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门:七年顾初如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殷寻
对方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紧跟着门口一道嗓音,低沉而清冷,“20岁的成年人已经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而作为一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也可以承担完全刑事责任。补充一句,小孩子,也会犯错。”
顾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口,蓦地怔住。
陆门:七年顾初如北 007三米,分别又重遇的距离
门是开着的,走廊的光强过室内,却在途径男人宽阔的肩膀时削弱了不少。他逆光而立,身后的落地窗又是大片霓虹滑刻的夜景,男人的唇眼就匿藏在光影之中,却彰显着绝对优势的身高。
顾初只消是看了一眼,怔楞过后紧跟着是心脏“蹭”地一下窜到了嗓子眼的声音。这声音太过于清脆,如同厚敦的玻璃瞬间炸开,万千碎片扎进了大脑皮层。
疼,又夹杂着不知名的情感,一股脑地又窜回到喉咙,然后她觉得,喉管都堵得要命,透不过气来。
男人的那张脸,即便被光线映得忽明忽暗,也着实令她看得清楚。记忆中的脸与眼前的迅速交叠、重合,那些曾经欢笑的、纵容的、幸福的、绝决的……就在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如数地回到她的脑海里。
这一刻,顾初才终于明白,那两年的相恋深入骨髓,这五年的分别痛彻心扉,整整七年,她的心从不曾离开过。
她,骗了自己,骗了五年。
她感觉胸口的滞闷,可双眼怎么移就是移不开,呆呆地盯着离自己只有不到三米远的男人。她和他曾经在这个距离中分道扬镳,如今,她与他在这个距离中重遇。
时光似乎愈发厚爱地精雕了他的脸颊,棱角英朗令人难忘,微抿的唇角和倨傲的下巴弧度似比从前看着严肃了。他站在那儿,手臂搭了件西装外套,简约的白衬衫却怎么都透着他的一股子冷。顾初开始慌乱了,她担心自己现在是否过于狼狈,会与这么一个突然出现又看上去高高在上的男人形成反差。
亦如,她初遇奔跑在大学校园篮球场上身穿棉白衬衫牛仔裤、引得全场女生尖叫的不羁大男孩儿。
“我觉得我以后一定会进外科。”
“勇气可嘉,动力不足。”
“我的马达虽说国产,但质量绝对保证,你说你这么帅,以后又是个外科医生,打球的姿势也能迷倒一片红心的,得有多少小姑娘往你身上扑?我要坚守你这块宝岛,绝对要在第一时间插上五星红旗宣誓主权!”
“小姑娘你需要知道一个常识,其实投胎也是个勤快活,你得懒成什么程度才跟我差了六年?”
“那你就等等我呗,哪有男朋友不等女朋友的?”
顾初的大脑嗡嗡作响,只能听到曾经的欢声笑语。她看着门口的他,气门一松,下意识喃喃,“北深……”
北深。
陆北深。
这个名字,已经五年了,我从不敢轻易叫出口。因为只要舌尖轻轻一卷,心就会溺入万世荒洪。
男人站在门口没有动,他开口,嗓音是好听,唯独不起丝毫波澜。
“我是陆北辰。”
顾初震惊,一时间僵住。
他亦看着她,目光不游离,坚决、理智,甚至,有深藏不露的智慧。
“这么晚了陆教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欢迎莅临指导,快请坐。”身边的警务人员立刻上前打招呼,气氛活跃了不少。
陆北辰从她身边过。
经过时,她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冷,还有,极淡的来苏水气息。她对这个气味很熟悉,医院的味道,划过鼻腔时原本就会觉得刺痛的寒。
陆门:七年顾初如北 008是细碎的香
陆北辰没有坐下,只是在经过顾初的时候止住了脚步。他于她的偏后右方,背对背,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近到顾初的眼角只要稍稍一移,就能捕捉到他白衬衫的影子。
高冷疏离的影子。
那人与陆北辰握了手,说,“有关萧雪的案子我们还得谈一谈,有可能我们刚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陆北辰伸手接过那人递上来的资料,翻看。纸张翻阅的动静不疾不徐,像是他传递给他人的印象。顾初没听见他开口说话,大脑是懵的,陆北辰?他说,他不是北深?怎么可能?
