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请叫我爸爸

一想到她认真思考时的可爱模样，李未眠突然有些莫名激动，胸腔上像被压了一面塑料板，淡淡的沉闷、淡淡的压抑，但更多的不知从哪里涌来的兴奋，脑中极为自然的浮现出一幅动人的画面——一个有着长睫毛的美丽女孩正在认真低头思考，她习惯xing嘟起那粉se的小小嘴唇，尖尖的下巴微微翘起，珍珠般的耳垂晶莹剔透，还有那白天鹅般细腻柔嫩的脖颈，以及下面饱……呃，这个细节，就不必这么细致地浮现出来了……
想着想着，李未眠忽然有些莫名伤感，那个人，是否也会想自己这样想过我呢？一定没有吧，怎么可能会有？她那样优秀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自己这样的差生上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心情一下子烦闷起来，连刚才沉醉其中明媚天se也仿佛瞬间黯淡，转过头，正好看到旁边一面若有所思一面奋笔疾书的考生，烦躁的心绪更甚。喂喂，明明是和我一个水平的家伙，为什么我连题目都读不懂，你却可以拿出一幅这道题很简单我很在行的表情？
甩甩头，把这些混杂思绪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因为旁边考生而受到刺激的李未眠坐直身体，两手十指交叉舒缓揉动，打算提起jing神好好应付桌前的试卷。
——一分钟后。
“……啊啊……根本不行啊……”
再次以垂头丧气的姿态把脑袋深深埋在课桌上的李未眠yu哭无泪，搞不懂意思就会由衷不爽，心情不爽后就更加搞不懂意思，这种让人烦躁到抓狂的恶xing循环根本就是无解！更让人恼火的是，随着烦躁不断加温，平ri里那些让人气愤的事情一件一件涌上脑海，完全不受控制！那其中最为鲜明的，就是一张挤满整个脑海的肥大脸庞。
李未眠叹口气。
——周笑生……
这家伙现在完全已经变成自己的心理yin影了……
并非真的很厌恶他，只是单纯的因为xing格不合所以不想深交，明明是人以群分，也不知道这个思维和自己从没一条线过的家伙为什么缠上我……
不再去想这个昨天被自己果断甩下的胖子，李未眠把头重新转向窗外，从现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瞭望到下方 yang的篮球架下挥洒汗水，女生们则一边沿着cao场外围的跑道散步，一边说着悄悄话。时间已经接近正午，和煦阳光下，这些笑意盎然的年轻人们正在用实际行动书写着自己的青chun花语。
而自己……
有时候李未眠也会用怀疑的目光审视自己。明明身边每一个人都在热情澎湃的面对生活，明明每天一进教室，就可以看到六十张迎接新一天的灿烂笑容，可是自己却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什么都既不讨厌也不喜欢，眼睛所能看到的身边的一切，都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sese调，单调而无聊，没有半点兴致。
既不觉得篮球足球是一件热血沸腾的事情，也不认为国家大事和自己有丝毫干系，既不喜欢像棵松树似的认真听讲仔细做题，也不打算像别人一样逃课打架抽烟喝酒。总之，对于这座学校里的一切，李未眠都表现得像个九十岁的老爷爷，熟视无睹，空虚麻木。
哦，也不是却都不感兴趣，至少对于那个恬静温柔的女孩，李未眠还是保持着相当浓厚的兴趣，很浓厚……
浓厚到需要动用极大的克制力，才可以制止自己每晚想要尾随她回家的冲动，只是想多看几眼那个背影，只是想脚印印着脚印踏过她走过的路面，只是想知道她究竟住在哪条街道哪个小区。
但是不行。
如果那样的话，不仅仅会变成一个跟踪狂，自己的心里也只会更加难受，无论离得有多近，终究也只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和她——
不会有半点交集……





世界请叫我爸爸 第五章 那只猫
社会就是如此，初中与高中是一条坎坷崎岖的羊肠小径，大家蒙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在布满石子的路面上摸索前行，每个人都不知道前方存在着什么、又会发生些什么，而当六年的旅程走到尽头，大家一齐摘下眼罩，突然发觉原先与同学好友们平起平坐同进同退的印象只是默认的错觉，于是乎你是你、我是我，即使嘴上说着天长地久真情永在，但各奔前程之后，感情依旧如同沾上水珠的钢笔字，在时间中一点点模糊浑浊，最后只不过剩下一团回忆里的淡蓝se墨迹。
