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重鸾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公子六毛
悦心怔了怔,她又何尝不想这么做,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自己也能像平常百姓家的女子那样,可以自由婚配。
悦星还在苦苦地哀求着姐姐,最后悦心实在熬不过她,只能暂且点头同意下来,大概是听到了姐姐认真的承诺,悦星终于止住了哭泣,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凤舞重鸾 第一百零三章:晓镜但愁云鬓改(五)
两姐妹一说便说了一个下午,黄昏的时候,晴月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外。悦心惊喜之余,匆忙打开房门,多日不见的晴月长得比以前更加圆润,也更加漂亮了。
“小姐!”晴月也没想到悦心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自打她被三皇子带走后,她便被秦勉调到了秦承手下,做副总管一职。府里的人都说她是沾了悦心的光,是因为老爷疼惜大小姐,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秦勉只不过是在训练自己。
悦心一把抱住晴月,有些抱歉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晴月立刻反应过来,她退出悦心的怀抱,微笑道:“只要小姐能平安回来,就好。”
悦星也从后面走了过来,她看着眼前这两人如此亲密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才几天没见就想成这样,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亲姐妹呢。”
“二小姐,您就会打趣奴婢。”晴月对着悦星福了福身,笑着道。
晴月与她们两人说了一会儿子闲话,才正色道:“小姐,老爷让奴婢请你们去鱼跃阁。”
“好,我去换身衣裳。”悦心点点头,然后在晴月的伺候下,两姐妹分明换上了颜色较为鲜艳的长裙,还披上了一件厚实的狐狸毛纯白披风,这才在晴月的带领下,匆匆往鱼跃阁赶去。
家宴是在鱼跃阁后面的水榭举行的。悦心等人来到鱼跃阁的时候,就见里面灯光通明,两侧的房梁上皆挂着清一色的红灯笼,犹如两条长长的巨龙,蜿蜒盘绕在整个鱼跃阁。府内所有上下等人皆是一身新衣,整齐的分列在两边。绕过前厅,又走过花廊,刚踏上二楼,就能闻到一股子饭菜的香气。
再往前走便能瞧见秦勉和众夫人已经围坐在桌前,大家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悦心不敢怠慢,她带着妹妹,提着衣裙踏完最后一级台阶后,听到有小厮通传:“大小姐,二小姐到。”
所有人的注意力随着这一声纷纷聚集在她们两人的身上。两姐妹低头,双手交叠在右腹部,对着众人曲膝福了福身子:“爹爹、母亲万安,两位姨娘好。”
“快过来坐吧。”发话的是颜氏,她对着她们招了招手,悦心姐妹便坐到了她右手边的两个空位置上。
看着人都齐了,家宴也宣告正式开始。秦府虽不比皇家,但规矩礼节却是不少。各位夫人给老爷敬完酒后,便是后辈。即使再不胜酒力之人,这个时候都要喝上一杯,以便表达对一家之主的敬意。
敬过酒后,只听铜锣一敲,再往湖中心望去,就见在湖心的高木台上,一名花旦从布帘子后面悄然而出,咿咿呀呀地唱得很是动情。
凤舞重鸾 第一百零四章:晓镜但愁云鬓改(六)
悦心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她自顾自地吃菜,与身边的妹妹小声说话,正当大家看得正开心时,一直坐在母亲怀里的秦逸突然脸色发白,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逸儿!”云夫人惊恐地托着自己儿子的身子,她的脸色也顿时苍白起来,手脚慌乱的用帕子擦着他嘴角的血渍,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逸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娘亲啊。”
“快去请岳大夫!”秦勉也慌了神,他神情严肃的从云夫人怀里亲自把秦逸抱回房间,又命人将他刚才用过的碗筷用布包好,在场所有人都乱作了一团,就连颜氏都露出少有的凝重。
就在众人担心秦逸的病情时,颜氏把悦心拉到了一旁,问道:“我听说逸儿今天下午都与你们在一起。”
