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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凝陇
“好了,吃完了,干活。”他净了手面,把巾栉扔到一边。
“好吃吗?”绝圣和弃智两眼放光。
蔺承佑想说“马马虎虎”,出口就成了“还成。”
末了他抬手摸摸师弟们的圆脑袋:“去办正事吧,把你们那些不成样子的符撕下来,再把这个贴上。这符能烧破尸邪的皮肉,它若硬闯定会发出响动,你们住得最近,今晚警醒些。”
绝圣和弃智高兴应了。
蔺承佑展开条案上的异志,一目十行查找线索,接连找了好几卷,无外乎是金衣公子某年某月在何处出现,一共祸害了多少娘子,僧道如何追袭此妖,以及它是怎样逃遁的。
此妖喜采阴修炼,被它迷惑的女子无不阴元耗尽而亡,就算侥幸被僧道救下,也会一夜之间衰老成老媪。光是前朝的茂德元年一年,金衣公子就残害了二十来人,由此功力大涨,此后无人能将其降服。
举凡长安城百年以上的道观,大都有金衣公子的记录,蔺承佑翻找一圈,始终没找到金衣公子与尸邪的渊源,这时候绝圣和弃智贴完符回来了,蔺承佑道:“你们找找这堆,我去那边翻一翻。”
卷帙摊得到处都是,绝圣和弃智赶忙过来帮忙。
弃智抱了一堆滚轴在怀里,不小心掉落一卷,俯身捡起来仔细翻找,一无所获,又打开第二卷,目光在上头游移,没找到金衣公子的名号,却意外有别的收获:“咦,这上面居然有师尊的道号。”
绝圣忙着在灯下翻找,无奈道:“你别犯糊涂啦,这都是百年前的异志录了,里头提到的道家大多仙逝了,师尊哪有那么老。”
弃智固执道:“可这上面是写的‘清虚子’嘛,绝圣你自己看看。”
“这也不奇怪,应该是道号撞名了。”绝圣揉揉眼睛,一字一句念道,“ ‘清虚子道法高妙,擅长书符幻变,为求正道,常养气绝粒,茂德十一年,因捉艳妖身亡,被尊奉为——”
蔺承佑本来不以为意,突然眸光一动。
“艳妖”,“茂德十一年”。
他走近一揽,短短几行字,概括了前朝那位道人的一生,就写在卷帙的角落里,丝毫不起眼。
“能将一位‘道法高妙’的道长害死,想必不是寻常妖怪,为何这个‘艳妖’别处不见记载?”
“对哦,凡有大妖临世,道观一定会详加描述,既是茂德年间的妖邪,妖会不会就是指的尸邪?”
蔺承佑道:“不可能。尸邪名叫丰阿宝,茂德十四年才死,化作尸邪是十年后的事了,首先年头对不上。其次尸邪非妖非魔,既是道家正统的异志录,怎会把尸邪妄称为‘妖’?所以这艳妖定是指的别的妖物。”
“艳妖、艳妖。”弃智琢磨,“应该是女妖的名字吧。”
“我看未必,以皮相惑人者,概可称为艳妖。”蔺承佑来回踱了两步,“茂德年间曾出来为祸人间的艳妖,方才不就提到一个么。”
“金衣公子?”
“前朝那位道长擅长书符幻变,不会坐以待毙,如果这里的‘艳妖’真是金衣公子,它害死道长时自己免不了受伤,难怪茂德十一年之后少有它的记载。”
蔺承佑沿着那行记录往上找,原来是一家叫玄阳观的道观,这位前朝的“清虚子”道长,正是该观第六位住持。
“可能这便是关键了。”他眼里浮现一点笑意,“仔细翻一翻,说不定能借此捋清金衣公子和尸邪的真正关系,我去小佛堂了找找玄阳观的异志录,你们留在房中,记得我方才说的话,切莫出岔子。”
“师兄放心。”
***
滕玉意喝了碗解酒汤,自觉嗓子又比先前见好,心里益发高兴,待要掩门盥洗,就听外头霍丘喝道:“什么人?”
滕玉意竖起耳朵:“怎么了?”
“无事。有个婢女过来送汤,小人多问了几句。”
“什么样的婢女?”
“自称来给葛巾娘子送巾栉,模样黑黑的,有些粗手大脚,葛巾娘子似乎呵斥过这婢女,记得名字叫青芝。”
滕玉意想起青芝那对着葛巾房门撇嘴的轻蔑表情,心中一动:“她方才说了什么?”
