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的敌人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截白菜
不情不愿地跟着妈妈和李秀的身后,快过年了,街上的衣服店都半关着门,有些甚至已经写上年假停开的字条,妈妈热络地拉着李秀走进一家服装店,店里的阿姨一见到妈妈,就开心地招呼着,连带着看着李秀,不停地点头,“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李秀羞涩地低头,轻轻地向阿姨问好,我站在门口,一只脚跨进去了,又退了出来,傻傻地站在门口。
不一会,妈妈就开始帮李秀挑衣服,好几次她都过来拉我进去,我没动,一副不愿意,妈妈担忧地看着我,我抿着唇,看向街道,她只能无奈地继续帮李秀挑衣服,粉的,白的,红的,所有漂亮的颜色都给李秀去试。
我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头,服装店里的阿姨怪异地看了我好几眼,我站到旁边,不去挡住她的门口,她才转回了视线,清冷的街道偶尔走过几个人,这条街很靠近杨天的樱花飞情,自从那天后,我也去过那条街,不过樱花飞情的门却一直关着,杨天上次说那天是他今年最后一次开门。
“妹妹!!”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妹妹,声音很熟悉,我寻着声音看去,就瞧见杨天少年初成的修长身躯朝我走过来,阴霾的天气带着一丝丝雾,他就笼罩在那层雾当中,有些不真实,我有些开心地朝他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刚去集市买菜,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服装店,你买衣服啊?”杨天举举手里的菜,他偏了偏头,看向我的身后。
“嗯……”听到买衣服三个字,我轻声应了应,不是给我买的,在给李秀买的。
“给,吃冰糖葫芦,你们女生最喜欢吃的!”杨天从袋子里抽了根红色的糖果给我,我楞楞地手下,好奇的盯着手里的糖果。
“要赶紧吃,虽然冬天糖没那么快融化,不过还是要趁着果子青涩的时候吃,酸酸甜甜的保管你喜欢。”杨天见我一直看着糖果,没拿菜的手,伸过来帮我拨了上头的透明纸,我感激地一笑,“谢谢你。”咬住了酸甜的冰糖葫芦。
他摸摸我的头,就回家了,我站在原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
过一会,才咬着冰糖葫芦走回服装店,其实我不太喜欢酸甜的东西,酸得我没长稳的牙齿都快掉下来了,可是杨天的温暖,令我笑开了脸,再酸也不怕。
我一边舔着冰糖葫芦,一边笑着,李秀,你有的我没有,可是,我有的,你也没有。
走到店门口,妈妈站在那里,一脸愤怒,“你哪来的钱买冰糖葫芦?”她质问我。
我顿住脚步,嘴里咬着的糖果突然变得更酸,像是要酸掉我浑身的细胞,“别人送的。”我说。
“别人送的?谁送的?李优,我告诉你,你不乖不听话都可以,但是你不能做贼!”她走过来,居高临下地扬手,一掌拍掉我手里的冰糖葫芦,一片片的冰冷寒雪落在我身上,我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妈妈,猛然转过身,朝着空荡荡的街道喊道。
“杨天,你出来!你告诉这个人,冰糖葫芦是你给的,杨天,你出来!杨天,你告诉她,我不是贼,我不是贼!”
我吼道,整个街道回荡着我的吼声,如野兽低吼的声音,暗沉又可怕,我扯着嗓子,就像要把嗓子喊哑,妈妈冲过来,捂住我的嘴巴,“对不起,优优,对不起!”她把我拥进怀里,她在发抖,我在抽搐,眼眶里的泪水不停地打转,我的声音引了不少人出来看热闹,却没有看见杨天青涩的身影,我绝望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我想离家出去——
妈妈带着愧疚,买了不少衣服给我,我不肯试,她就一直在我身上比划着,像在服侍一个小姐一样,李秀看着我,满脸的心疼,我很想问妈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是贼,这是我从来都没想过的,我是坏,但是我不做坏事,我做过最羞耻的事,就是偷藏起半块桃饼。
我如愿以偿地买了我喜欢的白色裙子,厚厚的棉裙,白色的蕾丝,漂亮得店里的阿姨直说穿起来会变成另一个人,可是我一点也不开心,我两眼无神,一直在想,为什么杨天不出来替我说话,想着想着,我心里顿时有些怨他。
衣服买好了,妈妈拉着我,拉着李秀,继续往前走,我突然挣脱妈妈的手,跑回去,将沾了满地灰尘的冰糖葫芦捡起来。
“优优,别捡了,妈妈再买一根给你!”
