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是先知

    “它们从未表现出亲近，反而似乎厌恶我的魔力……”

    “两种公认的对魔法师最重要的东西——魔力和知识，我都不比别人差，甚至做得更好。我每天花四个小时冥思，是其他学徒的两倍，我的魔力之源比同龄人更宽广……我每个月阅读的魔法书籍摞起来比我的身高都高，比较出名的经典著作我都耳熟能详……可这些都没用！我就是控制不了自然元素！”

    “我渐渐意识到，原来对魔法师最重要的东西不是两个，而是三个——魔力，知识，以及‘元素亲和性’！没错，第三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这第三个东西，世上人人都有，唯独我没有……”

    “怎么会这样。”吉恩听呆了，喃喃道:“难道以前没有人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布兰琪耸了耸肩，“或许大陆的某个角落里也有我这样的异类吧，谁知道呢反正我读过那么多书，却从来没有找到过类似的哪怕一句话。”

    “我一直以为自己比你可怜得多。”吉恩忽然叹了口气，“你的举止谈吐一看就是高贵家族出身，肯定从小不愁吃穿……但我没想到你也有异于常人的痛苦。”

    “其实关于魔力我早就看开了，没什么痛苦的，大不了以后多学本源魔法，少学元素魔法。”布兰琪否定了这个说法。她重新陷进了软坐垫里，用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头看着壁炉中跳动的火焰，不说话了。

    房间陷入了一阵沉寂。

    片刻后。

    “弗琳达是我的母亲。”灰发少女忽然道。

    “嗯……啊！”吉恩先是随意应了一声，但紧接着他一下子蹦了起来！

    他有些口吃的指着布兰琪:“你你你……说什么弗琳达该不会是指弗琳达师整个大陆有名的强者，这座法师塔的真正主人”

    “嗯。”

    “天呐！噢，女神在上！”吉恩惊呼起来，“你不是开玩笑吧”

    他是觉得布兰琪的谈吐举止都得体适度，一看就是高贵人家才会教的礼数，可是却没想到她的背景居然大到这种地步！

    但下一刻，红发少年猛然想到了卡卡，顿时发现一切都是那么合理。

    弗琳达师唯一的宠物，和弗琳达师的亲女儿，二者是最好的朋友……没毛病。

    吉恩用了足足五分钟时间才消化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那之前……在师的卧室里，你怎么还称呼师阁下为‘老师’……”吉恩嗫嚅道。

    他的身上，一股名为“自卑”的情绪隐隐重新出现，来自偏僻村庄的男孩后退两步，离魔法师少女远了一点。

    “因为除了你，我没告诉过别人，这是个秘密。”灰发少女忽然抬起了头，同样灰色的瞳孔深深盯着吉恩，一字一顿道:“但我们是朋友。”

    “朋友……”吉恩重复着这个词语，一遍又一遍。




043 就不懂什么是真正失望
    “有些东西，不曾失去，你就不知道多么珍贵……而最珍贵的，值得拼命去争取。”

    站在六十三层的质朴无华的卧室木门前，布兰琪喃喃自语小声念叨着吉恩的话，直到重复十几遍之后，她忽然轻哼出一声鼻音。

    [该死的吉恩，我才不是胆小鬼！]

    这样想着，布兰琪深吸口气，猛地伸手按在了木门上。

    淡淡的魔法亮纹从布兰琪按压的位置向四周扩散开去，如同石子落入水中激起成圈的波光粼粼。

    片刻后，门忽然“咔哒”一声开了。

    当布兰琪带着一丝忐忑慢慢走进母亲的卧室，就看到弗琳达正坐在靠窗的桌边，几乎背对着自己。

    从灰发少女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右眼前方漂浮着一只放大镜，三指捏着一根细尖锥，正在一块鹅蛋大的红宝石上刻着什么。

    塔外的午后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户洒在红宝石上，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反射和折射，然后在与床铺相邻的墙壁上投出一张纷乱火红的抽象画！大量红色线条胡乱交织，像是一堆木条搭成的柴火垛。

    布兰琪隐约感觉到房间里的火元素似乎非常活跃。

    但抽象画的明暗极不均匀，暗处隐晦如红枫叶的脉络，亮处却像是流淌着灼热岩浆的血管。

    “卡卡”中年女魔法师头也不回的发声，“来的正好，帮我拿一瓶冷凝药剂过来！”

    布兰琪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但下一刻，她忽然无声迈开脚步，慢慢走向门边的一排木架子——那里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

    常人看不懂，但布兰琪稍微辨认一下，就从上面取下了一个蓝色瓶子，走向了弗琳达。

    但或许是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回应鸣叫，又或许是布兰琪的动作太慢了些，弗琳达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除了卡卡，能不经她允许进入这个房间的只有……

