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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陈故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逃跑的方糖
“我们为什么会笑?”
“因为体内分泌安多芬。”
志明越问越荒谬:“我们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短短一生,为什么充满忧虑失望?”
陈树耸耸肩,摊开手,“为什么为什么,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
两个人都笑了。
志明许久没有这样高兴。
他把陈树当作良师益友,不由自主向他倾诉心事。
“大哥走后,母亲意志消沉,开始酗酒,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想帮助母亲振作起来,却束手无策。”
陈树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每个夜晚终究会结束。”
志明沉默。
切肤之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抚慰创伤。
忽然,陈树灵光一闪,他说:“志明,我有一个方法,不妨试一试,也许能让伯母找到新的寄托。”
志明忙问:“什么方法?快说。”
陈树展齿而笑,“暂时保密,办妥再告诉你。”
他永远成熟稳重,拥有所有问题的答案,叫志明钦佩不已。
过几天,陈树致电志明。
他说出一个地名,“请你带伯母过来。”
是一间医院名字。
陈太太凑上来,“什么好去处?”
“去了就知道。”
母亲笑呵呵,“好,跟着志明,妈妈不吃亏。”
志明骤然鼻酸。
车子直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咦,带我去看医生?”
“不是。”
母亲说:“我们一生最重要时刻都在医院度过。”
“却不包括生日,毕业,工作与结婚。”
“你说得对,做人要乐观。”
陈树在停车场等候,他带他们到育婴室。
志明不解:“来婴儿房干什么?”
陈树微笑,替伯母穿上袍子,看她洗了手。
“志明,请在玻璃窗外等候。”
隔着玻璃窗,只见陈树带着陈太太走进婴儿床,指点解释。
志明看到母亲的面孔忽然松弛,充满慈爱,刹那间年轻十年,她伸手去抱起其中一名婴儿,紧紧拥入怀中。
志明问路过的一名护士:“这是怎么一回事?”
护士笑答:“院方欢迎志愿人士替早产儿按摩,接受这种个别治疗婴儿体重会迅速增加百分之四十七,我们尤其欢迎年长义工,彼此相慰寂寥。”
原来如此。
志明明白此举的深意,真是多谢陈树,只有他才会想到这么好的办法。
只见陈太太小心翼翼把婴儿放在垫子上,轻轻按摩,那早产儿只得一点点大,像只红皮老鼠,全身打皱,不但不可爱,反而有点吓人。
他不住哭泣抽搐,说来奇怪,稍后,他也松弛下来,伏在垫子上,动也不动,小脸孔变得宁静平和,原来鼻子高挺,相貌不错。
这时,陈太太更加欢喜,满面笑容,好比一般人中了头等彩票。
真是不可思议,简单的肌肤接触,竟有这样奇妙的作用。
志明看得有趣,忍不住问:“婴儿的父母呢?”
护士说:“这是一名弃婴。”
志明立刻垂头。
护士拍拍他肩膀,忙别的事去了。
陈树走出来,笑着问:“怎么样?”
志明竖起大拇指,片刻又问:“我妈妈可以在这里逗留多久?”
陈树回答:“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随她喜欢。”
趁这空档,陈树带志明到医院另一层参观他的办公室。
一张小小写字台摆在实验室一角。
实验室每个角落都放着骨殖,真不适合胆小人士。
陈树的教授是一个和蔼的中年女子,年纪与陈太太相若。相貌普通,在超级市场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中年太太。
那慈眉善目的中年教授说:“陈树,你来得正好,上次你申请参加寻找战争罪行证据行动已获批准。”
“呀,什么时候启程?”陈树很兴奋。
“统筹需要时间,大约明年六月吧。”
志明一听,大惊,才刚认识不久,莫非就要分别。
只听得陈树说:“联合国用卫生技术拍摄,找到乱葬岗的位置,你看,这是种族灭绝屠杀,必须追查真相。”
志明静了下来。
他的爱是狭隘的,不如好友伟大无私。
这种熟悉感悟,叫志明想起大哥陈家明。
他怎么好对他人的梦想指手画脚?
志明定定神,看见陈树全神贯注查看卫星照片。
陈树指着一处说:“这里有搬运过的痕迹。”
教授点点头,“正是,他们同联合国玩捉迷藏,企图销毁证据。”
志明不解,“找到证据又如何?”
