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凝陇
蔺承佑闻言一笑 :“我也这么想,但香囊归香囊,里头藏的可是毒针,凶手不肯将其丢弃,原因或许就像严司直说的那样,怕我们顺着香囊查出什么,但别忘了还有一种可能,腐心草之毒无药可救,凶手好不容易弄来了毒药,又把毒针做得细如发丝,用它杀人可谓不露痕迹。此人真正舍不得的,会不会是里头的毒针?”
严司直面色骤然一变:“你是说——凶手还会用这毒针害人?”
蔺承佑没答话,从腰间解下玉牌递给严司直:“我现在不能离开平康坊,只能请严司直尽快替我进宫一趟,宫里的织染署有位年长的内作使绫匠,名叫妥娘,此妪三十年前就在宫里当职了,能识尽天下针黹绣工,只要把东西交到她面前,就没有她说不出来历的。我看这香囊上的针脚有些古怪,一家家绣坊问起来太麻烦,不如先拿进宫里给妥娘瞧一瞧,至少她能一眼就看出是何地的绣活。”
“好。”严司直犹豫片刻接过玉牌,“我马上就进宫,世子是要回彩凤楼么?”
蔺承佑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天象不对,我猜尸邪今晚就要有动静了,我得回去守株待兔,严司直如果查到了什么,天黑前只管来找我,天黑后若是看到彩凤楼掩户闭扃,你就带人早些离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严司直愣了愣,长叹一声:“差点忘了,这彩凤楼既有奸恶之徒,又有邪魔鬼怪,不过细论起来,我竟不知人与妖,究竟谁更恶一些。好,就依世子所言,严某早去早回,你自己务必当心。”
***
滕玉意在后苑学第二招剑术,比起第一回,这回上手快多了,练完后通身舒畅,有种豁目爽心之感。
滕玉意擦了把汗凝视手里的小涯剑:“程伯,你说怪不怪,招式明明已经到位了,为何每回练到最后,总有种淤滞不畅的感觉。
程伯若有所思:“老奴正想与小姐说此事——”
东明观的几位道士联袂而来:“嘿嘿,王公子,你自昨晚起便怪汗频出,是不是跟那碗火玉灵根汤有关?”
滕玉意将剑收入鞘中笑道:“叫诸位上人看出来了,这汤妙处无穷,怎奈太难克化。”
“贫道瞧程伯教你的这剑法就不错,就是太慢。”
“慢?”
见天笑嘻嘻道:“贫道算是看明白了,王公子现今的境况,好比匠人栽花,本该掘得够深,却只将根茎埋入浅层中,纵使花叶繁茂又如何,经脉一日不通,就一日不能从泥土中汲取养分。为今之计只能把土掘得更深些、根埋得更牢些,否则这汤对你无益处,但照你这个练法,哪怕日夜不休地练,也要十来日的工夫才能打通大脉。”
滕玉意想了想,五道所言虽未全中,但也去之不远。
她用剑柄轻轻敲着掌心,缓缓踱起步来: “十来日就十来日。学武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我既决定好好习武,就做好了常年习练的准备。”
见天摇摇头:“王公子既不懂武功,也不通道术,难怪把事情想得如此轻巧,这‘慢慢来’的练法只适用于别的修习内力之法,换成道家的灵草却行不通喽。”
滕玉意脸上笑意一凝。
见乐近前一步,笑眯眯道:“诸事讲究机缘,道家的灵草也一样,这东西不肯屈就,往往数日便要在体内安家,若成了,便是‘善贷而成’,若不成,便是‘道竽非道’。总而言之,要受用这七八年的功力,势必要付出一番代价。贫道虽不知火玉灵根限定的日数是几日,但它决不会给你机会慢慢克化。”
滕玉意额角一跳,照这么说,慢慢练是不成了?
“超过时限又如何?”
