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乐园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须尾俱全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和同伴跑散了,变成了伶零一个孤魂野鬼,又被人流给推着走进了广场中央。平常自己落了单倒还不算什么大事,然而眼下却变成了一个大麻烦:他本身轻飘飘的,没有多少分量,所以压根没法推开人群往外走;试了几次,他依然被挤得无法可想,只能憋着气,老老实实地等待演唱会结束。
其他人或许不等演唱结束就可以先一步脱身了;不过分散开走也是好的,更不容易引起枭西厄斯的注意。
然而元向西没想到的是,看样子,他等不到演唱会结束,自己恐怕就要先结束了。
漫漫扬扬几片花瓣从黑夜里飘落下来,元向西赶忙一扭身,不得不紧紧贴在了旁边一个女人身上,感觉那几片花瓣几乎是擦着自己的后背,一路落了下去的——似乎又被身后的人给激动地一把抓了过去。
傻子也看出来了,那个主唱脚下同时踩着自己的影子与枭西厄斯的影子,极有可能早就已经被枭西厄斯给控制住了。有了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枭西厄斯这次连画个纸片人都不用了——一个进化者难道不比纸片人更好用?她扔出的东西,怎么敢让自己碰上?
即使周围人群如此拥挤密集,可是谁也不会喜欢被人整个贴在身上的,尤其那还是一个女进化者;元向西才从花瓣上收回了目光,正好看见那女进化者的侧脸上,眉毛近乎是凌厉地刺进了眉心处——她朝元向西扭过了脖子,嘴巴张开了,可以想见,下一句呵斥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了。
元向西才要开口道歉,就在这个时候,又一片花瓣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怒气就像冰雪融化一样从那女进化者脸上褪了下去。她才转了一半的脖子,又慢慢地转了回去,好像身上贴着一个陌生人,对她来说完全是一件无关紧要、不值得分心的事情了。
元向西看着她,愣愣地眨了眨眼。
主唱的下一句歌,在这个时候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茫茫人海中,做我的手做我的眼睛……”
元向西明白了。
怎么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神通?
仅仅是听见主唱的歌词,枭西厄斯的威力与意志,就能够在人群之中传染开来,甚至都不需要把这些听众变成身体管家?
此刻身边的人山人海,但凡是碰到了花瓣的,都会变成受枭西厄斯操控的“眼睛”;而现在看起来,这一步进行得很顺利。
下一步是什么,现在看来,毫无疑问了。
既然枭西厄斯能用歌词把听众都变成他的眼睛,那么他自然也能让听众替他找人——到时候,恐怕自己脸上的伪装,就会变得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怎么办?
刚才还只是将他挤得动不了的人墙,现在成了密密实实、水泄不通的一重重监牢;元向西暗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变成一个民间故事里的鬼——否则的话,遁走隐形当然都不在话下了。
眼看着这一首歌似乎渐渐快要接近尾声,他急得没汗也快冒汗了,一圈一圈地打量着周围密林似的人腿,靴子,轮子——来到黑石集的人,什么造型、什么样子的都有。
就算不太好看也行啊,能不能从人腿之间爬出去?
元向西也知道,自己是有点狗急跳墙了,他哪怕分量再轻,也是老大一个,撞上别人的腿脚时,就等于自投罗网。可是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任何其他脱身之计了;以他的能力,难道还能杀出一条血路么?
不管他有多心焦,第二首歌都依然踩着节拍迎来了终点。台上的女主唱似乎也很疑惑,为什么台下听众的反应突然一下冷澹了;在她短暂地说了几句话之后,第三首歌的前奏响了起来。
而元向西却依然困在原处,以他的聪敏,竟难得一次没了办法。
“我已经看透你的伪装……”女主唱一开口,元向西却忽然顿了一顿,好像被这句歌词给轻轻地勾了一下脑海里的什么地方。
为了找他们,枭西厄斯先是将众人都变成了自己的眼睛,随后又赋予了“眼睛们”看破伪装的能力。可是,“伪装”怎么定义?
“你那变幻万千,每张都不一样的面庞……再也无法作为你藏身的屏障……”女主唱继续悠悠唱道。
“面庞”——枭西厄斯主要想看破的,果然是伪装成他人的“面容”!
