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染绣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子君
“王妃,奴婢已打听到了消息。”一个侍女满面惊惶的进了屋。
魏氏微微皱眉,刚想张口斥责,见她脸上神色慌慌,便道:“急什么,有话慢慢说便是了。”
那侍女轻应一声,她在魏氏跟前很有几分脸面,也因她为人持重才会在一众陪嫁的侍女中得了魏氏的信任,是以察觉自己的失态,眼中便露出几分愧色。
“槐实怎么说的?王爷定下的是贺兰家哪个女娘?”魏氏不紧不慢的问道,她虽不介意府上多一个侧妃,却也需知来者是谁,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南烛敛首回道:“奴才失态了,还请王妃恕罪。”待请罪后,她才轻声道:“定下的是贺兰家的九娘子,是贺兰老爷子嫡幼子的嫡女,尚未及笄,说是姿容不凡,性子是否柔顺槐实却是未直说,只说那九娘子在家中很是得宠。”
魏氏微微皱眉,所有所思的道:“竟是嫡出吗?”
她面上虽未曾露出沉色,可厅内的侍女却皆是翼翼小心,不敢发出半点响动,直到魏氏口中发出一声嗤笑,打破了满室的沉寂。
“贺兰家倒是舍得下血本,看来是极看重咱们王府。”魏氏手指抚在细瓷盖碗上。
“王妃,可还要奴婢再去打听一下?”南烛低声问道。
魏氏抬手掸了下手指:“不必了,免得生出事端了,此事咱们心中有个数便够了,你且去王爷那走一遭,便说魏王府送了陈年女儿红,请王爷晚上过来用膳。”吩咐完后魏氏打发了人下去,只留了奶娘徐嬷嬷在厅里说话。
“这回李氏可有了对手,就不知那贺兰氏是什么性子,若是针尖对麦芒可就有好戏瞧了。”魏氏与徐嬷嬷说,掩唇一笑,眸中冷光闪过。
徐嬷嬷眉头微皱,低声道:“就怕狼没驯服又来了虎。”她目光落在魏氏的小腹上,嘴唇微微阖动,犹豫了一下才道:“您听奴婢一句劝,对王爷多用些心,将他的心拢回来也好早日生下小世子,到时又哪有李侧妃的得意日子。”
魏氏闻言眸光闪了闪,眼中郁色一闪而过,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眼中露出了几分怨恨之色,她何尝不想早日怀上身子,只是自七年前她滑胎后腹中便在没了动静,可恨她那婆母以她无出之由处处抬举李氏,若非她有魏王府做倚靠,只怕早就让老王妃以养病为由打发到别庄去了。
“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魏氏忍不住冷笑一声:“王爷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便是伏低做小又有何用。”
魏氏见徐嬷嬷面露难过之色,便微微一笑:“嬷嬷不用为我担心,待贺兰氏进府后咱们的好日子便来了。”
徐嬷嬷明白魏氏的意思,她轻轻一叹,她又怎可能放得下心,人又怎可能百无一漏,就像她们以为进府的会是贺兰家的庶女,谁知却变成了嫡女。
“王妃,贺兰氏是嫡出,听南烛打听回来的消息,她又颇为受宠,若是照旧行去母留子之事只怕将来不好善了。”
魏氏淡淡一笑:“嫡女岂不是更好,贺兰氏虽说已落魄,可到底也是经历了三朝的世家,贺兰氏所生的孩子论生母出身自是比李氏尊贵,到时记在我名下便占了一个嫡字,大郎又拿什么来比。”她见徐嬷嬷目露忧色,便温声道:“女人生产本就是过一道鬼门关,她若过不去只能怪她自己不争气,贺兰家还能追究到我们身上不成,嬷嬷实是多虑了。”
“您可想过若是那贺兰氏非是好拿捏之人,这个法子可就行不通了。”徐嬷嬷沉吟片刻道,到时看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叫人进退两难了。
“若如此便是叫她们鹬蚌相争,咱们得渔翁之利。”魏氏轻声说,唇角微微一翘:“老王妃可不会瞧着贺兰氏在府中得意,嬷嬷忘了不成,老王妃的胞姐可是死在了昭帝的手上,她可是对贺兰一族痛恨非常,王爷进京之时前去拜别老王妃可都未曾得她一见,您以为贺兰氏进府后的日子又能如何好过,她若真是个聪明人便知该与谁联手。”
徐嬷嬷未曾想她竟策无遗算,当即道:“是老奴多心了,还是王妃心有成算。”
魏氏笑道:“若连这点成算都没有,我只怕早叫老王妃与李氏联手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不瞒嬷嬷说,我倒是盼着那贺兰氏能聪明一些,一个子嗣,哪个肚子里不能生出来呢!也不是非她贺兰氏的肚子不可,我倒想留着她斗倒李氏,等腾出侧妃之位迎了我魏家的女娘进府,到时要什么样的孩子没有呢!”