这种事情，与其说是人心的悲哀，不若说是时间的本质。
没有时间无法带走的，没有时间无法改变的。
即使你坚信不会因岁月而迷失曾经的自己，不会因时光而忘记当初的诺言，但令人惋惜的地方恰恰就在这里——时间带来的改变不会被人的思想所左右，这是一种不可抗的流转。
从某一天起，你会突然发现自己不爱睡懒觉了，开始喜欢吃零食了，最爱听的歌曲变得无聊了，冬天学会戴围巾了，即使早秋也会感觉到冷了。最重要的——那个即使放弃生命也不愿忘记的身影，仿佛只在转身的一瞬间，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当你努力地去尝试为此悲伤，却发现根本落不下一滴眼泪，曾经的场景历历在目、曾经的感觉也铭记在心，可此刻它们却都像被装在透明的盒子里，可望可感却不可及，无论你多么不愿意、多么不甘心，也只能承认这个事实——
回不去了。
根本就回不去了。
即使从新开始，也无法像过去那样为你痴迷了。
人的心啊，从来就不在自己手中……
正因为清楚地理解到这点，李未眠从发现自己喜欢上韩砚瓷的那一刻，就打算以旁观者的身份一路走到黑。
人生的轨迹已经注定，何必用自己的幼稚去阻碍另一个人的未来？
其实像这样的话，不去叨扰她的生活、不必打乱的她的节奏，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然后在未来某个时刻将她慢慢淡忘，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你做你的公主。
我做我的青蛙。
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就很好了……
自嘲一笑，骂了自己一句“该死的文艺范”，李未眠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很想出去走走，至少也要晒晒太阳让心情变好一点吧。打定主意，把试卷翻过背面，再收拾好水笔与笔袋，李未眠背起书包径直走到监考老师面前，“老师，我做完了，可以交卷了。”
头顶灰发稀疏的中年老师眼神诧异，可还是点头同意，随即把头向门口方向轻摆，示意李未眠可以走了。
李未眠冲这个有些未老先衰的监考者微微一笑，同时没有忘记向打算起身前去审查自己试卷的老师恭敬留下一句“谢谢老师，老师再见。”然后慢步走出教室，把只写了名字考号的试卷就此远抛脑后。
走出教学楼，明媚阳光迎面而来，晃得人眼花，李未眠一面举起左手挡在眉毛上方，一面思考自己接下来的所去之地。因为是考试ri，所以交卷之后就可以享受比平时提前许多的放学时光，紧邻办公楼的西面侧门异于往ri提前打开，想来保安人员也接到了校领导的命令，按下按钮，打开了那扇破旧得如同上世纪产物的电动门。
走出校门，是一条两旁栽满柳树的柏油路，这条马路位于深巷之间，车迹罕至，只是为了缓解放学时正门前的拥挤交通而建，所以其他时刻，这里都会安静祥和得像一条乡间小道。
李未眠把双肩书包搭在一边肩膀，两手插入兜中，一摇一晃迈着舒服的八字步，走得十分吊儿郎当，像是个因为成功逃学而沾沾自喜的不良少年。
可正当他专心享受漫步的悠闲时，一声刺耳车鸣在身后响起，像是划破宁静长夜的凄厉嘶嚎，安逸的乡间小道氛围顿时被破坏殆尽，李未眠转身，一辆黑se桑塔纳遥遥驶来，“哗哗”的车轮滚动声在四周清晰回响，愤愤的侧身让开，李未眠打算在这辆黑se轿车擦身而过的时候好好朝驾驶室里鄙视一下对方。
可就在避身闪开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走来一只流浪猫，刚好落脚于自己方才站立的位置，前身匍匐，后臀上翘，慵懒地舒展起腰身。
李未眠微微一愣，随即怪叫一声，打算吓跑这只停在危险地方的无知猫咪。
可那只通体雪白的流浪猫却只是舒服的眯起双眼，对他的刻意怪叫熟视无睹。
下意识转头——
——糟糕！
司机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它，见到前面唯一的行人已经让开，一脚油门，桑塔纳以更甚方才的速度向这边驶来！