    “布兰琪”银发女魔法师惊讶回头。

    “我、我拿来了冷凝药剂。”布兰琪不自觉躲开了她的目光，却伸手把蓝色瓶子递了过去。

    弗琳达稍稍愣神的功夫，墙上的画中最明亮的地方已经开始隐隐散发出焦糊味。

    她立刻回过神来，马上接过冷却试剂，一下倒在了红宝石上。

    “哧——”

    白气升腾，整幅“抽象画”都变暗了一点。

    趁此机会，弗琳达连忙又在红宝石上刻了一道，让墙上的图案发生了些许改变。

    “嗯，我现在处在比较关键的时候，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长话短说……你知道的，我难得做一次魔法实验，材料可不多……”

    “我需要您的关心，和关注……因为我，我……”布兰琪张了张口，却发现最后那句话始终说不出口！最后她低下头，轻声道，“母亲，我想说的是，我从没有撒谎，关于我的魔力，我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

    滋滋……蓬！

    床铺边的墙上骤然冒起了火苗，并进一步掉落火星，引燃了被子。

    “我的天！”弗琳达惊呼一声，连忙拿出法杖，轻轻一挥，吸走了所有的火焰！但当她回过身来，桌上的价值连城的鹅蛋大小的红宝石已经变成了一滩齑粉。

    看到这一幕的弗琳达身体哆嗦起来。

    “嘶——呼……”

    中年女魔法师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重复好几遍，才总算让情绪平静了一点，重新掩盖了刚刚的失态。

    “布兰琪！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再讨论了，不是吗”弗琳达的语速很快，有些不耐烦，“你的魔力没有任何问题，我早就检查过很多次！你只是对自然元素缺乏耐心罢了……要知道魔力是自然元素们的母亲，它们是不可能排斥你的！你要用心！和它们交朋友！”

    “可是火元素就是在排斥我！”布兰琪咬着下唇，大声申辩:“不是我不用心，而是我根本没法和一群厌恶我的小东西做朋友，这根本没有可能！”

    “那你告诉我自然元素为什么会厌恶你嗯”弗琳达似乎也生气了，“人类才有私心和情绪，才会厌恶另一个人，可自然元



044 附魔装备
    经过下三十层的时候，吉恩看到了灰袍仆从们不停忙碌着。

    他们有的捧着比脑袋还高的书籍走来走去，似乎是在整理书库；有的站在高脚椅子上，拿着长柄勺不停搅拌巨大容器里的粉末和液体；最热闹的还是在一层大厅，在这里工作的人们在穿上灰袍之前似乎很多都是普通人中的铁匠、木工和裁缝，正热火朝天的打造着各种各样的器具。

    剑与斧，箭与弓，软甲、头盔、鞋靴，狭长的法杖……

    吉恩已经不是那个刚来法师塔什么都不懂的井底之蛙，他充满羡慕的看着那些器具，看着它们被装在一个个大木箱里，被灰袍仆从们两人一组抬着送往法师塔上方。

    [半成品的附魔器具！]

    吉恩别提有多眼馋了。

    他可是看到过，在法师塔三十一层到五十层的中段区域，魔法学徒们每天的功课之一就是处理这些东西。

    每天下午，他们抽出一个小时，用融化的魔银在这些半成品武器防具上小心翼翼的描绘——当然能这么做的都是初级以上的魔法师，布兰琪不在此列——如果失败了器具就会直接四分五裂，然后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当做垃圾丢弃，而一旦侥幸成功，一件“价值连城”的附魔装备就新鲜出炉了！

    之所以说是价值连城，是因为吉恩知道在法师塔外面的世界，它们的价格是多么昂贵。

    他曾在一位旅行商贩的马车里看见过一把附魔弓。马车主人连展示它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因为那可是他的镇车之宝，比车厢内四壁挂满的其他装备加起来都贵！吉恩跟随弓手艾迪大人有幸看到了实物，但那把弓连艾迪也买不起，或者也可能是舍不得——它的售价足足是三百金塔塔！

    这对一年大约只挣二三十银吉克的一户村庄家庭来说，已经是天价。

    “金塔塔”是卡尔王廷统一铸造的最大面值硬币，价值和银吉克、铜布比之间以一百倍的关系依次递减。

    吉恩记得自己当初除了失望，还有严重的不解，因为那把“附魔弓”的大小居然和自己的小木弓差不多，工艺的粗糙质感更是与艾迪大人的华丽金色长弓没法比。唯一的解释或许只有功能强大，但有多强，吉恩并没有直观概念！

    他的疑惑直到多尔小村遭遇三大变异魔种袭击的战斗中才有了答案——艾迪老师当时使用了一种能够产生爆炎的“附魔箭”。

    那种特殊箭矢每次命中都能产生剧烈火焰爆炸，效果简直太夸张，仅仅两箭就逼得变异树魔统领不得不放开了中级战士奥威尔。而附魔箭还只是消耗品……吉恩后来得知，真正的附魔弓是可以一直重复使用的，效果几乎相当于随身携带许多支附魔箭。

