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冷殷秋
那一间小屋里,依然是那两个男子,而他们真的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这么默默的坐着,分别想着各自的心事,就这么坐着,从清晨坐到了正午,然后再从正午坐到黄昏……
雪低着头,他就这么拖着虚弱的身子在床沿上坐了整整一天;只是这一天的沉默,似乎对他起了很大的作用,最起码是他开口打破了整整一日的沉寂,只是他的声音里,除了淡淡的忧伤外,却又有一丝坚定:“你可以告诉我,十年前,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这一刻,鬼烈的心脏仿佛“砰砰”的响了起来,他绝不会说不;终于,在良久的凝视后,他述说起十年前的回忆……那段,他一生无法忘怀的回忆:“我们的爹,鬼玉箫曾是‘战鬼堂’中血门门主,他一生虽杀人无数,但却是光明磊落……”
那是从鬼玉箫说起的往事,而这些事,他多半是从媚月,以及燕荡两位曾与鬼玉箫同为三门门主的两人口中得知;只是他并不质疑,因为这些往事,正是他对于父亲的了解……终于,往事慢慢的继续着,鬼烈的声音也缓缓吐诉着,直到,十年前那一件悲剧的发生……
因为兄弟贪玩,而遇狼群;雪,不,鬼雨年纪尚轻而深受重伤,只得下山入城寻医;但就在这一刻,恶魔终究还是降临……鬼玉箫葬身十七剑手联攻之下,母亲樊氏死于南宫羚之手;还有鬼烈被打落悬崖……
这件事过去了十年,但是自鬼烈口中述说而出时,雪竟觉得就发生在现在一般……无论是鬼玉箫死时的无奈,樊氏眼角的泪光,还是鬼烈堕崖的呐喊;这些都不断涌出他的脑海,覆盖他的一切,一切……
终于,他忍无可忍,他完全不顾其他,撕心裂肺般呐喊着,起身冲出的房门,向着屋外的庭院冲去……
鬼烈大惊,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继续说下去,因为就连他的心里,也理解雪为什么疯狂?但他还是追了出去……在他已然湿润的眼眶中,他看见的雪仍然是一袭白衣,仍然是那么的绝美妖娆……但是,为什么他跪地低头的背影,竟会如此的凄凉呢?鬼烈心中知道,心中明白……
他一直尊敬的师长,竟是灭他全家的仇人;他一直想要歼灭的人,竟是他的亲生兄弟;可是,他早已不是他了啊?!他从十年前,就已经不是真正的自己了……
无数的冲击让雪窒息,身为兄长的鬼烈却只能站在背后,默默的望着弟弟的背影,而无法说上一句安慰的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雪将头垂得更低了,眼角得泪一滴接着一滴的不断落下,他想要指天大骂,他想要一死了之……终于,他赫然站起身来,不顾满面的泪光,只是狰狞的望着鬼烈,大喝道:“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他的步伐渐渐动了起来,他来到鬼烈的跟前,抓着他的衣裳对着他嘶吼着,想要结束自己的性命……但可能吗?这得来不易的团聚?鬼烈垂着头,他不知道应该说着什么,只是仍有雪这么吼着,叫着,直到这声息消散为止。
月光宛如轻纱薄雾般洒落人间,将他们笼罩,让他们能够看清对方的脸;只是他们都没有看,因为鬼烈他一把抓起了雪,而这一刻,在鬼烈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痛苦之色……就连他的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十年前,我们还小,有些事我们不能做;但是现在我们大了,有些事就不得不去面对……”
他顿了顿,眼眸中倒映出雪凄凉的神情:“哥对不起你,这十年以来,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我相信你已经想起来,当日我救你回来之时,你就已经想起来,对不对?但,为什么要逃避,为什么不学着面对;这是你无法选择的事啊?”他生平第一次说出这样话……
这些话,有一丝告诫,有一丝承担,还有一丝歉意。
它告诫雪不可忘本,不可轻生;他更要要雪,与他一同面对,一同承担起这段血仇;还有,他也同时向雪道歉,整整十年后才让他知道真相,才寻回这世间仅存的亲情……
而这些话,雪全部都明白;只是他害怕,他害怕告诫,害怕承担,更怕那一丝歉意……像是无法呼吸一般,雪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息,甚至连身子也开始无法控制的颤抖,他低下的头,悄悄紧咬着牙。
然后,他抬头,用空空无一的眼神望着鬼烈,把双手紧握成拳,甚至指甲也深深陷入肉中。
鬼烈不曾说话,同样望着他,只是他的眼神里,有浓浓的期望。