而眼前这只猫咪，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即将来临的杀身之祸，不仅继续伸展着懒腰，就连顶端长有黑se斑点的尾巴，都开始惬意地在空中摇晃起来。
快走！
会死的！
你会死的！！
李未眠跺着脚，焦急地冲猫咪大吼大叫，那只流浪猫好像终于注意到这个面向自己无礼大叫的家伙，缓缓转过胡须纤细的脑袋，然后睁开眯起的双眼，向李未眠看去。
嗯？
不对——
眼睛……
这……
这是……猫咪的眼睛吗……？
眼眸，残红凄厉，仿佛暗夜之下浸泡于鲜血中的玫瑰。
目光，幽邃怜悯，仿佛九天之上悲哀俯视人间的神祗。
在睁开双眸的一瞬间，那具毛茸茸的身躯里豁然弥漫出令人作呕的气息，肮脏污秽、浊朽沉闷，仿佛带着在大地深处压抑了千万年的疲惫腐朽，在睁眼的一刹那，这只方才还是可爱慵懒的猫咪，竟仿佛变成了一个来自九重深狱恶魔！
李未眠心神震撼，一阵刺骨寒意顺着脊背直窜脑海，可未等寒意褪去，下一刻，身体竟然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
等等——
为什么？！
可恶！身体怎么完全不听使唤？！
李未眠眼双死死盯着对面，与那道诡异目光交汇着，双脚不由自主地走向对方，整个人听话得像个没有思想的奴仆。虽然意识里清楚的告诉自己不能上前，但身体就像是没有装上电池的遥控器，即使拼命按下按钮，指示灯也不会亮起半分光芒，甚至就连合上双眼避开那道深邃眼神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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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请叫我爸爸 第六章 恩膏之屋
再次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汪如同冻僵般湛蓝的天空，李未眠盯着天空，略微失神，随即惊梦一样猛然坐起，环视四周——
——这！
映照在双眼中的的奇异情景，让李未眠产生了自己依旧处在睡梦的错觉。
以自己为中心，细碎的金沙四处蔓延，遍山遍野的荒凉里，水线一样的沙纹阑干纵横，一直流淌到远方的地平线尽头。
这里……竟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的沙漠？！
身下，沙子所特有的兼具细腻与粗糙的触感传递而来，支撑地面的双手清晰地体会到其上的沙漠热度，虽然没有想象中的滚烫，但也超出了电热毯的高档格温度，干燥与炎热逸散在空气中，而真正达到火辣辣程度的耀眼阳光则持续炙烤着头皮，像挤牙膏一样从身体里不断挤出豆大的汗水。
奇异置身于这片土地，李未眠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块被端放于铁架上的五花肉，身周被难耐的熊熊烈火重重包围，耳边甚至仿佛还能听到“兹兹”的冒油声。
这时候，在震撼莫名的李未眠身后——
“你好啊，被选中的天之骄子！”
那于昏昧中出现过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从话语本身的含义推断，这是一句暗藏恭喜意味的问候语，但事实上李未眠却并没有从这份嗓调中听出一丝感情，不像在恭喜，也不像在问候，同时又不至流于冰冷麻木，只是标准的一句陈述句。对，标准，这种嗓音和语调只能用“标准”来形容，就像是假面上的微笑，除了标准之外根本看不到主人的其他感情，憎恨也好欢喜也好，全都看不到，标准到如此程度，石像一样的标准，神祗一样的标准。
李未眠转身，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只一眼，确信了并非置身睡梦的李未眠，从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精神失常了……
对面的“他”虽然采用了人类的装扮，但却并非人类，或者说连生物的范畴都算不上——
在白色的夏用礼帽下方，本该是头部的位置上，一本蓝色的物理书取而代之，在它右下角，李未眠甚至还清楚地看见了“人民教育出版社”这七个楷体大字。
