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月开始

陆辛有种血液挤进了脑袋里的感觉，眼前的画面微微晕眩。
人呢？
幼儿园的人呢？
……
“喀喀喀……”
陆辛甚至可以听到身体里面的骨骼，轻轻抽动发出的清脆响声。
脸上的肌肉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正在自己的脸颊上，扭曲出各种不同的表情。
然后他才忽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
特清部早就安排了专门的战士看着他们，不可能出了事自己却不知道……
所以……
陆辛抬手捂在了脸上，慢慢的揉搓。
将自己脸上的表情轻轻抹掉，重新变成了自然而平静的样子。
甚至还带了些自嘲的微笑，自己真的是年龄大了，脑子都不太好使了吗？
小鹿老师他们，可能只是搬回去了而已……
……
重新下楼，跨上了自己那辆拉风炫酷的银色战车，驼着一麻袋苹果，向城南驶去。
慢慢的，穿过了错综复杂的小路，他再次来到了那一辆荒凉的区域。
周围都是被人喷满了抽象艳色涂鸦的墙壁，墙壁中间，是破碎了一块块水泥碎片的路面。
陆辛骑车穿过了这里，向着以前去过很多次的红月亮孤儿院赶去。
以前他加入特清部之前，曾经无数次来到这间孤儿院。
这一次过来，倒是比之前去警卫厅附近，心情更复杂。
一个地方太过熟悉了，普通的景物本身，似乎也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密密麻麻缠绕着的铁丝网，已经有些生锈的招牌，被时光风雨侵蚀过的“红月亮小学”。
陆辛松开油门，慢慢在小学面前停下，心脏也跟着轻轻落下。
他已经听到了孤儿院里面，传出来的小孩子欢笑声。
保安亭里，戴着老花镜，认认真真看着报纸的保安大叔，抬头看了陆辛一眼。
他的表情似乎闪过了一抹沉重，但旋及就变得正常。
摆了摆手，道：“直接进去好啦！”
说完了，自己便又低下头看着报纸，连门都懒得出来开。
陆辛自己下车，解开铁丝网，拉开了大门，然后才重新骑上车，慢慢驶了进来。
院子里很热闹，几十个小孩子把这个不大的院子挤的热热闹闹。
有的在踢键子，有的在扔沙包，有的在打玻璃球，还有一个胖墩墩的小姑娘，正骑在一个瘦的跟猴一样的小男孩身上，用力摁着他的脑袋，不让他爬起来……多好的童真啊！
“咦？”
看到了陆辛骑着摩托车进来，一群眼尖的小孩子也顿时发现了他。
“我的情敌来啦……”
其中，一副老大派头的小光头，一个爱流鼻涕的鼻涕虫，还有一个戴着厚重眼镜片的小分头三个，看到了陆辛的反应最为激烈，在别的小孩子都盯着陆辛车后座上那一麻袋的苹果，惊喜的猜着里面是土豆还是地瓜时，他们三个已经彼此使个眼色，迈着八字步迎上来了。
“你，停下。”
小光头在最前面，抬手一指陆辛，质问道：“你怎么这么久没来？”
陆辛愣了一下，一脚支着地面，看着三个气势汹汹的小家伙。
只好解释道：“我最近有点忙。”
小光头根本不吃这一套，小手一摆，道：“那你上次为什么要惹哭小鹿老师？”
陆辛真的愣了一下：“我有吗？”
“有。”
鼻涕虫愤愤的道：“你上次就是惹哭了小鹿老师才走的。”
“啊这……”
陆辛想到了上次见面的尴尬，倒有些愧疚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
小光头摇了摇头，琢磨道：“连我们也是偷偷去看，才发现她在哭……”
“这可能你真的不知道，女人大概都这样吧……”
偷眼看了看不远处正骑在别人身上乱捶的小胖妞，摇了摇头，又向陆辛道：
“但是那也不行，你不能再惹小鹿老师生气了知道吗？”
“不然下次扎你轮胎！”
“……”
陆辛愕然。
这个威胁对他的份量还是蛮重的……
“你呀你……”
当小光头和眼镜猴牛气哄哄的抱着双臂离开之后，鼻涕虫留了下来，不仅没走，还上前了两步，拍着陆辛的摩托车前轴道：“你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怎么谈恋爱吗？”
他一脸的埋怨，道：“对女孩子吧，要温柔，要体贴，要懂得爱护和包容。”
“我也不知道上次你和小鹿老师聊了什么，才把她气的眼睛都哭红了，但是，无论你们聊的是什么，错的肯定是我们男人呀，你就不应该和小鹿老师吵，把自己的脾气收起来，把自己的底限放弃，你就一心的对她好，她不对也是她对，这样才真感动她，你明白吗？”
“……”
陆辛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鼻涕虫，好半晌，才发自肺腑的道：
“明白了，谢谢。”
“……”
“唉，可惜我还差十年才算长大，不然还需要教给你吗？”
看着鼻涕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离开，陆辛感慨的同时，也不由担心起了这个孩子的将来。
这是个暖男的好胚子啊……
只可惜，越是这样的，找对象越是一个大问题……
……
……
把一麻袋的苹果提了下来，打开口子，让小孩子们自己拿。
自己则转身进入教室，穿过整整齐齐的课桌，来到了尽头，一个狭小阴暗的办公室门口。
微微停顿，陆辛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就见到这间小小房间里，正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瘦削身影，背对着自己，慢慢的批改着一摞作业。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勾勒成了温暖的光泽。
