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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四下里
季玄婴干呕几声,虽然什么也没吐出来,但是胃里却极不舒服,只觉得恶心,他又干呕了几下,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一边接过师映川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师映川见他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便去倒了一杯茶:“……没事罢?”
“没什么。”季玄婴沉声说了一句,将茶拿在手中一饮而尽,师映川有些疑惑,道:“你好象是吃了什么不新鲜的东西?不过这船上供给的饮食虽然算不上有多好,但至少也还干净,应该不至于。”季玄婴摇了摇头,道:“没事,方才我只是……唔!”
话没说完,又是一股强烈的恶心之感涌了上来,季玄婴迅速起身,来到墙角的痰盂处,再也顾不得别的,对着痰盂便剧烈呕吐起来,却没呕出多少东西,只将刚才喝的茶水全部吐了出来,师映川见状,自然不会冷眼旁观,就道:“季公子,这船上有郎中,我去叫来给你瞧瞧罢,看你这样子,好象真的是生病了。”
季玄婴哪里还有空说什么,师映川当下就出了房间,不一会儿,一个四十来岁模样的中年人跟着师映川回来,这条船乃是花船,船上人员众多,经常就会有些小伤小病,因此船上常年都会有郎中跟着,所以师映川只需付些银子就可以把郎中叫来,很是方便。
这时季玄婴看起来好象已经恢复了正常,正坐在矮榻上,慢慢喝着茶水,脸色不是太好,那中年人拿银子办事,自然尽心尽力,便坐下来把脉。
哪知此人刚刚搭脉片刻,表情就忽然变了,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刚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忽然却瞧见了季玄婴眉心间的红印,方才他进了房间,却因为知道这间房内住的不是普通人,所以进来之后一直微微低着头,不曾乱看,也没瞧清楚季玄婴的模样,然而此刻却是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中年人有些见识,先是一呆,随即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越发地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季玄婴见他如此,不由得微觉烦心,便冷淡道:“……如何?”
中年人忙站了起来,拱手道:“公子没什么大碍,只是……”他犹豫了一下,随后就小心道:“公子并没有任何病症,只是……已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
此话一出,师映川只觉得如同一个炸雷响在耳边,轰得他目瞪口呆,而季玄婴的表情亦是僵住,房间里顿时死寂一片。
半晌,师映川仿佛终于回过了神来,他面色难以描述,语气十分艰涩地道:“……你确定?”中年人小心翼翼地道:“在下医术不敢说精深,这位公子也与女子怀胎有些区别,但是滑脉有孕却是最明显的脉象,哪怕是在下那个稍懂皮毛的学徒,也不会看错,。”
……
师映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郎中打发出去的,半晌,他回过身来,却见季玄婴正坐在矮榻上,头颅微垂,无法看清那面容,只觉得对方似乎十分疲累低颓的样子,却并不是身体上的疲累,此时此刻,任凭师映川往日里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但眼下,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崩原乱 五十八、誓言的期限是‘永远’那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一入v,所以周六周日不更鸟,攒文~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让人觉得窒息,师映川紧紧而又有些茫然地盯着季玄婴,一种从心底最深处缓慢爬上来的、细碎无力的颤抖与摇摆把他整个人一点一滴地包围,排宕,最终攫牢了他的全部心神,也许当一个男人平生第一次得到自己即将做父亲的消息时,这个人往往会喜悦无比,但此刻师映川却只觉得嘴里发苦,他想到了远在桃花谷的方梳碧那个在方家等着他,时不时会避着人偷偷给他寄来一些小玩意儿的傻姑娘。.
师映川忽然间心口隐隐憋闷起来,却没有对季玄婴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在低头木然看着地面的季玄婴身上凝注了片刻,一双眼睛里渐渐蓄滿了矛盾与无奈,原本他与季玄婴虽然有了肌肤之亲,并且对方还明确地表达了求婚之意,但他却完全没有想过与季玄婴有任何朋友之外的关系,然而刚才从郎中那里得到的消息,就像是重锤一般砸得他措手不及。
正当这时,季玄婴突然抬起头来,虽然不过是一阵的工夫,可是此刻他给人的感觉却有了某种明显的变化,眼底有什么东西凝结起来,即使被脸上淡淡的神色掩盖住了,却依然无法全部敛尽,就像是把什么喧排出去了一般,季玄婴沉郁的目光在师映川身上凝注了片刻,师映川难以从中捕捉到他的确切心情,这时候空气中的某种因子突然就在躁动,就如同静水荡开了沉重的涟漪,师映川极力定一定心神,张口欲说些什么,季玄婴却突然比他更先一步开口,淡淡说道:“……你是希望我把这个东西解决掉?”