教授说:“如果找到证据,就可以把军阀带到军事法庭受审。这是正义行动,陈树,这是一个学以致用的好机会。”
陈树说:“我义不容辞。况且,英勇烈士需要好生被安葬。”
志明低头,不再出声。
那天,母亲回到家,只喝了一点点酒,就说:“我很累,早点休息。”
她睡得很好。
志明看到曙光。
隔天,陈树陪他去心理医生那拿报告。结果是——抑郁症可大可小,需要耐心处理。丧子之痛,是人类三大疼痛之一,难以释怀。
志明喃喃:“连我一闭眼都想起大哥种种,何况是妈妈。”
陈树说:“他一定是一个出色的人才。”
志明颔首,“是的,大哥天资过人,读书过目不忘,乐于助人。父亲说,大哥十岁那年,他带他到普田大厦顶楼,指给他看,‘家明,将来你同我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家明年纪小小,反问,‘为什么一定要一人之下’,父亲当时误会他立志做老板,谁知道他一早埋下反抗心思。”
陈树安静聆听。
“他最不服气工人子女受到歧视,在学校报名要缴纳昂贵借读费,常替弱者出头,一早成为滋事分子。”
讲到这里,志明深觉悲哀,却歇斯底里地笑出来。
陈树不出声,发泄有时也是一种解脱方式。
没多久,开始下雪,迎来南明市最冷一天。
陈太太滑了一跤,扭伤足踝,志明扶着她坐到沙发上,把她的脚搁在茶几上,替她按摩青肿的足踝。
打开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在数百名维持和平队员支援下,南明市警察逐渐控制局势,但仍恐骚乱蔓延,决定颁发紧急令,每天晚上七点起实施宵禁。”
陈志明和母亲看下去。
“政府发言人说:触发骚乱是因为警方以黑帮分子罪名逮捕三名大学生,于是大批学生在政府大楼门外聚集,要求放人,隔天,六百名学生再度示威,引致警察开枪镇压。这是南明市近年来常见骚乱情况,逼迫政府面对现实……”
没想到陈太太忽然轻轻说:“这么看来,家明的愿望终于达成了。”
志明再也忍不住,当着母亲的面流下泪来。
陈太太的声音愈发轻:“这么说,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了。”
志明呆住,原来母亲一直都在默默支持大哥。那么,之前她缄口不提大哥,不是因为她对大哥心灰意冷,而是因为,她不想让父亲担心了?
“如果家明多得到一些支持,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呢?”
母亲的眼泪滑至腮边。
“都是我不好,我不肯支持他。”
“妈——”
母子紧紧拥抱。
稍后母亲回房间休息。
志明拨通范尔电话,开门见山说:“南明市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范尔幽幽叹口气,“我不是政治家,我甚至不懂得猜测。但是凡事有例可循,你看印度就知道,资本家优雅退场,随后发生什么事,与他们毫无关系。”
“你是说……”
“对,许先生有四分之一英国血统。”
两人沉默。
这么说,普田离倒闭不远,这就意味着,父亲和范尔都会失业。
志明鼻子又酸,他轻轻说:“大哥高瞻远瞩。”
那天晚上他做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他见到家明,大哥很久没有在他梦中出现。
在梦境里,志明置身于一间没有家具的房间,光线过分明亮,幸好不觉刺眼,他看到有人坐在一角。
他完全知道那是家明,可是走不过去,也看不清楚他的脸。
志明不能张口说话,家明也不发一语。
就这样,维持了十几秒时间,志明惊醒。
他双颊发凉,伸手一摸,才发觉是一脸眼泪。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走出房间,见到父亲坐在客厅看报纸。他走过去问:“爸,今天不用上班吗?”
陈易淡淡说:“我决定退休。”
志明喜极。
他看见母亲四肢百骸都放松了。
“爸有白发了。”他似发现新大陆。
陈易叹息,“又白又掉,照这个速度,不到三五年,保证全秃。”
“爸,不要紧,我照样敬爱你。”
陈易不禁笑了。
志明忽然想起,“范尔呢?”
“范尔决定随许先生撤回英国。”
“不!”志明有直觉。
“志明,人各有志,他有他的想法。”
他给范尔一个电话。
“范尔,真的要走?”
范尔深呼吸:“是,这里没有我的出路。”
“那么,祝你前程似锦。”
“我会回来看你。或者,你有空来英国游玩。”
范尔也只有他一个好朋友。
同许多自高位退下的人一样,陈易不但不懂得享受闲情,反而手足无措。
每天他都坐立不安,只得驾车四处游荡装忙,却好几次认不清路,回不了家,需要志明把他领回来。
叫志明惶惶不安。
之后,他接到政府电话,政府决定追颁一个烈士勋章给陈家明,特此通知,由陈家派一位代表领奖。
烈士。
志明眼泪缓缓流下。
这是他遇过的最漫长的冬天。
接着,千禧年来临。
春季时分,陈家重新装修,布置全部依照陈太太心思,陈先生每样事每件家具批评一番,等到证实全屋一文不值,他也累了,躺在新沙发上睡着。
志明说:“三十年后,我也会变成这样吗?”
