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苒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魏如春
可如此一来,他更想要得到她了。
自从发现她就是校场中那神秘的美少年之后,他那沉寂多年的心竟然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当然,他并不是因为如此简单的缘故才不惜违抗徐铁星的命令。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在藏铃衣尸身边发现她临死之前留下的信息。
能将体内种有圣蛊的藏铃衣轻易杀死的人,就是藏云花千方百计想要杀死却反而因此丧命的生死大敌。而在药王谷原本混得风生水起的藏云花为什么宁可冒着被驱逐的风险也一定要杀掉她呢,这个原因早在藏铃衣回到青衣苗人谷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是因为对方天生不惧蛊虫。
徐柏奚虽不是苗人,却也知道在五溪蛮地流传着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哪一支色苗,如果遇见这样的天敌时。都会不惜任何代价要将其除去。
因为只要与她交合,就能除去身上种下的任何蛊毒。这样的女人对以蛊为生的苗人来说,威胁实在太大了。徐柏奚在藏铃衣尸身上发现了纳瑟珠的竹箭。起初他并没有将藏云花特殊体质的天敌与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神秘少年联系起来,直到他认出她就是他。
徐柏奚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这是老天赐给他的机会,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将她得到手,哪怕与徐铁星为敌他也在所不惜。可没想到,云觅那家伙居然也发现了她的身份。
徐柏奚深深吸了口气,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你带走她了。”说着,从他身后的属下手里接过长弓。对准徐云觅的胸口就是一箭。
徐铁星心中暗道不好,一个是他打算磨砺之后传承家业的长子,一个是体弱多病的嫡出,眼下兄弟俩竟然为了争夺一个女人相互厮杀,这对他来说简直比雾月的死讯还要让他难受。当下一鞭子朝徐柏奚手腕上卷去。口里厉声叫道:“住手!”
可惜已经太晚了,他即使能阻止得了徐柏奚,也无法阻挡他身后的那群弓箭手。
一直立在徐云觅身边的那个中年人见徐柏奚的人出手,立即将徐云觅抱住,连着几个起跃躲闪了开去。
与此同时,徐铁星的人马也已赶到,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徐柏奚的人背靠背彼此收拢,他看似处在下风。脸上却镇定自若,望着徐铁星道:“我与二弟忤逆同罪,您打算如何处理我俩呢?”
徐云觅轻轻笑道:“大哥别说得那么可怕。我不过没有遵守父亲的命令,这可算不得是忤逆。”
徐铁星心烦意乱,冷冷道:“住口!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关进地牢里,尤其是那个女人,绝对不能让她逃走!”
阿苒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跃上了城门,少女的长发迎风飞舞。整个人背光而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听她嫣然笑道:“是么?那我偏要逃给你看看!”
徐铁星厉声叫道:“放箭!”
阿苒足尖点地,面对着众人向后腾空跃开。一面抽出背上的弓箭,口中叫道:“那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的箭更快!”
徐铁星冷笑道:“你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支箭,还能有什么作为?”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作为徐家征服蛮陵郡象征之一的徐字城门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飞石碎屑更是散了一地。徐家的兵将们哪里见识过如此大的轰炸场面,离得近的兵士早就被吓傻了,更有甚者直接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哭叫道:“雷神怒了,雷神怒了!”
饶是徐铁星见多识广,也没想到世上居然有威力如此生猛的炸药。他清楚的看到阿苒那一箭射向了雾月的尸身,这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被她拿来当做挡箭牌的雾月,其实才是真正危险的所在。若是他之前没有拦住柏奚,或者柏奚没有拦住他,雾月的尸身一旦被射中,死的就是那姓何的妖女了。更可怕的是,她明知会有这个结果,从头到尾居然没有流露出一丝惧色。
如此精湛的技艺,如此出众的胆色,手边还有如此威力强悍的火药,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徐铁星还来不及多想,身后忽然传来一人的怒喝声:“大公子!”
他蓦然回头,只见云觅胸口中了一箭,正被他的贴身侍卫抢到了怀中。
徐柏奚冷漠的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我如果不假装被父亲所俘,你又怎么肯离开云觅呢?”
原本属于他徐铁星的兵将,此时竟然从队伍中间一分为二,彼此刀剑相向。
徐铁星勃然大怒道:“竖子敢尔!”