师映川张了张嘴,却出不了声,他看向季玄婴清俊淡漠的面容,只觉得这个性情顽硬刚强的年轻人眼中似乎带有某种锐利的锋芒,不过却又转瞬间消失无踪,师映川犹豫了片刻,然后慢慢地摇头,语气艰涩道:“我想,我并没有权力这样做,这件事情应该由你决定。”
师映川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此时他的心情也逐渐调整过来,恢复了几分镇定和从容,道:“坦白说,我很喜欢孩子,但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而且也来错了地方,我……有喜欢的姑娘,以后想要娶她,所以……季公子,这件事情只有你有权力决定。”
季玄婴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的视线在师映川身上停留片刻,眸子熠熠生辉,也不管对方会有什么想法,这一刻,仿佛有一股沉甸甸的东西以那对黑亮的眼睛为中心,徐徐铺展开来,季玄婴只道:“不错,此事的决定权在我,既然如此,那么,我决定留下来就是了。*非常文学*”
季玄婴鼻梁挺直削高,这样不但使得他的面部轮廓清晰而鲜明,而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显得极有主见,一看就觉得应该是一个性格刚强的男子,师映川听了这个答复,似乎不出意料,他沉默着,道:“这样啊……”季玄婴看了他一眼,却起身拿了佩剑,道:“……换一条船罢,我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
师映川此次是要到师远尘那里取回那幅《怯颜图》,因为不知道对方的确切路线等问题,所以干脆直接向吕国而去,一开始所乘的那条花船就是沿着去往吕国的方向。
两人包下一条不大不小的船,前往目的地,吕国距离此处不是很远,尤其是走水路更会节省许多时间,路上倒是还曾遇到了一伙水贼,不过船上既然有师映川与季玄婴在,自然是不费什么力气便把这伙匪盗打发了,也算是除掉了一伙做恶的祸害。
这一日天光晴好,师映川站在甲板上,看着水面往来的船只,此刻季玄婴站在他旁边,习惯性地闭着唇角,样子令人觉得很不容易亲近,不知道是不是因男子之身有孕的缘故,他比起怀孕的女性而言,不但早早就能被诊出脉象,而且妊娠的反应也很早就已经出现,好在这段日子里观察起来,倒没有见到这些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大的影响。
季玄婴长身立于甲板上,身上罩着一件漆黑的薄斗篷,配着他俊颜乌发,真真是赏心悦目,他看着水面,忽然对师映川道:“……拿回画之后,你就回断法宗?”
“是。”师映川抬头看了看瓦蓝如洗的天空,道:“其实照我说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毕竟是有些与往日不同,也许你真的应该听我一句劝,先回万剑山罢,在那里你能得到很好的休养和照顾,何必要跟着我奔波?”季玄婴的眉心微微皱起,似是讥讽又似是自嘲地道:“回万剑山……然后让所有人知道我身上多添了一个人,看我的笑话?当然,我不在乎这些,但这也并不代表我喜欢被人暗地里议论。”
“我也不希望这样,但这件事情你和我都没有料到……”师映川有些烦恼地叹息一声,他下意识地向季玄婴的腹部看去,那里平坦而紧实,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正有一个小生命在茁壮成长,季玄婴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他似乎很不习惯,好看的长眉微皱,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么,我现在旧事重提,师剑子,你是否可以考虑一下我向你求亲的这个提议?这样罢,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若是同意了我的要求,那你我成亲之后,我们彼此也不会过多地束缚对方,双方都可以保持极大的自由,不知你意下如何?”
