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清枫聆心
兰生不接茬,却看泫瑾枫。
京暮留意着她,点头道。“不错,只要六殿下够聪明,这些人就能为他所用。不是作为皇子,而是作为大国师的女婿。这些人如果畏惧权贵,早就和我父亲一样爬高了。但比起他,兰大姑娘若有意,这份人心和力量可以归你。但凭兰大姑娘一句吩咐,京暮愿出面说服。”
“京大少这么看重我。真是令我诧异,我虽从不认为女子比男子的能力弱。但世道如此,所以我开始工造时举步维艰。恐怕让大少失望。我暂无参政或议政的想法,但有一疑问。”兰生见京暮认真聆听的神情,就道,“你言谈之中对你父亲大不以为然,万一哪天你从仕途,是要跟他背道而驰么?”
京暮毫不犹豫,“自然,为官者当为民请命,而非搞党争内斗,以权谋私。”
“可惜,京大少无意官场。”大荣怪现象是,管理国家的百官们多只想着谋私,真为民生着急的人却多当不上官或不愿当官。
“可惜,兰大姑娘无意国事。”京暮愿意为之破例而跟随的唯一一人,“不过,即便如此,京暮仍会帮兰大姑娘。听说药汤浴场的图已送入阁部,我正为此活动,应该很快就批下了。”
兰生一惊,没想到京暮竟涉入其中,“你……”
“而且六殿下的手也已伸到,如此一来,能把握十成。”对泫瑾枫,经过和兰生这番谈,他大概要重估。
这时,泫瑾枫一曲吹毕,起身回头,正看到两人站在院门外,于是目光中就有些玩味,淡然挑眉,往外走来。
京暮见状,立刻对兰生拱手,“我今日来送大国师,顺便看看兰大姑娘,愿望达成,就此告辞,改日再去国师陵墓前祭拜。”
兰生忽然想起一事,也有意探其说话虚实,“京大少人脉广,我父亲其实有一个遗愿,家人还在踌躇是否跟各部开口,若大少能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
京暮很高兴,连道请说。
兰生这么说的:大国师虽是官职,但她爹一直不当自己是官,而是类似于方道长那般的圣职,更是明月流宗主,因此心愿中很想获得什么什么真人或上人这些仙家宝称,能得皇上亲题就最好了。至于什么公什么一品,反而显得难忘凡尘,不能尽劫飞升,最好不要。
京暮领会,但说包在他身上,快泫瑾枫一步,走了。
泫瑾枫好笑望着京暮匆匆的背影,“这人简直太出息了些,原本还只是避开,如今却见了我就逃。”
兰生也好笑,“我看他对你因爱深恨,逃得越快,在意越深。”
泫瑾枫这回望着她骇笑,“我可以肯定他喜欢的是女子,尤其是能干女子。一本北平王妃记倒背如流,恨自己生不逢时。”
“他刚刚还提到了北平王妃,看得出来钦佩万分,又说要当我的谋士,怂恿我议政参事,与你平起平坐。”兰生观察着泫瑾枫的反应。
泫瑾枫面有所思,片刻回道,“与一个失势混日子的六皇子平起平坐有何用?要与三哥平起平坐才好。不过,京暮那小子本有当丞相的野心,愿当你的谋士倒是看重你得很,你可用他。”
“用他参政?”真的?他这么开明?
泫瑾枫目中闪过一丝狡意。“你要是能像北平王妃那般厉害,为夫甘愿坐享其成,早日去封地享福。”
“你的封地在哪儿?”头回听泫瑾枫提起封地,兰生最关心是,“一线如帝都和江南一带繁华城市。二线如武洲一类地大重点郡,三线如瑶镇宁静小富区域,你的封地属于哪一线划分?”
“没线。”泫瑾枫答道,“东南临海,大片荒滩荒土,城远镇疏村贫。据说海鸟的粪尺厚,叫做泠洲的地方。”
“你确定你父皇宠你?”东南这个地段还是很不错的,但兰生不明白的是,六皇子从小得宠,为何得了一块鸟屎厚厚的封地?