徐柏奚慢条斯理的摘掉了身后的披风,冷冷道:“其实,若你当初真的拔剑自刎,在我心中你还算个了不起的汉子。”顿了顿,声音微微放低了几分,“你以为你对雾月所做的一切,别人都不知道么?”
徐铁星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双眼,却听他有些讥讽的笑道:“整个徐府,大概除了黎弗。没有人不知道罢。”
……
绵绵的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阿苒惬意的靠在甲板上,似乎全然没有被雨水打湿衣裳而感到烦恼。
一柄青竹伞遮在了她的头顶。
阿苒并没有抬眼,懒洋洋的道:“九针啊,这点雨算不了什么,你先回船舱吧。”
少年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怎么知道是我?”
阿苒朝他皱了皱鼻子:“一身的药味。除了你还有谁?”她原以为颜九针会拂袖离开,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动弹的意思。
阿苒这才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颜九针单手握着青竹伞,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冷冷道:“你欠我一个人情。”
阿苒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颜九针沉默了一会,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口问道:“为什么你没有杀掉他?”
阿苒愣了一下:“你说谁?”
颜九针定定的看着她道:“你问巧匠宗的人要了轰天雷,又飞鸽传书让我假装与徐二做交易,自己则利用铃衣去设计徐柏奚。不就是为了将徐家的人聚集在一起全部除掉?”
阿苒这才恍然大悟:“啊,那个啊……”她微微一笑,“我改变主意了。”
坐在城门上时,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到底要不要将徐家的人都杀光?雾月最恨的人大概就是徐铁星了,她若想杀他,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让他一剑了账。但那样的话,徐铁星依旧能享受着郡守大人的荣耀风光大葬。
她不想让雾月受过的苦楚就这么轻易被一笔勾销。但也不想让雾月死后名声依旧不得安宁,于是便干脆依葫芦画瓢,挑拨徐家父子内讧。让他们狗咬狗斗成一团。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徐铁星明明有两个儿子,可谁都没有将他真正看成父亲。他对雾月扭曲的爱,一点一点毁去了原本可能在另外两个儿子身上存在的父子之情。
颜九针道:“这样好么?听说徐家父子闹得不可开交,徐二被乱箭误伤,至今生死不明。徐铁星又被徐柏奚提前在心腹中布置下的暗棋反将了一军,软禁在徐府后院。只怕不过几日,徐家的帖子就要递到京城了。你不是很讨厌徐柏奚么?现在让他得偿心愿。不觉得有些可惜么?”
阿苒伸了个懒腰,从甲板上站了起来,笑眯眯道:“徐铁星在蛮陵郡毕竟积威多年,哪会这么容易就被击垮?你看着吧,后面还有的斗呢。”
与天斗,与地斗,父子斗,兄弟斗。
无论徐家在蛮陵郡扎根多深,迟早也会从内部一点一点的瓦解。至于青苗与黑苗,在知道了实情之后,肯定也不会轻易的咽下这口气。
徐家这回的麻烦可真是大了。
……
阿苒托着腮靠在栏杆上,闭着眼感受着和风细雨的滋润,唇角带笑:“说起来,我确实得好好谢谢你。没有出手救徐二,大概是你有生以来第一次食言吧。”徐云觅为了嫁祸雾月,竟然把菱纱作为活猎送进校场,怎么看都觉得不可饶恕。原本她在被网罩住的瞬间是可以挥剑躲开的,可那样的话,徐二就不会现身。她要逼着徐二与徐铁星翻脸,至少让徐铁星心里扎下一根刺,就只能利用徐云觅对药王谷的渴求,请颜九针出手帮忙。
颜九针沉默了一会,问:“徐铁星为什么要杀你?”
阿苒嫣然道:“因为我知道了他不能说的秘密。”
颜九针迟疑片刻,低低的问:“那徐柏奚呢?”他本想问她,为什么徐柏奚会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可这句话怎么想都没好意思问出口。
阿苒歪着头,想了想道:“我利用藏铃衣给他留了一道假消息,那家伙满脑子利欲熏心,很容易就上当受骗啦。”
颜九针怀疑的望着她道:“徐大公子看起来可不像是容易轻信他人的人。”
阿苒搔了搔头,道:“没办法,谁让他遇到我了呢?那姓徐的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居然会写苗语,只怕到现在他还以为那是藏铃衣为了给青苗示警才留下的血书吧。”
颜九针皱眉道:“苗语?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苗语?”