陈太太听了笑得咧开嘴。





双陈故事 第011章
过完年,还有一阵子才开学,陈太太提议一家三口出国旅行,她坚持要去德国,这一次,陈先生没有发出反对声音。
陈易和王新月二十几年前就约好,结婚后要去德国度蜜月。
陈易一直觉得亏欠妻子。
两周后,他们尽兴而归。
那次飞机降落,用的是南明市新飞机场。
由普田建造,完工后,普田却必须撤退,世事真是讽刺。
飞机场建设美轮美奂,游客赞不绝口。
范尔亲自来接。
他态度亲昵,却一直戴着墨镜,高大英俊瘦削,人像钢条一般,动作敏捷,给予人压迫感。
他把陈氏一家接到酒店。
志明脱口问:“干嘛来这?快送我们回家。”
范尔转过头来,“叔叔退休后,房子归还公司,公司转售。志明,那所平房一直是单位宿舍。”
这时,陈太太握紧儿子的手,陈先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呵,不过是暂时借住,并非陈家所有。
志明沉默。
他安顿好父母,梳洗完毕,偷偷来到旧居。
旧屋同他住在那里时一模一样,大门打开,有一个小女孩走出来。
“找谁?”
她八、九岁,小美人模样,蜜色皮肤,美目盼兮,仿佛森林中的精灵。
只听得她说:“现在是我们住在这里。”
志明微笑问:“请问你贵姓?”
“我姓谭,我爸爸是许氏建筑的总工程师。”
啊,物是人非,现在转到别人当家做主了。
有声音自屋里传出来,“明珠,别跟陌生人说话。”
大门关上。
跟着,志明去家明墓前献花。
他一个人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腿酸。
他抹干眼泪,静静离去。
那晚,他无论如何睡不着,他娇生惯养,认床。
第二天一早范尔来找他。
“别忘记今晚有重大仪式。”
志明点点头。
他忽然缠住范尔说儿时趣事。
“范尔,你比我大两岁,我小时候是怎样的人?”
“淘气,爱哭。”
“胡说,那是你。谁都知道,范尔带坏陈志明。”
他咕咕笑起来。
“还有其他的吗?”志明又问。
“深得母亲宠爱。”
“还有呢?”
“一出生父亲便荣升总工程师,所以得宠。”
志明颓然,“你看,我的一生乏善足陈。”
范尔笑,“那才好。幸运儿的一生通常一句话可以说完:二十几岁结婚生儿育女相敬如宾白头到老。”
“你就要走了吧?”
“是。下周启程。”
“时光飞逝。”
“晚上见。”他走了。
志明换了套西装前往。
出示请帖,经过保安,忽然有人迎上来。
“陈志明先生,这边请。”
可是另外有人冷冷说:“陈先生将坐在许先生旁边。”
“陈先生将坐在陈家明的位子上。”
志明皱紧眉头,“我坐这里即可。”
角落有几个位子并无名牌,志明坐下。
这时国歌奏起,所有人肃静起立,无瑕再争论座位问题。
然后,有人上台致辞,再致辞,又致辞。
一定有人食不下咽,或是食而不知其味。
礼堂大得容易迷路,转来转去,前途不明。
旁边有人轻声问:“可以走了吗?”
“还得升旗呢。”
“多累。”
“嘘。”
陈志明如坐针毡。
大哥如果在场,会怎么应付这种沉闷场面?
想到家明,他心绪安宁下来。
大哥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他会在某个冷角落喝啤酒静观电视荧幕上升旗仪式。
大哥就是这么一个人。
升旗时刻来临,宾客鱼贯而出,站到广场。
灯光照如白昼,志明被带到一个好位置,他总算看到了范尔。
范尔戴着墨镜,站在许先生旁边,全神贯注戒备,他像一只鹰,又似一只猎犬,不停环顾四周,每条寒毛竖着万分警惕。
志明深觉做观众最幸福。
他看看腕表。
家明也戴过这只手表,看过时间。
九点整。
突如其来的音乐吓人一跳,乐队大鸣大奏,震耳欲聋。
一面国旗缓缓升起。
升旗手手臂一抖,旗帜飞扬,群众爆发出热烈掌声和欢呼声。
人群热血沸腾注意旗帜,只有陈志明看着范尔,范尔神情似乎略为松懈。
就在这一刻,志明看到范尔身躯一震,身为保镖的他立刻挡在许先生身前,伸手进衣襟,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电光火石间,他向前倒去。
许先生身边的人立刻抬头。
观众席高台上有一阵骚乱。
志明先是一呆,随即浑身寒毛竖起,他知道发生了意外,往前狂奔。
四周人群尽情欢呼鼓掌,根本没有发觉已经发生事故。
志明在人群中找路走,推开前边观众,抢到台下,被警卫拦住。
陈志明一边挣扎一边大叫:“许先生!”