魏氏起先便盯上了侧妃之位,想为季卿纳了娘家庶妹进府,只可惜此事季卿未曾应允,她才不得不将主意打到了要进府的贺兰氏身上,想着日后去母留子,抱养了她的孩子在膝下,只是那样的孩子到底与她没有半分骨血关系,她不免怕养出一个白眼狼了。
“且等那贺兰氏进府后品品她的心性再议这些也不迟,若是个聪明的便留了她与李氏相争,若是抬不起来的,便依照之前的咱们说的去办,她那样的年岁,进府也不过刚刚及笄,便是想怀上身子怕也是难事。”魏氏漫不经心的说道,突然又想起了一桩事来:“世家教养女娘与小门小户极是不同,那贺兰氏进府怕也不会心急有孕,免得像李氏一般伤了身子骨,到时给别人做了嫁衣。”
提到这桩事徐嬷嬷便笑了起来,眸中寒光闪烁:“您说的极是,昨日老王妃又为李氏又召了大夫进府把脉,可惜她生大郎君的时候元气伤的狠了,五年过去也未能调养得当。”
魏氏撇了下嘴角,轻蔑一笑:“若非老王妃为了叫李氏压我一头叫她小小年纪便受了生产之苦,如今她也不用遭这份活罪。”
“老王妃到底是出身不显,见识短浅了些。”徐嬷嬷眼皮一垂,语气中难掩蔑色。
魏氏呷了口茶道:“怪只能怪祖父那时年老糊涂识人不明,这才给公公聘了这么一个媳妇回来,不过也难怪,祖父到底是没念过什么书,怎知聘媳聘贤的道理,若非他人家随着武帝一同打天下,如今怕是还在田间耕种呢!”她口中发出一声嗤笑,又庆幸道:“好在王爷没一处随了老王妃,若不然中山王府如今也是立不住脚了。”
徐嬷嬷应和着魏氏的话,极是赞同,在这一点魏家可就要高明多了,都是随着武帝一同打天下起家的,可瞧瞧魏家聘回来的媳妇,个顶个的能干,心思也都灵巧,在瞧季家,就因吃了读书少的亏,不知闹出了多少笑话。
魏氏瞧不上老王妃李氏,孰不知老王妃亦是瞧她不上,此时李侧妃正在厚德楼陪着老王妃说话,无外乎也是因为季卿要纳贺兰家女娘为侧妃一事。
“我听说那贺兰氏年纪可小着呢!王爷如今膝下只得大郎一个子嗣,便是纳妾也该是纳了好生养的回来,也好为王爷开枝散叶,那贺兰氏才多大年纪,尚未及笄,怕是身子骨还没长开呢!”李侧妃与老王妃说,因是老王妃的侄女,她说起话来便少了许多顾忌。
这话老王妃爱听,也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轻哼一声:“儿大不由娘,我如今也管不住他了。”她拍了拍李侧妃的道:“还是你懂事,知道为王爷着想。”
李侧妃抿嘴一笑:“姑母说这话叫王妃听见又该不悦了。”
老王妃沉脸道:“她自己不争气怀不上身子,却也拦着别人,亏得你先一步为景略生下了大郎,若不然他这一脉也不知何时能延续血脉。”
李侧妃脸微微一红,露出几分羞态:“这都是托了您老人家的福,若不然侄女哪里有福气在王妃眼皮子地下将大郎平安生下呢!”她俏脸微低,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待抬起头便抿嘴一笑:“要不说大郎这孩子怎么跟您最是亲近呢!连我这个生母都要排到了后面。”
老王妃被李侧妃哄的呵呵直笑:“你是有福气的,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李侧妃闻言却是眸子一暗,叹道:“我哪里有什么福气呢!大郎是庶长子,自古庶长子便是眼中钉,不瞒您说,我这心里慌得很,若说王爷纳的侧妃是旁人家的女娘也就罢了,可偏偏出自贺兰一族……”李侧妃咬唇看向了老王妃,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慌色。