我低着头,手抓着冰糖葫芦,一声都不吭。
永久的敌人 第十四章
很不愉快地过了一个下午,5点多回到家,爸爸已经在忙碌着,帮李秀准备过生日的东西,他看见我手里抓着一根脏兮兮的冰糖葫芦,大着声音叫我丢掉,我没应他,倔强地踏上楼梯,他在叫,很生气,想把我拽出门口的样子,妈妈在一旁不停地劝他,由她去,由她去。
我悄悄地符合,没错,就由我去。
其实,我都看到了,爸爸的眼神,越来越认为我有病,他看着我,就像在看着一个疯子,就像我在小镇看那个披头散发,衣不遮体的疯女人一样。
我很小心地把冰糖葫芦找个破烂的罐子,一颗一颗地装进去,看着红红的果子掉落在罐子里面,一阵一阵心酸就蔓延在我身上,温暖只是让我吃到嘴里三秒,又被狠心地夺去了,我收起了一切能收拾的温暖,却仿佛留不住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6点多,我下楼,准备吃饭,坐在沙发上,看着李秀忙碌,她红色的外套被汤汁洒到了,换了一身毛绒绒很富贵的长外套,看起来很精神,也很漂亮,这件衣服,服装店的阿姨说是珍藏版,只有一件,仅有一件。
我撇撇嘴,望着窗外发呆。
不一会,家里就来客人,他们都是来给李秀过生日的,他们都是李秀的同班同学,没一个我认识的,每个人手里都捧着礼物,包装得精美,花色的包装纸,引得我多看了几眼,本来长长的沙发一会就坐满了人,挤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不认识他们,但不代表他们不认识我,在看见我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们的时候,有人装作热络地过来跟我搭话,他笑眯眯地说我长胖了,我转过头去,心里暗想,长胖了关你什么事,他被我的动作一激,脸色微变,另一个女孩看见了,走过来把他拉走,两个人靠在一起,怪异地看着我,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冷眼地看着热络的气氛,爸爸妈妈跟李秀一直在招呼他们,水果糖果饼干,还有饮料,洒满整个桌子,我手抓了几颗糖果,拨开来,轻轻含着,真甜。
门口这时又来人了,我讶异地看着造成轰动的叶俏,她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是我们三年级的班花,李秀开心地把她拉进来,一脸的欢喜,其他人全部都悄悄地看着叶俏,男生更是趁机会上去搭话,我更好奇的是,叶俏抱着有一个人那么大的洋娃娃,用透明袋子装着,可是还是能看见洋娃娃穿着粉嫩的连衣裙,多么好看。
叶俏眨眨眼睛,一派调皮,她说,“这个洋娃娃是张楚送你的,他有事,所以就没来!”
她的话引得原本热烘的同学尖叫起来,女孩子眼里一片羡慕,巴不得自己就是那个生日的人,此时大家的注意力已经让张楚送李秀的人身洋娃娃给夺去了。
李秀一脸羞涩地抱过洋娃娃,我的心一片冰凉冰凉。
那个温暖的午后,即使我不愿想起,但那时脸上的羞涩,都是真实的。
爸爸妈妈手忙脚乱,又无比欢快地到隔壁家借了桌子跟凳子,李秀扬着马尾,陪着她的同学聊天,这边聊完了,就过去那边,叶俏也看见被挤在角落的我,她撇嘴,一脸不屑,看着我的眼神高高在上,她亲昵地把手搭在李秀肩膀上,不时爆出笑声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唯独我一个人,咬着糖果,静静地发呆。
我很想上楼,眼不见为净,但是我的肚子很饿,吃了很多饼干跟糖果,也还是饿。
终于可以吃饭了,家里多了几张桌子,几张凳子,显得特别拥挤,就连平时爸爸的躺椅也收起来了,李秀的同学嬉笑着围坐到桌子上,我也找了个位置坐上去,当我坐到位置上后,身边的人慢慢地移开,我毫无反应地拿起筷子,不顾所有人的眼神,开始夹菜。
热闹的氛围有一瞬间的停顿,爸爸端着菜的手,突然捏紧,妈妈赶紧拉住他,李秀楞了一下,随即笑笑地坐在我身边,朝他们说道,“吃饭,都别客气,我妈妈的手艺一向都很好,就怕你们不放胆吃。”
寂静啊,这时一男同学打破尴尬,笑道,“秀秀,不是说你炒菜很好吃么?今天没给我们露一手?太过分了。”随即,说完,他自己哈哈一笑。