陆辛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的在门边看着。
小鹿老师沙沙的在作业本上写着批语，慢慢的，慢慢的，速度慢了下来。
陆辛笑道：“之前比较忙，一直没有功夫过来。”
小鹿老师沉默了一下，才放下了笔，轻轻转着轮子，转过头来看着陆辛。
她穿着一件短羽绒服，腿上盖着一层毛毯，脸上戴了一副只有在批改作业的时候才会戴的无框眼镜，细长白晳的手指，轻轻绞在了一起，目光温柔，先是认真的打量了陆辛一会，脸上才慢慢的露出了笑容，轻声的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上次生了气，就不肯再来了呢……”
“……”
陆辛也仔细的打量着她，忽然道：“这个地方，我以后确实不打算再来了。”
“嗯？”
小鹿老师猛得抬起头来，有些慌张的看着他。
陆辛忽然笑了起来，说出了自己的后半句话，道：“因为我要带你们一起离开。”
“啊？”
小鹿老师表情都变了，不解的看着他，甚至还有些……
……惊恐？
“这个地方太破旧啦，我找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陆辛似乎因为自己成功的幽了一默很开心，笑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小鹿老师的表情从迷茫到紧张，又从紧张到吃惊，然后慢慢的变成了纠结，最后是微笑。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但沉默了一下之后，还是抬起头来，笑道：“去哪呢？”





从红月开始 第五百零二章 其实我都记得（三更）
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当然要认真的对待。
陆辛见小鹿老师答应了下来，就立刻变得很开心，但是考虑到了院子里的小孩子，还有老保安，他就向着小鹿老师笑了笑，道：“不着急的，你先准备一下，我出去找辆车来。”
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来，骑上了摩托车，快速的驶出了各个小路口。
很快来到了高列站台外面，一个热闹的街口，这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摩托与小巴，挤得像是一锅粥，排着队，挨着号，一个个的挤了出来，等着将各个地方进来的旅客过来被坑。
陆辛嘟嘟嘟的骑着摩托车，挨到了一辆小巴的面前，问道：“去城东，多少钱？”
叼着烟卷的司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陆辛骑的摩托，顿时眼前一亮。
伸手比个三：“十块。”
陆辛顿时不满：“平时拉个人不是两块吗？”
司机叫道：“第一，我们平时拉个人是三块，第二，你这辆摩托车我还能不收钱？”
陆辛反应了过来，道：“我包车。”
司机顿时上下打量了陆辛一眼，叫道：“包整车啊？”
陆辛盘算了一下这个车的载客量，道：“对，而且起码得包两辆。”
“哎哟哟，老板……”
司机热情的推门下车，道：“包多久？”
陆辛道：“就是送去城东白池那边，可能还要再拉回来。”
司机道：“那就是一百，我去叫我哥们，他那还有一辆，两辆车两百。。”
“两百？”
陆辛觉得这都是小钱，很想顺口答应。
但出于习惯，道：“这样吧，一口气，两辆车加起来一百。”
司机道：“行吧。”
陆辛：“……”
瞬间感觉自己好像给高了……
司机啧啧的摇着头，一边开门上车，一边嘀嘟：“我要是骑这样的摩托，我肯定不讲价。”
陆辛觉得很怪，听他这个意思，自己有点对不起这辆摩托车了？
很快，两辆小巴车跟着陆辛，来到了孤儿院门口，陆辛开心的走了进去。
小鹿老师已经推着轮椅，来到了院子里等着。
一群小孩子则一人捧着一个苹果，口袋里还塞了俩，一边嚓嚓嚓的啃着，一边眼勾勾的看着两辆驶到了门口的小巴车，一副感觉新鲜，又有些对未知的事情感觉害怕的样子。
小鹿老师也明显有些紧张：“真的要去吗？”
“我们……还能回来吗？”
“……”
陆辛笑道：“今天可能还是要回来的，但其实不回来也没关系。”
“一些旧东西罢了，我们可以……”
“回头再来拿。”
“……”
小鹿老师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但看了保安大叔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的，小孩子们挤满了两辆小巴车，陆辛也把小鹿老师连轮椅带人，搬上了其中一辆，包括保安大叔，也上了车，然后他就骑着摩托在前面带路，领着他们往城东方向驶了过来。
当一群人离开了喧闹的市区，进入了这片安静的别墅园区时，所有人都变得有些安静。
这里的漂亮建筑，还有修得平平整整的道路，似乎有种离开了高墙城的感觉。
很难想象，在拥挤、熙攘、压抑的高墙之内，还有这种如同荒野一样宽阔漂亮的区域。
“就是这里了。”
到了地方之后，陆辛停下了车，然后先给司机五十，另外五十，拉回去之后再给。
“老板，这地方是你的？”
司机接过了五十块，没有异议，而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套别墅，小声询问。
“嗯。”
陆辛只回答了一个字，但这一个字却蕴含了骄傲、豪横、喜悦、以及小小的炫耀。