母亲的欲言又止让悦心皱起了眉头,她看着颜氏那双担忧的眼睛,语气坚定道:“娘亲,虽然逸儿不是我一乃同胞的亲弟弟,但他好歹也与我有血缘关系,就算我再怎么不喜欢他的母亲,也断不会拿他的生命开玩笑,下这样重的手。”
颜氏点点头,没再说话。没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人将大夫请了进来。
“岳大夫,快来看看逸儿他这是怎么了?”秦勉赶紧把他迎了进来,又命人搬来的椅子放在床榻边。
岳大夫正是颜氏的主治医生,他来的时候,秦逸又吐了两口血,血中带黑,还有一些凝结的血块。那苍白的脸色,乌紫发黑的嘴唇,透着人群的缝隙,悦心一眼就能瞧出他一定是中毒了。
他先是搭了搭秦逸的脉象,然后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摸着那一撮花白的长胡子道:“症状看似严重,但却不是什么猛烈的毒。待老夫开几副药,令公子服完几帖,再静养些时日,应该就能痊愈。”
“那就有劳岳大夫了。”秦勉连忙让人拿来了笔和纸,又亲自见他在纸上一笔一画一字字地写了几个药的名字。
“敢问秦将军,令公子下午服用了什么东西?”岳大夫写完,将药方交给旁边的小厮,看着小厮匆忙离去的背影,缓缓说道。
秦勉回头看云夫人,云夫人也与他面面相觑,这时她身边的一名丫鬟趁机说道:“回老爷的话,今天下午小公子一直与大小姐和二小姐在一起。”
“哦?”秦勉又将疑惑的眼神投向了悦心姐妹,悦心刚准备解释,悦星已经迫不及待地低头跪下:“爹爹明鉴,今日中午我们也只是与逸儿共同用了午膳,那些东西我们也食用过,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么为何只有逸儿有事?”
凤舞重鸾 第一百零五章:晓镜但愁云鬓改(七)
“此事虽不是你所为,但难保不是你姐姐所为。众所周知,大小姐平时胡闹惯了,又向来与府里我们这些姨娘看不对眼,说不定借此报复。”云夫人哭哭泣泣地扑倒在秦勉的怀里,抹着眼泪:“老爷,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逸儿他今年才五岁,他可是您唯一的长子。”
秦勉已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但他还是拍了拍云夫人的后背,承诺道:“放心吧,逸儿也是我的孩子,此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的。秦承,你马上带人去搜毓秀轩。岳大夫,麻烦你再帮我一个忙。”
秦承担忧地看了悦心一眼,领命而去。岳大夫也按照秦勉的要求,将刚才秦逸用过的碗用银针和特殊的药剂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秦勉脸色阴郁地看着悦心,悦心低头不说话,她站在母亲身边,一副乖巧的模样,但心里却将云夫人骂了个遍。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大家都不敢多说一句,只有云夫人小声啜泣的声音。丫鬟将煎好的药从外面端了进来,秦勉接过亲自尝了一下,然后才一点点的将黑色的药汁喂进秦逸的嘴里。
喝过药之后,秦逸的脸色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他呼吸均匀地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秦勉见状,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有些松懈,他命人在一旁好生照顾,自己则带着众人走出房间,然后坐在大厅里等待着秦承的到来。
杯子里的热茶逐渐变冷,丫鬟连续换上了五杯热茶后,秦承才匆匆回来禀报。
“回老爷的话,属下……在大小姐的枕头下发现了一只香囊。”秦承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悦心,迟疑道。
“岳大夫,您看一下。”秦勉看了悦心一眼,将香囊递给了岳大夫,岳大夫把香囊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找来剪刀沿着缝合的丝线剪了个口子,里面立刻就有一些伴随着浓烈香气的黑色粉末掉了出来。
他又将这些粉末放在手里仔细碾了碾,然后肯定道:“没错,令公子中的就是这种毒。”
秦勉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猛得一拍桌子,这一道力量生生将整张木桌劈成了一半,也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悦心,你好大的胆子!”秦勉说着站了起来,蓦地一巴掌打在了悦心的脸上。
