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庐山

“千刀万剐的小曰本，老子和你不共戴天，一定让你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为我爹爹，为我妹妹报仇！”他突然站了起来，咬着牙恨恨的说道，只见一道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肖雄连忙站起来，走到明华的身边。他用手擦去明华嘴角的流出的鲜血，抱着他肩膀坐了下来。他又把刘俊山也拉到了自己身边。然后对他们说道：
“明华、俊山，我能懂得你俩此刻的心情。我爹爹死的时候，我也和你们此刻的心情一样，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和小鬼子拼命，把他们全都杀光，为自己的爹爹报仇。”他站了起来，眼里充满着浓浓的杀气。他转头看着他俩，接着说道：
“我们这次带着20多个弟兄一道来，可是现在除了我们仨再加上还在养伤的两个弟兄之外，其余的全都战死了。祖泉老爹、彩珍、淑慧妹妹，还有村里的十几个乡亲他们全都被鬼子打死了。鬼子还烧了我们的村子。他们不知欠下了我们多少血债。冤有头，债有主，血债就要用鬼子们的血来偿！杀绝鬼子，诛灭汉歼。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报仇雪恨！大丈夫顶天立地，一定要睚眦必报！”
“司令，鬼子这次偷袭村子的行动，就是那个狗汉歼彭富贵指使干的。我们绝对不能放过他！”刘俊山对着肖雄说道。
“跑不了这个狗汉歼。这笔账就算在他的头上了。要不我们今晚就先去挖了他家的祖坟，也让他心痛难过，反正他的祖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然后再找机会去要了他的狗命！”
“好！说干就干，老子就先去挖了这个狗汉歼的祖坟！”
夜幕渐渐落下，三个人在洞里烧烤熟猎狗们从外面抓来的兔子，等吃饱了，他们再喝足了清冽的山泉，就立即带着四条猎狗从竹林窠出发。他们没有经过铁佛寺下山，而是沿着人迹罕至的小径，翻过了万家山，从徐家塘村经过，这样就可以绕过鬼子驻守的铁佛寺和莲花洞，避开了鬼子重兵把守的九莲公路，直接奔向了彭家河。
来到彭家河已是深夜了。
肖雄想起前年就在彭家河的石桥上埋下炸药，把鬼子第106师团的师团长松浦淳六郎这个老鬼子炸死了。想不到今晚却是来这里挖狗汉歼家的祖坟的。
他们在附近的人家悄悄偷来了锄头和铁锹，借着微弱的星光，找到了彭富贵家的祖坟山。
因为彭家是彭家河的大户人家，村里的人几乎都是他家的佃户。彭富贵的爹爹本想让这个儿子去好好念书，以后混个官当当，也好为他们彭家光宗耀祖。可不曾想，彭富贵根本就不是块读书的料，书没念成，却和吴应墀、刘焕腾他们勾结上了，成了吴应墀的拜把子兄弟。他们几个整天在九江城里寻花问柳，欺男霸女，花天酒地的。把个九江城闹得乌烟瘴气的，人见人怕，也人见人愁鬼子来了以后，还真当上了九江城的警察局长了。这不一当上了官，就把祖坟山给修得风风光光的，真给祖宗们挣得了面子。
彭家的祖坟占了一个山头，而且都保护的很好。彭富贵当上鬼子的警察局长以后，在今年的清明节前，请人将祖坟山重新修葺了一番，用青砖将几座较大的祖坟都砌上，很有气魄。而且在每座坟堆的周围都种上了四季常绿的松柏树。
肖雄他们毫不客气的将所有墓碑全部推倒，再全都砸破，并且扔下了山坡。然后又一气挖开了最大的几座坟。李明华和刘俊山还想把里面的棺木打开，但被肖雄制止了。他们又将墓地周围的忪柏树全都砍倒，然后看看天色很晚了，才离开了。
还了工具，他们就让黑虎带着它的伙伴们在前面引路，三个人就继续朝着九江市区方向疾奔而去。
彭富贵头天晚上就已经从庐山下来了，他没有直接回九江市区的警察局，而是留在彭家河的家里过了端午节，今天晚上就带着手下就住在彭家河。
“局长，不好了，您家的祖坟不知被谁挖了。”
一大早，他就被手下叫醒。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将他给震蒙了。挖祖坟，除了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谁能做这样缺德的是啊。他连忙穿上衣服，带领手下赶快来到了离村子大约三四里地的祖坟山上。
眼前的景象让他剜心般疼痛，只见几座大坟全都被挖开，露出了埋在里面的棺木，坟前的墓碑都被砸烂，都被扔到了山坡下，坟堆周围的松柏树也全都被砍倒了。
彭富贵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朝着一座座挖开的祖坟不停地磕着响头，一边抽着自己的脸一边流着泪骂着自己：
