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木苏里
“知道了,那老师我们回宿舍了。”盛望碰了碰江添的手,示意他赶紧走。
走出去几步后,盛望跟个专家似的剖析道:“我怀疑菁姐害羞了,欲盖弥彰。”
“盛望你说什么呢!”杨菁敏锐地问。
不好,被听见了。
盛望撒腿就想跑,结果刚抬脚就反应过来自己“寡人有疾”,于是跑变成了单脚蹦。江添还配合着扶了几步。
求生欲极强,却被现实拖垮了脚步。这场景过于滑稽,根本不能细想。蹦过笃行楼拐角的时候,江添没忍住笑了场,盛望自暴自弃地扶着花坛边缘坐下来,笑得差点儿歪进树丛。
他撑着膝盖闷头抖了半天,最后爆了一句粗口才止住笑势。他指着江添说:“闭嘴不准笑,就怪你,你就不能憋住么?”
江添收敛了表情,眼里却还有笑意。他拉了拉书包带,垂眸道:“怪谁你再说一遍?”
“你啊。”大少爷耍起赖来毫不脸红,“你不是高冷么,哪个高冷这么容易笑。平时也没见你笑点这么低,结果一到我这就崩,你怎么回事?”
江添有点无奈,他偏开头短促地笑了一声,又转过来问道:“你讲不讲理?”
盛望耸了一下肩,表示不讲。
江添气笑了。
盛望心情瞬间变得极好,在家闷了几天的无聊和颓丧感一扫而空。
他跟着笑了一会儿,表情又慢慢褪淡下去。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只要江添露出这种拿他没辙的模样,他就会很高兴。
大概是江添对人太冷淡了,这些反应便显得无比特别,而他很享受这种特殊性。
为什么呢?
是因为一直以来可以亲近的人太少了么?还是别的什么?
笃行楼只有顶层办公室亮了两盏灯,楼前的花园里夜色很浓,浓到可以看见树丛里有零星的萤火一闪而过,也不知是不是眼花。
大概是笑累了,两人都没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江添从远处某个虚空收回目光,瞥向盛望低垂的眉眼,静了片刻问道:“歇完了没?”
盛望有点走神,愣了一下才抬起头:“嗯?”
“歇完回宿舍。”江添说。
“哦。”
盛望应了一声,便看见江添把手伸过来,偏了偏头说:“走了。”
他手很大,却并不厚实,只是指节又长又直,带着干燥又微凉的触感。盛望撑着膝盖的手指蜷曲了一下,握住他借力站了起来。
江添没有立刻松手,稳稳地扶着他走了一段路。直到听见宿舍嘈杂的人声,大片明亮的灯光撞进视线,盛望才恍然回神。
他抽回手换了个姿势,抓住江添的手臂,在对方瞥来的目光中说:“一会儿撑着我一点。还好这是上六楼,不是下六楼。我发现这脚往上还行,往下就有点痛。”
“消肿的药带了么?”江添问。
“出门差点儿忘记拿,被江阿姨揪住书包一顿塞。”盛望讪讪地说。
江添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宿舍门一开,邱文斌连忙过来:“你怎么回来啦?”
盛望开玩笑说:“干嘛。不欢迎啊?打扰你们三人同居了?”
“不不不。”邱文斌说,“巴不得你回来呢。”
说完他咂摸了一下,发现这话有歧义,好像他跟江添史雨待不下去似的。
于是这嘴笨的棒槌又补充道:“大家都巴不得你回来呢。”
好像更怪了。
邱文斌想了想,再加一句:“刚刚大神知道你回来,嗖地就冲下去了。”
江添:“……”
他终于没忍住,转头冲这二百五硬邦邦地说:“洗澡了么?电来了。”
言下之意快滚。
邱文斌拿了衣服,灰溜溜地进了卫生间。
史雨回来的时候已经11点多了,临近查房。
盛望接了盛明阳一个电话,听他唠唠叨叨叮嘱着注意蹄子,最后半是高兴半感慨地说:“看到你跟小添关系越来越好,爸爸跟江阿姨挺高兴的。”
“真的,特别欣慰。”盛明阳说着又道:“不过你也别仗着脚瘸了就乱使唤他,那是你哥,不是保姆。”
“哦——”盛望敷衍地应着声,从阳台回来,一看到史雨就“啊”了一声说:“之前看到的是你啊?我说这横条t恤怎么那么眼熟。”
史雨心情似乎挺好的,闻言愣了一下问:“什么是我?”