老王妃冷笑一声:“莫怕,贺兰一族又如何,如今也不过丧家之犬,他家女娘也得给咱们季家做妾。”说道这老王妃便露出快意的笑来,想当年贺兰一族仗着昭帝之势猖狂不可一世,现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报应。
春染绣榻 12.第 12 章
季卿对王妃魏氏还是颇为看重的,如今要纳贺兰氏进府少不得要与魏氏商量一下,让她拿出一个章程来,虽说不是娶的正妻,可也是侧妃,那样一个美人,总得给她几分体面,是以他便接了魏氏递过来的梯子,夜里去了疏桐院用饭。
晚膳过后,季卿方才开口与魏氏说起这桩事,魏氏听后便笑道:“王爷便是不说我也想着这桩事呢!原以为您纳的贺兰家的庶女进门,我便叫人收拾了碧霄楼出来,如今听您说是纳了嫡女进门,少不得要给贺兰妹妹挪挪地方,王爷瞧着府里哪个院子好?建章居如何?离正院倒近。”
季卿拨弄着茶盏,抬眸笑道:“倒也不必,那院子继续空着便是,等将来有了小世子正好让他住进去,你也便宜照料。”
魏氏脸上笑意真切了几分,嗔道:“王爷说什么呢!”
季卿笑了下,道:“就我后院相邻的春分坞吧!找人重新粉刷一遍,过些日子等过了礼后贺兰家会来人量尺寸打家具,这院名倒不好,叫人改了,我哪日得空写了字与你,按照这个来便是。”
魏氏轻应一声,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等季卿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后,才道:“春分坞的位置倒是好,院子里有山有水,很是养人,就是这院子前些日子李氏和我张了嘴,因一入夏她现在的院子许是太闷,她想着带了大郎移居到春分院,只是那时王爷尚未回府,我倒不好自作主张。”
季卿微微皱眉,沉声道:“胡闹,那么大一个怡倩院还住不下她了不成。”
魏氏听了这话非但未露喜意,心反而沉了沉,说道:“那我就按照王爷的意思,叫人将春分坞重新打理一遍。”她说完,又问道:“听王爷的意思是婚期定在了明年五月,如今时间倒是尚早,春分坞内花园子的花若是重新栽种倒也来得及,不知贺兰妹妹喜欢什么花,我也好叫花匠早早的移栽上。”
“就牡丹吧!”季卿随口说道,他想起了之前在贺兰春的院子里瞧见的大片牡丹花,薄唇勾了下,她倒是称得上国色天香。
魏氏眸子一闪,随即笑道:“瞧我这糊涂的,贺兰妹妹久居洛邑,理应种上大片的牡丹才是。”
季卿微微颔首,魏氏见他无话再吩咐,便轻声道:“王爷夜里要歇在哪个院子,我叫人提前去通报一声。”
季卿见魏氏没留自己,便挑了下眉,他今天第一天回府,若是歇在妾侍的院子里便是给了魏氏没脸,这样的糊涂事他还不至于作出,想了想,便道:“不用了,我尚还有事,今天歇在书房,你先歇息便是了。”
季卿说完,又坐了一会,两人倒是相对无言,在季卿的心里对魏氏的印象不过是端庄罢了,这还是因是他的正妃才留了一些印象,旁的妾侍他更是连了解的兴趣也没有,说到底也不过是暖床的工具罢了,哪里值得上心。
季卿喝了一盏茶后离开了疏桐院,他走后徐嬷嬷便道:“您怎么不留王爷歇下,您这般说王爷指不定疑心您是在撵人呢!”