“我自己向父皇要的。”泫瑾枫将其中缘由长话短说。“怕父皇给得太好,再引兄长们不平。”只是泠洲并非中原人所认定的贫瘠。
“东南不穷。”兰生道。她看过大荣版图,泠洲和现在上海江苏的位置差不多,靠海,内河交汇。
“确实不穷。”泫瑾枫爱极她的智慧。
“山高皇帝远。”她又道。
“水陆不通畅。”他再道。
明白了,这位给自己找好了退路。兰生不再多言,往灵堂走去,跟每个客人照面。她无意同泫瑾枫抢这些人心。但也无意当他背后无名蒙脸的贤内助,就算为了居安造,也得多认识人。没准谁要换房子呢。
出殡途中,百姓一听是大国师下葬,一传十,十传百,竟引来无数人夹道相送,不但有大片沉默致哀者。还有呜呜哭得悲痛不止,走一路堵一路。原本想着午时前出城,却延至午后。这番景象让兰生又诧异了一番。以为她爹一板一眼的性格很难讨喜,又是直接为皇帝办事,虽然民间提起大国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概只是声名显赫,却想不到具有如此高的民望。
太子领着百官,在送葬队伍出城门时赶到,明知今日下葬,但装不知,只怪六皇子夫妇也不报阁部一声。其实,却是看到全城百姓的反应才急忙想出来的对策。
大荣连年天灾,南月涯掌管的无极宫虽然受到钦天监京和的处处限制,但仍尽力祈天祷祝,求风调雨顺,包括邬梅在内,都是耗能耗命在助天下黎民,还向天子直谏赈灾,而无极宫明月殿以前一直是发放赈灾物资的主力。然而,自从明月殿不再,国师病倒之后,皇帝只顾南巡游玩,太子和一干臣下只顾培养势力,阁部是跟风派,要顾及南巡的帝王,又要听从太子,将各地灾情一压再压,连陈米旧物都想不到要发给灾民。除却渣玉山那群人,还是太子放进来捣乱六皇子大婚用的,整个都郡方圆百里早就严禁灾民进入,重兵布足各处防镇,帝都才保留盛世繁荣的景象,权贵们仍能享受歌舞升平的愉悦,看不到令人忧心忡忡的一面。“大国师之死”并非一个名人离世,而是剥夺了贫苦百姓的又一线生机,导致后来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令朝廷慌乱了手脚。
至于这时,太子他们想得不过就是稳住帝都。毕竟,人进不来,坏消息可以进来,外面形势不好,里面也会动摇。他们之前只想弄掉国师之位,谁知南月涯“病故”,再没有国师了,一时乐忘形,不记得要将表面哀悼作足,连送葬都不以为要露面。结果,突然知道全城老百姓自觉送行,又屁颠屁颠跑来装腔作势。
在南月氏的陵地,兰生试图忽略太子诸人的虚假嘴脸,随着喊礼跪拜,看棺木葬入,看封门落碑,听一片哭声。
南月萍经过李氏示范,这回不像灵堂上哭得夸张,嘤嘤垂泪点点拭,感觉还是假。哭得最伤心的,是老夫人,白发送黑发;是钟氏,菟丝草一般的女子;是玉蕊,心最软最慈。邬梅面色白若死人,唇色白若死人,人人都知她急血攻心,无泪的眼眶是哭干的。
唯有兰生不落泪。
不落泪不代表不哀,但这里感觉哀痛的人,大概谁也比不过南月涯。他为荣帝奉上忠心和性命,最后却落得被驱逐出去的下场。哀莫大于心死,诈死却也是真死,从此世上再无南月涯,实在黯然神伤。
兰生认为不值得神伤,可她不是白付出数十年的那个人。
长长的礼,长长的奠,日薄西山,哭声沉到心里去,众人才回返。本来只想安静办好的葬礼,突然多了这些人,也不能让他们就此各回各家,泫瑾枫便同老夫人和邬梅商量。
兰生听了,尽管这事没人问她,插嘴道,“依着我的意思,太子那批人直接请走。我们又没让他们来,他们自己来的。”
邬梅瞥女儿一眼,转头问泫瑾枫的想法。
“我已请了今早的客人回府,要是跟太子他们说就此散了,只怕日后惹不愉快。一下多这么些客人,府里可能来不及备席,找酒楼送菜应该赶得上。”
老夫人和邬梅同时道好。
显然,泫瑾枫是可靠的半子半孙,她是不靠谱的女儿和孙女。
兰生脱口而出,“万和楼就不错,太子和众位大人是贵客,不能怠慢,外订的好东西让给他们享用,今早来的客人们和我们自家人却没那么好的胃口,家常便饭就好。”
泫瑾枫眸中一笑即逝,“万和楼前几日就歇业了,据说要开始重建。工造的消息,兰生你不是应该知道得最快?”