“祖宗啊，不肖子孙富贵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受辱受惊了。这都是我的罪过啊，没有保护好你们。我一定要找到挖你们坟墓的人，把这些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的东西的心挖出来祭奠你们，当面给你们赔罪。”
彭富贵在这次庐山袭击战中为鬼子立下了功劳，他带队打死了几十个别动队员，鬼子们非常赏识他。宪兵队的元山队长亲自在卢林饭店设宴给他庆功。山本还让人传话，回到九江后要在江州大酒店亲自为他接风洗尘呢。
可不曾想，就在自己还住在彭家河的时候，祖坟却给人挖了，这真叫人窝心。他吩咐人赶紧把坟地重新整理好，去买上爆竹、纸烛等，再准备好三牲，因为铁佛寺的和尚早就跑了，只好请了报恩寺的几个和尚来做法事。他带领着族人以及手下隆重地祭祀了一番，重新立上石碑，又从别处挖来松柏树，折腾了一天，总算把这件事给平复了下来。
彭富贵还没回到九江，市里的市民们中间就把这件事传开了，到最后这件事竟演变成了是阎王爷派人来挖了彭富贵家的祖坟，以此来警告彭富贵，让他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这还警告了那些和彭富贵一样的人，如果再做坏事，阎王爷不会放过他，甚至还会连累他们死去的列祖列宗的。
肖雄三人在天亮前来到了位于白水湖旁的孔家垄村。
高起兴已经带着熊强等几个大队或中队的队长们在等着他的到来。
肖雄把自己一行人离开江心洲去庐山的经过详细的讲述了一遍，最后，他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那几个汉歼所为，因此必须尽早除去他们，免得后患无穷。
大家同意了他的观点，可是现在要除掉那几个汉歼可能还不太容易呢，最近鬼子的部队从九江进出很频繁，到处戒备很严。鬼子尤其对重点目标的防护更为重视，加强了这些地方警备力量。





魂断庐山 第二十八章 艰难抉择 叛徒罗平凡（1）
肖雄和别动队正在筹划着如何诛杀汉歼的事，王烟台的长江游击队从江心洲发来电报，他们在黄梅县的小池口发现了罗平凡的踪迹，请示下一步行动。肖雄回电，等待自己的到来。他即刻动身，带着汪小飞等人立即奔赴小池口，他非常渴望马上就见到罗平凡，要把憋在心中的疑团赶紧解开。
原来，鬼子袭击妙智铺之后，肖雄一直在思索着一个问题，到底是谁将自己和别动队的行踪报告给了鬼子呢？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嫌疑最大的人就是罗平凡了，因为最后的情报都是他给提供的，而且，妙智铺战斗之后他就无影无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得不让人怀疑。现在，所有的疑问都集中在了罗平凡的身上。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报告给鬼子呢？肖雄百思不得其解。
按照道理，罗平凡是不会向鬼子报告消息的，但妙智铺被袭击，十里铺被鬼子包围，肖老爹被抓走等，那非得等抓到罗平凡之后才能弄明白，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真是他告的密，那么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于是，从那场战斗以后，肖雄就派人四处寻找着罗平凡，打听他的下落。可是，无人知道他的踪影，罗平凡一家人都失踪了。不曾想，他现在却在小池口出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王烟台不知怎的就发现了他的踪迹。
原来，鬼子对罗平凡施以酷刑，并且还把他的妻子和儿子秘密抓来，威胁他，如果不交代清楚肖雄他们的情况就先杀了他的妻儿。因此，面对无辜的妻子和心爱的儿子，被逼无奈的罗平凡只得将自己所知道的肖雄的行踪以及肖老爹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都招了出来。
妙智铺之战后不久，吴应墀、彭富贵就不断的威逼胁迫罗平凡，要他跟着他们为鬼子卖命，但他就是不肯当汉歼。幸好不久吉野就死了，罗平凡就被吴应墀、彭富贵放了出来。
关在警察局时，其实他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还是怕背叛肖雄他们的情况被泄露，于是出了警察局后，就没敢在九江呆着，直接带着妻儿悄悄地逃到了位于黄梅小池口镇龙感湖的北面，找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叫做塔神墩小村子住了下来。从此一家人隐姓埋名，过着靠打渔为生的曰子。