她僵在那儿,始终没回头看他,这么贴近的距离,她更能感觉到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的气息笼罩着她,没由来地,她觉得脊梁骨泛寒。再抬眼,见门口不知何时多出几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各个面色清冷,毫无表情。
心口微微一缩。她很难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北深,因为他有着跟北深一模一样的脸;但,她也很难相信他是北深,因为他拥有北深没有的严肃岑冷。
“顾女士?”身旁有人唤她。
顾初懵懂回顾,是刚刚的那位警务人员。
“今晚打扰两位了,还请多多理解。”他挑了下眉,“或者两位留下来尝尝食堂的饭菜,听说还不错。”
顾初听出这人诙谐口吻下的送客实意,喉头发紧,目光移过时又落在了那尊高大的白影上。他垂眸在看文件,却迟迟没有翻下一页,视线始终落在纸面上,无法参透他内心所想。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鼻梁高丽笔挺,是她极为熟悉的。
房门这时被人敲了两声,很轻,很有礼貌,然后飘进来的是温柔大方的女音,“北辰。”
这声音甚是好听,如春日清泉令人向往。得体的高跟鞋踩地的声响一直绵延到陆北深身边,然后,停止。滑过顾初鼻尖的是马达加斯加依兰和玫瑰的尾香,夹杂着非常细碎的檀木气息和柔和轻巧的香根草甜,能够很优雅平和地在鼻腔中扩散。是creed家族的贵族之香。
顾初抬眸,眼波微微颤了下。很是洋气优雅的女人,一袭versace春季最新款薄粉长款外衣将她的肤色装饰得愈发娇艳,黑色的小手包恰到好处地昭示着她低奢的品味。
而这女人也在打量着顾初,目光先是惊艳了下,然后笑着问,“这位是?”
像是问陆北辰,又像是在问她,语气实则迟疑。陆北辰这才阖上文件,将其搁置一旁开了口,嗓音如同冰泉在山涧流过。“如果方向错了,只能说是你们调查的问题。我只负责发现,怎么解决是你们的职责。”
警务人员愣了半秒后反应过来陆北辰是在跟自己说话,摸了摸鼻子,笑着说了声是。顾初的衣角被顾思拉了拉,她小声,“姐?”
顾初也反应过来,在这里,她只是个局外人。
“犯错的往往都是小孩子。”就在顾初打算离开时陆北辰又开了口,口吻很淡,却有针对性,“顾女士,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顾初觉得像是被人用锤子狠敲了下后脑,她看向他,心口惊涛骇浪。而始作俑者依旧站在原地,如在白雪皑皑中伫立的松柏,那张脸颊被灯光映得更是清晰英俊,他的眼睛很黑,深邃得令人心慌,像是看穿人心一切的犀利。他在直视着她,目光深沉。
这一秒,她不敢与他对视太久,慌乱错开目光,揽过顾思的手臂轻声说了句,“回家吧。”
陆门:七年顾初如北 009尸译者
翌日,是个大晴天,海洋性气候的琼州,在阳光明媚的时候总会惹人怜爱。顾思今天没课,也难得顾初休息,两姐妹吃过早饭后没出门,就一直窝在沙发上聊天。窗子是开着的,有暖暖的风进来,拨了窗棱上的风铃,清脆悦耳。
“原来昨天晚上的那个人就是陆北辰啊。”顾思枕着顾初的腿,啃着苹果说,“长得也太帅了吧?千年才能挖出来的帅哥做法医太可惜了,他应该面对的是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和一具具鲜活的娇躯,而不是一堆堆枯骨和血淋淋的尸体。”
顾初没吭声,盯着笔记本上的一则播过的消息看。正是陆北辰抵达琼州市的消息,记者拍到了他刚刚出闸口的一幕。人群中他高大卓然,白t恤泛旧牛仔裤,一件浅灰色春季薄外套随意搭在行李车上,太阳镜遮了他的眸。他的出现引了不少久候的记者们,一时间将闸口围得水泄不通。很快地,拥挤的记者群被几名黑衣人拨开,画面中的男人从容淡定地在狭窄的人缝中离开,面对记者们的提问他概不作答。
“这才是真正的高冷。”顾思凑上前看着电脑屏幕敲了敲,“我之前在一本国外杂志上见过他的报道,听说也是唯一的一篇正式报道。外界说他的智商高到死神都不敢跟他耍心眼的地步,过目不忘,眼神毒辣,据传闻他只需要看一眼尸体就能知道对方是怎么死的,看一点儿骨头渣都能知道死者身份,很厉害的。哦对,国际上送他一个称号,叫做‘尸译者’,够形象的了。他今年才31岁,又是博士又是教授的,罕见的法医界身价极高的男神。网上还有人说他特别难邀请,在国际上都炙手可热的,他挑案子跟猫挑嘴似的,不是什么案子都能入得了他的法眼。唉,不过话说回来,法医这个职业是挺酷的,但一想到那么张英俊的脸每天被口罩遮着就可惜。”
