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来人似乎极为小心,在房间中巡视一番,又用长剑对着立柜一阵乱捅。精致的镂空雕花柜门被刺的木屑乱飞,阿苒和司马珏对望一眼,不由齐齐咽了一口口水,默默的将自己身子往后缩了缩,各自紧紧贴着床壁,司马珏更是紧张,只恨不得少女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形再高大一些,万一等会人家一剑刺来,也好让自己多点活下去的机会。阿苒的长发还未完全擦干,弄得他鼻口处十分难受。司马珏紧紧捂住鼻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打出喷嚏,惊动了刺客。
直到来人进入内室,一眼望去,就看到床上垂落的罗帐,床榻之下却没有鞋。对方用剑轻轻将床下的暗门[1]挑开,发现里面是空的,这才猛的抬手隔着床帏往里刺去。司马珏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他这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最后尽然是luo死在女人的床上。他可不敢想象自己的尸身被发现时,下半身还光着。这事如果传出去,他就是死也不瞑目。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柄长剑“砰”的一声和对方架在了一起。身前的少女身形迅捷犹如脱兔,司马珏看准时机,连忙将边上的棉被抱起,对着外面就扔了过去。至于是否将阿苒一起网住,那才不是他担心的事,最好他们同归于尽。
阿苒早就知道这人不靠谱,一剑刺出立即整个人滚到一边,见对方被棉被罩住,挺剑又是一刺,余光瞥到司马珏方向,反手一只匕首扔了出去。司马珏正在快意,忽然觉得耳畔生风,他回头一看,只见一道寒光从侧边袭来,来人竟然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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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魏晋时期贵族人家的床多为带屏床,多以三扇或四扇屏风围榻。驿站里迎宾客上房中专用的床,样式部分参考东晋画家顾恺之《女史箴图》中所画的床榻。床体较宽较高。床下的暗门按《三国志》卷六十一中所述:“有给使伏于床下,具闻之,以告太子。”
阿苒 50 惊变(下)
他一惊之下躲闪不及,就在剑见离他鼻尖一寸的地方,只听“噗”的一声,一把匕首插入那人胸口。司马珏怔怔的望着对方的尸身倒下,心里五味陈杂。他从未有现在这般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学习武艺,反而到落难时还得由仇人出手相救。不用想象也知道,阿苒已经荣升为司马珏最恨的第一人,连桓?之都要暂居其后,顺便说一声,倒霉的章道虞目前位居第三。
阿苒借助司马珏的棉被攻击解决掉一个,用匕首暗算了另一个。还剩下一人一见形势不妙,转身便要逃走。阿苒哪里肯给他机会,她心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立即抖了个剑花缠了上去。
司马珏沮丧归沮丧,撇开被阿苒所救不算,他先前扔的那床棉被一击得中,心中还是十分高兴。以往同侍卫比剑,谁正面敢赢他?都是做做花样子,大叫一声就倒在地上抱腿/手/头shen吟。这是司马珏人生中第一次参与到真刀实枪的搏斗中,虽然手无寸铁,但没有他那一下,阿苒也没法轻易杀了对方。
司马珏心知自己剑术不精,拿剑就和没拿一样,更何况剑尖的准头太差,当暗器使不够轻巧灵便。他才不会说其实是自己不想拿死人的佩剑,干脆故技重施,绕到屏风后面,在黑暗中四处乱摸,直到抓起一样物事。司马珏一时也顾不得查看,只觉得入手坚硬,砸人脑壳刚刚好,便赶紧退出来,屏息凝神躲到阴影处。阿苒夜视能力极佳,一看到司马珏的小动作,立即心领神会。她原本攻守兼备,此时忽然变了个方向唰唰唰连着三剑不要命的朝对方刺去。那人被逼的手忙脚乱,只能连连后退。司马珏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背朝自己,直觉告诉他这个机会正好,便高高扬起手中物事照着对方脑袋上砸去。
那人察觉到身后有人时,已经来不及了。阿苒赞了一声好,银光一闪,一剑封喉。两人齐心协力杀掉了三名刺客,皆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以二打三成功反杀之后,这才发现外面早已乱作一团。
只听有人高喊:“有刺客!”
一会又有人接着叫:“别让刺客跑了。”
再一会又有人大叫:“援兵来了!是公主!公主的车队回来了!”
