这才款款出门接驾。
这也是自万寿节那日后她头一回见到赵弘佑,也是自经历仁康宫那场突发事后,她与赵弘佑第一回单独接触。
如往常一般,赵弘佑亲自扶起了她,握着她的手进了寝殿,一直牵着她坐到了软绵温暖的榻上也不曾松开。
“冬日寒冷,屋里暖意融融,果真是熏人欲睡之地!”见榻上的毯子被拨到了一边,触手仍具温热,赵弘佑微微一笑,知道方才这小狐狸肯定又是赖在上面了。
苏沁琬听出他话中取笑之意,嘴角一垮,不依地揪着他的衣袖绞来绞去,让赵弘佑更感好笑。
眼看着袖口被那洁白无瑕的纤指绞出皱褶来,他伸指往她额上一弹,“愈发爱耍小性子了!”
苏沁琬嘴巴噘得更高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身子一转,将半个后背对着他,一副‘我不高兴了’的模样。赵弘佑失笑,敢这般向他耍小性子的,普天之下也就只得眼前这位了。
伸出手去搂着她的腰肢,脑袋搁在她的颈窝上,笑意满满地问,“说你一句,这就又恼上了?还不承认自己爱耍小性子?”
感觉怀中的小身子僵了僵,他微微一愣,下意识便搂得更紧,不过片刻的功夫,却听身前传来了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委委屈屈的呜咽,像密密麻麻的针往他心里刺去,他努力忽略那异样的感觉,用上几分力度将苏沁琬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大手抚上她湿润的脸庞,疑惑地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难道连朕都不许说你两句?”
这张总是漾着娇美笑容的脸蛋,实在是不适合沾染泪水。
苏沁琬抽抽噎噎地揽着他的脖颈,将身子贴近他的胸膛,在他耳畔娇娇地哭道,“嫔妾都快被吓死了,还以为、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着皇上了!”
赵弘佑轻斥,“胡说什么!朕不过才几日不曾来,怎么就让你生出‘再也见不着’这样的念头来?朕瞧着你不只小性子,还大气性、恃宠而骄!”
“才没胡说!那只大黑猫那样凶,连徐家小姐都被它伤着了,它还凶狠地朝嫔妾扑来,要不是杜夫人出手相救,嫔妾早就没命了,都没命了还怎么见皇上?”苏沁琬边哭边反驳,“再说,恃宠而骄,那也是皇上宠的!您不宠,嫔妾又哪来的骄?”
赵弘佑先是被她话中所带的惊怕之意触到了心底的柔软,可听到后面,她居然在哭泣的同时还记得耍性子反驳自己,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捏了怀中女子腰间软肉一把。
“如此说来倒是朕自作自受了,好吧,为了不让爱嫔再骄,朕以后还是不宠了吧!”一面说还一面作了个欲推开她起身离去的姿势,哪料到苏沁琬察觉他的动作后将他抱得更紧,哭得更响了。
他无奈地重重叹息一声,只得将她搂进怀中,轻轻地拍着她柔声安慰道,“让爱嫔受惊吓了,幸亏不曾伤着。杜夫人有功,朕已赏赐过她,莫要再哭了。”
见他温声软语的安抚自己,苏沁琬自然也知道适而可止,抽抽搭搭地又问,“那皇上、皇上还宠不宠?”
赵弘佑一怔,瞬间便想到方才自己那句‘还是不宠了吧’,心中好笑,故作无奈地道,“宠、自然得宠!”
得了意料中的回答,苏沁琬一下便松开了搂着他脖颈的手,一面冲他扬起一个带泪的笑容,一面拿起帕子就要去擦拭脸上的泪水。
“又哭又笑,不成样子!”赵弘佑板起脸,一脸严肃地夺过她的帕子,轻柔地为她拭着泪。
苏沁琬红着脸讨好地朝他笑笑,见他仍是面无表情,直接便扎进他怀中,瓮声瓮气地道,“嫔妾也是害怕嘛,皇上还说那样的话,这岂不是让人又添伤心?”
“你倒还有理了!”
“没理没理,自然是没理的!”皇帝陛下最大,她一介小女子自然得顺着来。
赵弘佑无奈地摇摇头,伸出手去将她搂在怀中,温声问,“在仁康宫里受了那样一场惊吓,如今可好了些?”