“你的同情心到晚期了?”顾初挡住了她的喋喋不休,脑子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儿,陆北辰?他明明就是陆北深,为什么要否认?但如果他是陆北深,那改了名字和职业又是怎么回事儿?她也试着查陆北辰的个人资料,甚少,只是表明他定居于温哥华,常年与美国联邦调查局合作,还有零星的有关他通过尸骨破案的介绍……
她也抖着手指在搜索引擎上敲过“陆北深”三个字,结果资料是,零。昨晚的她落荒而逃,今天的她疑问爆脑。
顾思却在一旁想到了什么,迟疑,“话说这位陆教授如此之难请,为什么这次会来琼州?在警局他们提到萧雪,难道——”
“说明萧雪已经被找到了,是尸体。”顾初没有惊讶,能让陆北辰去接触的,说明这人已经死了。
顾思倒吸了一口气,“腾”地一下坐起,呐呐,“已经死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失踪。”
“那天在派对上还发生过什么事?”顾初阖上电脑问。
昨晚到家后,思思便跟她讲述了一个月前与萧雪的过节。原来,在萧雪失踪的前三天,她曾经参加过由思思学姐组织的一个派对,思思的这位学姐是个挺有名气的模特儿,她跟萧雪也有交情,听说萧雪来了琼州,便热情好客地邀请她一同参加派对。在派对上,因为萧雪的成就难免会有恭维之言入耳,思思也年轻漂亮的,见萧雪在派对上挺傲气甚是看不惯,两人几句话不对付就争执了起来。三天后,萧雪离奇失踪,而思思也成了涉案人员之一。
陆门:七年顾初如北 010不相信的怕会另有其人
顾思有点急了,“顾初,你不是不相信我吧?”
“不是我不信你。”顾初看着她,美丽的眉心有隐隐的蹙起,“我只怕,不相信你的会另有其人。所以,你要仔细回想当晚你所见的人和事,有什么落下的线索都要告诉我。”
顾思听顾初这么一说也紧张了,努力回想了半天,小脸一皱摇头,“真的没有了。”
顾初凝眉思考。
“反正我是无辜的,该说的我都跟那个小警察说了。”顾思搂过她的胳膊,嘟着嘴,“说不定是萧雪自己想不开寻短见呢,她那个人神经兮兮的,喝点酒又笑又哭,简直一神经病。网上可说了,因为压力大她疑似患上了轻微抑郁症呢。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萧雪家那么有钱有势的,不但那个小警察是外援,连陆北辰那个大腕都给搬来了,还有什么查不出来的?要我说什么最难邀请的专家呀,只要钱到位上帝都能来帮忙。”
顾初知道顾思一肚子怨气,也不怪她,谁正在上着课呢就被警察叫走了谁心里都不舒服。原来昨晚的那个警察也是外援,看来这件案子不简单。
“行了,我还没说你呢,在学校里你闲得冒油对吧?没事儿参加什么派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我们——”
“为人处世要低调嘛。”顾思懒洋洋地打断了顾初的话,扬眉,“我跟你想得可不一样,咱们顾家凭什么就要受委屈?我们为什么要活得小心翼翼的?我们还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才不要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呢。”
顾初敲了她脑袋一下,“年轻漂亮能当饭吃?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顾家的事错也好对也好都已经过去了,你的心想要蹦高是好事,但先要把你的翅膀练结实了再说。”
“我觉得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儿啊。”顾思由衷地说,“你比我聪明多了,打小跳级就跟吃家常便饭似的,十七岁就考上了大学,20岁就上大三了,如果不是家里出事儿的话,你还有两年就能毕业,然后去国外读研,出来一定会是优秀的外科医生。其实我对学习不大感兴趣,就算顶破了头都追不上你的一半儿。”
“所以?”
顾思像只水獭似的轻轻勾住了顾初的胳膊,“我不想上学了,我也想像你一样出来工作。”
“胡说!”顾初皱了眉头,一伸手将她推到了一边,“就算你再不想读书也要给我把这四年念下来!”
