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良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鸢时
韶华不知严恺之心中所想,只是觉得被他调侃很委屈。“我怎么知道。”
明明是同样一句话,弘方就能惹起她满腔怒火,看着他那高不可攀的态度,韶华恨不得跳上去将他的骄傲扯下来。可是换成是严恺之,她即便不满,也只是小声抱怨,心里也忍不住甜滋滋。
严恺之想了一下,对守门的丫鬟喊道:“去把英罗叫过来。”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灰衣布裤,头戴褚色头巾的中年男子走进来。他恭敬地给严恺之行了礼,“少爷,您找我什么事?”
“抬起头来。”英罗身子一顿,然后恭顺地抬起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严恺之。严恺之满意地冲他点了点头,又转过脸,对韶华说:“认清他的脸,以后要是再有人打着兴勇伯府的名义去,不管有没有帖子,不是他去的,都别理。”
英罗闻言,目光朝韶华望去,略略打量了韶华一眼,然后立刻谨慎地垂下眼睑。
韶华心里窃喜,对严恺之的体贴很是感动:“知道了。”
“下去吧。”待韶华认过了英罗以后,严恺之又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有了刚刚这一段插曲,气氛似乎缓和不少。严恺之扫了韶华一眼,见她双目依旧布满血丝,但是脸蛋显得明媚朝气,目光就落到她的脚上:“你就没一刻能让人放心的吗?刚刚有没有伤到哪里?脚呢,会不会扭到?”
记得上一回,他听到李家大夫说的话后,他揪着福林的衣领,要他再三保证他的药可以治好韶华的脚伤,结果被宋煜嘲笑了好久。直到后来,他再次踩到宋煜的软肋,他才不敢再拿此事调侃。生怕韶华性子坐不住,三天两头就让兰芝过去探望,叮嘱她不要乱动。如今脚伤是好了,可她又来闹另一招,严恺之真恨不得能拿根绳子把她绑在家里,省得到处闹得鸡飞狗跳。
“不会。”韶华闻言,站起身,扭了扭脚,又动了动手,表示自己还是可以活蹦乱跳。刚刚是惊吓过度,又在马背颠簸了一阵,所以才脚软没力。想到严恺之竟然抱将她抱下来,韶华强忍着内心狂喜,忸怩地坐回位子。
“要不,你等下,我让福林过来给你瞧瞧再回去。”严恺之看她忽然顿了顿身影,还以为是哪里不舒服,立刻对门外喊道:“英罗,去安庆侯府把……算了,要是把福林叫来,宋煜这长舌的一定会知道。英罗,去把福禄巷的君老头叫来。”始终没有确保她完完整整,平平安安,他总觉得最近心里不平静。
英罗刚出去不久,另一个和英罗打扮相似的男子跑进来,“少爷,王府的人把马车送回来了。”
“人呢?”严恺之目中迸出厉色,冷笑一声。
“在外面。”男子打了个哆嗦,鲜少见到主子这般愤怒,立刻恭谨起来。
韶华有些不明所以,看严恺之对她吩咐,“我去瞧瞧。你先在这里乖乖坐着,别乱跑。”韶华只好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严恺之跟着男子一路走出来,到了偏门,看到一个车夫打扮的男人站在空地里,目光似乎在四周打量搜索着什么。男子指着前方,对严恺之说:“少爷,就在那里。”
听到严恺之他们的脚步声,莫言回头,视线与严恺之碰个正着。他先是一愣,然后抱拳行礼,耳边响起严恺之的轻笑:“原来是莫侍卫,劳你亲自把车送回来。”
“严将军客气了,这是应该的。要是没事,我先回去。”他没想到还个马车,还得主子亲自出来确认,不过想到自家主子用别人家的马车做的事,莫言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不进寒舍,坐一下吗?”严恺之见他神情淡定,心里有些佩服。他知道,弘方在的地方,基本都会有莫言的身影,又看他这身打扮,恐怕把韶华从李家骗出来的也是他了。
“不了,王府还有事呢。”莫言心中微动,故作镇定道。
“那就不勉强了,不过代我转达一句,下回要是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最好先换辆马车,要不然被发现了可不大好。”严恺之心想着莫言的身手并不在他之下,只轻轻甩下一句话,不理莫言的惊愕,转身走人。
莫言被严恺之的冷嘲热讽说得有些心虚,出了兴勇伯府后,才反应过来。于是躲在兴勇伯府门外守了一阵子,果然看到李斯年前来把韶华接走,他这才放心地回去复命。
“世子爷,我回来了。”莫言一进门,弘方立刻奔过来。
“她怎么样了?”弘方知道,没有头绪,莫言是不会回来的。
莫言道:“我亲眼看到李斯年把李五娘从兴勇伯府接回去。”
“严恺之,居然是他。”弘方脸上一滞,双眉紧锁,韶华不但弄乱了他的计划,看来还给他惹了不少事。可是不知为何,一听是严恺之把韶华救走,弘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弘方摆了摆手,“罢了,汪家的事且放一下,别再打草惊蛇。你的伤也才刚好不久,太急功近利也不是个事儿。”
莫言不敢多嘴,“是,世子爷。”
等了一会儿,看弘方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走了好几圈都不说话。莫言正要默默退下时,弘方忽然问道:“你说她会喜欢什么?”