苏沁琬摇摇头,片刻之后又点点头,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欢欢喜喜地道,“虽然是被吓得不轻,可在那之前也是挺高兴的。”一面说,一面在他怀里转了个方向,背靠着他,再拉着那双大掌交叠在腹上。
“在仁康殿里头,嫔妾遇着了一位好生有意思之人,皇上你道是哪个?是仪郡王妃!她真真是厉害,将嫔妾从头夸到了脚,偏还说得有理有据,让人听了心里就欢喜。”
娇声软语中夹杂着明显的笑意,让揽着她的赵弘佑也不禁露了笑颜。愉婉仪在仁康宫中都遇到了什么人,自然早已有人报到了他跟前,如今听她欢欢喜喜地细细道来,那种感觉,就像是遇到了开心事的孩童,腻在至亲身边软软糯糯地分享心中喜悦一般。
这样的感觉,于他来说极罕见,可又甚为受用,仿佛这天地之间,只得他才是怀中女子真正信赖依靠之人!
仪郡王妃讨好她,他自是明白其中缘由。仪郡王嫡子六年前夭折,郡王妃再无所出,便将一名庶子记在名下充当嫡子,也是想着将来能让此子承爵,自己也好有个依靠。只是大齐明律规定,非正室所出之嫡子要承爵必须经圣裁,而仪郡王府衰落,又如何能求到他跟前来讨这个恩典,四处碰壁之下自然想着走天子宠妃的门路。
至于杜炳山的妻女,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原来爱嫔竟是个爱听奉承话之人!”敛敛神思,他捏捏苏沁琬的脸蛋,戏谑地道。
“好听的话哪个不爱听?只要不被好话迷了眼睛、糊了脑子便行!”苏沁琬不以为然。
“这话倒是实诚!”赵弘佑笑道。
不过须臾,又听苏沁琬兴奋地道,“仪郡王妃是个有意思的,可杜夫人却更有趣!不会像旁人那般老用探究的眼神看嫔妾。”顿了一下又‘哼’了一声,“她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嫔妾却是全看在眼里了!”
赵弘佑被她这副得意又骄傲的小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的鼻子,忍着笑意夸赞道,“朕的愉婉仪是个聪明伶俐的,旁人搞些什么小动作自是瞒不过婉仪法眼。”
“可不是!”苏沁琬得意洋洋地仰了仰脑袋,让赵弘佑闷笑不已。
“后来呢?杜夫人除了不像旁人那般看你之外,还有什么有趣之处能让愉婉仪另眼相看?”
“噗嗤!”一想到杜夫人对那满桌糕点的评论,她便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还一边往身后结实的胸膛上蹭,“杜夫人说临溪亭里那桌吃的,生生就是几十头大肥猪呢!”
她越说越觉得好笑,直接便笑倒在赵弘佑怀中。
赵弘佑搂着她笑得东倒西歪的身子,一连串清脆悦耳的欢笑声在他耳边荡着,让他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飞扬了起来,将苏沁琬搂得更紧了些,以防她笑倒在地,“倒还真是个有趣的!”
“可不是!还有呢还有呢……”苏沁琬眉眼弯弯地揪着他的衣袖,脸上漾着一片片红霞,红粉娇媚如海棠初绽,又似桃花争艳。
娇娇脆脆的女子声音,夹杂着男子偶尔发出的低沉笑声,给屋里又增了几分暖意。
柳霜含笑地望着这一幕,轻手轻脚地又退了出去,让跟在她身后的淳芊纳闷不已,“姑姑怎不将茶送进去?”
“再等等,皇上与婉仪都暂不需要!”
淳芊傻呼呼地‘哦’了一声,挠挠后胸勺也不再多问。
***
一轮明月高挂夜空,皎洁而明亮,如水银般的月光铺洒大地,给夜色下的宫殿添了几分安宁柔和气息。
赵弘佑低头望着已陷入了沉睡中的苏沁琬,暖暖香香的气息扑在他颈边,那样的柔,那样的娇。心中升起一股浓烈的怜惜,忍不住伸出手去温柔地抚摸着她睡出红晕的脸庞,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想到晌午苏沁琬哭着向他诉说被袭击时的害怕,心里竟也冒出一阵后怕来。
幸好幸好,幸好当时有杜夫人在她身边,幸好杜夫人不是那等寻常的妇道人家!
将身侧的女子搂进怀中,忆及周源回禀的消息,那只黑猫身上竟找不出异样来?他两道浓眉紧紧地拧到一处。怎么可能会没有异样?宫中虽亦有野猫出没,可却从未曾听闻野猫会主动袭击人,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除了被药物控制外,他一时倒也想不出有其他的原因。
可如今,王院判亲自给那畜生作了检查,并不曾发现有异样之处。难道,是他想错了?