“你之前是不是从修身园那儿走的?”盛望问。
史雨懵了片刻,脸皮瞬间涨红,像煮熟的虾:“啊?那什么……昂。我找贺诗有事来着。”
盛望看到他的反应,猛地明白过来自己不小心八卦了一下。
他连忙摆手说:“没,你别紧张,我就那么一说。”
史雨脸更红了,辩解道:“我没紧张,谁紧张了。”
为了证明这点,他立刻反问道:“还说我呢,你呢?你怎么在那?”
这话问出来,他像是找到了八卦的重心,立刻坏笑起来:“谁把你骗过去啦?”
盛望下意识噎了一下,不知怎么没立刻回答,而是朝江添瞥了一眼。
倒是老实人邱文斌说:“他回学校,大神接他去了。”
一听这话,史雨撇了撇嘴,失望地说:“切……我以为你也有情况呢。”
这个“也”字就很灵动,他自己说完便立刻反应过来,转头去衣柜里翻了毛巾t恤嚷嚷着要洗澡。
邱文斌这个二百五缓慢地反应过来:“对啊,雨哥你跟女生去喜鹊桥说事???你搞对象啦?”
“搞个瘠薄!”史雨终于恼羞成怒,脖子以上全红着钻进了卫生间,砰地关上门。
邱文斌挠了挠头,冲盛望干巴巴地说:“盛哥你说我要不要提醒一下。”
“提醒什么?”盛望问。
“早恋影响成绩。”邱文斌一本正经地说。
“……”
盛望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干笑一声说:“确实,但你说了估计会被打。”
邱文斌叹了口气。
盛望看他那样有点好笑,又莫名有点不自在。他本想转头找江添说话,却见他那冻人的哥哥正把他床头堆的psp、耳机、笔记本、遮叠灯等一系列杂物往下搬。
“你干嘛?”他茫然问。
江添顺手从桌上抽了自己的笔记本丢到上铺,答道:“换床,你睡下面。”
盛望瞥了一眼江添的床,下意识说:“不用了吧?我六楼都上了,还怕这几根铁杆啊?”
其实理智来说他确实不应该爬上铺。刚刚六层楼走完,他的脚踝又有点发热发胀了,但他就是忍不住嘴硬两句,显示自己很强。
结果他哥根本不给机会——
就见江添一脸冷静地问:“你觉得我是在商量么?”
盛望:“……”
emmm好像不是。
当天晚上,不知是生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盛望罕见地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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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某 49、微妙
这个季节的天依然亮得很早, 刚过5点, 清透的晨光就从阳台外一点点漫上来, 窗玻璃和金属栏杆渐渐变亮,反光落到了盛望脸上。
早上的气温不高,透着一丝秋凉。他睡觉向来不老实,被子只搭一半, 手臂小腿都露在外面,辗转一夜终于体会到了冷。
他翻了个身, 手脚一并缩进被子里, 柔软的布料一直卷裹到下巴,像一只趴窝的猫。
江添跟他用着一样的沐浴液——海盐混杂着木香,是一种浅淡又清爽的味道,但落在两张床上就沾染了不同气息, 闻起来熟悉又特别。
盛望被这种气息包裹着,在栏杆反射的光亮中眯起眼, 总算感觉到一丝困倦。结果刚迷糊一会儿,就被脚踝酸胀的痛感弄醒了。
盛望满心不爽,卷着被子生了一会儿闷气,终于自暴自弃地翻坐起来。脚踝跳痛得厉害, 他掀开被子一看,果然又肿了。
孙阿姨的吃哪补哪有点道理,他这会儿真成了猪蹄。
上铺突然传来一点动静,盛望捂好猪蹄转头看过去,就见江添从上铺下来了。
宿舍其他两个还在打鼾, 盛望用气音问道:“翻身弄醒你了?”