“后果怕是很严重呐。”见乐负手长叹,“昨晚我们因为喝了火玉灵根汤,特将包袱里的《药经》翻出来查过,每种灵草药性不同,时限从三日到七日不等,若是不能在期限内克化,轻则犯头风,重则变聋或是变傻。不过公子不必如此担忧,《药经》上没写到火玉灵根,或许这东西的克化时限要长些。”
滕玉意手指微蜷,昨晚她也瞄过蔺承佑的那本小册子,克化不动只会长热疮,五道这所谓的“变聋变傻”她一个字都不信,但他们的话也有一定道理,这种灵草药性霸道,可能真没时间让她慢慢克化。
看来不想长热疮的话,只能尽快换道家的剑法来练了,但她并非道家中人,如何才能学到货真价实的剑法。
她看了看五道,心念一动,换了一副和悦的神色,谦虚道:“在下听明白了,既是道家的灵草,自然要用道家的招式来克化,诸位上人道法高妙,不知可愿意指点迷津。”
“这个嘛……”见天装模作样捋了捋须。
滕玉意和程伯飞快对了个眼色,五道一贯贪财浑吝,看这架势,他们分明有法子,故意做出吞吞吐吐的样子,怕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忽听绝圣和弃智远远喊道:“王公子,程伯,霍大哥,原来你们在园子里。”
弃智怀中抱着一样东西,那东西用帉帨包裹着,看着鼓鼓囊囊的,大约是胡饼之类的物事,人还没到,香味先随风飘了过来。
五道一哄而上:“可算回来了!查到凶手是谁了吗?噫,什么东西这么香,哇,饆饠!”
滕玉意趁机道:“几位道长是不是还没用午食呀?”
五道一说起这个就来火:“从昨夜到今日晌午,彩凤楼就没消停,听说光是厨司,世子就带人搜了好几轮,如今东西都翻乱了,厨娘们正忙着归置东西,方才贺明生说了,最快也要傍晚才有吃食。”
滕玉意点头:“正好霍丘要出去替我买东西,让他顺便再捎带买些荤食吧,此处还算僻静,诸位上人不如到那边凉亭坐坐。霍丘,你走之前去我房里取几瓶罗浮春来。”
过片刻霍丘取了酒和鹿酢之类的小食来,一行人便坐在凉亭里且酌且聊。
见天远远眺望着南泽和红香苑的方向,晌午日头正好,园中春意方盛,然而两处厢房都冷冷清清,竟无一个小娘子出来闲逛。
“经过昨晚这一出,怕是没人敢出来乱跑喽。先前青芝死的时候,大伙还能自欺欺人,但昨晚姚黄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杀死的,只要想到身边蛰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任谁都会栗栗自危吧。”
滕玉意问绝圣和弃智:“那枚香囊的绣工和布料不凡,去附近的布料行应该能打听到些什么。怎么样,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绝圣头摇得像拨浪鼓:“师兄没等我们坐下就把我们轰走了。”
见天乜斜绝圣一眼:“楼里人多眼杂,许是怕你们不小心说漏了什么。说起那枚香囊,凶手怕不是个疯子,丢在路上不好么,居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藏东西,只怪那时候大伙的心神全在葛巾和姚黄娘子身上,满满一屋子的人,竟无一人察觉凶手的举动。”
“说不定是凶手的心爱之物,没准是哪位相好的郎君送的,故而舍不得丢。”
见喜做出个牙酸的表情:“乐乐,你都一大把岁数了,怎么脑子里还是这些痴儿騃女的事。凶手就不能是怕香囊上的针脚和丝线出卖自己吗?”
滕玉意笑了出来。
见喜和见乐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滕玉意:“王公子若是有别的高见,不妨说来听听,一枚小小的香囊,老道就不信王公子还能说出别的花样来。”
滕玉意搁下酒盏:“假如在下说不出别的花样,我房中的二十瓶罗浮春全赔给五位上人如何?可如果在下说得有理,五位上人得答应在下的一个要求。”
五道高兴得搓起了手,罗浮春可是江南名酝,滕府带来的这几瓶,更是酒中极品,适才喝了这几口,已经欲罢不能,若能放怀痛饮,一定会快活得神仙也不及。
打赌就打赌。
“好!就依王公子所言。”
滕玉意正色道:“早上找出那枚香囊时诸位道长都看得明白,那里头藏了数十枚毒针,虽说我不知道姚黄娘子中的是什么毒药,但从她被暗算到毒发都一无所知来看,那些毒针必定经过一番悉心设计,凶手宁愿冒着被识破的风险也要藏下这枚香囊,为何就一定是冲着香囊本身,就不能是舍不得里头的毒针么?”