雪脸色惨然,随之仰首看天;他注视着天空良久,与此同时,在那远方的幽暗密林之中,有鸟儿轻轻鸣叫……直到下一刻,他空洞的目光赫然被愤怒所吞噬,他扬起还缠着白色布带的拳,赫然向鬼烈击去,毫无预警的向着鬼烈击去……
砰。
这一拳重重的击在鬼烈的胸口之上。
鬼烈没有躲,即使当时他拥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躲避;但他依然没有躲,因为在他心里,他觉得自己是欠雪的,所以即使今天雪要杀自己,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雪越发愤怒,他没有因为鬼烈不躲不闪而感到自责,相反心里的痛以及恨更加强烈;“啊……”他撕心裂肺的大声呐喊,一股足以摧毁一切的气势伴随着拳风,一拳,一拳,又一拳的击在鬼烈的身上……
但,鬼烈依旧不躲。
只是这么默默的承受着,直到他想要打下第十一拳时,他的脸色忽然变了;从惨然变成了悲伤,又再从悲伤变了疑惑;因为他又再望见了鬼烈的眼神,那双自始自终都充满了期望的眼神……
他无法在打下去,只是拖着那仿佛千斤的身子连连退了数步;雪指着鬼烈,怒喝道:“你为什么不躲?你是在同情我吗?我不要,我不要你的同情,我不要……”他的声音越发凄厉,即便他有一张绝美的脸,但此时此刻,人们只会感到他的悲伤。
鬼烈淡淡的笑了,他竟在这个时候笑了;接着,他用无比温和的声音道:“不,我不是同情你;兄弟之间,没有同情?如果这样,可以让你的痛减少一点,那么我不会躲;因为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亲人?
亲人?亲人?亲人?亲人?亲人?亲人?亲人?亲人?
这不就是雪苦苦寻找十年的回忆吗?只是在现实面前,一切似乎都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他的身子又再开始颤抖,他的身子终究还是无法站到最后,他终究还是倒在了地上。
只是在他倒下的前一刻,一道身影赫然而至;将雪摇摇欲坠的身子给稳了下来;鬼烈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到了,急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雪惨然一笑,微微摇头,道:“没事……”
鬼烈仍有些不放心,扶着他道:“你身子太虚,无论有什么事,还是先把身子养好再说。”言罢,扶着他缓缓向着屋内走了过去。
……
雪在鬼烈的搀扶下,缓慢的坐在床沿之上;他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只是这么坐着休息片刻后,才慢慢的好转了过来。
鬼烈眼见他慢慢好转,心里总算放下心中大石,但又感觉继续待下去似乎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念及此处,他唯有对着雪轻轻道:“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语毕,缓缓向着屋外走去;只是,当他走到房门处时,却又停下了脚步,半晌后,他的声音又再响起,只是他并没有转身:“无论如何,请你相信,血浓于水这句话……”
他还是迈开了步伐,没有再多说一句;但出乎意料的是,当他方才踏出房门之时,雪竟然叫住了他,而且说了一句话;那是一句对亲情的认可,对鬼烈的认可:
“哥……”
终于,他们都笑了,这是两兄弟相识以来,同时露出了那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逆天劫 第一章 询 问
第一章 询 问
人们总是会因为眼前的幸福,而忘记以往所受的伤害。
而如今的鬼烈与雪两兄弟,他们就似乎忘记了那些伤害;自己那晚雪叫出他有生之年第一声“哥……”的时候,他们接下来的日子,都洋溢在幸福之中。
他们忘记了烦恼,在鬼烈与“神医”姬无涯的照看之下,雪只是每日在姬无涯的小屋中修养,还有与鬼烈一同探讨一些关于修道方面的知识外,他们还互相告诉了对方这十年来所经历过得一切;再听完对方所经历的后,更加坚定了兄弟两人要坚守这段亲情的决心。
只是往往幸福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姬无涯细心照看的三日下,雪的身子有如神助般恢复了过来;这一点不得不让身为晚辈的两人佩服不已,只是在姬无涯的心里,他并没有真正医治好雪……只因为他还没有将他的病源查出来。
这一日,已是烈日当空;姬无涯小屋外的庭院中,鬼烈和姬无涯两人分别坐在那张石桌旁,品着香醇可口的茶水;这样放眼望去,竟似一对平凡的父子,正在谈天说地一般,好不快活?!