“像是被小人吓了一跳,但模样很沉稳,说话不紧不慢的,送了东西就走了。”
听这番描述,不像受了惊吓,滕玉意待要细问,袖子里的小涯剑突然变得滚烫,她心中警铃大作,随后想到蔺承佑等人尚未离开,假如是妖邪作祟,必定瞒不过他们。
看来是小涯憋得太久想出来了,于是对霍丘道:“眼下暂且无事,不如你先回房吧,要是青芝再在廊道里出现,你和程伯立即去告知隔壁的小道长。”
“是。”
滕玉意款步踱回床边:“出来吧。”
剑身一阵光彩流转,小老头喜滋滋钻了出来。
“老夫都快馋死了,滕娘子,你喝了那么多美酒,怎么一滴也不给老夫留?”
滕玉意道:“我还要问你呢,我平日喝点酒你便要作怪,今晚在前楼为何那般老实。”
“还不是因为蔺承佑在嘛。”
“嚯,原来你怕他?”
“我这不叫怕。”小涯跳到窗前的榧几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我这叫躲,他是小魔星,天生命里带劫,神憎鬼厌的,没事我惹他做什么。”
命里带劫?蔺承佑也有劫么,怎么没见他倒霉?
欸,何时轮到他倒霉她就称心了。
她提壶往琉璃盏里倒了点从自家带来的酒:“你不敢惹他,所以你就来欺负我了,我像是好欺负的人吗?”
“不好欺负。但就算再不好欺负,也是老夫的小主人嘛。”小涯捧着杯盏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滕娘子,我出来不光想讨酒喝,还有正事要说,你打听清楚借命的事没?”
滕玉意一怔:“打听了,可惜这几日忙着避祸,没打听出什么来。”
小涯背靠琉璃盏坐下:“老夫早料到如此,滕娘子,眼下有个化解灾厄的大好机会。”
滕玉意明知故问:“要我亲手斩杀金衣公子或是尸邪?”
“或者把二怪一起杀了。记住,一定要是致命的一刀,那样斩妖除魔的福报便会记在你头上了。”
“何谓致命一刀。”
小涯眯了眯眼:“凡是妖魔鬼怪,都会有要害之处,或是眼睛、或是腹脐,你只要弄清楚金衣公子和尸邪的要害在哪,待蔺承佑他们制服了二怪,再找机会动手就不难了。”
滕玉意点点头:“我听明白了,你是要我等蔺承佑打得差不多了,上去补最后一刀?先不说蔺承佑不会给这个机会,就是他把尸邪绑了送到我跟前,凭此妖的凶力,轮到我出手时也可能遭遇意外。”
小涯性如爆炭,当即恼了:“反正老夫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是怕危险,就别想抵消借命的灾厄了,好不容易活回来,你也不想整天倒霉吧。”
他气呼呼喝了好些酒,跳到小涯剑上往里一钻:“话说完了,老夫走了。”
滕玉意敲了敲剑柄,小涯一无声息。
她惆怅地饮了杯酒,看来光出谋划策还不够,还得亲自动手斩妖除魔了,换作从前她定会觉得荒谬至极,可自从醒来之后,许多事已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她常常疑心这是一场梦,早上起来倚窗梳妆,会忍不住把手伸到窗楹前打量。
春光下的手,白皙、温热、柔软,知冷知热,能屈能伸,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直到确认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胸膛里狂跳的心才会慢慢平静。
她不再是幽魂一缕,可以尽情抚摸每一寸春晖,她心里有许多打算,想喝遍天下的玉液琼浆,她舍不得表姐和姨母的笑颜,迫不及待想查清当年的真相。就连面对阿爷,她的心境也早有不同。
她不知道是谁帮她借的命,但既然活过来了,又怎甘心整日都活得提心吊胆。要害?致命一刀?她一边琢磨,一边缓缓转动小涯剑,等她意识过来时,发觉自己正认真筹谋。
她一哂,小涯认她做主人不久,却很了解她脾性,虽说她连尸邪和金衣公子的要害在哪儿都没弄明白,却已经开始有滋有味计划此事。
不过这两日她也累了,趁尸邪没出现,不如先好好休憩,盥洗了上床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滕玉意心里一颤,下意识摸向小涯剑,只听外头程伯沉声道:“两位道长,出了何事?”
绝圣声音很急:“园子里死人了。”
程伯一愣:“尸邪来了?”
“不是,死的是一名婢女,不知是自杀还是被人害死的,听说是葛巾娘子的贴身丫鬟,名叫青芝。”
滕玉意临睡前未敢脱衣,赶忙掀被下榻,就听程伯在外道:“公子,你醒了么?”