五道嘴角一抽,马上改口道:“其实这个老道早就想到了,只不过方才喝酒喝得兴起,一时忘了说而已。”
瞥见绝圣和弃智鄙夷的神色,又道貌岸然道:“罢了罢了,愿赌服输,王公子说说吧,你又要我们替你做什么。”
滕玉意把落在肩头的皂条往后一扬:“我的要求很简单。只需请五位上人教我一套道家的招术,让我能在三日内克化火玉灵根汤就行了。”
见天眯缝着眼睛:“鄙观自建成以来,从不收女弟子。这可是祖师爷的规矩,吾辈不敢私自篡改。”
滕玉意丝毫不恼,点点头道:“本来还想把二十瓶罗浮春送到小佛堂做谢礼,看来不必了,两位小道长瞧见了吧,东明观的前辈也会出尔反尔——”
五道腮帮子一紧,虽说他们的名声历来不算好,但“轻诺寡信”这一条可是公然违背祖师教诲的。关键要是不答应的话,那失而复得的二十瓶罗浮春,又会从嘴边溜走。
见仙笑呵呵:“王公子莫要动怒。师兄话才说了一半。东明观从不收女徒弟不假,但却没说不能扶倾济弱。王公子如今身有急难,吾等岂能袖手旁观。”
“对对对,只要王公子学会之后不对外人说起,教你些简单招术也无妨。”
滕玉意起身一揖:“请诸位上人放心,在下本意并非觊觎贵观的剑术,只要能顺利练通经脉,不该说的绝不会多言,在下昨晚喝的汤,算来剩下的日子已不足三日,既然诸位上人答应了,不如现在开始操练?”
她边说边要拔出小涯剑,见仙忙拦道:“哎,先不忙,让我们几个先商量商量,到底哪套招式最容易上手。”
这一商量就是小半个时辰,等桌上的罗浮春喝得差不多了,见天才咂巴着嘴道:“鄙观以剑术为长,王公子既是初学,不如就从招式少的剑术学起。”
“共有多少招?”
“不多,三十六招。”
滕玉意一口酒险些喷出来,克厄剑法才十招她都招架不住,三十六招要学到何时?
“王公子,你别这么看着我们,这套招式名叫被褐剑法,是所谓‘身被褐,心怀玉’,讲究遵养时晦,是出了名的隐士剑法,学成之后,算是入了道家的门了。而且招式虽多,但简易易懂,不信你问问两位小道长。”
滕玉意目光往左一移,绝圣和弃智点了点头。
然而两人心里却在默默盘算,就算再容易上手,三十六招全都练下来少说也要整整两日,前提还是不眠不休,五道可以换班,滕娘子却只有一具身躯。即便喝了火玉灵根汤精神焕发,练下来也会吃不消的。
他们一整天都对滕玉意愧疚难安,禁足一解就找滕玉意解释缘由,说此事全因他们擅作主张而起,真不能怪师兄。
滕娘子嘴上说晓得了,但他们一看滕娘子的神情就知道了,她心里一定觉得师兄是故意的。后来又解释了几回,结果越描越黑。
现下没别的法子了,尽快帮滕娘子克化才是真。倘或能让师兄答应教那套桃花剑法就好了,那可是世间最容易上手的道家剑术了,这样滕娘子既不会长热疮,又能白得七-八年功力。
可惜昨晚就提过一回,当场被师兄回拒了,他们自己又没看过剑谱,想教滕娘子都无从说起。
滕玉意看绝圣和弃智也点了头,再次兴冲冲拔刀:“好,就是套被褐剑法了,诸位上人,我们马上开始吧。”
五道一字儿排开,摆好架势教了两招,就有两位大理寺的衙役过来道:“请各位速速回房。”
五道互相觑了一眼:“我们在后花园切磋武艺,又不碍旁人的事,这也要管么?”
“蔺评事说了,无他准许,今晚谁也不许在外乱走。”
五道一愣:“是因为出了凶杀案的的缘故么?可是我们并非彩凤楼的人,只是临时在此帮着收妖——”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滕玉意询问衙役:“成王世子这么安排,是不是担心接下来还会有人出事?”
五道愕然回头:“此话何意。”
滕玉意收剑回鞘:“我们方才揣测过,凶手舍不得丢掉香囊,兴许不是因为香囊,而是舍不得里头的毒针,你们想想,此人留着毒针要做什么。”
“毒针还能干什么,自然——只能用来害人。”
绝圣和弃智打了个寒噤:“王公子,你是说凶手还要杀人?”
那头有人笑道:“此处好热闹。”
绝圣和弃智忙迎过去:“师兄,五位前辈不能在房里禁足,他们答应了教王公子剑术,这才刚起头。”
五道也嚷道:“是啊是啊,要是就此打住了,剩下的招数就别想在期限内教完了。”
蔺承佑目光在众人脸上打了个转,没想到出去一趟,五道竟像模像样教起了滕玉意剑术,他倒不奇怪滕玉意能说服五道答应传艺,想来无非是威逼利诱那一套,这剑法像是极对滕玉意的路子,真要练通了,算她自己有本事。
他对两名衙役道:“你们先回前楼吧,他们几个我另有安排。”
见喜嚷道:“这才对嘛,世子,我们可是你抓来的,别人禁足也就算了,我们绝不回房拘着。”
见天盯着蔺承佑瞅了一回,忽然暗生一计,忙对滕玉意道:
“王公子,其实鄙观的被褐剑法不算什么,桃花剑法才是天下最简易的道家剑术,不过那根本不算外家功夫,精妙处不在招式,而在于心法,听说当年有位得道高人在终南山隐居时,常携病弱的夫人在山中采撷草药,夫人不会武功,却甚通医理,在山中住得久了,偶尔会误食灵草。那位前辈为了帮夫人克化,就想出了这套桃花剑法。听说无需武学基础,聪敏的只需一遍就能学会,纵算愚鲁些,半个时辰也够了。”
滕玉意正头疼如何在两日内学会三十六招,听了这话眼睛立刻闪闪发亮:“何不教这套?”