阿苒刚抬起手腕,忽然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有些尴尬的将手转去撩起耳畔垂落的长发:“这个嘛,之前跟着涂山他们……稍微学了一点。”
好险,差点把人工智能暴露出来了。
不想颜九针却不放过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清冷的看着她:“我早就想问了。你什么时候居然和巧匠宗的人关系这么好了?”
阿苒见他的手正握着自己手腕上的人工智能,不由有些心虚的撇开眼道:“海难那会,我凑巧救了巧匠宗的人。”
颜九针紧紧抿着唇,那双斜飞的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眸。
阿苒咬了咬牙,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那时候没来得及通知你们是有些不对,”老巍一定很担心她吧,“我……只是不想让藏铃衣知道我还活着。”
颜九针沉默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是在担心非文么?”
阿苒微微的点了点头。她在得知了姜斐对藏铃衣的感情后,心里总有些担心姜斐会与她继续来往。毕竟当初若不是姜斐的放水。藏铃衣也没那么容易把何意带出谷去。这根刺扎在她心里,偏偏没有办法说出口。
颜九针淡淡道:“你离开药王谷的这几个月,谷里发生了几件事你可能都不知道。姜斐他……得知圣蛊被盗的消息后,打算偷偷溜出谷去找铃衣,却不小心失足跌落山崖,性命虽然保住了,但头部受了伤,他什么人都不记得了。”
又是失忆!
怎么这么巧。每次大家都跌得恰到好处?
颜九针垂下眼眸,轻声道:“不过这样也好,不论他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时间总会冲淡这一切。”他转眸望向阿苒,声音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你说对么?”
阿苒知道他是想开导自己,可是何意以那样一种方式离开,让她根本就无法忘怀。她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希望如此罢。”
颜九针又道:“第二件事。就是老蝙蝠座下的女弟子与活阎罗的药人定亲了。”
阿苒呆了呆,失声道:“你是说不坏和郝语环?”
颜九针看了她一眼:“看来你和莫不坏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阿苒笑道:“那是自然。我和他切磋过好多次。不坏这人看起来呆呆的,下手又不分轻重。其实心肠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至少比徐家那伙人要强多了。”
少年那双漂亮的凤眼闪了闪,忽然展颜一笑:“你这话到底是夸他还是损他?在我面前说说可以,让莫不坏的未婚妻听到了,恐怕又要寻你的麻烦了。”
阿苒想起郝语环那要强的脾性,不由尴尬的笑了笑。
是啊,连那个骄傲任性的郝语环也已经走了出来,她总不能被她给比下去了吧。
说起来,那家伙下手可真够快的。这才几个月,就已经定亲了。
颜九针见她神色舒缓,唇角微微上扬,道:“第三件事,就是你那个徒弟施槐巍,已经攒够了岐黄点,正式成为了药师。”
阿苒顿时大喜过望,差点伸手将颜九针搂住,口中欢叫道:“真的?”
颜九针声音虽然还是清清冷冷的,眼底里却不自觉带着一抹笑意:“嗯。”
阿苒心知施槐巍的梦想就是能留在药王谷,她对老巍心里一直有所亏欠,得知他顺利晋级的消息后,整个人都仿佛轻松了一大截。她正想着自己这次回去,该给老巍带些什么礼物,却听颜九针继续道:“最后一件事……”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平静无波的说,“等我们回去后,也顺便把亲事一道办了吧。”
啊?
阿苒呆呆的转过头望向他,后者稍稍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层薄薄的晕红。
阿苒眨了眨眼,忽然捂住额头,道:“淋了半天雨,我果然发烧了。”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颜九针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少年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固执得有些可怕,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声音清冷的说:“我记得,你好像欠我的一个人情。”(未完待续)
ps:青苗的副本就此结束了,下面还有一点,最迟后天就能完结了,明天还要去被麻醉一次,接着治疗。感谢蚊子去死同学的粉红票,感谢一只耳朵的兔子同学的打赏。谢谢你们长久以来的支持。
阿苒 241 再见
阿苒有些苦恼的搔了搔头:“可我不觉得这个人情足够大到让我以身相许啊。”
她才说完,就听一人阴阳怪气的冷笑道:“哎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颜九针嘛!什么时候向来清心寡欲的颜神医也堕入凡尘,开始向人家女孩子逼婚了?”