悦心捂着半边被打肿的脸颊,她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红着眼睛望着自己的父亲,冷笑一声:“爹爹,您应该清楚,我从来不用香囊,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老爷,心儿从来不用这种东西,就连熏香都不曾用过,我想必定是有人陷害。”颜氏也替她求情道,她紧紧地握着悦心的一只手,心疼地看着她用帕子拭了拭那被打肿的脸颊,满脸的愁容。
凤舞重鸾 第一百零六章:晓镜但愁云鬓改(八)
秦勉看着颜氏,神色有些动容。他刚想安慰几句,云夫人已经哭哭泣泣地从旁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喊道:“老爷,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听说太子殿下因为打了三皇子的一名宠姬,便被皇上关了起来,更何况是大小姐呢?我知道您疼姐姐,更舍不得罚大小姐,可如果这次您徇私,这府里今后还有何家规家法可言?”云夫人越说哭声越是厉害,她停顿了一下,用力吸了吸鼻子继续道:“虽说这次逸儿得救了,可下次呢?老爷,如果一个人心存恨意,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的。”
“所以你就栽赃陷害我是不是?”话头立刻被悦心接了过去,她挣脱开被颜氏拉着的手,冲到云夫人面前指着她大声说道:“我知道你向来与我们母女不对付,总是找着机会的挤兑我们。你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到底我还是这个家的长女,而你只是个妾!我娘都还没说什么,你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在正室面前说三道四!”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声嘶力竭地声音仿佛拼尽了所有力气,将她心中所有的不甘全都发泄了出来。
又是“啪”的一声,悦心不敢相信地望着气得浑身发抖的颜氏,只见她满脸通红,颤抖着手指指着悦心道:“不肖女,谁允许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
“娘,我…….”悦心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刚想解释什么,就见颜氏突然往前一倾,哇的一下子吐出一口鲜血来,吓得秦勉一把将云夫人推开,而岳大夫也匆忙替颜氏搭脉。
颜氏靠在秦勉怀里,她半闭着眼睛,嘴角边的血渍一滴滴地往下滴着,就连呼吸也变得轻薄起来。
悦心也被这一下下的不轻,她本来想靠近颜氏,哪知却被秦勉呵斥在原地,不准往前一步,接着当颜氏被秦勉抱回鱼跃阁的时候,又把她赶了出来,就连妹妹都被允许进去照看母亲。
悦心知道,母亲的病完全是因为自己而起,一股深深的内疚与自责从她心底缓缓而升。她抬头望着深色的天空,那一轮高挂的明月已经藏进了厚厚的云层里,狂风将院子里的树摇得沙沙作响。远方似乎有滚滚雷声传来,伴随着忽明忽暗的闪电。顷刻间,斗大的雨滴已经纷纷砸落在地,那树叶被雨打得啪啪作响,也将悦心的头发、衣服瞬间淋了个遍。
她就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雨里不言不语。旁边的晴月早已经看不下去,她站在雨里,想把悦心拉到屋檐下,奈何悦心就如同铁打的雕塑,任凭晴月如何拉扯,她都没动一下。
看着实在没办法了,晴月也跟着她一起站在雨里。屋子里忙碌的身影被烛光映在窗纸上,还有那时时传来的断断续续地咳嗽声。
凤舞重鸾 第一百零七章:晓镜但愁云鬓改(九)
悦心的心也跟着这一声声地咳嗽上下起伏着,她一边焦急地望着进出的丫鬟、婆子,看着那盆里尽是触目惊心地红,一边又默默地向上苍祈祷,希望母亲能平安地度过这次难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下来,而忙碌的丫鬟们也渐渐变得稀少。屋子里的气氛已不似之前那般喧闹、紧张,或许是看着颜氏的病已经有了些稳定,本来还围在身边的云夫人和月夫人也都纷纷从里面出来,只是在经过悦心身边的时候,那轻蔑和不屑以及带有仇恨的眼神宛如刀子。
鱼跃阁的院子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滴滴嗒嗒地落雨声。悦心依旧站在台阶前,直到秦勉的身影从黑暗里一点点浮现时,她才终于有一些动容。
“爹爹,娘亲她……”悦心焦急地想要伸头往里面望去,却被秦勉厉声道:“跪下!”