见乐惆怅地摇头:“这剑法据说早就失传了,直到多年前渤海国一位王子前来朝贺,这剑谱才重新现世,料着现在不是收在宫里,就是放在了青云观。两位小道长,你们学过这剑法吧?”
“听是听说过。”弃智腆然道,“却未曾学过,不过这本剑谱一直放在观里,师兄应该早就看过了。”
见天趁机忙道:“世子这不是来了么?王公子,要不还是让世子教你桃花剑法吧。”
他刚才已经想好了,教剑太累,何不把这件事抛给蔺承佑,横竖火玉灵根是蔺承佑弄来的,滕娘子不小心误服他也有一定责任,蔺承佑不帮她克化谁帮她克化。
这话一出,滕玉意和蔺承佑神色同时古怪起来。
滕玉意心知蔺承佑绝不可能教她剑法,五道突然出这馊主意,摆明了是想把她甩出去。
蔺承佑却在想,五道是存心的么?他们真不知道桃花剑法的别名?
他回想剑谱上的招式,眼梢瞥了下滕玉意,让他那样教滕玉意?怎么可能。
他狐疑打量五道的神情,又觉得五道兴许只是顺口一说,也对,这剑法看过的人寥寥无几,世人即便听说过这套剑法,也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
“世子,如何啊?”见天说,“桃花剑法可比被褐剑法易学多了,由你亲自教王公子,保管她很快就学会。”
蔺承佑笑道:“这剑谱我是瞧过两眼,但我也没法教王公子,王公子既然已经开始学贵观的被褐剑法了,就别再三心二意了,我刚才瞧了,王公子悟性奇高,早些操练起来,两日学会不在话下。真要克化了,那可是凭空增长七-八年功力。”
话虽这么说,但他也知道滕玉意未必能这么短时间内学会剑法,万一克化不动,很有可能会长热疮……
大不了他去宫里替她弄瓶玉颜丹好了,上年太子长了一脸红彤彤的热疮,涂过玉颜丹之后,脸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据说此药可以消除陈年的浅疤,几粒暗疮自然也不在话下。
可惜收在皇后手里,他要是替滕玉意去讨药,还得事先想好说辞才行。
攻玉 38、第 38 章
滕玉意料定蔺承佑不肯教她剑法, 听了这话丝毫不觉奇怪,只冷声道:“诸位道长,再磨蹭下去可就天黑了。”
五道早看出蔺承佑不好摆布,除非他自己愿意, 别人休想指使他, 滕玉意也不是好惹的, 一味耍心眼必然得罪二人,凭这两人的性子, 无论得罪谁都不是好事, 见天讪讪地哼了声,对身后的见乐和见喜摆了摆手:“教吧教吧。”
见乐和见喜哼哼拔剑:“王公子,第三招看清楚了!”
见天留在原地,嘿嘿对蔺承佑笑道:“先前那衙役说连我们也要禁足,把贫道吓了一跳,还好世子另有安排。”
蔺承佑:“我说另有安排,不是说前辈们不必在房中禁足, 而是另给你们换一处禁足之地。”
五道一下子炸了:“世子你这是何意?你怀疑我们是凶手?别忘了我们是被你临时抓来捉妖的!”
蔺承佑摸摸耳朵,吵死了, 平日总嫌绝圣和弃智聒噪,跟这些老道比起来,绝圣弃智简直称得上闷嘴葫芦了。
他气定神闲道:“能不能先让人把话听完啊?昨晚在楼里的人,个个都有嫌疑。禁足之举既为尽快查清线索,也是为了保护诸位道长。
五道半信半疑:“保护我们?”