颜九针闻声顿时沉下脸来,他握着她手腕的手依旧不放开,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冰冷下来,转身望向一旁双手抱胸靠在桅杆边上的少年,以一种傲慢的语气讥讽道:“那也比某些尝试都没胆子的家伙要强。”
那少年顿时暴跳如雷,厉声道:“颜璘,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脚下还踩着我巧匠宗的船板!”
颜九针毫不退让,针锋相对道:“贵宗海难之事,的确让人记忆犹新。”
阿苒见他俩人之间电闪雷鸣,连忙从中调停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一面转向那少年,诚恳的道,“涂山,轰天雷的事我还没好好谢过你呢。”
涂山哼道:“用不着谢我,就当是我没来得及帮上忙的赔礼罢。”顿了顿,又道,“再说,你救了菱纱那么多次……反,反正大恩不言谢,你我扯平了就是。”说着,又瞪了颜九针一眼道,“我可是看在她的脸上才勉强让你上船的,你最好别蹬鼻子上脸,小心我把你从船上扔下去!”
阿苒苦笑道:“涂山,你对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涂山冷笑道:“你自己问他!”
阿苒拿眼望向颜九针,后者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将脸转了过去。
这两个家伙!
阿苒无奈之下,只能岔开话题道:“对了,菱纱呢?”
涂山的脸色更加阴郁,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冲的道:“她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
阿苒疑惑的问:“怎么了?”
原来就在不久前。巧匠宗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说是太后薨了。皇帝与太后虽然不是亲生母子,这么多年相互扶持走下来,总归还有几分情谊在。司马彦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背后少不了太后的出谋划策。尽管在过去十几年中,大晋地位最高这对母子各怀鬼胎暗地里较劲过无数次。可真到了阴阳两隔之时,过去所有的恩恩怨怨也都随风消逝。司马彦的身体原本就是靠药石强撑着,如今更是每况愈下,太后薨了的消息尚未传到蛮陵郡,他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但太子不过是个垂髫童子。前有世家狼虎环伺,后有吴王虎视眈眈,司马彦又如何放心得下?他自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一门心思着手布置后招。于是,就在太后发丧的当天,宫中传出了吴王意图谋反的消息。
涂山好容易把菱纱送回了巧匠宗的据点,却不想让她无意中听到了吴王被下狱的消息。菱纱得知心上人遇险,哪里还能坐得住?她原本是想要请涂山帮忙去救。可一想到涂山对自己的情谊,又实在拉不下这个脸去勉强人家。涂山则因为惦记着与阿苒的约定,安顿好菱纱后就急匆匆往蛮陵郡动身。待他得知菱纱偷偷前往京城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涂山对菱纱情根深种,明知她是为了吴王司马蔚那个家伙,嘴上说着以后再也不管了,心里对她就是放心不下,连带着脾气也急躁了许多。涂山年幼时为了救菱纱不小心落入火龙窟中,巧匠宗为了救他。特意将他送到了药王谷。虽然好不容易救下性命,脸上却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疤痕。他本不想让一向胆小的菱纱看见自己不人不鬼的模样。可没想到她居然死缠烂打跟着大人出海来接他。待要遮住脸时,已经来不及了。菱纱睁大眼睛看了他半晌。忽然飞奔过来用力扑到他怀中,哇哇大哭道:“涂山,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涂山整个人都僵住了,喃喃道:“你不怕我么?”
他看见菱纱抬起那双圆圆的眼睛,里面清晰的倒映着一双面目可憎的自己。涂山有些胆怯的退后一步,却不想被她更用力的紧紧抱住,只听她颤声叫道:“不怕,不怕,菱纱一点也不怕!涂山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菱纱最喜欢的涂山!都是菱纱的错,如果不是菱纱好奇,你也不会……”
涂山原本紧紧握住的拳头,此时不自觉松了开来。虽然他还只是个孩子,却已经朦朦胧胧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那时的他为了遮掩自己的羞臊,只满脸通红的扭过头粗暴的打断道:“都,都怪药王谷那群庸医!说什么活死人肉白骨,连这点伤都治不好!”