一时觉得有些心烦意躁,其实那畜生为何袭击人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伤的是徐良庆的女儿,而且是在徐家有可能与靖王联姻的情况下,更是在燕贵妃负责的宴会之上,这已经给他递了机会,一个趁机往燕徐两家身上更添仇怨的机会。只要徐良庆认定了是燕国公府在使坏,故意毁了徐家与靖王的亲事,以他的性子定是不会吃下这暗亏,接下来必是会寻机会报复回来。
至于畜生伤人的原因,明明一点都不重要,他又何必执着?
苦思不得解,他只得轻轻叹息一声,罢了罢了,便是为着这般依赖自己的苏沁琬,他都得查清真相,看看这背后是否真的有人借机谋害她。
吾皇爱细腰 37|4.20
翌日,苏沁琬起了个大早,体贴周到,殷勤侍候着皇帝陛下洗漱、更衣。赵弘佑始终微扬着唇角,极为受用地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临出门前还掐了一把她白嫩的脸蛋,满意地看到苏沁琬一双明亮杏眼瞬间便含了两汪秋水,这才一拂袍角,挺起胸膛大步跨出了门,直直上了御辇。
直到御驾再也瞧不见,苏沁琬才摸摸被掐得有点疼的脸蛋,不满地嘟囔,“老是掐人脸蛋,再掐下去就肿成馒头了!”一面说,还一面自己伸手往脸蛋上轻轻掐了一把,软绵绵的、滑溜溜的,她泄气地垂下脑袋,“原来不是馒头,是腩肉!”
一旁的柳霜听到她这话,差点就笑出声来,细想想偶尔撞到几次皇上与主子的私下相处,皇上还真的总爱掐主子脸。她微微笑着摇摇头,望了望苏沁琬犹带几分肉嘟嘟的脸,在光线下更显得剔透莹润,这样的一张脸,分明还稚嫩得很,可衬上那双天生便带着妩媚的明眸,整个人却又增添了几分别样风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混合一体,既矛盾又和谐。
她好像有些明白皇上对主子的宠,为何会超出预期那般多了!
“腩肉好啊,多饱肚子啊!奴婢小的时候家里穷,别说是腩肉了,就是点肉腥味都闻不到呢!”淳芊插嘴道。
苏沁琬的脸一下便垮了下来,哀怨地望了望周围均掩着嘴笑个不停的芷婵等人,再恨恨地瞪了满头雾水的淳芊一眼,转过脸去对半菱道,“你呆会到御膳房去,让他们午膳给我准备一大碗猪腩肉。”言毕又板着脸望向淳芊,“这一大碗能饱肚子的猪腩肉便赏给你了,要是吃不完……哼哼!”
扔下一声颇具威吓的冷笑,她才施施然地提着裙摆进了屋,将身后幸灾乐祸的‘吃吃’笑声关在了门外。
今日燕徐二妃又再免了请安,加之又是一大早起来侍候皇帝,瞧着外头天色仍是灰朦朦的,她干脆脱掉外裳又再歪在软榻上,不过片刻便陷入了沉思当中。
她在这后宫之中虽瞧着风光得势,可实际上却是如空中楼阁,随时有倒塌下来的可能。她唯一能靠的也就只有皇帝的宠爱,可帝王之心莫测,这样的宠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万一有朝一日他将这份宠爱收了回去,她面临的攻击将会比这宫里任何一位失宠的嫔妃更要厉害。
在孙府的那几年让她明白,男子对全身心依赖他的柔弱女子总是会多几分怜惜的,她既然势单力薄,那倒不如将这最大的劣势光明正大地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让他深切地意识到,她苏沁琬将他视作这世间上最大的依靠,没了他护着,她将难以在这后宫中存活下去。
轻轻地将毯子拉了拉,单手托腮侧着身子靠在榻上,手指一下一下轻弹着脸庞。良久,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从她嘴里逸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所受的委屈、伤害、不平,凡此种种,她都会一一在皇上面前表露出来,绝对不会独自一人忍着、扛着!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将她从沉思中唤醒过来,她侧头望去,见是芷婵走了进来。
“婉仪怎的又躺下了,再过一个时辰杜夫人便会进宫来谢恩,皇上准了她到怡祥宫里来……”见她又歪在了榻上,芷婵不禁笑道。
“果真?杜夫人要来?”苏沁琬精神一振,眸光闪闪亮地望向她。
“千真万确,奴婢又怎敢欺骗您?”