高达三米的消瘦身躯外，是一身浅棕色的格纹西服，自然翻转的内衬、晶莹剔透的动物角扣、前胸口袋的柔软弧度，无不说明了这身西服匪夷所思的价格，白色的衬衫领口，淡银色的斑点领带打成标准的温莎结，最下方，尖头的黑色正装皮鞋擦拭得光彩鉴人。
一身韩剧企业继承人打扮的“他”笑眯眯地望向李未眠，用那份独有的“标准”腔调说道：“欢迎来到‘恩膏之屋’，被选中的少年！”
“…‘恩膏之屋’……？…‘被选中的少年’……？”李未眠无法理解这些词汇所表达的内在含义。
头戴白色丝葛礼帽的“他”伸展双臂，好像要拥抱某人入怀似的朗声解释道：“…这里……这片土地，这片大陆，这个无穷无尽的世界，就是独立于虚无央海之内，交织于无数位面之中，临界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由‘父神’所亲自创造的‘恩膏之屋’！”
李未眠依旧不明不白。
“他”用那个由物理书构成的头颅凝视着李未眠，没有再解释，反而摘下帽子，身体向前倾斜四十度，在一个恭敬的鞠躬礼中继续说道：“初次见面，鄙人名为‘物理书’。”
虽然已经接受了“他”的头颅是由物理书代替的这个事实，李未眠依旧被这个名字打败了。
“‘物理’，是鄙人的祖姓；‘书’，是鄙人的家名。”看着一脸无法置信的李未眠，自称名为“物理书”的“他”继续说道。
好吧，竟然还是祖姓……
接受了苏醒之地乃是一片被称之为“恩膏之屋”的沙漠，接受了站立在自己面前物理书头颅的非人类的“他”，李未眠再次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无比荒诞的名字。
“……那么……物理书先生，请问我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独立于虚无央海之内，交织于无数位面之中，临界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由‘父神’所亲自创造的‘恩膏之屋’中呢？”学着刚才物理书的举动，李未眠夸张地伸展手臂问道。
物理书并没有因为李未眠的刻意取笑而动怒，谦逊得像个彬彬有礼的绅士，“他”随手戴上夏用礼帽，再认真地将它摆正，说道：“因为你是被选中的少年嘛！”
根本无法接受这种敷衍理由的李未眠再次追问：“为什么会选择我？”
“……嗯……这个……”虽然无法从那本蓝皮书上看出表情，但一丝难于启齿的尴尬分外明显得从“他”的话语中流露出。
“……这个……你是……嗯……噢……对，你是由伟大的‘父神’从这个位面根本无法计算的众多非生命与即将非生命中，运用只有‘纪元神’才能理解的庞大计算法，精心挑选而出的。”
“即将非生命？”
“就是即将消逝的生命。”
“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出现在这里，现在就已经属于非正常死亡状态了？”
“准确的说，你现在依旧不属于‘活’这一状态。”
确认了自己已经死去这个事实，李未眠低下头，心中黯然。
好像察觉到他的失落，物理书继续解释道：“你完全没有必要失落，虽然不属于‘活’，但你现在的状态离‘死’却更加遥远，或者说即使想要死去也无法做到……”
李未眠沉默地抬起头，看向物理书。
“这里是‘恩膏之屋’，是由‘父神’亲自创造的神迹！在这里，时间不被允许流动，没有人可以在这里死去……”物理书再次向天空张开双手，用朗诵赞美诗的语调说道，“而之所以让你保持现在这个非‘活’状态，只是为了进行一场有趣的测试……”
即使那张脸庞只是由一本普通至极的物理书构成，李未眠还是感受到了一份无比狡黠的笑意，以及……
人类只有在看戏时才会拥有的欣喜。




世界请叫我爸爸 第七章 诞生之地
测试……？
还没等李未眠开口询问，物理书就主动解释道：“不错，很简单的一项测试，你只需要从这里走到一百公里以外‘诞生台’就可以了。”
“一百公里？！”
“别担心，以你现在的状态，除了会感受到适度的疲惫以外，没什么致命的不良反应。更何况，你身为灵体，又是‘恩膏之屋’里除鄙人外唯一的生命存在，也没有那么多意外状况让你发生。”
“‘诞生台’？那是什么地方？你又为什么要对我测试？”李未眠并没有因为物理书的解释而放松警惕。
作为回答的只有一句话——
“为了惊喜……”，自称“物理书”的“他”诡异一笑。
…………
…………
李未眠死死盯住眼前这个故作优雅的家伙，恨不得直接扑上去跟他干一架。
不会累？！
不会累？！！