该死!兰生扼腕叹息,算太子有狗屎运。
回到南月府,突然来了两三百人,即便泫瑾枫已派人送了急讯,仍是忙不过来。然而,连南月莎都帮忙端茶倒水了,身为长女的兰生只添了一轮茶就躲到内宅偷懒。
所谓的偷懒,并非睡觉,而是信步闲逛。经过小弟南月凌的院子时,突生进去看看的念头。皮球离开一年多,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院中整洁,看得出钟氏对儿子的关切,但她没有进屋,只在光滑的青石台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熟悉的吱吱声。
树冠的枝条乱颤,小黑掉落下来,让她养光亮的皮毛布满血痕,见到她,一反常态推开,躲到青石板下。
咯咯笑,少女铃音,“死猴子,又让我多跑一段路,既然不是你主人,你叫唤什么?”
兰生立怒!(未完待续)
御宅 第303章 鸦嘴
墙头跃下一个女子,身穿道姑袍,头上几十根小辫子,乌溜溜的眼,噘小嘴,肤如婴儿,约摸十五六岁,生就一副可爱的模样。
她看到兰生就笑起来,“这位姐姐好,半路捡回来的野猴难养,突然挣脱绳子跳进这院子里来,吓到你了吧。”
长得再可爱,声音再甜,兰生的神情仍冷若冰,无声寒望那张笑颜。道姑袍却配一双不登对的鞘金靴!她的八字跟假姑子犯冲还怎么着?
少女歪着脑袋,半晌恍然大悟,“哦,你一定是南月金薇。早听说天女清高孤冷,难以亲近,嘻嘻,我见识啦。天女莫恼,我带着猴子就走。”说罢,从腰袋里拿出几颗奇红的果实,扔在地上。
“死猴子,想活着见你主人就赶紧过来,否则我就剥了你的皮,等会儿烤你来吃。”天使面孔恶毒心窍。
小黑缩在角落,大眼不转,定睛看着地上的红艳果,身体向前动了动,却又缩了回去。它具灵性,知道保护主人,一眼不看兰生。
但兰生可不是需要保护的娇花,不理那张天使面孔,对小黑伸出手,道声来。
少女一怔,随即嘻嘻,“这只猴子连采桃子都不会,笨得要命,我正教着呢。等教好了,送天女姐姐玩些日子,不过天女姐姐要教我看相。”
不仅恶毒,还贪婪。兰生禁不住笑出声,声音柔美,还是对着猴子,“平时不让你贴,你偏学狗皮膏药。这会儿我让你过来,你却不过来。既然不听话,那我干脆把你送给这个姑子了。”
小黑看兰生打着手势,玉葱葱的食指一指向少女,它就立刻摇摇晃晃爬了过来。难得的。兰生弯腰主动抱起小猴,发现它除了皮外伤,还断了一只胳膊,腿脚也似不怎么利落,不知是否伤到骨头。
伤成这样,小黑一声不吭。呼哧喘气,乖乖落在兰生的臂弯,用另一只手掌摸摸兰生肩前的长发,闭上眼睛,好似这才安心。
少女可爱的容颜顿时变阴。“你是猴子的主……”
砰!