“啊?谁啊?”莫言一愣。
弘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自然是李韶华。今天把她吓得够呛的,不知道送什么给她好。”想到她那不要命的举动,弘方心里是有火,可是又觉得如果她因此受伤,始终有些过意不去。他没理会莫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不过我真没想到,她胆子竟然这么大,她这身手要是没连个三五年以上,绝对不敢做这么猖狂的事。真是说出去没人相信,李家怎么可能教出这样的娘子,不过凌家有人习武,倒也说得过去。凌……凌,汪,汪凌?这么凑巧?莫言,你去查一下,凌家祖上是做什么的。”
像是受到惊吓似的,弘方小小惊呼一声。
莫言却早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回答:“回世子爷,凌家本来就是普安的大户,当年端明皇后对花鸟特别喜欢,正好凌家投了巧,常常托人把新奇品种送进宫,很得端明皇后青睐。后来端明皇后病薨,凌家避嫌,也就没再捣鼓这些东西,还是安生留在普安。凌老爷子为人和气,挺得当地乡绅拥护,有什么事都会到凌家请示。”
他在追查那汪家的时候,也确实调查过凌家,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若真要挑毛病,只能说,自从凌家借着端明皇后的面子发达后,在普安享有不小的地位。哪怕后来端明皇后过身,凌家依旧风光。
弘方问道:“你试过他们的身手没有。”
莫言摇头,“没有,但据说只是会点拳脚功夫,乡下许多地方村霸恶奴多了,大部分人家的家丁都会点拳脚功夫。”
弘方表示理解,“那倒也是。”
莫言关切地说:“世子爷是想到什么了吗?”
弘方耸了耸肩,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过度。“没什么,只是觉得凑巧,当年国舅爷的名字就叫汪凌。”或许只是他想太多了。
名门良婿 第139章 持家
等韶华回去时,天色也不顶早,虽然没被撞见出门去,可是她和李斯年一起从外头回来的事,还是落到凌氏耳朵里。可是没等凌氏跑来开罪追责韶华,李斯年主动向凌氏请罪,说没经她同意,私自带韶华出门给周嫣买礼物。
凌氏一听李斯年主动承担责任,看着他如今身份不比以前,而且还挂着周嫣的名头,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唠叨几句,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不要到处乱跑,省得招惹是非。
李斯年恭敬地听训,说了一些凌氏爱听的话,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的,连韶华都没再过问。
韶华知情以后,很是感激李斯年,虽说这回是有惊无险,可是传出去却不好听。幸亏外头也没任何风声,也不知道是风声被压下去,还是李家太忙碌,根本无暇顾及其他。总之韶华侥幸地逃过一劫,特意吩咐初荷不许说当日的事,再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当她去查那日进来向汇报的丫鬟时,却被告知早已被家里赎身离开了。
韶华细想了一下,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在自己家竟然能混进世子的人,还把她给骗出去,看来凌氏对下人的管辖也太松懈了。于是主动跟凌氏要求,要学习管教下人,凌氏吃惊之余,也暗自欣喜,韶华终于长大了。不疑有他地让一个姓纪的管事妈妈跟着她,开始从认人开始,学着管家。
要是韶华没多这事还好,因为她要认人,所以免不了会抱着本册子,逐个地问纪妈妈。忽然发现出现好几个纪妈妈都记不住的人,也不是完全不认识,但好像很久没出现过。韶华就好奇地喊让人把那些人喊来,结果十个人中只来了三个,另外七个问起来都不知去向。
一开始韶华以为是人员调动了,或者出府了,名字还挂上面。可是当她发现月钱一直都在支出时,心里就纳闷了。这可真悬了,找不到人,可是每个月的例钱却照样是给出去了。虽说这些人身份都不高,一个月也才一二两月钱,可是算起来,也是比不小的支出,还有四季衣裳过节用度,都是算了一份。而且这只是她查出来的在府里的七个人,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空名额,还有经常跑外差的,那就还得再彻查了。