魏氏扯了下嘴角:“他的心哪里放在女人身上了。”魏氏说着,皱了下眉头,道:“我瞧着这贺兰氏怕是王爷自己瞧中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徐嬷嬷不解的问道,她倒没瞧出王爷如何看重贺兰氏。
魏氏道:“我提了李氏相中了春分坞,平日里王爷哪里会管这些事,我若是提了一嘴他也只让我看着办就是了,偏偏这回说了李氏的不是,分明是要将春分坞留给贺兰氏,更说要改了院子名,我不过随口一试可要重新移栽了花草到院子,王爷便说要移栽牡丹,他那样的人素日里对这些事可曾有过半分上心,若不是他自己瞧中了人,哪里会理会这等琐事。”
“说不得是因为看重贺兰家也未知。”徐嬷嬷轻声说道。
魏氏摇了摇头:“陈姨娘还是王爷得力下属的妹妹,王爷可曾另眼相待过,且瞧着吧!日后这府里可有热闹瞧了。”她倒是不怎么将贺兰春放在眼中,若不然也不会打起去母留子的主意来,如今贺兰家在她眼中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威胁,毕竟她身后所倚靠的是魏王府,便是将来,她薄唇勾了下,王爷想要成事也少不了魏家的支持。
贺兰春尚未进府已叫人算计上了,可想她进中山王府后将是何种处境。
对女儿做妾一事容氏是百般的不情愿,可事已自此,再想这些已是无用的,倒不如将心思用在有用的地方,是以她开始着手贺兰春准备嫁妆,贺兰家虽无权但有的是银钱,更不用说容氏当年嫁给贺兰元时更是十里红妆铺路,她脑子又极活,陪嫁的几个铺子都让她赚的满盆彩,手上的银钱不说可使鬼推磨,却也相差不离,故而贺兰春明面上的嫁妆便已是很叫人眼红。
私下里大少夫人程氏便与大郎君贺兰晅说起过这桩事:“母亲心疼春娘多陪嫁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您瞧如今这架势,倒像是恨不得半空了府里一般,让人瞧着不免惹出闲话来,便是大妹妹知晓这事,怕心里也会留下疙瘩。”
贺兰晅解着腰带的收一顿,皱眉道:“胡言乱语什么,母亲的陪嫁愿意给了谁便给了谁,旁人有什么可多嘴的,这话也是你个做嫂嫂的说得的。”
程氏叫贺兰晅训了一顿,面上便露出些许委屈之色,嘟囔道:“我哪里敢多嘴,不过是私下里与您说说,咱们府里便是家私再丰,也经不住这般倒腾不是。”
贺兰晅懒得听她废话,冷声道:“春娘为了府里才给中山王做了侧妃,母亲心疼她多陪嫁一些也是应该的,你做嫂嫂的不是心疼小姑子,还计较成这般,你们程家就是这么教的女儿不成。”说完,贺兰晅将袍子一拢,提步就走。
程氏见贺兰晅这般给她没脸,又气又羞,不由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内院的事素来瞒不过容氏,大儿媳与儿子刚吵了嘴,消息便传进了她耳中,她当即冷笑一声,与许嬷嬷道:“我这人还没死呢!就有人巴巴的惦记上了我的嫁妆,可真是孝顺的好媳妇。”
许嬷嬷赔笑道:“大少夫人就是这么个性子,倒是没有什么坏心眼,嘴硬心软说的便是她了。”
容氏冷哼一声,懒得再说这件事,若非当年顾忌仁帝,她也不会让大郎娶了这么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媳妇。
“罢了,多少年了也教不出个样来,日后这府里我看也指望不上她。”容氏冷声说道,扭头又与贺兰春说起中山王府的事。
提起中山王府容氏便觉头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刚说到哪了?”