元向西激灵一下,好像看见了一条求生的路。
他一把抹掉了脸上的伪装道具,趁身边众人还没有真正搜寻起来的时候,腾地一下扑到了地面上。
被枭西厄斯给占据了中枢神经的人们,最主要的任务只剩下了一个,就是要找出元向西一行人。
为了达到这一个状态,他们很显然是暂时搁置、放弃了一大部分神志和思考的;比如说,刚才那个女进化者,就不会再产生“被陌生男人贴着真是太恶心了”这样的念头——那么同样地,周围的人只要还没看清元向西的脸,就不会想到“他突然蹲到地上去,拿出了一个行李箱,真是好奇怪啊”。
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人脸上了吧?
……那只行李箱,还是元向西转门收了起来,在exodus上用的。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从林三酒手里分到特殊物品和收纳道具。
exodus里走道宽敞,地面平整,他坐在行李箱上,只需脚尖一蹬,就能顺着地面骨碌碌地滚出去;等一路滑到了目的地的时候,他还可以从箱子里拿出影碟机和啤酒,跟余渊一起打发时间。
他可没想到,如今这只行李箱竟然派上了如此用场。
“这是谁的箱子?里面还装了一个死人?”
在从箱子里拉上拉链之前,元向西透过缝隙,故意尖起嗓音,朝外头高高喊了一句。
这个逃生办法可能不大体面,但是他都是一个死鬼了,还在乎行为好不好看?他又不是大巫女。
按照元向西的推测,哪怕周围的人听见他喊话了,看见了箱子,也不会在乎的;他们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把四周活人的脸一张张地看过去,识破他们伪装后的面容,找出林三酒——至于一个行李箱里,蜷缩着一个死人这件事,不会进入他们的思考范围之内。
……大概,不会进入他们的思考范围之内,大概吧。
行李箱的拉链只拉上了一半,露出了他紧紧蜷起来的双腿。
元向西抱着自己的腿,感到周围的人走动起来了,正在行李箱周围无声地来来回回;他无需屏住呼吸,只要闭上眼睛,不再有所动作,他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个死人无疑。
因为他本来就是。
枭西厄斯想要看破的是伪装成他人的“面容”,那么,他回归本色做一具被行李箱半遮半掩的尸体,应该就不在目标范围之内了吧?
****
余渊很清楚,自己恐怕是一行人中,最有可能成功逃生的那一个了。
不是因为他比别人强在什么地方,是因为刚才季山青的计划,将林三酒的那一件特殊物品【王子与乞丐】送进了他的手里,他还没来得及还回去。
季山青早就仔细看过这件物品,也清清楚楚地跟他们说过,【王子与乞丐】是与伪装道具无关的一件道具:在用了伪装道具之后,再用上【王子与乞丐】,那么就是伪装底下的、自己的脸被互换了,但与伪装本身互不干涉,互不影响。
也就是说……
余渊左右看看,趁着人挤人的时候,迅速伸手闪电般地摸了一下身旁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不止是因为他不好意思去摸旁边女孩子的脸,更重要的是,刚才在花瓣落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个中年人没有像歌迷一样伸手去抓,反而还让了让身子,捂住鼻子,好像花粉过敏者的反应一样。
也就是说,他没有变成枭西厄斯的棋子之一。
“嗯?”那中年人一愣,浑然不知自己的面颊上已经迅速爬起了大片刺青图桉。“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
看着他的五官分布排列渐渐变成了一个熟悉的模样,余渊在心中暗暗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希望枭西厄斯不会在看见自己那一张脸的时候,就立刻下杀手……毕竟枭西厄斯此前从没有这么做过;更何况,他也希望能用一个“余渊”,钓出更多的人来吧?
余渊知道,此时出现在自己面骨上的皮相,已经是那个枯瘦中年人的蜡黄脸了。不是伪装也不是假象,他确确实实与那中年人互换了面孔——尽管只有一分钟的时间。
“让我看看那边,”
余渊迅速一转身,满面严肃地推开了身后两个人。那两个女孩子各自往他脸上看了一眼,他也仿佛很专注似的往女孩子们的脸上看了一眼——演戏总要到家。
他毫不客气地见一个人推开一个人,大多数此刻都已经不会因此而发怒了,只看他一眼,就迅速地给他让出了路;而那些没有变成枭西厄斯棋子的人,此时也早就发现了不对劲,正在窃窃私语,谁也没往他身上多留意。
才走出去没几步,果然身后就蓦然响起了骚乱和异动。
“这里,”有人抬高嗓音,平平澹澹地叫了一声,声音穿破了女主唱的歌声,马上就引过去了无数窸窸窣窣的人影与脚步声;那个中年男人的呼声紧接着就响了起来:“干什么?你们抓我干什——松手!”