季玄婴不等师映川表态,便继续道:“……你很喜欢方梳碧,既然如此,你们的关系依然可以保持,你和我都有权力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过我可以事先说明,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与什么人产生瓜葛,而同样的,除了方梳碧之外,我也不希望你有更多的这方面问题……这就是我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师映川忽然苦笑:“听起来似乎不错……”季玄婴星子般的眼睛在少年脸上一掠:“当然,我也会履行我先前的诺言,对你疼惜照顾,尽到伴侣的责任,至于子女,我也会与你一起用心抚养教导,尽到为人父的责任。”
“我不得不承认,我几乎要动心了。”师映川突然笑了起来,他畅然吐出一口气,仿佛吐出了胸中郁结:“季公子,我想,你一定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所以你很难明白我的心情……你知道吗,我曾经闻到过她的头发上的香气,也曾亲到过她很软很凉的嘴唇,更牵过她的手,‘喜欢’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伪装的,快乐也一样是不能作假的,季公子,我知道你有你的坚持和想法,也有你的不得已,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请不要一时冲动或者为了某些并非出于感情的原因而向我提出婚姻的要求好么,因为承诺和誓言的期限是‘永远’那么久。”
季玄婴微微一顿,仿佛第一次认识般地看着他,师映川笑了笑,耸肩道:“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他语气一转,淡淡说道:“你说过的,你承诺对我互爱扶助,不离不弃……季公子,以后你也许也会喜欢上一个人,那么总有一天,你会用最认真的态度为那个人重复这句承诺,而不是对我。”
“那么,其他的事情暂且不必去提,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向那方梳碧解释?”季玄婴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师映川垂目道:“……我不知道,大概会实话实说罢,至于她会有什么反应,我也不清楚。”季玄婴不言声,两人就这么静静站在甲板上,各怀心事,看水面上船只往来如梭。
其后河水汇入主流,进入大江,中午吃罢午饭,师映川来到甲板上呼吸新鲜空气,此时日光微暖,风清云淡,师映川眼望江水,心情也宽慰了许多。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正准备回房打坐的师映川忽然眼中一亮,只见远处一艘巨舟驶来,那是一座二层楼船,张帆鼓风,船头悬挂着一面旗帜,虽然距离较远,但以师映川的目力,还是可以看见旗帜上面是一个大大的‘师’字,一时间师映川不禁面露喜色,喃喃道:“真是巧了……”他心念于此,当即微微一笑,朗声道:“……来者可是大吕师氏公子?”他并没有放声高喊,然而声音却好象被拉成了长线,远远传出,直达远处的巨舟。
未几,隔着江面,只见那船首处已经多了一个人,这样的距离并不能让师映川看清楚那人的面貌,但是此刻日光之下,那一道修长身影却显得洒脱出尘,师映川见了,便命船家将船驶过去,这时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遥遥传来:“……不知阁下是?”师映川对师远尘的印象很不坏,便笑道:“师公子可还记得当日在江夏面馆之事?公子曾请我吃过面。”
远处船头那人被这样一提醒,显然是记了起来,不觉嘴角露出一丝淡淡微笑,但紧接着,又转为端严,语气之间便多了几分庄正,道:“原来是师剑子。”先前在集宝楼因为纪妖师的缘故,师映川不得不现身,当时师远尘还不曾离开楼内,自然就认出了对方乃是自己曾经请吃过一碗面的少年。
这时师映川所在的船已经向着师家的大船而去,不多的工夫,已经逐渐靠近,一时四目相对,只见大船上站着白衣银冠的师远尘,长发如黑绸般铺展而下,整个人都仿佛泛着淡淡的光华,令人不禁顿时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那师远尘的目光在师映川身上掠过,随即便拱手示意,师映川也微笑还礼,道:“师公子,又见面了。”
师远尘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就不能再像先前在面馆时那样随意,便微笑道:“剑子此来,不知有何要事?”师映川道:“我有一件东西寄存在了师公子这里,因此现在便来取回。”
师远尘眉毛微扬出一线好看的弧度,显然有些诧异:“哦?剑子莫非是说笑么,剑子何时在我这里寄存过物品?我并没有印象。”虽是这样说,却依然命人放下一条长长的踏板,将其中一端搭上了师映川所在的船:“还请剑子移步,上船说话罢。”