“其实平时都是我们秀秀做的,今天难得穿这么漂亮,同学们就放过我们秀秀,吃我这个老太婆做的吧。”妈妈把汤放下,急忙笑着打圆场,这下子,寂静的氛围就被打破了,大家开始嘻哈着开李秀的玩笑,七歪八扭地拿起筷子。
而我,只是默默地吃,吃完了好滚回房间。
爸爸的眼睛,阴霾地看着我,如果他的嘴里有利牙,一定会扑上来,把我咬个七八烂。
吃完饭,我终于见到那个高高的漂亮的,看起来很好吃的蛋糕,我偷偷咽下口水,那都是李秀的,不是我的,我拼命地告诉自己。
然后在他们很欢喜地研究蛋糕的时候,我走到楼梯,脚还没有踏上楼梯,就被一只手给拉过去,我惊讶地差点叫起来,抬头一看,是满脸怒容的爸爸。
“去洗碗,别给你姐姐丢人!!”他将我推进厨房。
我无所谓地说,“洗坏了别怪我!你的皮鞭我一点也不怕!”说完,拉高袖子,扑面而来的冷气打在我有疤痕的手臂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疙瘩。
爸爸看见我手上的疤痕,一丝隐忍的痛楚一晃而过,他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就走出去。
我看着堆得满山高的碗筷碟盘,厌恶得就要吐血。
自从那一次自告奋勇摔坏了那个昂贵的雕花大碟后,我再也没踏入厨房,今天爸爸抽什么风,他就不怕我再次砸坏他宝贝的碟盘吗?
我左右看看,手臂随着我的视线,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看见手里的疤痕,我轻轻一笑,我就是故意在爸爸面前拉起来的,不过好冷啊,我赶紧把衣服拉下来,站在明亮的厨房,我一动都不动,我不会洗的,我为什么要洗。
外面的嬉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的,总之,人肯定是走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去洗澡了,于是我踏出厨房,留下身后那堆满满的碗筷。
走进浴室,打开热水器,我抖着手将衣服脱下来,就听见门口有人敲门,毫无疑问,就是爸爸。
他冲着我骂,“让你洗个碗都不肯,除了气我们,你到底还会干什么?”
他一直在骂,热水的声音很快就盖过他的声音,回去得在本子上记一笔,这局又是我赢了。
我心情颇愉快,回到房间的时候,李秀拿了嫩黄黄的蛋糕给我,“给你留的,吃吧!”我看着蛋糕几眼,不应她,倒头就睡,她把蛋糕放在我床头的桌子上。
半夜的时候,感觉到鼻子一直窜进来一股香甜的味道,好像桃饼的味道,我爬了起来,半截月光洒进来,滴落在蛋糕上面,一圈光圈称得蛋糕更加诱人。
于是,我把它给吃了。
很甜,很香,有点像梦里桃饼的味道,我喜欢的那股香甜,它回来了。
永久的敌人 第十五章
大年三十,郭晶去旅游回来,她跑到我家,拎一大袋岭南特产,味道不怎么样,我吃一些就不吃了,倒是妈妈直夸郭晶懂事,仿佛郭晶送来的不是特产,是金银珠宝。
郭晶还给李秀带生日礼物,我看见那包装精美的盒子,内心就止不住发酸,李秀一定不知道,我经常偷抱她的洋娃娃,有时还打她的洋娃娃。
吃过年夜饭,我收到11岁以来第一个红包,是爸爸给的,他收起以往看见我时那种隐含怒气又带点不耐烦的表情,略显慈祥地把红包递给我,我扯出笑容回应他的慈祥,谁都不能跟钱过不去,包括我。
可是晚上拆红包的时候,浑身宛如浇了一桶冷水,李秀的红包钱比我多,比我多,多好几张一模一样的10块。
看着李秀无意中放在桌子上崭新的钱,我浑身止不住难受,但是大年夜的,我不能哭。
有谁会眷顾一个在大年夜哭的小孩?
初一到初三,外头的鞭炮声此起彼落。
妈妈爸爸带李秀去串门子,李秀穿得像个花蝴蝶,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脸满足,看来是在别人家里,受到不少的夸奖,妈妈叫过我几次,让我跟着去,我摇头,一脸漠然,去干嘛,衬托李秀的优秀么。
小镇的过年,到处挂满红灯笼,外公也喜欢带表妹去走亲戚,这个时候,表妹最喜欢装模作样,收起凶巴巴的嘴脸,走到哪都甜甜地,我也曾经走过,可是在亲戚门口摔倒,造成笑话以后,我就再也不肯跟着外公去走亲戚了,我记得那一次,我在众人嘲笑的目光中爬起来,表妹趴在我肩膀上,骂我,“笨死了!”