“真牛批。”
司机感慨着：“如果我住这样的地方，那我坐车肯定不讲价。”
陆辛有些不满的看了司机一眼。
他这意思是自己又对不起这套别墅了？
……
……
带着一群怯生生的小孩子，推着惊讶的小鹿老师，陆辛来到了别墅前，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铁门，顿时，一个宽敞而安静的院子，出现在了他们眼前，有不小的菜园子，有虽然是冬天，但仍然显得整齐干净的草坪，有刚刚移值过来，支撑着的果树，有秋千架与翘翘板。
小孩子们看到了这样的院子，一个个的露出了好奇又有些畏缩的表情。
“能……”
有小孩子紧张的看向了陆辛：“能玩吗？”
“可以的，尽情的玩。”
陆辛笑着看向了他们，又提醒道：“但是不许砸窗户。”
“哎呀呀……”
小孩子们一听，顿时兴奋了起来，轰的一声涌进了院子里，有人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有人已经直奔着秋千与翘翘板，还有会唱歌的喜羊羊冲了出去，像一群撒欢的小羊羔。
小鹿老师也十分的惊讶，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陆辛趁着她还惊讶，便笑着将她推了进来，进入了别墅之后，带着她一间房一间房的看，还推带着她体验坐电梯的感觉：“这里有电梯，以后你再上下楼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这里是教室，可以放映幻灯片，这样就不用那么吃力的拿粉笔写字了。”
“这里是图书馆，我已经买了很多书在这里，有十大奇侦刑事，坟场分尸案实录等……”
“这里是厨房，以后你不要自己做饭啦，请两个厨师过来……”
“这里是你的卧室，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干湿分离呢，还有衣帽间……”
“……”
小鹿老师几乎是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被陆辛带着，看完了这个别墅里的一切。
最后时，陆辛推着她，来到了专门给她准备的办公室，这里有大大的窗户，坐在窗户前，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景致，能够看到，叼着苹果的小孩子们，已经开心的翻了天了。
有人在爬刚栽上不久的果树，有人在拔草坪里的草，有人在为了秋千打架。
陆辛看到这个场景，有种发自肺腑的触动。
这是一个刚买的别墅，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的场景，但在他的视野里，这一幕画面，似乎正在变得发黄，出现了时光的倒退，渐渐的与某些记忆里的场景重叠，变得异常相似。
或许这是第一次，陆辛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和心情是一致的。
但是，正面对着窗外景象的小鹿老师，脸上的表情，却一点点的出现了变化。
陆辛感觉熟悉的，她自然也感觉熟悉。
于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感，快速的爬上了她的脸庞。
然后之间，她着急的回过了头，急声道：“你……”
陆辛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窗外的院子，轻声道：“这是我很怀念的生活。”
“或许，也可以说是最好的生活。”
“……”
小鹿老师眼睛里的恐惧之意，变得更为浓郁，紧张的身体都似乎在发抖。
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问了出来：“你……你想起来了？”
陆辛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两三秒的时间里，都没有半点的反应与动静。
两三秒后，他才低头看着小鹿老师，轻轻点了下头。
“……”
小鹿老师像是被某种力量击中，身体猛得一颤，几乎连人带轮椅，同时摔倒。
陆辛看着她的反应，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他手掌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却忍住了，没有试图上前扶住她。
“之前我去了一趟中心城，遇到了小十九。”
陆辛慢慢的，有些出神的看着院子，轻声解释：“看到了小十九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一些事，但记忆还是不完整的，后来我又在城外经历了一些事情，有个叫作灾厄博物馆的地方，它有一种很奇妙的能力，能够将人隐藏很深的一些记忆，重新拉回到你的面前……”
“于是，一点一点过去模糊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真奇怪……”
他忽然苦笑着摇了下头，道：“想起来之前，我用尽全力，也无法记得清楚。”
“但是当这些记忆回到脑海里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想起来而已。”