那老翁转过头来,惊魂未定,示意放人。
志明抢进封锁掉的小小现场,发觉急救人员已经蹲在担架前边。
担架迅速抬走,除了少数人惊慌失措,广场一切如常。
志明登上救护车。
这时,他才看到担架上的范尔。
他趋向前,“是我,范尔,你可以说话吗?”
他发觉范尔左边墨镜玻璃已碎,轻轻除下墨镜,看到一个血洞。
医生立刻拉上毯子,盖住范尔面孔。
志明茫然抬起头来。
他轻轻握住范尔的手,放在脸颊上,范尔的手起初还很暖和,接着迅速冷却。
志明轻轻问:“发生什么事?”
没有人出声。
救护车到达医院,医生出来救治。
志明犹自握着范尔的手不肯松开。
医生轻轻将他们的手分开。
志明只觉晕眩,刹那间他失去知觉。
这是身体本能反应——刺激过度,机能暂停,以免精神负荷过重失常。
陈树刚值完班,他看到失魂落魄的陈志明,立即过来了解情况。
“陈树,范尔受狙击身亡,凶手目标是许先生,范尔一共替他挡了两枪。”
陈树走近。
“第一枪在心脏位置,他穿了防弹衣,无恙,第二枪在左眼,他即时死亡,没有痛苦,枪手肯定专业,枪法奇准。”
“许先生只是一个商人。”
医生冷哼一声,“你还小,你不懂普田建造这半个世纪以来所作所为,许建国为虎作伥,建造只是名目,不过,这又是另外一回事。在任何情形下,都不应滥杀无辜,执行私刑。”
有人推门进来,一头白发,步履蹒跚,他衣襟沾着血,那正是许建国。
他走近,低下头,似在祈祷。
他仿佛老了二十年,佝偻着背脊,再也伸不直,缓缓由人扶着离去。
护士惊奇,“那就是他?鼎鼎大名的许建国?传说豪宅有十二名佣人,身家过亿,那就是他?又干又瘦,老态龙钟。”
陈树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再见范尔,悄然离开。
警方来了,看见他便问:“陈志明在何处?”
陈树开口:“这个时候,恐怕不方便。”
警察涵养极佳,他说:“我明白。”
他与陈树握手。
“我们当场逮捕疑凶。”
陈树轻轻问:“为什么?”
“疑凶曾受军训,枪法奇准无比,目击者说,他击中目标,并无逃亡意图。”
“什么年纪?”
“二十多岁。”
范尔也只有二十多岁。
“他可知道没有打中许建国?”
“他只呼叫,替陈家明复仇。”
陈树顿觉晕眩,他不住喘息。
替陈家明报仇。
那年轻的杀手可知道,他打中的正是如兄弟般亲近的范尔。
陈家明如果在生,会怎么想。
陈树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用手掩住脸孔。
警察见状,识相走了。
陈树看着他离去,才去休息室看志明。
志明对着窗户呆坐着。
陈树走过去,双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
志明轻轻说:“陈树,看到那条河吗?”
“嗯。”
“大哥经常去那里游泳,却不带上我。”
“你还小。”
“爸爸只准我在游泳池游泳。”
“那里又安全得多。”
志明静默了。
过一会他说:“我记得大哥有一张照片,他坐在小船上,穿白衬衫卡其裤,笑容可掬……”声音渐渐低下去。
陈树从背后抱住他。
“还有范尔,他对我说过,‘远亲不如近邻,陈志明,以后我就是你大哥,我会照顾你’,为什么他反悔了呢?”
饶是聪敏如陈树,此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是否我做错什么,所以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先是大哥,然后是范尔。”
“不,不是你的错。”
“那么,是谁的错?”
陈树答不上来。
有时,哀伤发泄出来才好。




双陈故事 第012章
回到家,母亲迎上来。
她接过志明的外套,“回来了。”
志明简单“嗯”地一声,他不敢说太多话,怕走漏风声。
“一身臭汗,快去洗个澡,我盛碗绿豆汤给你解渴。”
“爸呢?”
“你爸出去散步了。”
志明松了一口气。
父亲常说范尔如半子,是他代替陈氏两兄弟照顾家人,修水管、换灯泡、扛煤气罐这等琐事均由他一手操办。
回到房间,志明脱衣洗澡,他看到衬衫上全是血迹,现已转为铁锈色,很是触目惊心。
志明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么说,母亲应该看到了。为什么她什么都不问?可是害怕再次听到坏消息?
他站到莲蓬头下,狠狠冲刷身体。
他换上干净衣服到客厅喝绿豆汤。
母亲问:“晚上想吃什么?意粉行不行?还是你想吃饺子?”
志明点点头,“都可以。妈,范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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