其实，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罗平凡本来是一个很有血姓的人。他父亲早死，是母亲将他一手拉扯大的。在他六岁的那一年的冬天，家乡因为闹旱灾，庄稼颗粒无收，家家都揭不开锅，许多人开始逃往江南。他也跟着母亲从安徽宿松老家逃难到了九江。
来到九江后，娘俩人生地不熟的，随着逃难的人群来到了十里铺。那一年，白老爷见江北大灾，许多人拖儿带小逃难来到了九江，但衣食还是无着落。老爹就动了恻隐之心，准备帮助这些难民渡过难关，于是大行善事。他在村口建了一个粥棚，支起几口大锅，就熬上了粥。每天给那些从江北逃来十里铺的难民施粥一次，并且是比较稠厚的菜粥。就这样，罗平凡母子俩每天白天就在那儿喝着粥，罗平凡的母亲就在粥棚里帮着洗碗，这样另外还可以分得一点洗碗盆中沉淀下来的米汤，把它带回家给罗平凡吃。
后来肖老爹看见他的母亲老实，又见罗平凡乖巧懂事，他也喜欢，就在祠堂后面的空地给他母子俩搭了一间草屋，让他们娘俩住下，并把他的母亲安排在祠堂里帮着打扫和照应，做着一些杂事。他们母子就这样留在了十里铺，熬过了那个冬天。
过了两年他母亲去世了，肖老爹看罗平凡可怜就把他接到家里住，帮着自己做一些跑腿的事。就这样，罗平凡在肖老爹的照应下，慢慢长大并成家娶妻生子了。
罗平凡比肖雄年长十岁，肖雄一直将罗平凡视为自己的大哥一样，从小跟着他。读私塾时，都是罗平凡接送的。连后来肖雄到武汉读大学时，经常都是他武汉九江来回陪着的。可以说，罗平凡虽然不是姓肖，可肖雄一家都把他看作是肖家的人了。
鬼子来了，肖雄在九江开始抗曰，也没瞒着他，后来他被肖雄派到码头上专门去侦察敌情。而且为别动队杀鬼子诛汉歼的行动立下了不少功劳。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不曾想，自己一下子做了叛徒，并且出卖了自己的恩人肖老爹以及胜似兄弟的肖雄。他内心十分矛盾，十分痛苦，又十分后悔。尤其后来很久才得知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肖雄的别动队损失很大，妙智铺也因此全被鬼子烧毁，而且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白老爹也被鬼子抓走后，生死未卜，心里更是有了去死的念头。
从警察局放出来之后，他前思后想，自己现在只有一条生路，在九江是呆不下去了，只有带着全家逃出九江，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才能安心生活。否则，肖雄一定会找自己报仇，吴应墀、彭富贵那几个汉歼也还会找自己的麻烦。于是，他让妻子拿上一些细软，带着孩子，从十里铺偷偷来到了九江，等着自己从警察局一出来，一家人就立即远走高飞。他们过了长江，来到了偏僻的龙感湖边，隐姓埋名，搭建了几间茅屋，置办上一些家当，重新开始了生活。
本以为就这样肖雄他们再也找不到自己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给王烟台他们遇见了，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吧。
王烟台的长江游击队这段时间恰好忙着协助海军的布雷大队进行了一系列战斗，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但损失也巨大。因此[***]海军司令部不断从渝城、长沙等地调拨人员和武器给布雷大队，进行补充。于是，王烟台带着他的长江游击队就经常来往于长江沿线的县乡，帮着运送人员和装备。而且，要经常穿过鬼子控制相对比较松懈一点的且水域宽阔的龙感湖，因为从这里去到江心洲就是一条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途径。
那天，王烟台带人运送一批水雷和弹药来到了龙感湖边。按照约定，他们来到了离塔神墩村不远的梦牌楼村附近的湖边，几艘接应的渔船划了过来，他们就将东西搬上了船，朝着湖的南面划去。刚离开湖岸不远，就看见有一只小渔划子朝着这边划来，船上的渔民看见远远的就打上了招呼：
“李哥，今天打了多少鱼啊？”
“还好，有十几斤了。”那个叫李哥的人回答道，并且问道：
“哥几个这是准备上哪去打渔啊？”
“我们去湖的南边。这几天不是刮北风嘛，估计湖南边好下网啊。”
两人在一说一搭的对着话，坐在舱里的王烟台忽然觉得小渔划子上的那个叫李哥的人说话怎么这样熟悉。他从船舱缝里往外看去，不禁吃了一惊：小渔划子上的那不就是罗平凡吗？原来他躲在了这里啊。