我一声都不吭,看着表妹咬着桃饼,笑嘻嘻的,一脸甜甜地。
过年,留给我的,只有桃饼香甜的味道,还有满街的红色,余下的,是什么?我只是不停地发冷而已。
初五的早上,妈妈一早就出门,李秀收拾屋子,爸爸把我从暖暖的被窝挖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我迷糊着眼,胡乱套着衣服,不情不愿地跟在爸爸的身后下楼。
下到楼下,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穿着唐装,仿佛从50年代过来的人,他一看见我,就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我,我心里一慌,抬头看着妈妈一脸的欢喜,爸爸跟那个男人打招呼。
“梁医生,真不好意思,这是小女李优,麻烦您了!”
梁医生,这三个字在我的脑袋里炸开,我站在楼梯口,立刻转身,就往楼上爬。
我要逃,可是我爬不到三个楼梯,就被爸爸给扯过去,狠狠丢在沙发上。
“别,别这样对孩子,先让我看看。”那个男人按住爸爸的手,温和地说道,我在沙发上挣扎,可是妈妈按住我,她轻声地说,“优优,就让医生给你看看,他是县里有名的心理医生,你也想好的对不对。”
“我没病,我说了没病,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我吼道,我扯开妈妈的手,指甲划破了她的皮肤,她疼得皱紧眉头,却不肯松开我,只是一个劲地劝说我。
“你没病?你没病,瞧你平时做的那些事情,哪里像是个正常的孩子?你看看这街坊邻里的,哪个孩子跟你一样?”爸爸指着我,吼道,他所隐忍的情绪,在一刹那间爆发,他成了个张开大喷口的野兽,想把我吞进去。
“我没病!”伸过来的手,都被我给打开,却还是被他们给压制住,最后我只能动脚,我手脚并用地挣扎,我慌乱地摇头,泪水在什么时候掉的,我甚至不知道,也来不及擦,那个医生一直劝爸爸,“不要这样对孩子。”
可是没有人听到,在慌乱中,我将妈妈踢倒在地,她一身素衣,扑倒在地上,狼狈至极,全场楞了一下,妈妈突然放声大哭,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李秀扑上去抱住她。
场面一片混乱,我歪歪扭扭地想站起来,爸爸生气地抓住我的手,抽出皮鞭,我的心陡然一凉,上次皮鞭割入皮肤的感觉,浮了上来,我惊恐地看着爸爸,才猛然想起来要挣扎,我抓他的头发,他吃痛,将我的手扯下来。
“你们别这样。”那个男人赶紧过来,拉住我,我转过头去,瞪着他,他微微一愣,“孩子,没有哪个人会是你的仇人,别用这样的眼神。”
他温和地说,就在这个时候,我被爸爸绑住了,他把我绑在桌脚,我以一种屈辱的方式,跪在地上,垂着头。
“我让你跑!哼!今天这病,你非看不可!”爸爸在我耳边哼哼,语气阴深,他心疼地转过头去摸摸妈妈的腿,问妈妈受伤没有。
妈妈摇头,红着眼睛朝梁医生说道,“让你见笑了!!孩子已经制止住了,麻烦您继续!”
梁医生摇摇头,他站起来,拍拍衣服,以一种看完闹剧的语气说道。
“孩子没问题!”
说完,他蹲下来,拍我的头,“有时间多出去交些朋友,别把什么都埋在心里,还有,收起你那些锐利的眼神,你可能只是表示你的不满,可是别人不一定能理解你,有时间,到县上来找我,我带你去玩。”
说完,他又朝着突然安静的爸爸跟妈妈说道。
“孩子要教,也不是你们这么教的,一家子,闹得跟一场笑话一样,作为父母,你们应该要检讨!孩子是无辜的,好好对孩子吧!”
他的语气不重,但是我却听到责备,他对爸爸妈妈的责备,我讨厌医生,但是他为何这么温和,他这么懂我……
爸爸妈妈都不及他半分,我垂着头,默默地流泪。
妈妈细细地哭起来,“医生,对不起……我一直以为这个孩子被我爸爸教坏了,我一直以为她得了自闭症,她总是不说话,有时做些事情,也让人心惊,都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是想疼,可是她总把我们推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好!”
“有空多跟孩子聊聊,这是父母应该做的,小孩子做某些事情也一定有她的原因,你或许可以问问她,是不是心情不愉快之类的,还是在外面有人欺负,你作为妈妈,应当跟孩子比较亲近才是啊,如果连你都怀疑她,还有谁可以相信她?”