崩原乱 五十九、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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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 六十一、大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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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原乱 六十二、比喜欢还要重的东西
这一声‘大兄’令师映川当即愣住,安静的大殿内似乎还回荡着男子的声音,师映川还没有来得及表示出什么情绪,只下意识地望向身旁的男子,然后又看向远处走来的季青仙,目光当中充满了浓浓的震惊之色,不知应该如何言语。
殿内重新回到先前寂静无声的状态,然后季青仙来到近前,没有应对连江楼的话,视线却在师映川身上扫过,眼中微微一闪,道:“原来剑子已回山门……既然剑子已经回来,那么玄婴想必也在?”师映川暂时按捺下心中的震惊,客气地道:“季公子此时正在我白虹山。”
季青仙听了,点一点头,这才将目光望向连江楼,目光中有些复杂,也有些刻意的冷淡,道:“……莲座,我此次来,是准备带我儿玄婴回去。”季青仙说着,目视师映川:“前时我以为他会回心转意,所以才听凭他任性,不过后来我仔细想过,终究还是不能让他一意孤行,误人误己,因此还是亲自来断法宗等他与你一起回来,将他押回万剑山为好。”
师映川却轻叹一声,道:“只怕季公子这次……是不会跟前辈回去的。”连江楼此时早已经重新坐在墨玉宝座上,季青仙与师映川对话的时候他合上了眼睛,似乎是在休息,但师映川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坐在墨玉宝座上的男子便缓缓睁开了双眼,道:“……映川,去把季玄婴带来。”师映川不知道为什么,神情忽然间变得沉重之极,轻声应道:“是,师尊。”
当师映川与季玄婴两人一同跨进大殿之际,连江楼依旧坐在上首,季青仙也依旧站在大殿中间,待听到两人进来,季青仙便缓缓转过身,只见他头戴一顶青玉冠,一袭朴素蓝袍,眉心处一点猩红,乍看过去,已盖过了红尘中万千丽色,但此刻他看着殿外走进来的季玄婴,一张与对方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而眼眸里却似乎隐藏着很多复杂的情绪,而季玄婴在来此之前便从师映川那里知道自己的父亲已在大光明峰,虽然他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不会改变,但此时看到父亲威严中隐藏着慈爱的复杂神情,终究还是有些愧意与黯然,深深一礼道:“……父亲。”
季青仙没有立刻作声,只是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儿子,须臾,才微叹一声,道:“我来是要带你回去,玄婴,我不会让你再继续任性下去了,今日答应也好,不肯也罢,都必须随我回去,你若是不肯跟我回万剑山,那我便绑了你就是……玄婴,你知道为父向来的脾气,说到便会做到。”
季青仙说着,从容而优雅,面上带着淡淡的表情,双眼却隐藏着无尽冷意,显然此事已经由不得什么商量,不远处季玄婴安静地站在殿中,却并没有因为父亲的话以及其中所蕴藏的威严而有丝毫的动容,眉宇间显出一丝恭谨,但说出的话却与这恭谨的神色完全不同:“父亲,先前我就已经说过了,我已经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有权依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所以就请不要擅自替我决定一些事情,让我自己来处理,可以吗?”
“你即便七老八十,也仍然是我儿子,我也仍然是你爹!”季青仙的表情微微一冷,沉静如冰的容颜仿佛正在迅速冻结,他盯着季玄婴,虽然心中已动了怒,却不肯当着其他人的面直接发作出来,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语气冷漠地说道:“……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若不听话,那么今日我就会亲自动手绑你回去。”
这声音微显冷酷,甚至隐隐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戾气,但很快季青仙就似乎在微微叹息,他精致的面孔上其实并没有多少怒色,此时看着自己的儿子,默然良久,方黯然淡淡说道:“玄婴,如果你是真心喜爱这师剑子,那么为父绝对不会多说什么,只听凭你自己任意行事罢了,但你如今分明对他毫无情意,无非是因为宝相龙树的原因,你自幼就是这样……既然如此,我又怎会坐视你一错再错?”