就这七个人,韶华细究起来,才有人说那些不知去向的人都是煦园的。想到刘氏对凌氏的偏见,韶华没直接告诉凌氏,而是拿着名单去问辛子萱。辛子萱对煦园的人员也不大清楚,但还是帮韶华问了一下,结果却说因为李斯年要成亲,所以那些人早早就拨给焘园了。韶华只好让幼菡往焘园打听,仇妈妈倒是承认有这么一件事,只不过只是口头说法,到现在人都还没送来。仇妈妈还让幼菡回来问,是不是有人手要拨给他们,要不然二少夫人进门,一定不够用。
韶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自己也没办法,只好拿去问凌氏。哪知凌氏一听,立刻勃然大怒,因为名单上的人全部都是燕绥他们来的时候,所带来的人,按理说不是李家的人,是不用给月钱的。可是刘氏说多了以琛兄妹,煦园一时缺人手,所以把刘家那些人暂时放在煦园用。既然用了那些人,不给月钱就说不过去,凌氏看一个月也才几十两,也说好等刘家人离开再清算,也就没计较。可没想到当时刘氏清算以后,还留了这么多空名额。
也就是说,每个月所给刘家下人的那些月钱依旧都到煦园账房上,可是人却一个都不见。更甚者,当初因为斯晏和以琛赶考而额外每个月拿出一笔钱,给他们专门买笔墨纸砚,滋补养品的,如今也没扣出来。本来就为了李斯年的婚事,还有绾华的嫁妆忙得焦头烂额,再发现刘氏又动账房的手脚,凌氏直接拿着账本就去泰和园。
据说李阁老知道以后,气得把李良勋叫过来臭骂一顿,李良勋回去后会发生什么事,谁都猜得到韶华唏嘘不已,她只是想查一查那个丫鬟的事,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情况来。
闹到最后,还是李斯晋夫妇替父母上门赔礼,可是凌氏这回就没好脾气了。李斯晋无奈只得说,愿将今后的俸禄都交给账房,直到还清刘氏所欠的债为止。虽说母债子还,可到底是住在一起的一家人,刘氏在煦园对账房的掌控比凌氏还苛刻。可她全部都投到斯晏身上,所以李良勋和李斯晋夫妻吃穿用度都极为节俭。
韶华忙跟凌氏说,如果真的答应李斯晋的请求,其实委屈的也只是李斯晋夫妇而已,倒不如从当月起从他们这一房的用度扣减一些出来,慢慢填补就是了。绾华也跟着劝说,李斯晋一向对熹园都是尊敬亲和,没必要和他闹不过去,再说绾华到时出门还得要让兄嫂添妆,如果扣了他的俸禄,他们拿什么来添妆。这才让凌氏的脾气按下去,李斯晋对这两个妹妹甚是感激。
“姨娘,这要是让太太知道可怎么办?”锦华揉着手绢,看着斜倚在床上,脸色青白憔悴的苏氏。“其实五姐姐对我还不算太差,如果她的名声没了,以后她怎么嫁人。”
“没出息!”苏氏鲜少这么责备女儿,一句叱喝顿时把她吓住了。苏氏敛了敛表情,对女儿谆谆教导:“你想想她没回来之前,你受的是什么待遇,现在又是什么待遇。不说其他的,在普安的时候,你遭凌家人的白眼还不够吗。她是在普安长大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凌家能故意落你爹爹脸子。就算不是太太所出,好歹你也是你爹爹的女儿。”
锦华想起在普安的日子,立刻就忿忿起来。
苏氏见她能明白,才温下口气,“也不知她走什么好运,竟然连王府都瞧上她。若她真成了世子妃,以后还不得把你踩得扁扁的,让她和兴勇伯府的郎君闹出事来,看王府还敢要她。”
“可是万一她最后嫁入兴勇伯府呢。”锦华也有些嫉妒韶华,明明和她一样都为及笄,可是已经有多少人家惦记着,而且都是有头有脸的,甚至王府都来过问。
苏氏不以为意,“谁不知道严恺之对女人没兴趣,要不然这一把年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还迟迟不肯成亲。”苏氏凭着自己对男人的了解,表示严恺之这种人不靠谱。“你要说浪荡好色也就算了,竟然连个贴身侍妾都没有,连连拒绝人家的相看,反而和安庆侯府的郎君出双入对,这不是有猫腻吗?”苏氏的字典里,男人不肯成亲可以理解,可是连个女人都没有,那就是不正常。
“姨娘,安庆侯府的那位已经许亲了。”锦华小声打岔。
“那又怎么,你真觉得严恺之会瞧上五娘嘛?”苏氏沉下眼色,背着光,隐去一瞬间的凶狠目光。绾华的亲事木已成舟,她没办法插手,可是韶华还小。苏氏心想,凌氏竟然能有手段让李勋卓对她不理不睬,她也绝对不会让凌氏过舒心日子。
自从韶华回来以后,苏氏感觉她和锦华在熹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凌氏固然是主谋,但韶华至少也是个帮凶。她苦心经营那么多年,委曲求全地讨好李勋卓,为的就是和凌氏平起平坐,让锦华风光大嫁,如今全让她们给毁了,苏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七娘,不是姨娘狠心,你必须清楚,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你可以怨我把你生出来,给了你庶出的身份,但是如果你再不争,你以后只能和我一样,而你的孩子和你一样。”苏氏一改往常柔弱的形象,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锦华看得有些发憷,可是慑于苏氏的眼神,只能点了点头。