他教训妈妈,妈妈被说得连哭声都变小了。
他的话,令我浑身一抖,在服装店门口,妈妈认为我是贼,她不分青红皂白地,认为我是贼。
“还有,李先生,以后你的皮鞭尽量少拿出来,你没看到孩子一见到皮鞭就浑身发抖吗?我是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对孩子的观察也是父母应该做的,我梁某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我哭得更厉害,那一连串的眼泪,止都止不住,爸爸的皮鞭,在我身上留下了深槽般的疤痕,我一点都不想跟唐君一样,一点都不想。
说完,他就离开,爸爸妈妈赶紧起身去送他,可是我一直不敢抬头,一脸的眼泪,一脸的鼻涕,我知道肯定很丑,所以即使我想记住他的样子,却不敢抬头,一直默默地垂头,听着妈妈感谢他,要塞红包给他,听着爸爸说要送他,跟他道歉,我懦弱地,直到他走远,我只记得他的眼镜,和那一身唐装。
他走后,爸爸赶紧蹲下来,解开了绑着我的皮鞭。
疼痛一点一点地离开。
在我也怀疑我有病的时候,他告诉了我,我没病,我真的没病。
我像是一个洗刷冤屈的犯人,终于可以旗帜高扬地站在阳光底下。
永久的敌人 第十六章
1991年,我12岁,我曾经恐惧的“有病”,也重获正常,爸爸妈妈松了一口气,一直堵在我心口的大石,也被搬开了,曾经灰色的天空,突然飘来几朵白云,打在我的脸上,温暖不已。
从那天开始,妈妈看见我,不再一直叹气,盘踞在她脸上的乌云,也慢慢地散开,恢复了第一次见我时,那种疼爱的表情。
家里再也不会出现那些印着喜字的袋子,再也无礼可送了。
爸爸对我也和颜悦色,他把皮鞭深深地藏起来,他用愧疚的语气跟我说话,他没有道歉,但我能听出,他话里的小心翼翼,我在家里的地位突然上升,他们给我换了一个角色,从有病的孩子,到被亏欠的孩子。
李秀有意无意地想跟我聊天,似乎想效仿梁医生说的话,从我身上知道些什么,然后拯救我。
可是我能告诉她吗?一切的症结其实就在她身上,谁让她这么优秀,我这么差劲呢。
几次,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让她以后别这么优秀,让她也顶撞老师,学习成绩下降,不要这么勤劳,不要这么听话,不要扎高高的马尾,不要总一副无辜的样子。
最终,我只是盯着她看,直到她摸摸脸,问我,怎么了,我才缓缓转过头去。
我什么都不想说。
父母的转变,令我终于感觉到有些幸福,就连李秀的洋娃娃,我看着也不那么刺眼了。
只是幸福的突来,令我手忙脚乱,我常常不知道怎么去回应爸爸的温情,和妈妈的疼爱,我除了一如既往地发呆,我甚至找不到别的事情可以做。
我渴望做些什么,渴望做些什么。
在剩下三天开学的时候,我到樱花飞情找杨天。
踏入店里,就看见杨天跟唐君两个人歪歪扭扭地坐在柜台前,一副非常无聊的模样。
一看见我进来,杨天笑着打招呼,那抹邪气,一览无遗。
我却被他愣住了,他左脸下方,也多了一条疤痕,不是深槽般的,仅仅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浅浅的,淡淡的,粉色的疤痕。
杨天见我盯住他的脸,头轻轻一歪,几束头发就遮住了那道粉色的疤痕,“就是不小心被划到,妹妹过年过得好吗?”他不经意地解释。
不等我回答,唐君就腾地站起来,一副得救的样子,过来将我一把扯过去,手上的冰凉令我抖了一下。
“妹妹,你来得正好,帮我们看店,我跟杨天去打游戏。”
我疑惑杨天脸上的疤痕,可是他的动作很明显地告诉我,他并不想告诉我。
于是我只能坐在柜台上,继续看聪明的一休,看看聪明的一休,到底有多聪明。
漫画店里看漫画的女孩男孩来了一批,又一批。
坐得地上不用打扫也一样很干净。
几个男孩子走进来,敲着柜台,我抬眼,带头的男孩看见我,略显讶异,随后环顾了四周,问我,“杨天在哪里?我找他要货。”
“要货?要什么货?漫画吗?你说说,我帮你找找。”我合上书,站起来,很热心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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