……
诚郡王府的十数名侍卫赶来时,那些还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刺客早已被杀的杀,抓的抓。他们心急如焚的混在人群中寻找司马珏的身影,直到二楼一间房间外找到两具面目熟悉的尸体,人人心中都是一片灰暗。司马珏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不是这么简单能交代得清的。正在惶惶然时,只听世子愤怒的低叫声:“我的裤子呢?”
侍卫们心头大喜,正要一窝蜂涌进房中,紧接着里面又传来一个少女的嗤笑:“都光腚这么久了,这时候才想到要找裤子。”
这下想要踏进去的脚纷纷又收了回来。要不要进去?进去撞破世子的好事能讨得了好?不进去在外面候着也行,可总要问问世子是否平安。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第一个去吃螃蟹,反而你一步我一步越退越远。须知司马珏生性多疑,要是让他以为自己听到他俩的对话却故意装作不知道,下场肯定比直接进去还要糟糕。
正在纠结时,忽有眼尖者看到院子里晃动的火把隐隐照亮几个眼熟的身影,再定睛一看,可正不是吴王的亲卫?其中一人灵光大闪,我们在这里进退不得,何不请吴王出面?世子半夜偷偷溜到驿站,紧接着驿站遇刺,先不说刺客要刺的是谁,世子在这里不管怎样都需要知会吴王一声,白天的时候这叔侄俩还把酒推盏相谈甚欢呢。
却说这边司马珏正在黑暗中四处摸索自己的裤子,一面催促阿苒赶紧燃灯。当初阿苒割断了他的腰带,裤子便直接褪在地上。阿苒为了方便,撕了床帐给他缚住双手。他表面上装作顺从,其实内心里一直伺机反击。司马珏毕竟是诚郡王府世子,身边没有点保命的东西怎么成?他手指上佩戴的戒指里藏有暗针,细如毫毛,刺入肌肤则立即毒发身亡。但这玩意缺点也不是没有,暗针只有一根,且因为太过细小,如果隔了几层衣服,未必能刺得进去。
阿苒当初狩猎山狐狸时吃过不小的亏,不将它彻底绑住之前绝不大意。她只让他背过身去,司马珏看不见她动作,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浪费了唯一一次机会。可就这么一犹豫,自己的双手已被阿苒熟练绑住,后背被她轻轻一推,整个人转了个圈跌倒在床上。他的裤子,估计就是在那时候掉落在床边。
阿苒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其实是在死亡边缘转了一圈。这个司马珏颐指气使惯了,她却不习惯被人指使。阿苒根本不理会司马珏如何恼恨,径直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线,侧着身子观察了一下院子中的情况。只见院中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体,甚至还有几处着了火,有人提着水桶来回奔走急救;再远处,似有若干火把不断往驿站靠近,大概就是那些人口中说的援兵了。阿苒觉得差不多安全了,这才慢慢将烛火燃起。
司马珏总算找到了自己的裤子。他将床边的纱帐长长的撕下一缕,系住裤腰,一面看着正从尸身上拔出匕首的少女,哼了一声道:“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不计较你之前的无礼。你这种目无尊卑,不知廉耻……”
阿苒将匕首上的鲜血擦净,插在靴子里,斜了一眼地上的尸身,打断他道:“其实你扔夜壶的水平不错,在家里练惯的吧。”说罢,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床边捡起地上的剑鞘。
司马珏这才恍然惊觉,“啊”的一声尖叫,赶紧到处找水洗手。这大半夜的,屋子里哪里有多余的水?最后只能恨恨的将手放在浴桶里,就着阿苒的洗澡水狠狠搓了几把。
阿苒将长剑插进剑鞘,又铮的一声拔出来,仔细看了看,心满意足道:“你这把剑不错,我要了。”
司马珏勃然大怒,尖叫道:“你说什么!”
阿苒抬起头,认真严肃的看着他道:“你半夜闯进来偷看我洗澡,我也割断了你的裤带,咱们算是扯平了。后来我又救了你一命,其实我大可以直接让你被杀死,事后再捡走你的剑。不过,我这个人一向比较善良,就用这把剑抵你的命罢。”
司马珏恼羞成怒道:“什么,爷爷的命只值那把剑?不,我不是说这个,”他上前一步,揪住少女的衣领道,“我说,你知不知道向人索取佩剑是什么意思?”