“没有。”江添说,“刚好醒了。”
他看上去确实没有睡眼惺忪的样子,似乎已经睁眼有一会儿了。
盛望惊讶地问:“醒这么早?”
江添动了一下嘴唇,道:“生物钟。”
盛望抓起手机一看,5点20。
屁的生物钟。
附中住宿生没有晨课,宿舍到教室走路不到5分钟,食堂就在两者之间。何进说过,早上想多睡会儿可以带吃的进教室,别太嚣张就行。所以住宿的最大好处就是他们可以睡得早一点,起得晚一点。
又不是刚住两天,以前那生物钟早就改了。
盛望把屏幕怼到江添眼前,当面拆了他的台。结果江添瞥了一眼,直接抽了他的手机带走了。
“还带恼羞成怒啊?”盛望脱口而出,又立刻压低声音问:“你把我手机带哪儿去?”
江添把手机扔进裤子口袋里,去了洗脸台。不消片刻,又带着沁凉的薄荷水气回到床边。
“诶,帮个忙。”盛望说。
“说。”
“药膏昨天顺手放柜子上了,帮我拿一下,我现在走路动静太大。”盛望小声说。
江添取了一根棉签,一边拧着药膏盖子一边往回走。
“我看下。”他在床边站定,示意盛望把捂着的被子掀开。
盛望有点犹豫,毕竟猪蹄子不好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现在不太想把不帅的一面露给江添看,明明已经在他面前丢过n回人了、
江添用棉签在管口刮了点药,见他迟迟没动静,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盛望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脚。
“怎么这么肿?”江添皱起眉。
“不知道。”盛望干笑一声说:“是不是丑炸了?”
他伸手去接棉签,却被江添让开。接着就见对方弯下腰,夹着药膏管的那只手轻轻摁住他的脚,用棉签给肿处抹药。
自己抹和别人抹效果完全不同,那药膏极凉,盛望毫无心理准备,冷不丁落到皮肤上,惊得他脚背都绷了起来。
“诶你——”
“很痛?”他反应太明显,江添立刻停手,还以为药膏太辣。
“不是痛。”盛望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那药膏见效很快,抹过的地方转瞬由凉变热,像敷了块毛巾,突突的跳痛便缓解了一些。他动了动脚踝,偃旗息鼓:“算了抹吧,你别太轻就行。”
药膏是棕色的,江添给他抹了两层才直起身来。盛望撑在床上欣赏了一番,自嘲道:“刚刚像馒头,现在像油炸馒头。”
江添:“……”
别说,还真挺像的。
他拧着盖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好气地说:“今天老实在宿舍呆着吧,别去教室了。”
“为什么?”盛望坐直起来。
“昨天下地走路就肿成这样,今天还来?”江添把棉签扔进垃圾桶“脚是不打算要了?”
话是没错,盛望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不满地盯着他。结果这人搁下药膏又伸手去上铺拿东西,根本不给他对峙的机会。
江添在宿舍穿的是浅灰色的棉质运动长裤,抬手的时候露出腰间一截白色的系绳,右侧口袋有个突出的直角,那是他放手机的地方。
盛望眯起眼睛突然出击,把手伸那个口袋里。
伸完他就后悔了。
江添没料到他这举动,下意识弓身弯下腰来。他隔着口袋攥住盛望的手。拉扯间重心不稳,一个歪在床头,另一个撑了一下床柱才没跟着倒下去。
但也还是太近了,近到可以听见呼吸。
“搞偷袭?”江添抬起眼。
盛望抿着唇,头发被闹得有点乱。他鼻息有点急,漏了一拍才道:“你怎么不说谁先抢的手机?”