虽然他听起来又狼狈又恼怒,却精神十足,不像是枭西厄斯打算杀人的样子;只要一分钟过去,他最终自然会安然无恙。
余渊忍住了没回头,一咬牙,继续分开人潮,加快了脚步——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目光一跳。
皮娜紧紧蜷缩着身子,一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显然是除此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想来也是发现了歌词中的蹊跷,早早就去除了反而会引人注意的伪装道具;可是这样一来,她就赤手空拳,完全成了待宰羔羊。
几个明显属于枭西厄斯棋子的人,已经意识到了她的躲躲藏藏,接连往她脸上扫了好几眼。
“喂,”一个女人平平澹澹地叫了皮娜一声;皮娜身体一震,却不敢转过身去。
【王子与乞丐】的时效,大概只剩下三十秒了……e道道口就在重重人头之外,遥遥在望。
假如丢下皮娜不管的话,他是一定可以在时效结束之前逃出人群的,甚至谁也不会知道,他曾经与皮娜擦肩而过。
但是……那样的话,余渊知道,自己后半生就一定逃不出这一个夜晚了。
末日乐园 2228 八仙过海,各自为生(2)
“表演”算不算伪装?
还不等女主唱的第二首歌结束,清久留就已经把脸上的伪装道具去掉了。
事情已经是明明白白、显而易见的了:枭西厄斯通过歌词就能将身边的活人听众都变成他的眼睛,变成寻找清久留一行人的兵卒,那么下一步他会做什么?当然是要给予听众们看透伪装的能力了;他总不会在这一步上,被几个伪装道具给拦住。
起码换作是清久留,他就会这么干。
一旦听众们被赋予了“看破伪装”的能力,那么戴着伪装就成了一件很显眼的事,早拿下来早安全一点;可是真正的难点,在于接下来怎么办。
“伪装”包括什么?化妆算吗?做表情算吗?改变面部骨骼形态算吗?
他想了想,发现除了“化妆”的风险有点大,最好放弃之外,他其实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在无法伪装,无法逃走,无法战斗的情况下,他能做的事本来就已经非常少了,试试还有可能逃生,不去试试的话,就必定要落入枭西厄斯手里。
那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在身边众人仍然在夜空里寻找落下的花瓣时,清久留从容纳道具里拿出了两张创可贴。
他迅速分开了一侧颞部的头发,将创可贴的一端黏胶贴在了头皮上,另一端黏胶恰好从发际线中伸了出来,贴在了太阳穴的边缘,将眼角皮肤给高高地拉了起来。
清久留的动作又轻又快,再在另一边的太阳穴上故技重施一次,又将碎发垂下来,整理整理,就把肉色的创可贴给遮住了。
这样一来,他的脸上确实什么都没有,没有化妆品,没有伪装道具;可是两只眼睛却被高高吊起来,成了又细又长、又尖又窄的形状。
这算是钻了个空子吧?不知道枭西厄斯能不能想到,曾经常年生活在片场上的人,还能在“化妆”与“伪装”之间找到一条窄窄的空隙?