阿苒 51 习俗
阿苒皱眉道:“把你的爪子拿开。”
司马珏这才惊觉自己居然破天荒的主动与人肢体接触,他忽然想起白天里吴王说的话。那时吴王身边的婢女在递茶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拿热茶朝她的脸泼过去,却被一把扇子轻轻拦住。
吴王的眼弯如新月:“鹳奴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愿意被人碰到啊。”
司马珏立刻冷了脸不说话,只狠狠的盯着那名婢女。
吴王笑了笑,让胆战心惊的婢女退下,一面往棋盘中按下一颗白子:“可是这样的话,将来鹳奴又如何娶妻生子呢?”
司马珏哼了一声,不屑道:“王叔你不也至今单身吗?”
吴王微笑道:“孤这不就上京求娶贵女了么?”
司马珏原本百无聊赖的看着他自己下棋,这下总算被提起了性子,问:“王叔看中谁了?”顿了顿,又道,“母妃最近也跟我说了不少贵女,可我一个都不喜欢。连我都看不上,王叔只怕能看中的更少了吧。王家,还是谢家?王家适龄的就是王燕如了,别问我怎么知道她名字的。放心,比我年龄大的女人我都看不上。至于谢家,他家那个出名的兰溪公子遇刺重伤,听说快死了,现在正兵荒马乱,就是上门提亲,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应承。”
吴王又落了一枚黑子,半晌,才微微一笑道:“鹳奴你年纪还轻,不懂情爱。若真是喜欢了,年龄大年龄小根本不是问题。孤若是能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哪怕她嫁过人,孤也不在乎。”
司马珏全然不信,心中暗道:“说的轻巧,真娶了个寡fu有的你哭的。”
吴王将一局下完,抬起眼来看着他,慢慢道:“别人我不知道,不过诚郡王府将来的世子妃我倒是知道的。”
司马珏眉毛一挑:“哦,你倒是说说看。”
吴王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道:“她容貌美不美,门第高不高,为人温柔不温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你这世上唯一不讨厌碰触的人。诚郡王妃若想要抱孙子,在其他方面一定不会计较,只要合着你心意就好。”他叹了口气道,“其实鹳奴,别人都羡慕嫉妒你,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
少女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彼岸传来:“喂,松开你的爪子,听到没?”
司马珏像是被火烫着似的,立即将手收了回来,脸上涨得通红,恶声恶气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你以为我愿意碰你么?”
阿苒莫名其妙道:“我怎么不知羞耻了?难道是我让你半夜闯进我房里?还是我逼着你拿手抓我的衣领?”
司马珏冷笑道:“就凭你恬不知耻的问我要佩剑。”
阿苒稀奇道:“难道你的命还不值这把剑?”她有些恋恋不舍的抚摸剑身,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要了。”阿苒悻悻的将长剑扔到司马珏怀里,后者却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居然敢不要?”
阿苒眨着眼睛不解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反复无常?我拿你的剑你又不肯,不要你的剑你又发火,你到底想干什么?”
司马珏将佩剑“唰”的一下抽出来,指着阿苒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道向一个男人索取佩剑的意思。”
阿苒哼了一声小声道:“什么索取佩剑?像你这种登徒子,就该扒光了倒吊起来。”她见司马珏握住佩剑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抿了抿嘴道,“那你倒是说说,索取佩剑是什么意思?”
司马珏死死的盯着她,双目喷火,恨不得将她一剑刺个透明窟窿。
君子习六艺,佩剑乃私物。按大晋习俗,未婚少女向男子索取佩剑,便表示对方是她的心仪之人;若男子将佩剑交予她,则意味着两情相悦。关于这段求剑示爱,生死相许的典故最早来自于大晋朝的开国皇帝。相传当初皇帝正年少,立志投军。邻家有女,与他竹马青梅十数年。临行依依送别时,邻女忽然开口问:“郎君可解剑相赠否?”皇帝问:“何故?”邻女微赧道:“无他,唯解相思耳。”皇帝遂解剑相赠。睹物思人[1]这个词就是这么衍化而来的。
阿苒从未听过如此香艳的段子,不由追问道:“那后来呢?皇帝娶了那个邻家姑娘么?”
司马珏发现她完全就没听到重点上,强忍下怒意,冷冷道:“当然没有,皇帝娶的是王氏女,也就是现在的琅琊王家。你以为皇后之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上的么?”