顾思一见顾初不悦了,马上凑上前示好,“你可别生气啊,这么漂亮的脸被我气出皱纹可不好了。我知道你对我有期望嘛,所以只是说说而已。”她不是不了解顾初的脾气,她的冷暴力她这个做妹妹的可受不了。
顾初的眉心这才松开,顾思抿唇,一下子将手伸进她的脖子,“哎呀你笑一笑嘛。”
脖子正巧就是顾初的痒痒肉,平时她最怕别人碰她的脖子,所以这个把柄就被顾思捏在手里,有时候见她生气了总会使用这招来逗她笑。今天也不例外,顾思单是手这么一搭她就觉得痒,然后忍不住咯咯笑了。
陆门:七年顾初如北 011哭,是没用的
顾初一笑会让人觉得冰川融化万物生养,至少,顾思这么认为。顾初一笑时,黑眸总会灿若星辰,浅浅梨涡的弧度总会令人迷眩,她更是继承了妈妈的美,不论走到哪儿都会自然而然地成为发光体。而顾思最怕看见的就是顾初哭,顾初从未嚎啕大哭过,她哭总会不出声音,豆大的泪珠摇坠在长而密的睫毛上,令人的心都揪着疼。
可是,顾初很少哭。
父亲离世的时候,顾初没有哭,顾思以为是她不伤心,她跟顾思说,因为我还有妈妈,还有你,我们的家还没散;母亲去世的时候,顾初一滴眼泪都没掉,顾思觉得她的心太狠,她跟顾思说,因为我还有你。
顾初跟顾思说,哭,是没用的。
那么,如果有一天连我也不在了呢?顾思曾经问过顾初这个问题。
顾初看着她,很认真地跟她说,那么,我一定会把你葬在你最喜欢的地方,然后,我会哭得很伤心。
所以,顾思喜欢看着顾初笑,她不愿意她哭。
“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萧雪的吗?”顾思见顾初笑了,心情也轻松了,想起在警局的时候,那个小警察问的话。
顾初偏头瞧着她,抿唇一笑,说,“不能。”
顾思一撇嘴,“跟我还神秘兮兮的?没劲。”
然后,眼睛骤然一亮,盯着顾初,嘴巴刚要张开,顾初慢悠悠地说了句,“你也别想从我口中知道北深是怎么回事儿。”
一下子堵住了顾思的好奇,气得她哇哇大叫,冲着顾初叉腰,“大我五岁就欺负人是吧?别以为我不能知道你在大学的那点事儿,我会查的!”
“小胳膊小腿儿地在我面前乱蹦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好奇心从何而来,你就是个外貌协会的钻石会员,今天入你眼的要是又挫又丑的秃顶老头,你还会好奇心爆棚?”顾初毫不客气地笑,几句话戳穿她的本性。
顾思不怒反笑,“我好奇是因为这里面一定跟你有关,尤其是跟那位陆大帅哥,昨晚他就一直那么盯着你,都快沧海桑田了。你快如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真的是怕你被男人骗!”