确实，和一般人相较，在沙漠中行走了九十五公里之后，这点程度的痛楚实在算不上劳累。正如那个书页脑袋口中所言，现在的自己正处于非“活”的“灵体”状态，所以理所当然地表现出许多非人类反应：既不会口渴，也不会死去，甚至就连疼痛感与疲惫感，也削弱至普通人的千分之一。
可是，正因为摒除了普通人的大部分感官，长途奔袭所对身体造成的影响，才更为清晰的在脑海中呈现出来，只是疲惫，就连应当随疲惫一同到来的四肢酸涩也无从感受，只有疲惫，微弱的、延绵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缠绕在脑海，甚至就连转移注意力都无法做到，因为在空荡荡的感受知觉中，只存在着疲惫这唯一的感官。它就如同在波澜不惊的湖面上不断投下石子，虽然微小，但胜在延绵不绝，更何况现在湖里连一只鱼虾一根水草都没有，只有石子掷湖后的圈圈涟漪回荡水面，一次又一次，如同永无止境一般，折磨着你的神经。
比起李未眠的痛不欲生，身穿顶级西装的物理书要惬意太多，“他”脚不点地，高达三米的身体横躺在空中，好像游泳一样一路尾随李未眠身后，那副悠哉悠哉的姿态，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李未眠。
李未眠强忍心中怒气，索性不再去看那个刻意激怒自己的家伙。
再忍五公里！
李未眠在心中暗暗打气。
只要走到那个什么“诞生之地”就可以了……
可是在继续咬牙坚持走完这难熬的五公里后，在那个应该出现“诞生之地”的位置，李未眠什么也没有看到，黄沙弥漫、风声呜咽，这里和之前走过的一百公里没有半点分别。
李未眠诧异地望向物理书，可那个家伙就像熟睡一样，对李未眠的目光熟视无睹，直到片刻之后，才缓缓从空中坐起，降落在地面上。
“准备好了么？”物理书突然问道。
“……什么？”李未眠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糊涂了。
“那鄙人就当你准备好了吧。”物理书摇头一笑，然后手指轻轻点向地面。
刹那间——
轰隆——
下方的沙地突然陷出一个巨大的圆形黑洞，李未眠像演示自由落体的钢珠一样笔直下坠，可是没等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下一刻，双脚已经落地一般踩在一块平稳的处所上。李未眠奇怪的低下头，在自己的脚掌下方，此刻正有一双分外宽大的手掌承托于此，可仔细看的话，在脚掌与手掌衔接的地方，存在着一层保鲜膜一样的淡蓝色光膜，拜它所赐，站在光膜上的自己没有半分下坠的倾斜感，除了周围移形换影一样流转的下落场景外，甚至比站立于地面之上更让人平稳安心。
双手平摆胸前，物理书用如同捧接雨水的姿势托起李未眠，脊背笔直坚挺，若不是在这个宽达十米的巨洞中不断下落，他此刻的动作反倒更像一位立于耶稣像前的虔诚信徒。
下落足足持续了一个小时。
就在一小时零一分即将到来的时刻，物理书的下坠趋势猛然一滞，如同被飞掠而来的某物钉在空中一般，就此静止不动。随后，他一边弯腰将掌心上的李未眠缓缓放落，一边用绒絮飘零般的速度徐徐降落，最后，当物理书用他的尖头皮鞋踩在地面上时，那双比李未眠双脚还要宽大一倍的手掌同时停落在离地五厘米的位置。李未眠迈步而下，环顾四周的震撼场景——
恍然如梦。
直到现在这一刻，李未眠才真切地意识到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奇迹。
不，是一个神迹。
一个地球上所有宗教、所有科学、所有存在融为一体也无法比拟的神迹。
整整十俱雕像，分成两列排在一条过道旁侧，每一俱都庞大到让人无法想象，仅仅是脚后跟到小腿的距离，都比横断云岭的泰山更加高耸，视线所及，根本无法望到雕像的腰间部位，只能依稀辨别出左侧是云靴金甲的东方装扮，右侧则是长巾白袍的西方装束。而位于两排雕像中间的宽广过道，气势更为恢弘，整整三百米宽，密密麻麻嵌满通灵润泽的碧绿翡翠，从脚下一直延展到远方尽头。在那里，翡翠过道笔直立起，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雄壮瀑布，浩浩汤汤，璀璨生姿。
大道通天。
《创世纪》里人类曾建起一条直通天堂的巴别塔，而眼前这条翡翠砌成的通天过道，似乎不比那座旧约中的崇宏巨塔逊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