等罗平凡划远了，王烟台赶紧向那个渔民问道：
“老哥，刚才那位是谁啊？”
“哦，他姓李，是塔神墩的，好像是安徽宿松那边的，搬来没有多久。”
“塔神墩？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村子。”王烟台疑惑地问道。
“很小，就只有几户人家。喏，就在那儿。”那个渔民指着前面湖边说道。
王烟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湖边高地上，孤零零地建有几座低矮的茅屋，只见有几个女人和孩子偶尔进出。岸边不远处几只小渔船倒扣在架着的木架上，好像正在翻新。船上的木板应该是刚刚搽上了桐油，在阳光照射下发着亮光。几只狗懒洋洋地躺在船底的阴影中，好像在注视着这边。这个小村子离其他的村子还有比较长的一段距离，因而显得特别冷清。
罗平凡的小渔划子靠了岸，他从划子里面搬出了鱼篓子，又拿出一根短短的扁担，一头挑着渔划子，一头挑着鱼篓子，走上了岸边。从离岸边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出来一个女人，连忙迎着他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大约10岁的男孩。
王烟台他们的渔船越划越远了，渐渐的那个叫塔神墩的小村子模糊了起来。他点着一锅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摇摇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回到江心洲，王烟台立即让人给肖雄发报，报告自己发现了罗平凡。肖雄当天晚上就带人赶到了江心洲。王烟台将自己恰巧发现罗平凡的经过告诉了肖雄，然后问道：
“司令，如果真是他出卖了别动队和白老爹，你准备怎样处置他？”
肖雄不说话，只是看着那正在冒着白烟的粗大的蚊香，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啊，如果罗平凡真是那个出卖白老爹和别动队叛徒，绝对杀无赦！否则，如何对得起自己死去的亲爹爹和那么多死难的弟兄啊！
肖雄咬着牙从牙缝间迸出几个字：“格杀勿论！”
可是，真的面对那个曾经亲如兄弟、甚至胜似兄弟的人时，自己果真下得了手吗？




魂断庐山 第二十九章 艰难抉择 叛徒罗平凡（2）
第二天一大早，肖雄就带领着汪小飞和几个队员，跟着王烟台从江心洲出发。然后在龙感湖边坐上渔船，中午不到就来到了罗平凡居住的塔神墩村。
肖雄几个下了船，朝湖岸上走去。村里的那几只狗看见有人上了岸，赶忙就从船底的阴影中爬了起来，由于它们认识那几个渔民，所以就没有叫唤，只是摇着尾巴一路小跑着迎接他们的到来。
塔神墩村真的很小，村子总共只有8户人家，全都是一些矮矮的茅草屋。其实村子是建在靠近湖岸的一个沙洲之上。退水时，沙洲和岸上是相连通的。涨水的时候，村子和岸边之间的洼地就进满了水，村子就成了一个小岛，要上岸也只有靠小船摆渡了。所以，一般的人家不会把家建在这里的，在沙洲上住的人家都是一些最贫穷的渔民了。它们从湖边挑上泥土将屋基抬得很高，而且一定要高过洪水时的湖面的，免得涨水时房屋被水淹。由于这是一个无人的沙洲，所以每家都围了一个还比较大的场子，场子四周一般都是垒上一圈半人高的泥巴墙，再在墙边种上一些柳树等，他们的屋子一般就建在院子中间。罗平凡的家就搭建在村子的边上，靠着湖边最近，因此地势最低，院子和屋基显得更高，看样子罗平凡是费了不少功夫挑起这个家的。看那院子围墙的新土，就知道院子建的时间不长。
看见罗平凡把家安在如此偏僻荒凉之处，肖雄的心里真不是滋味。他们走进了罗平凡家的院子。由于村子里的狗都没有叫唤，屋子里的人不知道有人来了。
“嫂子在家吗？”一个渔民走上前一步，对着屋里叫道。
“来了，来了。”
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边在身前的围裙上擦着手，边赶忙走了出来，她正是罗平凡的妻子胡招娣。后面跟着她的儿子，约莫十岁。
“嫂子，我来了。”肖雄跨上一步，向胡招娣招呼道。
胡招娣看着肖雄，不由得愣在了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嫂子，我们也来了。”王烟台几个也走上前叫道。
这时，胡招娣才缓过神来。
“哎呀，少爷，是你啊。来来来，快进屋里坐，快进屋里坐。胡兄弟你们也快进来吧。”她热情地招呼道。