“可是,这次的事都没人发现,连二哥哥也都替五姐姐掩饰。”锦华小心翼翼地说。
“那就是她收买人心做得好,连二少爷都听她的。”苏氏有些不情愿,然后严肃地对锦华说,“你听好了,再过不久就是你二哥哥的大喜日子,到时候一定会有不少朝中新贵,王孙贵族来恭贺,你自己要有点眼色。她不过是会弹琵琶,你不也会弹琴,难道还会差她不成。”
锦华脸色一变,“姨娘是要我去外头给他们弹琴?”那明明是乐伎和戏子才会做的事。
苏氏白了她一眼,“谁让你去外头了,难道你不会碧梧轩弹吗?”
锦华想了想,恍然大悟,从大门到焘园,有一条路是经过碧梧轩的。到时候大喜日子,虽然碧梧轩并不让外人进入,可是从门口经过也是可以的。只要她能弹出和韶华一样令人惊艳的曲子,也定然能像韶华一样名扬京城的。
既然凌氏不肯给她机会,她只能靠自己争取了。
坐在屋里埋头做绣活的韶华忽然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惊起,一旁的初荷急起,过来问道:“五娘子怎么了,是不是冷?”
韶华望了望外头的日头,这个天气,端阳都过了,只有热的份,哪来的冷。
“没事,觉得眉头一直在跳。”她最近都很乖,没出门,也没闹事,应该不会招惹到人才对。
“可能是您最近太费神了,要不我给你揉揉吧。”初荷笑道。难得韶华肯重新拿起针线,还让特意让初荷帮忙指点,让绾华都大呼神奇,这要是容嬷嬷知道了,她可得吓掉眼珠子不可。
韶华不理她的挖苦,想到在兴勇伯府时,不小心把那红烧鸭子的荷包被严恺之看见了,结果他不给面子地大笑了一场,羞得她无地自容,于是决心下次非得绣个拿得出手的荷包给他看不可。不过,听着绾华的调侃,她也觉得自己在容嬷嬷的威严下都不肯认真绣一个花样,如今却因为这可笑的理由,让容嬷嬷知道了,非得气坏不可。
韶华摇头,“不用了,我继续练吧。”
她一定要在李斯年大喜日子之前,把这个荷包绣出来才行。
名门良婿 第140章 筓礼女傧
六月六,初禾秀,沐身轻,除衣旧。
热在三伏,夏至过后,恰逢小暑大暑,整个地皮都热得翻层皮似的。纵使换上轻薄的衣衫,在大街上稍加走动,也会感觉大汗淋漓,更别说身披层层大红喜袍,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发发热。
不过这天气热虽热,却也是全民轰动的大日子。传说六月初六的阳光最有灵气,只要把家里的东西拿出来晒足日头,自然也能把灵气带回屋里。
新年没能求得好运的人都会特意在今日把家里的衣物拿出来,让大日头把霉运都赶走,好清清爽爽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年。家里有田有地的则晒谷物,家里有读书的则是晒书籍,僧道晒经卷,老人晒寿衣。总之就是要把这一天的阳光都收集起来,然后虔诚地沐浴净身,洗去上半年的晦气和霉运,祈祷下半年能好运降临,或者是幸运常在。
看着幼菡几乎要把屋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晒一遍,韶华只觉得这日头毒辣得有些过头,别说霉运了,就连精神都快被晒没了。她特意让人把太师椅搬到屋檐下,斜斜倚在椅子上,初荷给她摇扇子送风,吃着被井水湃过的西瓜,听着外头热闹喧天的嬉笑声,整个人显得有些懒散。
凌氏再三叮嘱她不可以出碧梧轩,李斯晋成亲那会儿她还不足十岁,所以还可以跟在大人身边凑热闹。如今即将及笄,凌氏嘱咐她没得不要在这么热闹的时候抛头露面。其实不用凌氏叮嘱,韶华也不想动,这么热的天气,谁会想跑出去,待在屋子里扇风吃水果,是件多么惬意的事。
更重要的是,她好不容易绣了大半的荷包,被自己不小心泼上了墨汁。尽管初荷很努力帮她洗干净,可是被玷污的荷包,怎么都送不出手。她哭丧着心情对着荷包发了一天的呆,最后却连收尾都懒了,更别提重新拿起针线。
“二少夫人万福。”
韶华正聚精会神地给锦鲤喂食,听到身后请安叠起,她慢慢回过头,看到周嫣一身丁香色裙衫翩然走来。自从李斯年他们成亲隔日,新妇给夫家长辈敬茶时,见过周嫣一次,那回还感慨她初为新妇果然与众不同。一身的喜气,眉眼之间妩媚含羞,望向李斯年时的含情脉脉,让她几乎怀疑眼前人是当初气势汹汹跑来叱喝她的侯府娘子。
“原来是二嫂,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韶华笑眯眯地打量着周嫣,只见她听到“二嫂”时,脸颊飞霞,又羞又恼地看着她,韶华忍不住打笑:“二嫂脸怎么这么红,莫不是日头晒的?”