苏沁琬一下便从榻上坐了起来,连声催促道,“快快快,侍候我更衣梳妆!”
芷婵‘噗嗤’一下便笑了,“往日里便是去迎皇上,也从不见婉仪这般急切,如今不过听说杜夫人要来,你便像是、像是着急着要去见心上人的大姑娘!”
苏沁琬一愣,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尽胡说!再这般没规没矩的,小心姑姑罚你!”只一想想亦觉好笑,嘴角不知不觉便上扬了起来。
对杜夫人,除了她对自己有恩之外,还因对方给她的感觉极为亲切,就像是往些年家中那些疼她宠她的大娘婶子。这样的感觉,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般的陌生。
妆扮妥当后又用了早膳,苏沁琬便有些坐不住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便问了芷婵好几回‘杜夫人可到了’。直到她不知是第几度再问此问题,淳芊才欢喜地掀开帘子走进来,“婉仪,杜夫人与杜家小姐正向怡祥宫方向来,再过不了多久便能到了!”
苏沁琬一喜,先是整整衣裳,继而焦急地又问,“茶点之类的可都准备好了?可是用月前皇上赏赐的新茶?”
“都准备好了,是用的皇上赏赐的新茶!”柳霜笑笑地回道。
“这就好这就好……”苏沁琬松了口气,不过须臾又问,“天气寒冷,杜夫人母女走了一路,必是会冷,屋里的炭可都还燃着?若是……”
“婉仪放心,一切都准备得好好的,保管杜夫人与杜小姐冷不到、饿不着、渴不了!”芷婵‘噗嗤’地笑了一下,戏谑般道。
苏沁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也知道自己实在是过于失态了,端过柳霜送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努力压下心中焦急,耐心地等待着杜家母女到来。
不知多久,终于传来了秋棠带笑的声音,“杜夫人与杜小姐求见愉婉仪!”
“快快有请!”苏沁琬眼中一亮,扬着声音回道。
她一面道还一面起身就要往隔壁屋子里去,还是芷婵眼明手快地拉住她,动作麻利地为她正了正发簪,又将衣裙上的皱褶抚平,这才笑道,“人都已经在隔壁候着了,再急也不在这么点时辰。”
苏沁琬冲她笑笑,也不多话,率先便迈开步子出了门,迳自去见杜家母女。
见她进来,杜家母女连忙起身见礼,苏沁琬快步上前亲自扶了杜夫人,又伸手虚扶一把杜筱琳,方拉着杜夫人落了座,笑得眉眼弯弯地道,“夫人可总算来了,自那日一别,我都寻不出时间亲自向您道谢,亏得皇上赏了恩典,这才在今日再与夫人见上一面。”
杜夫人自来便是个直肠子,更是对笑容甜美的小姑娘最没辙,理智上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天子宠妃,后宫第一得意人,并非寻常人家的姑娘。可情感上却忍不住想亲近对方,说到底她就稀罕这种娇娇滴滴的姑娘家,只可惜她家的宝贝女儿却比她这个当娘的还严肃,让她好不遗憾!
“可不是,那日凶险,我……妾身一直担心着,就怕你……婉仪被吓出个三长两短来,如今得了皇上恩典,能到宫里头瞧瞧……婉仪,实在是了了……妾身一桩心事。”杜夫人高兴地道。
苏沁琬见她话虽说得磕磕巴巴的,可当中所含的浓浓关切之情却是显而易见,虽与她相处时间不长,可也清楚杜夫人对这些礼节并不太习惯,是以待半菱与秋棠二人上了茶点后,便挥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去了。
“夫人不必在意那些个规矩,如今屋里只我们几个,如平常人家那般相处便是。”苏沁琬眼带笑意地望着杜夫人道。
听她如此说,杜夫人下意识便望向女儿,却见女儿唇角笑意浅浅,却不反对,不由得松了口气,亲切地坐到苏沁琬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杜筱琳无奈地摇摇头,娘亲看来是真当这位愉婉仪是寻常姑娘家那般对待了。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亲热地挨着自家娘亲的苏沁琬,见她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笑容,望向娘亲的眼神中竟似是带着几分孺慕。
她为之一愣,转眼间却又想起这位宠冠后宫的愉婉仪的身世,父母双亡……这就难怪了。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在苏沁琬转脸过来问她话时,回答起来的语气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惜。
爹爹有心在官场上一搏,娘亲与这位得圣宠的愉婉仪亲近也并不算什么坏事。再者,她始终记得当日在仁康宫临溪亭,在听到女子惨叫声时,苏沁琬下意识便挡在她母女二人身前那一幕。人在面临危险那一刻的举动,最能深刻地反应出此人的品行,更不提对方身份较之她母女要尊贵得多,可在那样的时刻,却依然下意识便选择护着她们。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不得不让她刮目相看!