贺兰春笑道:“说到了老王妃了。”
“对,老王妃,她倒不足为惧,李家现在早就没了人,待她不过面上情便是了,讨好是无用的,她有个胞姐当年因你姑祖母早亡的,心里必是记恨着咱们家,这件事你心中要有个数。”容氏皱眉说道,呷了口茶后,继续道:“紧要的是魏氏,她身后站着的是魏王府,地位自是无人能撼动,我想着怕也有几分手段,若不然府里也不会只有李氏生了一个孩子,余下的妾侍连个动静都没有,对她,你可得打起小心来,仔细着了她的道。”
容氏见女儿歪在榻上,面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忍不住叹了一声,伸出手在她额角一点,恨铁不成钢一般的怪嗔道:“我这边说你倒是上点心,否则等进了中山王府吃了大亏便晚了。”
贺兰春娇滴滴一笑,明澈的眸子像夜间的繁星忽闪个不停,有一种波光流转的明彩。
“母亲,眼下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莫说见过人,便是连话都未曾与她们说过一句,不过是打听了几耳朵罢了,真假尚且未知,如何做得了准。”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容氏沉思了片刻,说:“心中有数总比一抹黑进了府的强,别人我不知,魏家人我以前倒打过交道,那还是你姑祖母在位时的事,我与魏王妃曾有一面之缘,她这个人……”容氏露出一抹冷笑来:“瞧着像个泥人,见谁都是三分笑,人说笑里藏刀便是说她了,她教养出的女儿若只得她三分真髓也必将不好相与。”
贺兰春听到这坐起了身子,她母亲是什么人,寻常人哪里入得了她的眼,如今这般郑重的说起魏王妃,语态谨慎,可见魏王妃必是个不俗的,倒让她将这话记在了心上,她歪在容氏身边,伸手兰花一样的手指扒住容氏的手臂,细声细气的道:“魏氏是魏王妃的小女儿,想来在府里的时候也必将如我这般得宠,未见得会像魏王妃一般。”
容氏轻轻摇了摇头,她曾听昭帝说起过魏王妃,用了巾帼不让须眉的评语,不可谓不是盛赞。
“魏王妃曾随魏王上过战场,绝非闺阁女儿,她教养的女娘绝不会是等闲之辈。”
贺兰春神色微动,心下若有所思,她轻咬着嫣红的唇瓣,下颌微微一扬:“那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了。”她笑容娇媚,眸中似有水波盈动,流转着勾魂夺魄的宝光,可谓是活色生香。
春染绣榻 13.第 13 章
贺兰春的婚事订在了来年五月,所谓长幼有序,六娘子几个的婚事也需在她出嫁前订下,只是洛邑就这么大的地方,短时间内想要说下适合的亲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贺兰家瞧得上眼的人家多少还要顾忌新帝的心思,轻易不敢与贺兰家结亲,眼瞧着过了九月,六娘子的婚事还是没有一点的章程,她生母高姨娘不免心焦。
高姨娘想着六娘子的婚事便唉声叹息,搂着她哭了好几通,只叹她命苦,本来有机会结下一门贵亲,偏偏叫人截了胡,言语之间不免带出了几分埋怨之意。
六娘子听高姨娘的满腹埋怨,吓得一张俏脸都白了,忙撵了小丫鬟去外面守着,劝高姨娘道:“姨娘且慎言吧!仔细这话叫母亲听了又该不悦了,近来母亲心情不好,无事还要生非呢!叫她听见你的话哪里有你好果子吃。”
高姨娘摸着眼泪道:“我这还不是心疼你,好好一桩亲事叫九娘子截了胡,若不然现在该备嫁的可不就是你了,我听你父亲说中山王可不是寻常的皇亲,你若能嫁进府里做侧妃,日后你四哥也有了指望。”
六娘子叹道:“姨娘别总想这些没用的了,如今府里也未曾短了四哥嚼用,这话传出去又是一场风波,更会累得四哥让母亲厌恶。”六娘子见高姨娘哭的可怜,心中又痛惜又无奈,只得耐着性子劝道:“如今这般已是很好了,姨娘仔细想想,若是中山王府真那般好,母亲怎会为春娘的婚事恼火,想来其中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才是。”