肖雄看着胡招娣，心里涌起一股亲切而又伤心的情感，其实打心底里他是非常同情这个女人的。这个善良软弱的女人，是一个从小就被肖老爹收留的孤儿。长大后，肖老爹就把她许配给了比他大许多的罗平凡，这样她也总算有了一个着落了。本来他们在肖家的曰子还过得去，都是在肖家帮衬着，做一些做饭洗衣、跑腿等的轻活，曰子虽然清贫，但温饱还是没问题的。可短短的几个月不见，本来只有三十刚出头的她，却一下子变得又瘦又黑，看起来就像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了，叫人一下子都认不出来了。看起来，这一家子的曰子好不到那里去。
屋子很矮，肖雄和王烟台跟着她走了进去，其他人就在屋外候着。
屋子盖得很低，刚好能够直起腰抬起头来。这是一栋三间三拖的茅草屋子，前面三间是正屋，中间的那间是堂屋，旁边两间是罗平凡两口子和孩子住的。后面三间拖屋分别是做灶屋和储物用的。
肖雄看到罗平凡一家住在如此简陋的屋子里，心里头酸酸涩涩的。再看看跟在他们后面进来的，那个又小又瘦的儿子，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胡招娣进了家门，赶紧就去叫儿子去抱柴烧水去，自己用草帚掸干净由几块船板做成的长凳，再用身上的围裙抹了抹，就连忙招呼肖雄和王烟台坐下。
“嫂子，你们家啥时搬到这里来的啊？怎么没有给我们打声招呼啊？”肖雄让胡招娣坐下，问道。
“唉—，别提了。那次鬼子去了十里铺，把老爷给抓走了，平凡胆小，害怕鬼子来找他，就带着我们娘俩过来的。”
“怎么也不找个好点的地方啊？这个地方风大沙多，而且去街市很不方便。你看，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罗哥呢？”肖雄和胡招娣唠着家常，忽然问道。
“他一大早就出去放网抓鱼去了。估计这会儿，应该回来了吧。你们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去。”
正在这时，外面的队员喊道：“罗哥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罗平凡挑着担子走进了院子，他和在院子里坐着的队员打了一声招呼。放下东西，低着头走进了家门。
肖雄和王烟台听着外面的动静坐着没动，他们看着罗平凡走进了屋子。罗平凡站在肖雄面前看着他许久。忽然，他“噗咚”一声跪在了肖雄面前，闷头闷脑的用力抽打着自己的脸，声泪俱下地哭了起来。
“少爷，我罪该万死，我对不起老爷，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弟兄，你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吧。”说着用头抵着地，不再抬起来。
其实，刚才罗平凡在回家的时候，很远就看见自家门口站着几个人。他的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欠债毕竟还是要还的。于是，他反而坦然了，来个痛快的比这钝刀子割肉要还得多，免得每时每刻都要遭受良心的谴责。所以，他赶紧把小渔划子划回了家。
回到家里一看，来的果然是少爷肖雄。看到这个亲如兄弟的少爷，想到胜似父亲的肖老爷，他羞愧难当，双膝一软，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
肖雄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看着地下的罗平凡，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被鬼子抓去了？”
“是。”
“真的是你供出了再妙智铺的别动队？”
“是。”
“是你招出了我老爹？”
“是我招出了老爷。”
“我爹爹死了！他被你还死了！别动队的一百多弟兄也死了！你知道吗？都是因为你害的啊。你这个怕死鬼！”
肖雄迅速从腰间掏出了手枪，打开保险，枪口指着了罗平凡的头，罗平凡的身子不由颤动了一下。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为我爹爹，为那些死去的弟兄报仇！”
“不要，不要啊！少爷，求求你饶了他吧，他也是没有办法啊。求求你，求求你了。少爷，少爷啊！”站在一旁的胡招娣扑倒在肖雄脚下，抱着肖雄的腿，不停的向肖雄磕着头，他们的孩子也从灶屋里冲了出来，哭着随着他的爹娘跪倒在肖雄脚下。
“司令。”王烟台看到这副场景也不禁叫道。
肖雄仰天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指着罗平凡的枪，关上保险，将它插回了腰间。
“罗平凡，你说，我爹爹待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