膝盖与地面碰撞的瞬间,溅起来的雨水染上了衣角。她低着头,听着秦勉在耳边那一声声无力反驳的控诉,以前她一直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任性了一点,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秦勉走后,悦心一直跪在院子里,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任何人,只有水珠不断从她脸颊上落下来,没入湿透的衣服里。
整整三天,悦心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地跪在院子里,也没有人敢与她说一句话,就连秦勉自从那天走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鱼跃阁的丫鬟婆子忙碌依然,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很浓重的悲伤,岳大夫来的次数也愈加频繁,而且每一次从里面出来,脸上的表情都比之前更加凝重几分。
天空逐渐放晴,地上的水在阳光的照耀下蒸发的很快,只留下几处颜色较浅的斑驳。
晴月虽然已经为悦心拿来了干净厚实的衣服,但还是不能让她发冷的身子暖和起来。她默默地跪在悦心身后,看着面前那一道坚毅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唏嘘起来。
她从小就跟在悦心身边,而她今生唯一的使命便是保护悦心,尽管悦心的武功要比她厉害的多。她知道悦心从小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她看似任性刁蛮,却极有主张,那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极具正义感的心脏,让她甚为感动。
眼前的女子虽然脊背还是挺的那样直,但身形已经有些轻微晃动起来。晴月已经伸出手,刚想上去扶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一直紧闭的房门终是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紧接着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悦心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再加上淋了太多寒冷的雨水,早已经让她的身体支撑不住。
但她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狼狈地跑了几步,神情紧张地问道:“妹妹,娘亲怎么样了?”
凤舞重鸾 第一百零八章:晓镜但愁云鬓改(十)
悦星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她回头望了望黑漆漆地门缝,带着哭腔道:“娘亲昨夜又吐血了,岳大夫说…说…”说着,悦星又放声大哭起来。
“他到底是怎么说的?”悦心一见妹妹这样,心里更加慌乱起来,她紧紧地抓着悦星的肩膀,两只眼睛瞪得极大,眼里充满了恐惧。
“岳大夫说,娘亲…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季了。”悦星边哭边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这一句犹如五雷轰顶,让悦心几乎顿时忘记了呼吸,呆愣在原地,那不断摇晃的身形几欲跌倒在地。
“小姐!”晴月连忙一把扶住她,她看着悦心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心中也是一片悲伤。夫人的病不是偶然,她知道但她却不能说,她更知道夫人这些年来所受的煎熬,她也知道夫人这是在用生命赎罪,或许死才是对她最好的解脱吧。
晴月看着悦心,几欲想把心里的话完完整整的告诉她,但一番犹豫和挣扎后却又生生咽下。
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悦心突然一把推开晴月,跌跌撞撞地往屋子里跑去。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弥漫着苦涩的药香味,悦心跑进房间里的时候,颜氏刚好从睡梦中醒来,那原本白皙丰满的脸颊此时已经瘦弱不堪,就像一朵已经枯萎的花朵,在残风中绽放着她最后的美丽。
“娘~”悦心轻轻叫了一声,颜氏动了动眼皮,轻轻把眼睛睁开,她的眼中总算是有了些光彩,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她看着悦心,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个躺在她怀里,软软小小的婴孩了。
“你…父亲…有没有…责罚你?”这是颜氏问的第一句话,悦心的性格与自己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那种任性且不服输的性子。她忽然想到,若是当初自己不那么任性,不那么一意孤行,或许她便不会嫁给秦勉,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吧。
但是,她还会再遇到她一生所爱吗?
颜氏不知道,但她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她对着跪在床边的悦心招了招手,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
“没有。”悦心将颜氏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这双手一如既往的柔软,只是温度却显得那样冰冷,涓涓地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流下,带着无尽的伤痛。
“那就好。”颜氏的表情一松,双眸又轻轻阖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睁开:“我知道我大概活不过这个冬季了,等我死了之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娘亲,您不要这样说。岳大夫的医术不是最好的,我去找师父,我知道师父一定有办法的!”