季青仙说完这番话,神色有些疲惫,他以手捏着眉心,幽深的星眸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不悦,他虽然向来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心性极是顽固,根本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想法,但如今却也不得不用些强硬手段,一想到此处,倒是不免有些自嘲之意。
季玄婴闻言不禁默然,但他的神色依旧不变,只是说道:“父亲,我自己要走的路就请让我自己走,即使日后摔倒,挫折不断,那也只是我自己的选择,不会怨天尤人。”
说罢,忽然面色漠然地动手将衣襟缓缓一扯,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胸膛以及腹部,只见那平坦的腹上赫然印着一片红色的古怪花纹,看在眼里,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季青仙漂亮的眼睛突然一瞬间微微睁大,神情大变,他有些僵直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随即闪身近前,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手扯开了季玄婴的衣裳,令白皙的腹部整个暴露在空气中,就见一片鲜红的花纹占据在皮肤表面,那鲜明的颜色几乎能够刺痛人的眼。
季青仙只觉心中大震,若非他还存有几分理智,几乎就想要厉喝出声,眼下看着儿子身上这片诡异的花纹,便觉得有一股无法言说的深深无力感从胸腹间生出,身体都微微颤了起来,眉宇间尽是不可置信以及激荡难平的情绪,而季玄婴只是神情平淡如初,慢慢动手将衣衫整理好,说道:“……父亲,我说过了,我是不会跟你回万剑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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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仙终究并非常人,此时已经勉强平静下来,他唇角泛起一丝有些无奈的冷意,觉得嘴里有丝丝无法停止的苦涩味道,然后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季玄婴,沉默了半晌,才一声长叹,道:“玄婴,我只希望你以后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要后悔。”季玄婴垂目淡淡道:“……是。”
季青仙忽然看向一旁的师映川,他神色沉沉,道:“对于此事,师剑子的意思是什么?”师映川迎着男子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认真道:“季公子已经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既然如此,孩子我也有份,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我决不会推脱。”他顿一顿:“……除了与季公子成婚。”
师映川突然抬起头,注视着墨玉宝座上的连江楼,他轻声道:“师尊,方才听你称季先生为‘大兄’,那么徒儿很想知道,季先生与师尊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
连江楼缓缓扬起双眉,师映川此时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九分明悟,因此这时候再细看连江楼时,就发现了一丝端倪,连江楼的容貌气质与季青仙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相同之处,然而两人无论是扬眉还是皱眉时的情态变化却都是说不出地神似,师映川见状,心中越发沉了下去,此时连江楼眼角那些一向深沉的漠然之色随着他扬眉的动作渐渐消散开来,道:“……我与他乃是嫡亲兄弟,他为兄长,我为幼,当年你师祖将我抚养,澹台道齐则将他带回万剑山。”
连江楼不过寥寥数语,就将一切因由都点了出来,让师映川听得明白,但兄弟两人之间为何关系看似冷淡,以及其他的一些个中缘由却都不曾说出,不过师映川倒也能依此猜到几分,当初天下传闻剑圣澹台道齐一人一剑直上大光明峰,与当代莲座藏无真一战,其后战败身死,而这季青仙既然是澹台道齐带回万剑山的,自然感情深厚,如此,澹台道齐后来却死于连江楼的恩师藏无真手下,季青仙又怎能心平气和,这兄弟二人之间也难免起了隔阂。
一旁季玄婴显然也是第一次得知此事,眼中惊异之色难掩,师映川苦笑起来,他忽然向着连江楼深深一礼,道:“师尊,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怀疑你就是我父亲,虽然你不说,但我却总这样认为,不过,映川一向敬你爱你,却并非是因为觉得你是我父亲,与我有血缘关系,而是因为这些年来你教导我养育我,对我很疼爱,也总是维护我,赋予了我力量、地位、权力和一切,这样的养育授业之恩,映川从来不敢忘。”
师映川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清晰可闻,他轻声道:“我很喜欢桃花谷方家的小姐方梳碧,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我很早以前就决定以后要娶她做妻子,我答应过她的。”
说到这里,师映川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微低着头,看着地面,他袖中的手似乎颤了一下,低声道:“不过,师尊的意思又是什么呢?季公子原来是师尊的侄儿,甚至很可能是我的堂兄,那么,师尊对我的婚事是什么看法?或者说,有什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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