少女惊回头,看到只是院门关上了,松口气,重新转过头来,“死猴子居然还会装作不认得你,要说这灵性,也是独一无二了。不过,天女姐姐也能装得很。干嘛一开始不直接告诉我呢?”
“告诉你又如何?”兰生没有抱过婴儿,经过这次,也算体验。“难道我家小黑身上的伤就能痊愈了?”
少女眼中闪烁,再笑却没有刚才那么黑心黑肺,有种说不出的诡诈,“估计是姐姐过于宠养了这猴子,小东西对我无法无天,我只好略施惩戒。姐姐今后要严教着些。不然迟早有命上树没命下树。”
兰生懒得跟少女啰嗦,“那红果是什么东西?”大概不会是能白吃的。
少女蹲身将果子一一捡起。吹干擦净,小心放回腰袋中。“姐姐要谢谢我才行,这不是果子,是我师门特制的香丹,专驯不听话的动物。一日三顿喂上几天,它们从此就离不开了。只要你手上拿着香丹,再凶猛的家伙也俯耳听命。”
上瘾的毒物,但瞧小黑能抵制,多半瘾还不深,不过兰生心里可没法庆幸。
“天女姐姐,我问你啊,你的天能是否属风?”虽然这么问,少女却忽略了刚才关门的那阵风。
少女一直将自己当成金薇,兰生也不纠正,反问,“看面相,读卦象,观星象,你说算不算?”
“当然不算啊。”少女皱起俏眉,“不过你既然能当天女,总不止这些本事吧?姐姐别小气,说出来让我听听。我也是能者,更是一向崇拜姐姐之能。”这里是南月府,说话冷冰冰的女子除了南月金薇,不会有别人,但她突然发现自己感觉不到这个女子身上的天能,而她的感应力是最引以为傲的。
“说出来不难,只是你确定要听?”说完,兰生竟不理她,带着小黑走进屋去,给它包了一件洁净的棉衣,才坐回青石上。
小黑蜷起来,伤筋断骨还能呼呼大睡,可见这几日遭罪。
少女始终在院里等着,看兰生和猴子的互动,面上带一丝不以为然,却嬉笑天真,“确定,确定,姐姐快说。”与此同时,她的手缩进袖管,师父说不要打草惊蛇,可她似乎惊了蛇,那就只有剥蛇皮砍蛇头了。
兰生怎能漏过对方的小动作,只当不知道,“我有一种能力,没有别人知道。我自己也奇怪,不知是什么名堂,而且时灵时不灵。”
少女眼珠子悄鼓。
“名字有点长,你听仔细,走马观花就道万物吉凶易经皆屁不如双眼识乾坤。”后面还有半句——运风用水天能之最者方使风水诀。
“啊?”少女眨几下快眼,“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乌鸦嘴。”兰生轻揉小黑的毛绒脑袋,“打个比方,我说你噎着了——”
少女的笑容顿时僵硬,双手环住脖子,张着嘴却吸不进空气,又突然猛烈咳嗽,直到脸红脖子粗,好似连心肝脾肺脏都要咳出来的样子。
好不容易又能呼吸又能说话,她惊恐瞪着兰生,喘道,“你对我施了什么邪能?”