这个姿势有点别扭,他急于把手抽回来,挣了两下才意识到那个口袋贴着江添的腿。
两人都静了一瞬,某种微妙的氛围突然蔓延开来,充斥在这个逼仄的角落里。
偏偏宿舍住着根棒槌——
史雨昨晚为了缓解紧张喝了好多水,这会儿后果就来了。闹钟还没响呢,他就被膀胱唤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瞪瞪看到两个身影纠葛在床头。
他张了张嘴梦游似的说:“我的妈……”
盛望就被这声妈给叫回了神。
江添瞥开眼,松了口袋站直身体。盛望顺势把手抽了回来,其实腕骨一点儿都没扭到,但他还是下意识甩了两下。好像不做点什么动作,那股微妙的氛围就很难散开似的。
“你俩干嘛呢?”史雨光着脚在地上找拖鞋,还没完全从梦里脱离出来。
江添说:“没站稳。”
盛望说:“拿手机。”
两句话毫无联系且毫无逻辑,史雨居然点了点头。他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东倒西歪地扭向卫生间,咕哝了一句:“还以为怎么了呢,吓我一跳。”
江添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掏出手机递给盛望,然后径自走到衣柜边找出门衣服。盛望抓了抓头发,顺着床头一路下滑,又缩回了被窝里。
此后一直无话。
其他3人6点45出门,6点50左右盛望接到了班主任何进的电话。
老何在电话里就“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主题洋洋洒洒发挥了半天,顺便怼了他几句,最后勒令他在宿舍呆着,哪儿也不准跑。
他一路“好好好”,把老何哄得挂了电话,邱文斌又匆匆忙忙地冲回来了。
“我卷子忘了拿。”他把三个餐盒放上桌子,转头在上铺翻起了试卷,“刚好大神给你买了早饭,我就给带回来了。”
“这么多?喂猪呢。”盛望单脚跳了一下就到了桌边,一边翻看餐盒一边问:“他怎么自己不回来?”
“刚出食堂就碰到了你们数学吴老师,被叫走了。”邱文斌解释道。
“哦。”
盛望翻到最后一个餐盒,看见里面一排整整齐齐的油炸小馒头,登时翻了个白眼。
人都不回来还踏马能远程气他。
冲着这排小馒头,盛望单方面冷战了整个上午。平时他逮住下课就要逗江添两句,今天却连微信都没打开过,闷头刷了三张卷子解恨。
等他写完最后一题,伸了个懒腰活动脖子,这才发现已经12点多了,阳台外面突然人声鼎沸,像是即将烧开的水。
盛望扶着墙蹦过去,就见楼下乌泱泱的人头泄洪一样直冲食堂,从这个角度俯瞰过去,声势浩大得简直壮观。
高天扬人高马大,气势如虹,在打头阵的人群中异常显眼。
可能好兄弟之间有感应吧,他跑着跑着突然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阳台上站着的盛望。他伸手挥了两下,叫道:“盛哥——”
盛望面带微笑,当场就想蹲下去。这二百五的大嗓门引得无数人朝他看过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盛望指了指食堂,示意他闭嘴快滚别喊他。结果二百五会错了意,以为盛望饿了。当即又叫道:“等着啊,添哥给你拿午饭去了——”
“……”
好,仰头的人又多了一倍。
盛望扭头就走,把阳台门给关上了。
自打住宿的第二天起,全校的人都听说了,高二赫赫有名的江添和那个开了挂的转校生盛望是一家的,俩兄弟。
但听说归听说,没有实质证据。江添出了名的冷,想八卦的人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三五凑头暗搓搓地聊。然后在平日的相处中窥见一些痕迹。
高天扬的两句话,简直把自己送进了群众的汪洋大海里。盛望一溜,他就被周围的人围了个结实,乱七八糟的问题劈头盖脸扔过来——
“扬哥!他俩真是兄弟啊?”
“我怎么记得最开始都说他俩关系不好呢?”
“对,我也听说过。”
“你们a班真是绝了,就盛望这个直升速度,以后肯定也是个大佬。一家出两个这样的,我的天,太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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