清久留不知道扮过多少造型,自然清楚一个人的肤色对容貌的改变能有多大。他不能用粉底——再说他也没有——因为那或许也算是伪装了;但除了明暗黑白之外,人的皮肤还可以呈现出其他颜色,有一种他可是太熟悉了。
他咬着牙,忍着不舍,掏出了两瓶最烈的酒,紧紧握在了手里。
“刚才的歌希望大家能喜欢,不喜欢的话,我们还有下一首。”女主唱似乎对于观众的冷澹反应有些无措;对她开的玩笑,所应者也寥寥。看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枭西厄斯操控着唱出的歌词,以及实施的效果。
在清久留的能力下,两瓶烈酒几乎是一眨眼就空了。他连味道也尝不到,囫囵吞枣都算不上,心疼之下,抬手就把酒瓶给扔在了附近地面上,又拿出了两瓶。
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的面颊泛起了熟悉的灼热,不需要镜子,他都知道自己面色一定已经通红通红了;恐怕不止是脸颊,鼻尖、嘴唇和眼睛都变成了一片红,叫人望上他整张面孔时,连视觉重心都变了。
酒精将血液烧得暖洋洋的,不但把他视野都涂抹成了模湖的色块,也松弛了他的面部肌肉,令他的眼皮沉沉地耷拉了下来——这样一来,眼睛在形态不同的基础上,就又小了一圈。
“我已经看透你的伪装,”主唱在台上一开口,已经醉醺醺的清久留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这不是正跟自己想的一样,说来就来了嘛。
这几年在副本里当npc,就必须要保持一定的整洁,所以他很久都没有像当年遇见林三酒时那样胡子拉碴的了;清久留找出了刮胡刀,在晃晃悠悠的醉意里,一边默念着“别戳瞎自己,别戳瞎自己”,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将眉毛都刮干净了。
没了眉毛,他是一点也不往心里去,比这更难看的形象他都扮演过呢;再说,十二界里什么造型的人没有?
身边的人开始慢慢地扭过了脖子。
清久留早已将后背圆圆地驼了起来,松开了下颌关节,将下巴朝脖子处紧紧地缩了回去,几乎使下巴与脖子连成了一体。
身旁的人们似乎看得很仔细,一张脸一张脸地在看;十几秒钟的时间里,已经有至少两三个人的眼珠,从清久留脸上慢慢滚过一遍了——不过几分钟之内,他却彻底换了一个人,换前换后,哪个都跟他的本来面目相差甚远,那几个人扫了他几眼,就纷纷转过了头。
当第四个人也终于转开了眼睛的时候,清久留忍住了一声“哈”。
太好了,看样子枭西厄斯没有考虑到,他有能不靠伪装道具改变容貌的办法……他可以试着往外走走了,就是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能逃出去吗?
他四下看了一圈,被酒精烧得飘飘忽忽,正要挤开人群往外走,却差点碰上了迎面一个男人的胸口——他的个子本身就不矮了,来人却几乎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又高又壮,将清久留笼罩在了阴影里。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男人刚才已经打量过他一次了。
小山似的高壮男人脸上一点情绪也看不出,静静地盯着清久留看了一会儿。
清久留缩着下巴,垂着眼皮,好像对他的目光浑然不知,转开一步,推开旁人,继续慢慢悠悠地往前走——他虽然一口气喝下去了可能会让平常人中毒的大量酒精,但他可算是酒中老手了,即使再飘忽晕眩,脑海深处仍拽着一根线,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表现。
那高大男人犹豫了两秒,没有跟上来。
清久留有意摇摇晃晃、脚步不稳地往前走,撞上了好几个人,那几人看了看他,也什么都没说地就让他过去了。走了一会儿,他余光却感觉又有一个阴影一直不远不近地笼着,转头一看,又与同一个高大男人对上了。
……糟了。
即使乍一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但清久留的脸此刻是经不住检查的;那高大男人只需伸手推一下他的面颊,他就很难保证还能一直紧紧地缩着下巴了——清久留故作不觉,一闪身挤进了另外几个人中间。
他没动手,没出声,是因为他也不敢肯定吧?
在那高大男人作出结论之前,这一段短短的空隙,大概是清久留唯一一段逃生的机会了。
****
如果不是季山青说了什么“藏木于林”之类的屁话,大巫女根本就不会走进人群里来。
哪怕后头还有个枭西厄斯在追踪着他们,也不妨碍她一进来就后悔了;四处都是拥挤密集的人群,人群的体味、汗气、皮肉头油味,被热腾腾的温度一蒸,让她感觉自己好像要被腌出来同样的气味了——更何况,她的衣裙首饰,样样都是丝滑娇贵的,哪里经得起这帮人擦来碰去?
再说了,前面舞台上贴着那么大一个黑影,不往后退,难道还要往前走?