只是他们不是父子,更加没有谈天说地;他们如今聊的话题,是关于雪的……
鬼烈品了口茶,面上忽而闪现出一丝享受神情;他缓缓放下墨绿色的陶瓷茶杯,微笑道:“入口虽略带苦涩,但随后而来的香甜之感当真是世间仅有;不错,却是极品好茶。”这几日,是他十年来笑得最多的时候。
姬无涯也是含笑点头,道:“这关外边陲之地本无好茶,这些都是老夫自己亲自种植,若是公子不嫌弃,带些回中土就是了。”语毕,他又似有心事一般,面上忽而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鬼烈看在眼中,问道:“前辈可是有话要说?”
姬无涯极为欣赏鬼烈从不拐弯抹角的个性,而这几日下来,他虽然未有亲口问及,但见雪亲口唤鬼烈为“哥哥”,自然也明白了些许,只是他都未在提过关于雪病情一事,如今这般场景,还着实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不过他也是老练之人,当下也不故做其他,直言道:“雪公子这两日来身子恢复得极好,现在已无大碍,本来已经可以离去了;只是老夫却想问雪公子一些话,不知可否?”
或许是这三日来被亲情冲昏了头,鬼烈竟然淡忘了此事;如今被姬无涯一提,当下心中一愣,甚是责怪自己,急道:“不错,在下竟忘了如此重要之事,实在该死;还在前辈提醒,我这便去唤他来……”
语毕,就要起身进屋叫雪;只是他忽然被姬无涯叫住了:“公子稍等。”
鬼烈疑惑的望了望他,道:“前辈有何事?”
姬无涯亦是站起身来,缓缓道:“公子,你可否先告诉老夫,雪公子之前可有受过重伤,足以致命的重伤?”他的眼神里也流露着一丝焦虑,却是转瞬即逝。
鬼烈沉吟半晌,他并不想过多隐瞒,道:“有!他曾在少时被狼群抓伤,整整昏迷了一年方醒,而且醒来后,突然记忆全无,直到近日才恢复……”他本就没有打算要隐瞒与雪的兄弟身份,只是碍于当时雪并未接受他,所以他不愿乱言。
姬无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道:“劳烦公子去唤雪公子前来,老夫在此等候。”
鬼烈微微点头,随即步入房中;半晌后,他与雪两人一前一后相继走出了木屋,在雪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疲惫,似乎是方才醒来的模样;只是他略显凌乱的发丝,加上懒懒的模样,看上去竟是这般倾国倾城,就连姬无涯这等无欲无求之人,也不禁叹为观止。
……
三人围坐于石桌,面上各自带着不同神情;只是相反姬无涯与鬼烈的深沉,雪的脸上却又浮现出一股孩子般的天真神情,比起之前得知真相时的悲痛,如今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那种享受亲情的喜悦。
不过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两人的模样,心中疑团并起,轻轻道:“哥,姬前辈,你们叫我出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的话音里略带着疑惑。
鬼烈对着他含笑点头,道:“姬前辈有些话要问你,你知道什么就说,知道吗?这可能与你的身体有关。”他是那么的慈祥,如今在他的身上,完全看不见当年叱诧风云的魔门“鬼公子”的样子。
雪亦是点头回应,就像是个可爱的孩子;只是他的心里却突然抖了一抖;他缓缓的将目光落到了姬无涯的身上,疑惑道:“前辈有话便问,晚辈定当知无不言。”
他的彬彬有礼让姬无涯心中有些感动,只见他缓慢的抚摸着白须,迟疑道:“公子,老夫心中有几个疑问,还请你为老夫一一作答……”他顿了顿,见雪点头允许,又道:“其一,老夫在鬼公子口中得知,公子年少时曾因重伤而昏迷整整一年,可有此事?”他并非不相信鬼烈,而是想要雪亲口承认。
雪心中又再一愣,只是并没有否认,点头承认。
姬无涯又再问道:“其二,老夫想知道,在这一年之中,你可有影响,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又是怎么醒来的?”