他没说的是隔了十数年,皇帝登基后终于想起了这位邻女,便派人回到自己家乡四处寻找。由于经年的战事迫使大量百姓沦为难民,村子早已荒芜败落。最后几经辗转,终于得知邻女早在他从军后不到一年就病死了,随她下葬的只有一把剑。众人闻之,皆是唏嘘不已。
后经过文人骚客的各种诗词歌赋反复修饰,这段风liu韵事慢慢从大晋流传开来,就连魏秦与梁周都某些地方还保留着这项习俗。只不过随着门阀贵族等级日渐森严,求剑相许逐渐衍化为私相授受的代名词。司马氏为确保先祖名声无碍,便立下规矩,凡大晋婚礼中,聘礼一项必须要包括新郎随身配剑。一时间,打铁铺铸剑坊生意紧俏,其它行业难以望其项背。
阿苒理所当然道:“这不就对了?既然解剑相赠事后又没成,那说明这个习俗不靠谱。再说了,皇帝当初要从军,邻家那个姑娘要什么不好,干什么偏偏要人家的佩剑啊。她不知道那是皇帝吃饭的家伙么?”她随手一拍司马珏的肩膀,一个卸剑式便将他手里的长剑夺到了自己手中。
司马珏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又被她占了便宜,不由怒道:“你真是不知羞耻,就算你跪下来哭着求我,我也不会娶你的。”
阿苒噗嗤一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早就有了人了。就算你跪下来哭着求我,我也不会看上你的。”
司马珏听了这话,不知为什么,反而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没出去,指着她咬牙道:“你,你,你这个yin荡无耻的女人!”
阿苒哪里肯理会他,她将自己的东西稍作收拾,便要出门去寻刘三槐与阿筱。只听司马珏追在她身后阴森森道:“你有种不要走!等我的人来,让你好看。”
阿苒冷笑道:“你当我傻子么?等你的人来……”可刚推开门,整个人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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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睹物思人其实是出自于唐朝裴?的《传奇·颜睿》:“贵妃赠辟(避)尘犀簪一枚,曰:‘异日睹物思人。’”本文架空,纯属篡改,不可当真。
阿苒 52 对质(上)
小院内灯火通明,桓?之正扶着南康从牛车上走下来,边上数十名护卫打扮模样的人正在与另外一小拨人对峙。南康的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格外尖锐:“诚郡王府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你们世子也在这里不成?本宫要关怀关怀世子的安危,怎么你们居然胆敢拦着不让进?”
桃芝立在公主身后,正厌恶的四处打量,目光无意中与阿苒碰个正着。阿苒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关上大门,反手将还要大叫的司马珏捂住嘴巴,一把拖到墙角边。
司马珏也听到了南康的声音,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眼,显然已经吓呆了。阿苒心中说不出的烦恼,这是柿子真是个大ma烦,四处和人结怨。这下好了,公主以为她是孕妇,才好心捎带上她;可司马珏是决计不会相信的。这两人一碰面,她就会被戳穿。更何况司马珏说他没见过阿筱,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她不希望阿筱被刺客害了,但又害怕她向公主告密。一时间阿苒心里复杂又矛盾,可不管怎样,最好不要让公主发现柿子在自己房间里。
司马珏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这个,他才不在乎阿苒的名声会不会被他毁掉,至于他自己的名声……哼,被皇后那个老女人暗中作梗,他的名声还能再差一点吗?他下意识的死死盯住阿苒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这只手一看就不是那种养在深闺弱质少女的纤纤玉手,指甲很干净,不长也不短,手掌边缘与指腹有薄茧,但又不显得坚硬,掌心柔软没有任何湿腻的感觉。如此普通,却又是如此的温暖。司马珏心中惊恐万分,他一再说服自己之前的主动只是个错觉,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真的一点都不排斥与阿苒的肢体接触。
司马珏整个人顿时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阿苒白日里见他曾号称要与桓?之不死不休,显然两者之间有过节;可后者一搬出南康公主的大号,司马珏立刻就怂了。阿苒只道这柿子畏惧南康,暗道:“也好,原本还想是不是要揍晕他塞到床底下藏起来。”
诚郡王府的人各个都知道桓?之与司马珏结了几年的梁子,哪里敢贸然放她进去?可以他们的身份,偏偏只能退下妥协,更何况姑姑要看看侄儿是否平安,就算诚郡王妃来了于情于理也拦不住。
桃芝忍不住上前,在南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方才二楼那间房间似是有人打开了门,正好让她看到了那个绝色的刘娘子。可再仔细一看,门又无声无息的关上了。诚郡王世子若也在里面,乐子可就大了。以司马珏那个阴毒蔫坏的心思,指不定在里面做什么呢?要不然公主的车辇刚进小院,诚郡王府的人怎么会如临大敌的挡在前面。她立即抓住了这个邀功的机会,迫不及待的告诉了南康。
南康一听眼睛就眯起来了,是了,鹳奴只比兰卿小两岁,也到了通晓人事的年纪。那个刘娘子她虽然没有亲自见过,据说生得不错。先前司马珏派人拦住她们马车时,她还没往深处想。可桃芝一说,便让她忍不住想歪了。这也太巧合了,怎么鹳奴两次盯住的都是她?