兰生姿态优雅,凤刁眸厉,嘴角噙笑,“小妹妹别着急,比方我还没打完。”诡诈也好,狡猾也好,这丫头不会是她的对手,因为她现在很生气,“再比方,我说你会被墙上的瓦片砸头——”
啪!啪!啪!墙瓦纷纷砸下,令少女狼狈左躲右闪,仍被砸得雪雪呼痛。
兰生看那双袖管染上血痕,目光却连一点同情也没有,这点小惩无法抵消此女对小黑的虐行。
少女一手抱头,一手终于能腾出空,在袖中慌掏了好一会儿,握着拳出来,往旁边小水池中撒开五指,一片金灰飘洒水面。然后她扑到池边,从腰后拔出一只葫芦浸到水中,忽而将葫芦口对准兰生用力甩。
池里明明是清水,但溅上兰生头发,衣袖,裙子和鞋面的,居然是血水。(未完待续)
御宅 第304章 说命
少女神情转而得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摇铃鼓,往湿地一拍,叮当摇着,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道赤红的烟从血水中窜起,往兰生身上袭来,竟似有噬人的凶悍。
咒术!
兰生遭遇过一次,还是她娘救的,而她不喜欢同样的亏吃两次,又恰恰大巫的书里记载着一套解咒之法。虽然没说解哪种咒,但跟她娘用得是同一套,叫做“驱”。驱力发自心念,由风属天能执行,心念越强,能越强,击溃对方咒中所藏鬼魅。
因此,眼看红烟变成一片浓雾要将她笼罩,兰生抬起袖子,轻轻一挥。
少女好笑,“天女姐姐以为赶苍蝇呢——”呢字没说完,神情大震。
赤烟红雾定住了,后面的还在向前涌,但到了兰生挥出袖的两尺外,再不能漫过半寸,只能迅速爬高,形成一面雾屏。兰生和小黑在屏外,安然无恙。
少女终于感到了能。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强能,如那日施芬师姐她们烟消云散的峡谷,凭空生,凭空灭,不知这股能力的来龙去脉。隔着咒出的炽沙,眼中所见的,只有抚着小猴的兰生,微风吹拂她的乌发。但那样的风是不可能挡住炽沙的。
少女怒道,“有本事下来,高处扫风偷袭我,算什么!”
背扫帚的人耸耸肩,不但没下去,还躺了,跷二郎腿,嘴里叼草。
“姑子妹妹真是,你问我还有别的天能没有,我说有,正施展给你看,你怎么又关心别人去了?比方还没打完——”兰生其实是狠角色,“比方说,这片你泼出来的臭水溅脏了我,让我很不高兴,所以现在我这张乌鸦嘴说,臭水热烟你自己受用吧。”
少女眼睁睁看炽沙忽然朝自己急涌,回过神来但觉逃不掉,不禁惊呼抱头。炽沙以出生百日的婴儿血炼制,入水,遇金,发咒,蒸成血气,烈烫如旭日,碰到立刻就在皮肤上钻出洞来了。
想不到天女之能远高于传闻,走马观花的风水派更是百年以上的传说,不料让她撞上。然而,身上没有想象中的痛感,她连忙抬头一看,只见头上三尺一朵红云,翻滚出泡。这时才算明白,那股强大的能不属于背扫帚的家伙。但在那讥讽的笑容里,她看不出半点端倪,什么能波能眼皆无,就如普通人一样。
少女是师门中最具天赋的能者捕手,寻找白岭符师是第一件任务。师父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她却不以为然,以为当今能者只剩老弱残兵,只有待她宰的份,所以敢只身闯入国师府。但她遇到了兰生。
兰生看小扫跳下屋顶,冷瞥一眼,忽而高声,让外面那位神射手也能听见,“多谢你们不想让我脏手的美意,不过自己的仇自己报。”
少女浑身一哆嗦,倔强的脸蛋突然委屈起来,眼泪汪汪,“天女姐姐饶命,依依再也不敢了。我有解药补药,还有伤药,都给你的小猴子。我下手虽重了一点,但小猴好歹还活着,炽沙落到我身上,我就没命了。天女姐姐不是转世仙女吗?应该很善良很大方的,别跟我计较,好不好?我……其实是跟姐姐开玩笑的!”