高姨娘拍着六娘子的手道:“你怎知其中的缘由,夫人惯来心高气傲,当初仁帝在位时那般艰难的情况下,她都为大娘子挑了一门好亲事,搁到现在,日子眼瞧着见了好,让她送了九娘子去做妾她怎能甘心。”
六娘子嘴唇动了动,眸子一暗,心中不免想,嫡母都知做妾是委屈了春娘,怎得姨娘就不想想这个道理,眼中只能瞧见富贵荣华,还是说只因她是庶出,与人做妾便算不得委屈。
“姨娘歇着吧!我那绣屏还没有绣完,就先回去了。”六娘子心中亦觉有些委屈,轻声说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高姨娘怎知自己说错了话,见六娘子这般就走了,不觉一怔,只是眼下她顾不得琢磨这些,想了想,叫丫鬟去将她之前绣的一双缠枝牡丹绣鞋找出来,拿着去了画禅居给容氏请安,盼着她能瞧在自己安守本分的份上能对六娘子的婚事多上些心,不说比照九娘子,若能如大娘子一般嫁过去便能当家做主也是极好的。
容氏对庶子庶女的婚事并不过多插手,贺兰家这样的处境,他们的婚事自有大用,她又怎可能因这些事情与家公争个长短,况且,贺兰春的婚事在即,为她备嫁一事已叫容氏忙的脚不沾地,哪里还有心思分给别人,是以她连高姨娘的面都未见便叫人打发了。
贺兰春及笄后,七娘子和八娘子的亲事定了下来,反倒是居长的六娘子婚事一直未有着落,容氏从贺兰元的言辞中听出是想将六娘子送进梁王府,只是六娘子是庶出,梁王自不可能以侧妃之位迎她进府,容氏随口与贺兰春提及这桩事的时候眉宇间带了厌恶之色,语气很是不耻。
“好端端的女儿家,上杆子送给人做妾,这样的事也亏得你祖父能做得出来。”容氏语态轻蔑的说道,继而又想起了贺兰春的亲事,脸色更是难看。
到底是自己长辈,贺兰春又能说什么呢!更何况她曾祖父连进献妻女这样的事都曾做过,祖父送孙女做妾相比起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瞧着母亲这两日脸色不大好,可是累着了?要我说您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满府的下人又不是搁着好看的,有什么事别人信不着,许嬷嬷总是您信得过的人,您吩咐她做便是了。”贺兰春岔开了话头,笑盈盈的说道。
容氏却不领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我这都是为了谁?若是你说的是个好人家,我就是操碎了心都是情愿的。”
贺兰春摇了摇容氏的手臂,笑道:“好端端的怎么说道了我身上。”
容氏哼道:“你若是结了门好亲我何至于这般犯愁。”做母亲的大抵都是如此,容氏只要想到娇养的女儿做了小不说,又是远嫁心便揪成了一团,整夜都睡不好觉。
“母亲。”贺兰春娇声唤着,抱住容氏的手臂,娇声道:“您实不用为我担忧,日子到哪里不是过呢!况且,进中山王府也算不得坏事,如今这样的世道会舞文弄墨有什么用,一刀砍下去小命都没了,哪还有什么闲心谈论风花雪月,且不准女儿是有后福的,将来会让您显荣一时也未尝可知。”
容氏抿嘴一笑,拢了贺兰春在身边,温声道:“显荣不显荣那都是后话,我只要想着你远嫁幽州心就静不下来,像你大姐姐有个什么难处还能回来与我说说,你进了中山王府便是受了委屈,府里也是帮不上什么的。”容氏说着,神色便得复杂起来,觉得就像一颗心在油锅上反复煎炸,说不出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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