雪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他想了想,淡淡道:“当年我依稀记得,我曾在梦中听见过琴声……而就是这琴音,将我唤醒过来的;只是醒来之后,我却把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忘记了……”他将目光落在了鬼烈的身上,微微叹息着。
鬼烈对着他微笑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去在意过去。
姬无涯深深吸了口气,又道:“既然如此,那你是否知道,你为何会失去记忆?又为何会昏迷吗?”他仿佛从雪的脸色中已推测出了什么,直接斩钉截铁的问着。
两兄弟仿佛同时一窒,纷纷侧目望向脸色坚定的姬无涯;然而他们两兄弟的脸色却不同;鬼烈是疑惑,而雪,却是震惊……
雪并没有当即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将头缓缓的垂了下去,在他的心里,又再浮现出当日在章尾山外的天云镇中,秋梦离曾对他说的一切……
许久,许久,许久。
他就这么沉默了;这反倒让身旁的两人显得有些错愕,鬼烈始终担心的望着雪,只是他并未出口唤他;反倒是年迈的姬无涯,却是他先按耐不住,缓缓道:“你的身体太过怪异,这是老夫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得;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帮你,那你就要说出实话,否则以后就迟了。”
他的话,一字一句的刻在了雪的心里。
雪想要做自己,自从他从秋梦离口中得知十年前的往事时,他就再也没有真正从容的笑过,直到这几日……就连南宫剑这等高手也不曾看出破绽,如今竟被姬无涯看了出来,他也不仅对这位“神医”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他缓缓将头抬起,却对上姬无涯坚定的神情;他握紧拳头,不顾陷入肉中的指甲,道:“是的,我知道。”
微风拂过脸颊,那一缕黑色发丝随风而舞。
鬼烈怔怔的望着他,望着他那绝世的容颜和坚韧的神情,望着那神情背后的淡淡哀伤;他的身影,此刻竟是如此的单薄,可是,那样的一种美丽,虽然身处白日,但他身旁的那一丝如迷雾般存在的魅惑,竟未有一丝减退。
是的,我知道!
他就这么坚定的回了一句,同样的,他也真正面对了秋梦离所对他做的一切,所对他灵魂所做的一切;但,他是否原谅她了呢?
“哎……”姬无涯微微叹息了一声,他的心里终于有了底,只是对于雪的遭遇,他也唯有尽力而为:“你可否告诉老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你的命魂之上,似乎依附着与之不相吻合的另一个存在?”他一连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鬼烈心里也有些发愣了,而他的声音却依然响起:“小雨,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不告诉我?”他的声音略显急促,但是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雪同样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他知道鬼烈并没有责怪他,相反,却是深深的关心着他……可是这样,却让他更加难过,原本不愿去回想的过去,又再浮现脑中,他的声音显得悲伤而无奈:“我要怎么说?难道要我告诉你,十年前有个女子救了我,但是却因在我体内置入了另一个人的灵魂吗?……”
逆天劫 第二章 上 路
第二章 上 路
雪的话无疑是一记惊雷,无论是鬼烈,或者是姬无涯都身为吃惊。
前者的面上布满了浓烈的惊愕,原来这猜测都是真的,可是究竟?究竟是谁有这等能力?若是当今天下真有这等高手,为何他会不知?
无数疑问自脑海中不断徘徊,究竟让他追问也忘记了;只是紧接着,姬无涯当先问了出来:“这,这究竟是何人所为?又,又有谁能有这般能力?”惊讶让他说话也显得有些错愕。
然而雪似乎并不想说,他只是微微转头望向鬼烈;而鬼烈同样望着他,在鬼烈的脸上,雪看出了太多太多的疑惑,他有些不忍,淡淡道:“她是在十年前遇见我的,听她说,当时她发现我时,我已是危在旦夕之人,三魂七魄中有一魂三魄离去……”
他终于述说起当日秋梦离对他所做的一切……
许久,他才讲述完这段匪夷所思的往事,只是他一直没有说错口中的“她”,究竟是何人?!