她玉手一挥,冷冷道:“给本宫上去叫门!”凌厉的眼神四下一扫,“本宫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拦我!”
她话音刚落,一楼迎面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脸色苍白的吴王慢慢从里面走出来,懒懒笑道:“阿姊好大的脾气啊。”他胳膊上新缠着绷布,还在往外渗着血丝,头上的发簪早就掉落,一头青丝披落下来,倒多了几分柔弱憔悴的模样。他身后走出一人,恭恭敬敬的朝南康行了一礼,唤道:“姑姑。”
南康惊疑不定,这里明明是一楼,吴王不应该也住在二楼上房的么?还有司马珏,桃芝不是说他在二楼刘娘子房里么,怎么会出现在吴王身边?
吴王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声音苦笑道:“这次刺客来袭,多亏了鹳奴出手,不然阿姊也见不着孤了。”
南康失声道:“他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王叹了口气道:“阿姊真是贵人多忘事,走之前明明让孤把房间腾出来让人住,这大半夜的,孤就只好和别人先挤一挤。谁知道阿姊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就来了刺客,说起来阿姊的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南康勃然大怒,连原先要寻司马珏晦气的事也放在一边,厉声道:“你是什么意思?”
吴王半靠在门边,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意思,总之孤要多谢阿姊,若不是阿姊车马回驾,刺客也不这么轻易退去。”
南康见他有意无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气得浑身发抖。桓?之按住母亲,冷冷道:“阿舅,若不是驿站来人报信求救,母亲也不会连夜赶回来。”
吴王挑了挑眉,道:“这么说来是孤误会阿姊了?事发突然,孤的属下都死伤大半,连孤也受了伤。”他将目光转向司马珏,“鹳奴,难道是你派人去求救的?”
司马珏哼了一声:“怎么可能?”
桓?之见状,便朝桃芝点了点头,后者立即带着几名侍女将阿筱扶了出来。
阿筱并不清楚吴王与南康之间的暗潮汹涌,但桃芝早在路上细细叮嘱了一回。桓?之让她将驿站里发生的事说清楚,便挣扎着跪下,将额头贴着地面,颤抖着声音道:“阿筱本是伏岭镇人……”她从福来客栈的小二杜阿狗找刘三槐雇车说起,只道载了这位刘娘子,路上遇上司马珏拦路,公主好心捎带她们一程,结果住进了驿站。她却不敢说自己因对桓?之生了异样的念头,居然胆大包天想要和章道虞借马私奔,只道因驿长好心送水,趁着刘娘子沐浴时,她无意中发现她的肚子原来是假的。她想着驿站里住着贵人,刘娘子身份可疑,这一路上又诸多巧合,便偷偷退出房间将此事告诉驿长。谁知在马厩里找到驿长时,正好遇上刺客来袭,章道虞当场被射死,自己被他的尸身压住才逃过一劫。她醒来后,驿站已经大乱,她想去找父亲却被刺客发现,情急之下只能偷了匹马,出来求援,没想到正好遇上公主的车队。公主殿下深明大义,得知驿站遇刺后,立即下令掉头回援。
这一番话真真假假,她自以为谁都没有得罪,就算讨不了好也没有过错,唯独把阿苒给卖了个干净。司马珏皱着眉头,他还不知道阿苒的名字,只知道她是陈郡谢氏的人,身份恐怕还不低。司马珏没想到自己当时执意要拦的居然正是阿苒,他对玄学命理一向嗤之以鼻,此时却忽然觉得缘分之说未必不可信,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还有些欢喜。
至于阿筱话里话外暗指阿苒佯作有孕身怀异心,他倒丝毫不担忧。阿苒可是亲手斩杀了三名刺客,偏偏自己不能说出来,只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那个叫阿筱的少女,不阴不阳道:“你的运气似乎也不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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