“好你个李韶华,调侃起我越发娴熟了是吧。”周嫣让丫鬟都退下,留下她和韶华二人,语气已经败露了她的本性。
“哪敢啊,我要是调侃你,二哥哥可不会放过我。”韶华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虽说周嫣嫁到李家来时,忠义侯夫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大乐意,可是当李斯年陪周嫣回门后。忠义侯夫人逢人就夸,对这个女婿是越看越满意,只怕不能让天下都知道他的好。她最满意的莫不过是李斯年对周嫣无微不至的体贴,只差把她捧在手心里走路。凌氏说李斯年特别懂得做人,哪家父母不希望女儿过门后受夫家疼爱,李卓岳早逝,庞氏体弱,周嫣嫁过来本就是委屈,如果李斯年再不对她好一些,只怕忠义侯悔婚都有可能。
但李斯年是周嫣自己选的,而且在他们看来,这个女婿不但前途无量,而且对妻子又呵护备至。虽然身世差了点,可还是可以提拔的嘛。
周嫣撇了撇嘴,把韶华的调侃当做嫉妒,她知道越是反驳越会被取笑,反正丈夫的好她心里清楚就好。
“好了,我不说你了。今日二哥哥没陪你了吗?”韶华好奇地问。
“你当你二哥哥是闲散贵人啊,他自然有他的事要做。”口气之间对丈夫的维护已经到了极致,但周嫣反应过韶华的笑容时,刚褪下的红晕再次浮上脸,她尴尬地转移注意力,把目光落到韶华腰间的荷包上,惊讶地说:“这荷包做得不错呀,挺灵气的。”
韶华立刻得意地炫耀起来,“怎么样,我厉害吧?”
“你绣的?”周嫣显然不大相信。
“这花是我绣的!”韶华不服气地说。
“我说的是这鱼。”周嫣露出一副“难怪看着不一样”的表情。
韶华嘟囔了一句,“我绣的真的有这么那么差嘛?”韶华也没想到,初荷竟然把她之前弄脏的荷包拿出来,原先那洗不去的几点墨迹被初荷用黑线藏起来,绣成两尾白底黑斑的锦鲤,在荷叶下嬉戏玩耍。虽然看上去那荷花远没有两尾锦鲤显得灵气,但至少这个荷包算是完成了。
周嫣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你绣花的手艺比起你弹琵琶的手艺,差得不是一点两点。”终于看到韶华吃瘪,周嫣的心里才平衡起来,忽然收起笑容,认真地问道:“我刚从泰和园过来,看到七娘也在。”
“这没什么稀奇,她经常往泰和园跑。”韶华回过头,继续喂金鱼。
周嫣走过去,看着水里争食的锦鲤,低声道:“她不是去请安的,而是被祖父叫过去训话的。”韶华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周嫣,听她开口:“我成日那日,你可听到琴声?”
“到处都是吵吵闹闹的,我哪有那么多心思去注意。”韶华不以为意,见周嫣抿了抿唇,神情有些凝重,好奇道:“怎么了,你听到琴声了吗?”
“不是我听到,是别人听到。”周嫣晃了晃脑袋。“刚刚我从泰和园过来时听到,宫里来了懿旨,月底长公主及笄,宫里要宴请女傧,如今正在挑选适龄未嫁的大臣之女进宫。帖子已经送过来了,就在泰和园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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