听到这里,阿苒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有些抽搐:“难道那时候给你治伤的是颜璘?”
涂山恨恨的道:“当然不是!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捏泥巴呢!”
颜九针冷冷的哼道:“我阿爹应该和你说过吧,伤成那样,如果想要脸上不留伤疤,不仅要按时敷药,饮食上也要注意,尤其结痂脱落时绝对不能用手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手脚,还好意思说别人庸医?”
涂山大怒之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道:“明明就是你们治不好,非要找理由说老子不配合?”
颜九针脸上毫无惧色,冷笑道:“我没记错的话,你被送来的时候已经重伤垂死了。能活下来想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想要完全不留疤痕那是不可能的,但当初若是你稍微配合一些而不是吵着要回巧匠宗,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涂山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眼看颜九针的双脚差点就要离地,忽然双膝一软,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上。颜九针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慢条斯理的将金针收了回来,冷冷道:“别以为仗着自己内力高就可以肆无忌惮,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阿苒强忍着笑将涂山从地上拉了起来。打圆场道:“好啦,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何必闹得这么僵?”
涂山瞪了她一眼,怒道:“你还好意思说?”
阿苒连忙告罪道:“我知道,我知道。多谢你帮忙啦。”
涂山看着颜九针离开的背影,故意大声道:“那你也算欠我一个人情啦,你打算怎么偿还?”
阿苒顿时有些愁眉苦脸,惨声道:“不会吧,你也要来凑热闹?”
涂山冷哼一声,道:“我也没别的要求。你嫁给谁都好,就是不许嫁给他!”
颜九针蓦然止住脚步,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他,只是紧抿着嘴唇,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涂山挑衅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阿苒的肩头,装模作样道:“等到了胥水渡,咱们就把他放下来,让他哪里来的滚回哪去。看在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的份上,你也帮我个忙,陪我去趟京城把菱纱那丫头逮回来。”
颜九针看了他半晌,又将视线移到了阿苒脸上,见她爽快的点了点头。心中更是万分恼怒,只冷冷道:“随便你。”
阿苒心底其实有些怕他,颜九针帮过她许多忙。要她真刀明枪和他打,那肯定是不能的。但若是惹火了他,吃亏的总归是自己。那家伙的针法奇高,又随身携带稀奇古怪的药物,远的有姜斐十数年的悲惨经历,近的如涂山这样八十老娘蹦倒孩儿的前车之鉴。在阿苒心中,他即是朋友。又是绝对不可得罪的人。
她看颜九针一副迟早与你秋后算账的模样,心里就有些慌了。连忙喊道:“等我办完了事……”
颜九针止住脚步,微微侧过头。此时他的脸上虽不露声色,胸口却怦怦直跳,只听阿苒继续道,“我一定抽空回药王谷看望大家,替我向姜谷主,莫大师还有老巍问声好。”
颜九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淡淡的说:“要说你自己去说,不要指望别人。”
他终究还是没法带走她。
少年的眼睫缓缓落了下来,当初在得知沉船海难之后,他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发了疯似的研究着她留下来的实验记录,连着一个月都没有出门,如此以往积劳成疾,差点连病死了都没人知道。姜橧来看望过他,施槐巍来拜访过他,就连年事已高的祖母也不辞辛劳的赶来照顾他。
桓氏的哭声将他从昏迷中惊醒:“阿璘,你究竟是为了寻找治愈疫症的方法而废寝忘食,还是为了别的原因这么折腾自己?如果是前者,没有了身体就没有了一切,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何谈治愈他人?若是后者……你就忍心让我这个老婆子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那我还不如趁你还有口气,直接抽了腰带上吊算了!”
那一刻,颜九针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过去这么多年里,他能这么任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全都是因为周围关心他,爱护他的人对他的忍让与纵容。在享受着这一切的同时,他身上也背负着同样厚重的期望。不,与其说是期望,不如说是他自己的梦想。顶着天才少年的光环,十三岁时写出了轰动一时的《九针论》,不惜以自己的身体来见证青霉素的有效性,在得知阿苒可能死去后,第一反应不是前往巧匠宗,而是憋着一口气要将她留下来的记录整理出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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