滕玉意欲要开门,忽然起了疑,尸邪手段层出不穷,万一这是尸邪使的奸计,开门岂不是自投罗网?她想起蔺承佑的话,停下来摇了摇腕上那串铃铛。
铃铛哑默,可见周围并无阴煞之气,滕玉意放下心来,打开门看见绝圣等人站在外头,晨光熹微,廊道里人声沸乱。
倚翠轩住的都是彩凤楼有头有脸的名伎,听说出了事,这些人纷纷打开门往外探望,因来不及梳妆,个个鬓乱钗斜。
绝圣和弃智确认滕玉意安然无恙,便道:“王公子,园子里出事了,我们得过去帮师兄的忙。”
滕玉意正了正头上的浑脱帽:“走,我也去看看。”
程伯忙道:“刚出了人命,园子里必定人多且杂,公子想知道什么,只管吩咐老奴去打听。”
弃智点头:“对对对,天虽亮了,但青芝死因不明,贸然跑过去,当心冲撞了什么,绝圣你去吧,我留下来照应王公子。”
“好。”绝圣拔腿就跑。
滕玉意略一迟疑,此事来得太蹊跷,程伯心明眼亮,交给他去打听,未尝不是个好法子。
她回房飞快梳洗一番,等了一阵不见程伯回返:“霍丘,你可将昨晚的事告诉弃智道长了?”
霍丘道:“已经说了。正想请公子的示下,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大理寺的人?”
“大理寺的人来了?”
弃智踮脚往园中张望:“万年县的法曹和大理寺的官员都来了,估计是师兄派人找来的。”
这么快?滕玉意迈步往外走,路过东侧尽头的一间房时,记起这是葛巾娘子的房间,于是停下来往里看,听说昨晚卷儿梨和葛巾同住一屋,估计也该听到消息了,然而门开着,里头并无人影。
那口井并不远,就在园子里一株芍药丛后头,沿路不断有人闻讯赶过去,脚步纷乱分明都吓坏了。
滕玉意走到园中,老远就看见贺明生搓手顿足:“我这是触了什么霉头,一再碰上这样的倒霉事。我平日好吃好喝地待她们,做错了事也不舍得打骂,这贱婢若还有半点良心,寻死也该死到旁处去。”
只见一名中年吏员喝道:“贺明生,这岂是你撒野呼喝之处?司直和评事都在此,正需静心盘查,还不赶快把你的人驱到一旁去,再带头吵嚷不休,当心治你的罪。”
贺明生讪讪擦擦汗,掉头驱逐众人,众人互相推挤着,远远退开了几步。
滕玉意打量那位吏员,身着青袍,品阶不高,既被找来查案,料着是万年县的法曹参军之流(注1)。
再走近些,就看见井前躺着一人,不,一尸。
尸首衣裳湿透了,身子底下洇开一大团水渍,头发散乱铺开,手搁在身侧,指甲是一种发白的淡紫色,甲缝里似有些脏污之物。
一阵风吹来,风里夹裹着淡淡的水腥气。滕玉意胸口泛起轻微的恶心,没来得及看清青芝的脸庞,恰巧程伯迎过来,滕玉意顺势停下。
抬头却看见贺明生后边站着几人,萼姬捂着胸口一个劲说吓人,卷儿梨和抱珠吓得紧紧相依。
另有一名身穿朱绿裥裙的女子,侧脸看来异常貌美。这女子独自站在角落,有种遗世独立的况味。
滕玉意愣了愣,葛巾?