    吉恩当然眼馋了……他现在还没有觉醒光之印记，其实还算不上一名冒险者弓手，但如果有一个那样强大的附魔弓，加上他自己的箭技，他完全不用再怕奥利弗！

    那位居住在法师塔四十九层的男青年魔法师，这段时间可从未放弃过对吉恩的捉弄，他嘲弄而得意的嘴脸，几乎已经是红发少年的噩梦。

    “想什么呢”耳边忽然传来布兰琪的声音，把吉恩拉回了现实。

    “那是……哦，附魔武器！难道你有兴趣”布兰琪很快从吉恩的视线尽头自行找到了答案，她微微点头，“你倒挺聪明的，如果真想得到一个附魔武器，那从法师塔内部购买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这里可以只收你成本价，但等它们离开这座法师塔的那一刻起，售价可就会翻好几倍了！”

    “这么夸张”吉恩张大了嘴巴。

    “你觉得售价太高了”

    “不……我是没想到它们的成本价也这么夸张。”吉恩一阵咋舌，“我知道附魔武器在外面的价格，你却说只翻了几倍，这么说它们的成本也高达几十上百金塔塔我记得汉斯爷爷打造的上好成品铁弓铁剑也就卖三四枚银吉克罢了！而且工艺可比这些灰袍人打造的好不少呢……”

    “初级魔法师用器胚制作附魔武器，成功率不超过千分之一，报废的那些也不能重新利用。”布兰琪道。

    吉恩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还真不贵……



045 躁动
    “这棵树似乎不怎么样。”布兰琪听了一会就站起身来，有些失望的拍打了一下双手，灰色的眸子继续四处搜寻。

    “好或不好是根据什么区分的”吉恩在一旁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还有为什么要用松树的芯”

    “大自然中存在许多具备优秀性质的物品，它们一方面能传递魔力，另一方面又深受自然元素们的喜爱，这样的东西最适合做成法杖。”布兰琪一边寻找下一个目标，一边解释起来。

    “书上的解释是——就像再乖的孩子对母亲也并非永远言听计从，但当母亲手里拿着孩子喜欢的玩具和甜食，双方的沟通难度就会直线降低一样……法杖就是这个媒介，一根优质法杖对于聚集自然元素有着天然的加成，能大幅降低魔法师施法的难度，甚至减少魔力消耗！”

    “而松树，从根到干再到针叶，都是具有这类性质的良好材料……所以母亲才把法师塔建在这里，这片松树森林就是取之不尽的、不花钱的、好用的魔法材料宝库！大多数魔法学徒的法杖都是从这里寻找的。”

    一边说着，布兰琪又走到了另一株高大笔直的松树前，蹲下来，重复刚才的举动。

    “这又是干什么”吉恩好奇道。

    “测试！”布兰琪小声道，“水晶是天然储存魔力的载体，把水晶粉埋在松树根部，让其中的魔力透过松树的枝叶散发出去……如果这棵松树的性质卓越，就能吸引足够多的自然元素过来！而我要做的，只是倾听……”

    一边说着，灰发少女一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头顶。

    吉恩见状屏住了呼吸。

    一开始什么动静都没有。

    但片刻后，就像有一阵山风吹过似的，这棵云松的树冠里渐渐传来“沙沙”的轻微声响，一根根松针互相摩擦着，仿佛被什么无形小东西推动，晃过来又荡过去，偶尔还有些绿针突然从枝头脱落，稀稀拉拉掉下去，也不怕把谁扎伤了。

    “这一棵居然还不错！”布兰琪惊喜叫道，但马上又耸了耸肩，“可惜还算不上顶尖，最多算优秀，和我现在用的这根差不多罢了……不值得费工夫再打磨一根。”

    “你这根法杖很不错”

    “嗯……当初花了不少心思才找到的，它的魔力特性算是千里挑一了……可惜对我来说还是不够！我需要更好的法杖，才能帮我更顺利的吸引火元素，否则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美掌握火球术。”

    “魔法师就是这样，必须完美掌握了一个魔法技能，才能铭刻下一个……不，不仅魔法师，似乎所有的冒险者都是如此总之，我只知道，如果我今年冬天之前不彻底掌握火球术，那冬天的考核进阶就又没我什么事了……呵呵，这样的情况，已经四年了……”

    “我来帮你吧。”吉恩忽然道。

    “那倒不用……”布兰琪随意摇了摇头，“你连魔法师都不是，根本无法分辨出松树上方的沙沙声是因为自然元素们的聚集嬉闹，还是因为真正的山风……这件事情就是碰运气，我自己来就行了。”

    “其实如果换成别的魔法学徒，甚至不需要带水晶粉，他们直接把手按在树根部，输送魔力就可以进行测试了……但我的魔力可不行。所以我才不得不用这些报废的水晶砂砾，它们价值很低，在一层大厅里甚至都被用来熔炼到那些半成品武器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吉恩的眼神在布兰琪手中的小布袋上盯了半天，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