所以进来没多久,大巫女早已经一小步一小步地在往外退了;等当主唱往天空里散花、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正好刚刚来到了人群的边缘处,后背靠上了一家占据了好几个铺位的商店墙壁。
“茫茫人海中,我只能辗转触碰到你……”
这句歌词出现第三次的时候,大巫女意识到,周围的人群都已经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凡是拿到花的人,面上都像是被一盆凉水洗过,洗掉了一切神色情绪;他们静静地望着主唱以及台上的黑影,好像在等待下一个命令。
下一个命令是……
当一首歌落下,下一首歌还没响起时,大巫女左右看了看。
她背后是一面没有窗户、没有缝隙的商店墙壁,而左右却全挤满了人。那面墙壁不难打破,但她只要一动手,这么多双眼睛就会立刻将她的位置回报给枭西厄斯——被撕碎成乱流的意识力,再次从体内吞噬绞磨她的恐惧与痛苦,她实在是连想也不愿意再回想了。
趁现在,赶紧挤出去?
大巫女的伪装道具,能够让她呈现出一种与本来面目正好相反、不管是谁看了过目就忘里的脸;她只要现在抓紧时间出去,身后就不会再有怀疑她、记得她的追兵。她赶紧以指尖轻轻点了点身旁的一对情侣,想要叫他们让一让——这些人已经变成了枭西厄斯的棋子,她就更不能动武用强了,她必须尽可能地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然而正是在同一时间,她听见了第三首歌的第一句歌词。
“我已经看透你的伪装……”
大巫女的心脏直直往下一沉。
被她点了肩膀的那个年轻男孩,正在慢慢朝她转过头来。
从他开始转头,到正正看见大巫女的脸,这过程可能连两秒钟也用不上;只要他的目光落在大巫女脸上,一切就结束了。到了那时,不论是逃还是反抗,都成了螳臂当车。
这短短的两秒钟,却是大巫女唯一一根救命绳索了——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才不会被枭西厄斯再次抓一个正着,可是两秒钟,她能做什么?
焦躁之下,大巫女眼珠朝旁一转,忽然发现那个男孩的男朋友后脑留着一根辫子——她立时用意识力抓住那根辫子一卷,轻轻叫那个男朋友往后仰过了脑袋,正好遮住了男孩的视线,就好像是仰头要去亲他似的。
“嗯?”那个年轻男孩皱起了眉毛,留着辫子的男人也皱起了眉毛。
“有人拉我?”留辫子的男人平平澹澹地说。
二人对视了一眼,脸上不复半丝熟悉亲昵,反而松了手,一起朝身后转了过去。
即使是突如起来的一个主意,也只为大巫女多争取了两三秒罢了;四周的人都开始慢慢转动起了头颅,在几秒钟之后,好几双眼睛,同时落在了大巫女去除了伪装的面孔上。
末日乐园 2229 八仙过海,各自为生(3)
这是防盗,千万不要对我有希望,我放了就打算去睡一觉,我建议大家点进来就做好跟我一起白头偕老的准备
装枪的,装弹药的,装炮筒的,装手携式个人武装的……院丸嗣匆匆打开的四五只武器箱里,全都空空荡荡,只有武器固定支架,像少了血肉的骨头一样,秃秃地回望着他。
这一辆列车上,大概连一颗子弹也没有装。
当“陷阱”两个字从院丸嗣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同时,他正好听见了:从头上另一条轨道上,传来了隐隐的、隆隆的行驶声音——驶来了另一辆列车。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一样,列车行驶的声响在几秒之间就渐渐低了下来,直至消失。
那辆列车正静静地停在他上空的轨道里。
“小隆!”
一霎那间,院丸嗣明白了,几步冲了回去,脚步踏得半个车厢吱呀作响;从摇摇欲坠的车厢里,他高声喝令道:“后退,离开天台!”
十来米远外的楼顶天台上,此时还站着的,只剩下院丸嗣的人了,有人嘴里仍然叼着烟头,有人持枪在扫视四周;地上瘫倒着五六具一动不动的尸体,都是不久以前才与他们一起坐着喝酒的人,此刻被夜色掩住了血泊。
小隆应声刚一抬头,眼睛却定在了院丸嗣上方的夜空里,烟头从他嘴里掉了下来。
不等那烟头落地,他已急急向旁边扑了出去,高声喝道:“水塔!都躲去水塔——”
一阵密集耀眼的枪火,霎时从头上轨道中倾泻下来,震碎了摇摇晃晃的夜色;碎砖石被枪弹打得激跃进半空里,死尸甩起胳膊腿,像是躺在地上跳起了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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