葛巾望着井前的尸首,眼里满是凄楚之色,黯然一回头,露出疤痕鲜红的另一半脸。
她似乎并未察觉滕玉意的视线,失魂落魄往回走,走了两步,忽有吏员上前阻拦止:“所有人不得回屋,司直和评事有话要问。”
弃智往前跑去:“师兄。”
滕玉意才看见蔺承佑站在井前,差点忘了此人还是大理寺的评事了。
万年县断不了的案子,会逐级往上报,蔺承佑既是大理评事,理当有权过问。
蔺承佑身旁是一位二三十岁的绿袍官员,大概就是大理寺司直了,两人说了几句,蔺承佑冲贺明生招招手:“把人都叫出来,在园中等候问话,也不用另腾空房了,就在小佛堂吧。”
贺明生哪敢推托,一叠声答应:“是。”
官员环顾一周,开口道:“我等问话期间,楼内所有人不得私自交谈,更不得擅自离去,若有违者,当以畏罪滋事论处。”
绝圣和弃智难得没黏着蔺承佑,而是远远站在另一侧。东明观的五道也来了,正拉着绝圣和弃智在打听什么,此话一出,众道也噤声了。
滕玉意看了眼程伯,程伯暗暗点头。
彩凤楼里的妓伶本就不少,加上庙客伙夫,约莫有一两百人,蔺承佑和那名大理寺司直各负责一半,再快也得要问到晌午。
好在大理寺很快派了吏员来相帮,饶是如此,等到滕玉意被请去小佛堂问话,也足足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小佛堂门开着,一靠近就让人打寒战,滕玉意昂然环视,这地方还是这么阴冷,听说昨晚蔺承佑和五道睡在此处,一晚上过去居然未冻出病来。
她刚要进去,里头出来一个人,仓皇一抬头,那人与滕玉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滕玉意一怔,葛巾。
葛巾香腮带泪,边走边用帕子擦拭,滕玉意暗暗打量葛巾,怪不得五道说此女和她有些挂相,别处统统不像,唯独眼睛神似,都是睫毛纤长,双眼杏圆如墨,里头若是含了盈盈泪光,颇有种楚楚动人的韵致。
滕玉意笑眯眯拱手:“葛巾娘子?”
葛巾从未见过眼前这大胡子的年轻胡人,随意欠了欠身:“公子。”
说完便匆匆离去,滕玉意这才往里走,条案上供着幡花香炉,案后那尊童子像却不见了,此时站在条案前的是那名大理寺官员,面前摊着页册,手中执着笔。
蔺承佑抱着胳膊懒洋洋坐在一侧。
滕玉意恭恭敬敬一揖:“见过世子殿下,见过司直。”
大理寺司直打量一番这古怪胡人,又瞧了瞧蔺承佑,奇怪的是并未详加打听滕玉意的生平来历,而是径直问昨晚的事:“昨晚王公子一直在房中?”
“不敢随处乱逛。”
“听到过什么?”
“不曾。”
“听说令尊派了两名护卫伴你左右,你睡了,他们想必不敢深睡,他们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霍丘昨晚曾在廊道里撞见过青芝,他觉得青芝形迹可疑,当时就喝问了她几句。”
蔺承佑眸光微动:“什么时辰的事,青芝都说了什么?”
滕玉意细细说了昨晚的事。
蔺承佑跟同僚对视一眼:“王公子可以走了,把霍丘叫进来问话。”
滕玉意告辞离去。
到了晌午时分,青芝的尸首被抬走了,众人的禁足令解封,被告知可以自行在楼内活动。
趁霍丘未归,滕玉意问程伯:“早上打听到了什么?”
程伯道:“这口井是楼里用来浣洗衣裳的,早上粗使仆妇过来汲水,发现水桶搁在井边,往内一看才发现了里头的青芝,仆妇吓得失张失智,呼喊声引来了世子等人,世子察看尸首时似是发现了不妥,自己留在井边看守,令人去大理寺找人,再后来的事小姐便都知道了。”
滕玉意颔首,不愧是程伯,短短工夫就能打听到这许多细节。
“程伯,你眼力好,可看到青芝身上有什么异样?”
“老奴想法子走近看了,尸首上没有伤口,衣裳也并无破损,指甲里有些淤泥,略微泛碧色,估计是井壁上的青苔,应该是投井后抓挠井壁所致。”
“抓挠井壁?”
程伯道:“老奴以前见过投井自尽之人,与青芝的情状很像。井水很深,又是头朝下跳入,估计是投井又后悔,想自救却晚了,被发现时应该断气不久,因为手指头尚未泡出皲痕。如被人强行从后头推进去,挣扎时胸腹处的衣裳应该会有刮擦,身上也会带些伤口,所以老奴才猜青芝并非被人谋害,不过这都是泛泛一说,究竟如何,恐怕只有检尸之人才知道了。”
这就奇怪了,如果青芝死因并无可疑,蔺承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他究竟发现了什么,居然把人挨个叫去审问。
未几,霍丘回来了。
“世子把小人叫过去,问的全是细枝末节,譬如青芝本来是什么神情、被小人喝住时有什么变化、手里拿着哪些东西、头上可戴了簪环……小人记性算好的,却也架不住这样问,颠过来倒过去的,想起来一点就吐露一点,世子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这才放小人回来。”
滕玉意点点头:“我们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接下来的事就不与我们相干了,楼里耳目混杂,你和程伯在外头不必刻意打听,就算听到了什么也不要理会,回来私底下说。”
说罢去前楼用膳,东明观五道正在厅中议论此事:“真是想不到,昨晚尸邪未来,倒是出的别的乱子。听说这个青芝是那位被毁容的前都知的婢女,主人好端端的,婢女却寻了短见。”
见美声音一低:“查清楚了?真是自尽?”