一提到陆北辰,顾初就会想起陆北深,心口刺痛了一下。她别过脸重新开了电脑,淡若清风地说,“太八卦可是女人早更的预兆啊。”
顾思冲着她瞪眼。半晌后,见顾初真不理自己了,也心知肚明这件事铁问不出来了,几口咬完了剩下的一点儿苹果,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然后偏头看着顾初,窗外的光正好折过窗棱落在顾初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忽闪时似有温暖落下,那金黄色的光亮映得她的肌肤透白极了。
墙上的挂钟跳着响,偶尔有风铃的轻微碰撞声,客厅更显安静。
过了好久,顾思轻声唤了声,“顾初。”
“嗯?”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顾思移开目光,眼神转得低落,“如果——”
“如果爸妈还活着。”
顾思紧紧抿唇。
“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顾初替她说完心中所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但是你还有我在呢,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不论任何事。”
顾思鼻腔有点泛酸,然后紧紧搂住了顾初,“我也会保护你的,我只剩下你,但你也只剩下我了,我们是彼此唯一最亲近的亲人了不是吗?姐,我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你不能过穷日子,我们都不能过穷日子。”
她的姐姐,坚强却又脆弱,在她认为,其实真正应该受保护的,是姐姐才对。
陆门:七年顾初如北 012绽放在指尖的罂粟花
月光总是寂寞,所以,入了夜的人也会寂寞。喧嚣落定后的沉寂,总会将过往了的记忆揉碎然后一股脑地撒在你眼前。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顾初一人独居,顾思住校,只有在周末才会回来。
三室一厅的格局,面积有时候成了相对。人多的时候,一百多平的地界儿总会觉得拥挤,所以他们曾经走了,遗弃了这里,遗弃了过往;现在,她和顾思又回来了这幢房子里,如今人少,一百多平的面积反而成了扼杀热闹的凶手。
一间是她的房,一间是顾思的,最后一间改成了画室。顾思不在家的时候,顾初忙到再晚都会失眠,然后有时候在画室里一坐就坐到窗棱上泛起第一道曙光。画室不大,以浅白色为主,窗帘是惨白的细纱,会随风轻扬,墙壁的一角堆放着各种颜料、画具。
顾初今晚又失眠了。
她坐在画板前,一手拖着油彩盘,一手拿着画笔,面前的画布上亦是清浅的色调。她画画不专业,只是业余爱好,可有时候世事就是难料,她以为她的手一定会拿手术刀,但现在,陪伴她的只是画笔。
在她的对面墙上挂了几幅装帧好的画,只有一张是没有装帧的,就十分简单地挂在了青灰色的墙壁上。大多数是抽象画,画中没有具象,但这张除外,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儿,脸的一半是笑的,一半是悲伤的,她手中握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头却是只氦气球在空中飘。整个画的色调很清淡,唯独那件红裙子,殷红如血。
几笔下去,画笔上的画像愈发清晰,顾初的心却无法沉定下来。离周末的同学聚会越来越近,她就会越来越慌乱。他说他不是陆北深,那么,参加聚会的人又将会是谁?
有很多时候,顾初都有找到他问清楚的冲动,如果他不是陆北深,那么,北深在哪儿?
手指被洇湿,顾初低头,油料染了手指,红色的,像是朵小小的绽放着的罂粟花。视线落回到画布上,惊然,她竟不知不觉画了一张男人脸,笔挺轮廓线条硬朗。手冷不丁抖了一下,马上起身,整盘油彩打翻在裙,染了大一片的青浓紫绿。
伸手拉了一张白布将其蒙上,然后堆放在了角落,还有几幅也是蒙着白布的画,如同陈旧的记忆被她封锁在了那一角,是陆北深,每一张都是陆北深。
十一点半,这个时间还不足以让整个琼州安静下来。月光在窗棱留下清暖的痕迹,洒在一侧的照片墙上,照片不少,有顾初的、顾思的,还有一张张全家福……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顶楼的高度足可看见不远处的万家灯火。顾初换了件干净的睡裙,靠着窗子坐在了地板上。地板是上等红木,却上了年头,踩上去会有轻微“咯吱”的声响,可她独爱这种声响,这是回忆的声音。
窗子没关,夜风会偶尔敲动风铃,细碎地洒落下来,令人不是那么寂寞。
顾初将额头抵在玻璃上,目视着不远处那一幢幢高楼,城市的灯火宛若海上烟花,刺痛了眼,留下来绚烂。
琼州这座城,不大不小,正好能装下一个人一生的回忆。这是生养她的城,海边的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她都很熟悉,熟悉到闭上双眼就能勾勒整张城池的地图,可这几年她莫名地感到陌生。
也许,是太孤寂。
又也许,她所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走了,不留痕迹。
陆门:七年顾初如北 013排除自杀的可能
“北辰、北辰,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北辰,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才有资格拥有,其实我最希望的是你。”
“北辰……”
“你太让我失望了。”
陆北辰蓦地睁眼。
是梦。
空气中有点微凉,房间里的中央空调有几秒僵化了陆北辰的思维,梦中的那道影子如同凝固的画像,迟迟挥散不去。他抬手,额头津汗。过了许久,那道影子才渐渐逝去,如激荡的湖面终究又平静如初。
陆北辰拿起搁置床头的手表看了一眼,凌晨三点。
他失去了睡意。
这个时间,整座城都沉沉睡去了。陆北辰倒了杯马天尼,被切割成整齐菱形的冰块在酒液的碰撞下泛起寒气,弥漫了杯身。酒店的这间总统套位于50层,正好是最佳的观景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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