“我现在清楚的记得，当初我们如何在孤儿院里玩耍，也清楚的记得我们和其他的小朋友打架，一起抓住树上的鸟，看剪断了它们的翅膀还能不能飞，一起挖出地下的蚯引，看把它撕成几截之后，它才无法再分裂成不同的个体，看晚上有死人的地方，会不会出现鬼……”
慢慢说着，陆辛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几近于消失。
似乎他也沉浸在了美好的回忆里，有些不愿继续向下回忆，但他沉默了很久一会之后，还是继续说道：“当然，我也清楚的记得，他们如何拿我们做实验，记得刀子割在身上……”
“我还记得，最后时，我们商量着，要一起逃走，然后却……”
“……”
听着陆辛如同呓语般的声音，小鹿老师浑身一阵颤栗，她忽然用力握住了陆辛的手掌，焦急的道：“我也记得，然后，然后我们的逃走计划失败了，他们对你做了一些很坏的事情。”
她的声音很大，仿佛要压过陆辛轻柔的声音：“正是因为他们，所以你……”
陆辛轻声打断了她：“所以我一下子失控？”
“我杀掉了所有人，都不觉得解气，还把一栋小楼扭曲成了碎片？”
“……”
“不是的……”
小鹿老师痛苦而又自责，满脸都是泪水，哀求似的道：“不是那样的……”
“你只是被他们控制住了，这一切都不怪你……”
“……”
陆辛听着她的话，很久才轻轻摇了摇头：“你记错了。”
“那些都是我做的。”
“我甚至还清晰的记得……”
他声音放的很低，轻声的道：“扭断你脊椎时那种清脆的声音……”




从红月开始 第五百零三章 我可能出了点问题
声音很平静，自然，甚至有些温柔。
但小鹿老师却惊的一口气都没有喘过来，抓着陆辛胳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发白。
巨大的恐慌笼罩住了她，她想要将手收回来，却连收回来的力气都没有。
外表看起来，他们两个都显得很平静。
小鹿老师的手，只是抓着陆辛的胳膊，因为太疲惫，倒显得有种放松式的感觉。
眼神接触，窗外夕阳洒落。
……
“真的好奇怪啊……”
陆辛继续轻声的说着：“那些记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想起来，但是当我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丝一毫，都是那么的清晰，我甚至记得当时的感觉，记得当时他们每一个人死在我手里时的触感，也记得他们每一个人临死时看着我的表情……”
“……”
小鹿老师忽然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但是她的肩膀，却在剧烈的颤抖。
陆辛平静的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手掌微微抬起来，似乎是想抚摸一下她的头发。
但是，他还是放弃了。。
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声：“不过最让我好奇的是，在这个记忆里，我自己的感觉，我在脑海里，甚至有当时发生那些事情时，清晰的每一幕，回忆起来，就像是重新走了回去一样。”
“在那个记忆里，我一直在杀人……”
“但是，我不记得自己杀他们的时候，有懊悔或是痛苦的感觉，我……”
“……”
“别说了……”
小鹿老师颤抖着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她喉咙发紧，身体剧烈的颤抖。
声音里似乎带了哀求一样：“求求你，别说了……”
“我……”
陆辛犹豫了起来，慢慢道：“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和谁说啊……”
他看着小鹿老师，眼神里有些奇怪的东西，轻声道：“想起了这些事，也就明白了更多的事，我才知道，原来我之前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原来我早就已经疯狂过了……”
“同时我也明白了，原来你怕我，也是这个原因？”
“……”
小鹿老师身体剧烈颤抖，她用力摇着头，似乎有哽咽声，但却没有回答。
“我能理解的，真的可以理解……”
陆辛重复了两遍，似乎是用这句话来安慰她，低声道：“那段时间，我并不知道你怕我，大概是因为我不愿意想起来的原因，我的记忆，就在那充满血的一幕戛然而止了，我不记得当时我为什么会离开孤儿院，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在那种重伤的情况下活了下来的……”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后来怎么熬过了那段时间，又怎么开始了上学，工作，就好像，在孤儿院的事情发生之后，一下子过去了很多年，现在我清晰的记忆是从一个下着雨的夜晚开始的，那天我刚刚加完了班，坐地铁回家的时候，忽然遇到了你，所以我笑着向你打招呼……”
“……”
不知道陆辛的话，有没有将小鹿老师的回忆，唤回那个雨夜。
她的身体，猛得颤了一下，她虽然捂着嘴，但还是能够看到她的脸在泛白。
陆辛似乎什么也没看，但却将她脸上的一切表情，尽数收在眼底。
他沉默了好一会，眼底是深深的悲伤。
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平静，却又显得有些奇怪。
那似乎是……讥诮？
只有声音异常的轻柔：“真的好奇怪，当时的你，居然没有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