“大理寺的官员公然说的,世子在旁听了也无异议,料着无甚可疑,否则怎么一个疑犯都没带走?”
众道松了口气:“那就好,昨晚楼里那么多人,如果婢女是被人所害,这行凶之人未免也太冷血大胆。”
他们这厢放言高论,厅中不少人都悄然竖着耳朵,听说青芝是跳井自尽,众妓神色稍见和缓。
见仙看到滕玉意,热情打招呼:“王公子。”
滕玉意左右一顾,奇怪没看到贺明生,本来还想吩咐他安排酒膳,只好先作罢。
“各位上人安好。”
“咦,王公子,你嗓子好了?”
“伤风几日,早就见好了,昨晚喝了一席酒,早上起来就能说话了。”
见天笑眯眯道:“昨晚让王公子破费了,老道今日才从萼大娘口里得知一壶龙膏酒值五千,我等本来要酬君一局,可惜不出三日就能降服尸邪和金衣公子,往后再要请王公子出来喝酒,怕是没机会了。”
不出三日?滕玉意款款落座:“找到对付尸邪和金衣公子的法子了?”
见乐瞧向厅中,看众妓纷纷识趣离座,这才低声道:“昨晚世子回到小佛堂,让我们专心找百年前玄阳观的异志录,结果巧了,王公子猜我们找到了什么?”
不等滕玉意发问,他笑嘻嘻道:“百年前也有一位叫清虚子的道士,此人曾与茂德年间一位艳妖交过手,不幸被艳妖所害,奇怪的是,艳妖自此也无消息了。世子怀疑这艳妖就是金衣公子,在小佛堂里找了半夜,果然发现异志上写了‘此妖乃异鸟所化’,而且打从这艳妖出现的那一年起,金衣公子便不见记载,等它再出现,已经是数年后的事了。”
见仙凤目微眯:“王公子该猜到了吧,前朝道人与金衣公子两败俱伤,一个当时就死了,一个失踪好几年,金衣公子忙着养伤去了,所以没机会作乱。还有一件事更古怪,据玄阳观异志所载,清虚子道长与金衣公子最后一次交手是在樊川附近,道长的尸首也是在樊川发现的。”
“樊川?尸邪生前被幽禁的那处行宫是不是就在樊川?”
见美一拍大腿:“我等一直没弄明白金衣公子和尸邪怎么搭上关系的,这不就来了?千丝万缕,渺若无痕,要不是偶然发现‘艳妖’的记载,怕是一辈子都查不到这二怪的渊源。”
“异志上可写了这是哪一年的事?”
“茂德十一年。”
滕玉意讶道:“当时尸邪还是个养在行宫里的公主,名叫丰阿宝,只有十三岁。光凭金衣公子在行宫附近受伤这一点,怕是无法确认二怪是如何相识的吧。”
“但是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二怪之间的联系了,在那之后三年,丰阿宝身死,再十年后化作尸邪破土而出。金衣公子与其一同作怪,又被鄙观的祖师爷给镇压。”
“即便是真的,这与三日内降服妖物有何关联?”
见仙压低嗓门道:“先前仅是猜疑,实则并无证据,经过昨晚一遭,基本能确认二怪早就相识了。能同时被尸邪和妖物习练的诡术可不多,假如能在三日内找到相关记载,顺势再破解了要门,不就能将其一网打尽了?”
所以这是还没影子的事,滕玉意好奇道:“上回那位金衣公子似乎伤得不轻,不知可伤到了要害?”
“要害?“见美摆了摆手,“哪来的要害?”
滕玉意心头一紧,金衣公子竟没有要害,那她的“致命一刀”如何送出?
“此妖之所以能作怪百年,依仗的不只它千变万化的本领,还有它那一身飞翼,它真要想逃,,只需一振翅,转眼便会无影无踪,世子上回射中它几箭已经是不易了,估计与它硬闯府外的降魔阵有关,因为受了伤,行动才变得迟缓,这一下估计元气大伤,几年内都别想再作怪了,但想伤它的要害,却是难上加难。”
所以还是有了。滕玉意抿了口茶:“金衣公子本事再了得,说白了是一只禽妖,既是血肉所化,怎会没有紧要处?”
见乐竖起两指,作势往自己脸上一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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