看着相谈甚欢的那两人,她嘴角笑意渐深,视线落在眼睛闪闪亮的苏沁琬上,在对方偶尔转过头来冲她笑笑时亦回了个真心的笑容。
“那些水晶糕太精细了,我可不会做,可偏偏我家那位就好这口,没办法,他既然爱吃,那咱便学呗!好不容易向柳大家的学了做法,回头做给他尝尝,这杀千刀的却还嫌弃,说这味道不正宗,你说气不气人?”杜夫人兴头一来,叽叽呱呱地将憋了几日之事说了出来。
苏沁琬先是掩嘴笑个不停,好一会才搂着杜夫人的臂膀道,“气人,实在是太气人!夫人一番心意,杜大人实在不该!”
“就是这个理儿!想老娘这辈子哪会有那等闲功夫弄这些个有钱人吃的东西,难得来了兴致弄上一回,却还要被人嫌弃,真真是气煞人也!”说到后面,她得意地向始终含笑不作声的女儿扬了扬眉毛。
杜筱琳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低头用帕子掩住嘴。自从三哥那儿学了句‘真真是气煞人也’,娘亲时不时便要拉出来现一现,以示她也是个会‘之乎者也’之人了。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便过去了,眼看着那两人越说越来兴致,胡天海地什么都扯个没完没了,杜筱琳轻咳一声,望了望向自己看来的杜夫人及苏沁琬,微微笑道,“婉仪、娘,时辰不早了!”
苏沁琬一怔,虽心中不舍,可也知道杜家母女不能久留,故只能拉着杜夫人的人依依不舍地道,“改日若有空,夫人再进宫来陪我说说话可好?”
“好好好,自然是好的!你一个人在宫里头,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虽说有人侍候,可自己也得万事小心,出出入入也千万莫要落了单,若是遇到不公之事记得要请皇上作主……”杜夫人絮絮叨叨个不停,直说得苏沁琬热泪盈眶。
杜筱琳倒是意外娘亲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莫要落了单、请皇上作主,每一句都蕴含着无限深意,让她不得不多看几眼。
好不容易待那两人道完了惜别之意,趁着向苏沁琬行礼告退时,杜筱琳仿若不经意地道了句,“婉仪那日所戴海棠簪,甚美!”
言毕也不待苏沁琬反应,扯了扯杜夫人的袖口,母女二人便一前一后地从怡祥宫中离去了。
海棠簪?苏沁琬怔怔地望着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秀眉轻蹙,陷下了沉思当中……
从这两回的接触可知,这位杜小姐是个谨慎之人,若无他意,为何在告辞离去时特意提起她那日所戴的海棠簪?莫非,那只海棠簪有什么不妥?
想到此处,她神色一凛,猛地起身出了门,直往寝殿内去。正从里头出来的淳芊见她脚步匆匆,不禁愣了愣,待反应过来欲行礼,却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子后面。
她挠挠后脑勺,只想了想便抬脚跟了上去……
宫门之外,杜家母女上了回府的马车。
“你可是也喜欢海棠簪?若喜欢,那便让你爹命人打一支便是,娘瞧着那簪子的确好看,姑娘家年纪轻轻的就要戴些鲜嫩的,那样才讨人喜欢!”马车里,杜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喋喋不休。
杜筱琳失笑,“那样的簪子岂是女儿能戴的。况且,海棠再美,若是沾了不必要的东西……”
沾了毒的海棠,纵是再美,她也是轻易不敢碰的。
吾皇爱细腰 38|37.4.20
淳芊进门时,便见苏沁琬正站在梳妆台前翻着妆匣子。
“婉仪,你在找什么呢?”她好奇地走上前去问。
苏沁琬动作一顿,须臾之间脑子里便转了好几种念头。若是那海棠簪果真有问题,那便说明她身边某人亦有问题,毕竟能在她日常穿戴上动手脚的,必是贴身侍候她之人,换句话说,她身边的人并不完全可靠。
而淳芊,她能相信吗?
“今日见杜小姐穿的那身衣裳,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新得的那朵点翠桃花纹头花,竟是与她那身打扮甚为搭配,想着把它给找出来,改日若有机会便送给她。”几番思虑之下,她仍是下意识选择了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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