凤舞重鸾 第一百零九章:微霜凄凄簟色寒(一)
“不用了。”颜氏摇摇头,她也舍不得这个世界,舍不得悦心,更舍不得秦勉,只是世间有许多无奈,也有许多需要放下的东西。这是她选择的路,早在踏上这条路开始,她就不能后悔。
“娘!”悦心还想再劝她什么,却被她打断:“这是我的命,心儿,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悦心点点头:“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爹爹、照顾好妹妹。”
颜氏轻应了一声,盯着这个一直让自己放心不下的女儿。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真的不知道当她走了之后,悦心今后的路会变成什么样子。
后来她与悦心说了一会儿的话,然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母亲已然睡着,悦心也不敢打扰半分。她放轻脚步,走出门外,让妹妹先回去休息,自己在这里守着。
半夜,颜氏的病突然加重,悦心守在门外,也不知道里面情况到底如何,只能揪着心的往里伸着头。
突然,里面传来一阵悲愤的哀鸣,悦心心里一拎,直接推门而入,就见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已经哭成了一团,而岳大夫也满脸悲伤。
悦心慢慢走到床边,就见颜氏双目紧闭,嘴边还有一道较深的血渍。她眉目安祥,双手交握的放在胸前,好似睡着了一般。
她望着起身叹气的岳大夫,目光呆滞地轻轻问道:“娘亲,她怎么了?”
岳大夫动了动嘴唇,过了良久才缓声对旁边的一名婆子道:“去把秦将军请来吧。”然后又转头对悦心道:“大小姐,请节哀。”
悦心不敢置信地望着床上躺着的颜氏,摇头道:“这不可能,下午的时候娘亲还与我说话,她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岳大夫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怎么可能?”说着,她又蹲下身子,抓着颜氏那双已经冰冷僵硬的手,一遍遍轻声呼唤着:“娘,我是悦心啊,您睁眼看看我,我还有很多话没跟您说呢,您睁眼看看我,就一眼好不好?娘~”一声声无力的啜泣逐渐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哭喊,令人心碎。
此时,秦勉正在书房,只听下人的一声通报,连忙慌乱起身,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秦承上前要来扶他,却被一把推开,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
秦勉来到鱼跃阁的时候,屋内众人皆已哭作一团。他拉开悦心,眼前的颜氏虽然还在自己面前,但身体却已经变得冰冷僵硬。他轻轻拉起颜氏的一只手,只觉得无限的悲凉从心中缓缓升起,蔓延到身体各个部位。
眼泪顺着他苍老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流下,他抱着颜氏的身子,一点点地收紧双臂,想将她深深嵌入自己的血肉里。
凤舞重鸾 第一百一十章:微霜凄凄簟色寒(二)
从自己亲手杀死她父亲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到底还是恨自己的。尽管颜氏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好,一如既往的把这个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但每每无人的时候,在不经意间颜氏所表露出来的悲伤还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秦勉从来不敢去问,更不敢主动承认她父亲的死完全是自己所为。当初,当颜氏得知父亲死亡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皇帝御赐的洗尘宴上。他清楚的记得那晚,颜氏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就算当她父亲的首级被皇帝放在她面前时,那笑容都不曾有一丝动摇。
为了掩盖不能说的真相,他当着她的面发誓要在她有生之年将杀了她父亲的人亲手杀死在她面前,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只是他没想到,颜氏只是对他轻轻摇头,只是告诉他这是她父亲应得的报应。那时候的秦勉以为,或许这件事便可以这样过去了。
直到近日,当岳大夫告诉他颜氏之所以会病得这样重,完全是因为长年服食一种不异察觉的慢性毒药,才导致身体每况愈下,直到崩溃。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颜氏由始至终都知道谁才是杀害她父亲真正的凶手,她根本就没打算原谅他,又或者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惩罚自己。
秦勉望着怀里气息全无的颜氏,痛不欲生的在她嘴上深深印下一吻。原本该死的人应该是他啊,为什么反而变成了她?
悦心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地看着父亲抱着母亲的身体,她想上去劝,却被秦勉再次推开。
“焉儿,对不起。”这声对不起早就应该对她说了,却来得这样迟,这样迟。
秦勉的哭声一声比一声显得撕心裂肺,悦心也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悲伤过。就在父女两一个悲伤一个自责后悔时,悦星闻讯也匆忙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到这情形,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悦星顿时跌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着。
各院的主子听了消息也纷纷来到鱼跃阁,大家皆是一副悲痛的表情,哭得凄凄惨惨。
秦勉抱着颜氏哭了一个晚上,眼看着颜氏的身子越来越僵硬,也隐隐起了些尸斑,秦承不忍上前劝慰,却又被秦勉一脚踢开。思极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斗胆将他打晕,这才将颜氏成功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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