蔺承佑瞟了不远处的滕玉意一眼:“王公子方才不是分析得头头是道么,凶手没准还会在楼里杀人, 倘若楼中人个个行动不受拘束,凶手也可以自由在楼中走动,如不禁足,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遇害。”
五道想起姚黄的死状,不由打了个寒噤:“我们与凶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杀人总要有个缘故吧。”
蔺承佑拉长声调:“禁足嘛,也就是这两日,最迟明日傍晚我会令人把彩凤楼的人送到大隐寺的悲田养病坊,严司直会专门带人将他们看管起来,到时候彩凤楼里只有我们几个,自然可以随意活动了,等这边收了妖,我再令他们搬回来。”
绝圣和弃智吃惊道:“师兄,这又是为何?”
见天道:“想是彩凤楼很快就会大乱,你们师兄一旦忙着捉妖,就没法分神留意楼中人的异举了,他不想让凶手再趁乱害人,只能把妓人们先送出去。”
“那为何不把王公子她们送走?尸邪的猎物只有三个,彩凤楼却有上百号人,干脆挪走她们三个,我们只需同行相护就可以了。”
蔺承佑仰头研究天色:“彩凤楼内外布了阵,连镇压二怪的阵眼都是现成的,昨晚绝圣和弃智已经打扫过一遍了,上哪再去找这么好的捉妖之地?反正滕将军和杜家人目下也在大隐寺避难,不如把彩凤楼的妓人送过去,有大隐寺的和尚一并照料,省得我们两头分心。”
“明日傍晚就让妓人们搬么?会不会太急了些?”
“要不是容纳上百人的住处一时不好找,我巴不得她们今晚就挪地方。”蔺承佑指了指头顶的天,“前辈们抬头看看天象吧。”
五道仰头一看,登时面色发僵,滕玉意好奇之下,也把目光投过去,本该是白昼当空,此时天际却有一颗孤星冉冉上升,阴霾浓厚绵延万里,一眼望不到尽头。她虽不懂天象,但也觉得那颗孤星出现得突兀,乌云周围镶着耀灼的金边,一寸一寸朝孤星涌去。
见仙死死盯着上空:“你们看那云翳,像不像——”
蔺承佑:“没看错,就是九三爻。”
五道脸上齐齐闪过慌乱的神色:“九三爻?此爻身为阳爻却为阴翳所围,正是大凶之兆(注1)。哦,老道明白了,那哪是孤星,分明是妖气,可是好端端的,哪来的大妖?”
蔺承佑面色稍稍沉肃了些:“前几日长安城内外之所以太平无事,是因为二怪在闭关养伤,现在它们出关了,天象自然有异,而且二怪修养这几日,妖气居然能直冲霄汉,可见金衣公子的功力又涨了不少。”
见仙胆战心惊:“不对啊,尸邪是不死不老之躯也就罢了,禽妖可没这个本事,上回金衣公子被师兄的金笴射中后血流如注,照理说即便保住性命也会功力丧尽。”
见喜心烦意乱地揪了把胡子:“说明我们先前没猜错,二怪就是在合练某种秘术。金衣公子可以借尸邪的邪力,尸邪也有仰仗金衣公子之处,所以金衣公子伤重之后妖力不见弱,反而暴涨不少。”
蔺承佑左右扫了两眼:“前辈们这下明白了?现在可没闲工夫让你们饮酒取乐。先前我只当金衣公子不中用了,布阵时以对付尸邪为要务,现在看来九天降魔阵远不够用,因为这阵法克邪却不制妖。”
众道听到现在,早把教滕玉意剑术的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忙不迭围住蔺承佑,七嘴八舌商量起法子来。
滕玉意不眼看学不成了,只得回到亭中耐心等待,本以为蔺承佑这边已经胜券在握,哪知又有变故,她给自己斟了杯酒,静等五道吵出个结果,然而越往下听,心越乱。只要想到尸邪视她为猎物,她就没法置身事外。
五道一贯不靠谱,蔺承佑么——滕玉意承认他捉妖本领一流,但是他这一回不知为何迟迟不开腔,谁知道又在打什么歪主意,真要出了岔子,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她滕玉意。
她透过杯沿上方默默观察着众人,口虽未开,一双眼睛却是晶光发亮,末了她眨了眨纤长的睫毛,放下酒盏道:“在下听明白了,现在的阵法只能困住尸邪,却防不住金衣公子的一双飞翅。既如此,为何不分而治之?”
众道把视线齐齐调过去:“分而治之?”
滕玉意正色道:“二怪虽然沆瀣一气,但害人的本性不改,遇到自己想要的,二怪必然会分心,比如尸邪一心要剜猎物的心,金衣公子据说害人时也有自己的癖好。既如此,何不在它们进彩凤楼之际先用猎物把它们各自引开,如能率先除去一怪,另一怪也就好对付得多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