饶是如此,当鬼烈与姬无涯听完这段往事时,他们的心情同样的沉重了起来;只是他们沉重得有所不同……鬼烈感慨着雪所经历的这一切匪夷所思之事,他的心中又再升起那浓浓的罪恶感,他似乎没有去想过如今的雪,按常理而言,已经不是他的弟弟了;他只是,将脸上的惊愕散去,然后慈祥得笑了笑,轻轻道:“不要太放在心上,或许姬前辈有办法救你,实在不行,哥会永远陪着你。”
这话无疑是给雪沉重的心融入一阵阵的感动,他真的不曾想到鬼烈会这么说,他将目光停留在鬼烈的脸上,试图寻找出一丝不悦的神情……
他失望了。
连一丝也没有,有得,只是给予鼓励的笑容。
他的心不禁“砰砰、砰砰”的跳动起来,他顾不得这许多,忙是转头望向姬无涯,急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前辈,不知你是否有何办法呢?”
鬼烈也随之望向姬无涯。
姬无涯正在沉思,如今被雪这么一叫,这才回过神来,他略加分析了一下方才雪所说的经过,沉吟道:“这是真是太过匪夷所思,老夫当真是闻所未闻;如今一见,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这话略带自责,原本闻言微露失望神情的雪,却突然因为他接下来的话而兴奋起来:“你如今命魂之上,附有一缕孤魂,原本应该不和的两魂,却能够相处十年而相安无事,却是奇迹……你方才提及,那位为你施法的神秘人曾让他服下过三粒药丸,而她竟有能力寻回你离体失散的孤魂,必定是位不世出的奇人;若是能让老夫知道那三粒药丸是何等奇药,老夫定有办法将这三粒药丸的药效发挥,从而让那一缕孤魂完全融入你体内……”
“什么?”雪几乎惊呼而出,他愕然站起身来,急道:“完全融入?依前辈所言,难道就不可以让他从我体内消失吗?还有,就保持现在这样也不可以?”他不想要与别人分享只是属于自己的身体,只是当他脑海中再度浮现出秋梦离述说这一切时的悲泣神情,他似乎又没有那么……
姬无涯面带难色,摇头苦叹,斩钉截铁道:“不行,如果保持现在这样,那么你的生命将会有随时被另一个灵魂去取代的危险,到那时,你便会失去自我,与死毫无分别。”
哎。
雪深深叹了口气,他默默的坐了片刻,然后也不顾身旁的两人,转身走向木屋之中……
鬼烈没有叫住他,从他的背影里,鬼烈望见了那种无法言语的孤单,那是存在他自己身上一直有着的孤单;只是当他在雪身上发现这种孤独感时,他竟觉得是如此凄凉?!
随着雪背影的消失,庭院里的气氛也随之淡了下来;虽然正处正午时分,但这里的气息却仿佛深夜那般,寂静无一……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姬无涯,他的声音极是关切:“鬼公子,莫怪老夫多言……如今雪公子的处境,就仿佛一棵立于万丈悬崖边,一棵生命微薄的小树,随时有可能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姬无涯说得并不夸张,如今雪的处境,唯有用刻不容缓来形容,因为越久,他的危险就越大。
鬼烈可以从他的话里听出此意,可是身为兄长的他的脸上,却出现了淡淡笑意,他的话里包含了他对生命的看法,还有对雪的尊重:“有时候如果太执着于生命的长短,可能会丢失一些真正珍贵的东西;他想要做自己,不愿让别人占有自己的身体,这一点我很明白……”他忽然将目光落在右手指上的狐戒上,续道:“这些事,还是要小雨自己决定;姬前辈的关心,鬼烈自当铭记在心,永生不忘。”
执着于生命的长短?!
姬无涯长叹一声,他仿佛深有感触的笑了笑,他好久没有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欣赏;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不错,说得好,说得好啊……”他抚须长笑,想必天下人都知他心中喜悦了罢。
……
雪独自回到房中,他并没有立刻躺上床去;只是仿佛失去灵魂般缓缓走到里屋的那一闪靠山而开的窗户处,默默的望着窗外的流过的小河,耳边不断响起“哗哗”的流水声。
他轻轻叹了口气,无助的神情缓缓浮现在脸上。
只是这么一般场景,若是自远处望去,想必世人定会为之疯狂……他默默的伫立于窗边,不顾四周环绕的群山,只是默默的望着下方的清泉河流;河水轻轻晃动,倒映出那张妖娆绝美的脸颊……
这绝对是足以让当世人们所疯狂的一幕,而那被称为“风华绝代”的男子,却全然不曾想到这些。
“吱呀。”
房门赫然打开,雪就像是个被惊醒的孩子般侧目望去,却是鬼烈缓缓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只有面对他才会出现的笑容与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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