…兰生一直坐着,血水自发顶滴落,沿她的面颊流下,被她淡然擦去,无人看得出她心中所想。
然后,兰生道,“我也跟你开个玩笑吧——”
嗒,嗒,嗒嗒,少女怔望着脚边的泥土被打湿,又感觉脸上滴到热液,禁不住痛叫一声,以为是炽沙落下。半晌后,却发现滴落的是清水。她一方面心里惊愕对方竟能做到如此神通,另一方面又打起鬼主意来。好人都是这样,说得狠,实则心软,而且千金小姐的出身,怎敢杀人呢?
这么想着,少女向兰生跪爬过去,边爬边磕头,连喊姐姐饶命。眼看离兰生只有两步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兰生打出六枚金铃。铃是炽沙的咒引,哪怕一枚碰到对方身上,她就能再次施展咒杀。
但少女睁大了眼,看六枚铃铛尽数被风卷高,落到水池里去。就在这时,红云在她头上隆隆作响,这回下起了血雨,从头浇下。血雨有她刚才的咒力,烫钻她每一处裸露的皮肤,立时捧脸滚地尖叫。她放开嗓子很大声,希望能惊动到任何人,只要看到这幅异象,就有走漏消息的可能。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喊得声音都嘶哑了,这院里至始至终就只有三个人一只猴,而将她射下墙头的箭好似是自己的幻觉一般。她满心惊慌,奋力抬眼去看对面那女子,张口吐出两个字——风者。
兰生不答,看少女滚地的动作渐渐慢下,最后一动不动,全身还冒着赤烟。但等烟散,刚才少女脸上滋滋出来的那么多洞,竟是一个也不见了。少女除了满额头的汗珠子,黄白黄白的,就像大病一场的脸色,样貌并无损,五官仍秀美。而且,还在呼吸。
“吓唬人的啊。”她撇了撇嘴,怒意全收。
小扫跟兰生的神情如出一辙,也以为是,“四个都一样的孬,光会磨嘴皮子,没有真功夫。”
其实,不是对方没本事,而是遇到了煞星而已。
兰生自然知道另外三个是谁,此女与峡谷三姐妹师出同门,“你还不去看看这人有无同伙?”
小扫就嘲笑兰生了,“有没有同伙干我屁事,我只负责清理你的周围。”
门板砰地跳开,一人跌了进来,差点摔个狗啃泥。小扫咧嘴笑得欢,但兰生眯起了眼。这人一身布裙利落打扮,模样儿俏丽清亮,虽然完全改了仙女飘飘的穿衣风格,仍很容易认出来,正是许久不见的柳今今。
她爹这一出诈死的计,难道遥空也旮了一脚?
柳今今瞧着兰生,神情比较难解复杂,可至少没有从前那种唯我独尊的气质了。她快步朝兰生走去,却不是找兰生麻烦,而是将地上的少女拉了起来。
“愣着干吗?帮帮我。”脾气还是不怎么好。
兰生看看小扫,小扫咕哝一声,上前道声干什么。
柳今今看一眼兰生,“你如今好大的架子。”她都不端架子了。
兰生哼了哼,“我跟你很熟吗?要放下架子?柳大小姐忘了当初怎么对我,还有你那个师妹,下手也没留过情。那些毁脸催眠的小把戏可以不提,但你俩想买通伊姑娘毒害整个工地上的人,可谓歹狠。难道只因为你们跟了遥空大师,我就巴巴凑你亲近?别说你们是否洗心革面,就算真得改好,过去的事都可以不提,我们也未必就成朋友了。”
…她的处世哲学本来就很叛逆,明知个人需要依赖群体,却对他人很难建立信任,尽量靠自己独立生活。像柳氏姐妹,她知她们的无奈,但不敢苟同她们嫁祸于无辜者的做法。一个人的身世家境和遭遇的高低起落,应该自己消化,看别人好就眼红,幼稚还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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