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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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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看到众人震撼的表情,心里却涌起一阵阵辛酸,俞大猷、戚继光等抗倭将领曾屡次上表陈述倭患的根源,却不被当政所理解,认为’一介武夫凭什么议论朝政?’而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仅仅因为连中六元,成了翰林,说出
有人倾听……这种滑稽真让人笑不出来。
‘俞大哥、元敬兄,就让我完成大家的心愿吧!’沈默深吸口气,振振而谈道:“可见,前任首辅夏言罢市舶司并没有抑制住倭寇。”为了避免引起嘉靖和严嵩的不快,他只好将夏言拿出来说事儿,略带嘶哑道:“这种片面的做法反而加剧了倭患。以前倭寇只是小规模侵扰,但罢了市舶之后,沿海海商、豪强、宗族无以为利,只好勾结倭寇,开展走私,以至于剽掠州县,祸害一方。”说着定定看向李默道:“所以‘倭寇之祸,起于市舶’不假,但不能因噎废食,就此罢了市舶,那样只能助长走私,增长倭寇的实力,令亲者痛,仇者快,请大人勿要失察!”
李默又一次被沈默堵住嘴,嘉靖帝面上的纠结又一次尽去,云淡风轻的问道:“众卿意下如何?”
大人们互相张望间,户部尚书方钝方老爷子出列道:“陛下圣明,小沈大人颖悟,户部记载,国初东有马市,西有茶市,皆以驭边省戍守费。海外诸国入贡,许附载方物与中国贸易。因设市舶司,置提举官以领之,所以通夷情,抑奸商,俾法禁有所施,因以消其衅隙也。”说着擦满头大汗,颤巍巍道:“显然,市舶司的作用,不仅可以带来收入,还能抑制走私,规范贸易,使奸商无从得利,就像釜底抽薪一般,使倭寇大大削弱。”
“给老尚书赐座。”嘉靖帝挥挥手,温言道:“从此以后,你也不必站班了,像严阁老那样坐着吧。”
徐渭便将一个墩给七十岁的方尚书端来,老头激动的热泪盈眶,扶着竹墩颤巍巍跪下道:“谢陛下隆恩……”
“快把老大人扶起来,”嘉靖意徐渭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朝中也要敬老爱老。”
“陛下仁慈……臣记。”大臣们一齐躬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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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方钝坐下,嘉靖道:“对于重开市司,还有什么异议?”方才皇帝奖励方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所以众大臣纷纷附和,严世蕃、赵文华、吴鹏之流,更是以为陛下这是在帮他们挽回场子,一个个激动到膀~发涨,纷纷舌灿莲花,谀辞如潮,让沈默自叹不如……心说,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
现在就算李默,也不敢吱声了,只是一双眼睛,充满怨念的盯着沈默,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拙言兄已经死了一百次。
沈也很无奈,这世上本就没有处处逢源的好事,你让这些人满意,总有一些不满意的。如果非要得罪一方,他只好捡软柿子捏了。只是不知自我感觉如日中天的李大人,知道沈默把自己当成了软柿子,会不会效仿百年前的王,在朝堂上殴死沈默。
当然是敢的,所以李默现在只能用眼神表示愤怒……他已经认输了,但心里已经盘算开了,过去这阵子,如何把这小子整治的生死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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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君臣统一意见,决定重开市舶了,身为次辅的徐阶,就有义务代皇上问一问沈默道:“如果重开市舶,需要多少钱?”
“十万两银子足矣。”沈默恭敬道。
“这么少?”徐阶皱眉道:“可要三思啊。”
“陛下与阁老面前,岂敢口出狂言?”沈默恭声道:“这个钱主要用来修整码头,重建会所,联络各地工场,并给付必要订金的。”
“不需要造船吗?”严世蕃失望的问道……因为只要有项目,他就可以捞一笔,大项目大捞,小项目小捞,从不放过任何一个。
“造船固然是好,”沈默朝严世蕃一摊手道:“但海船不必江河里的船,须经得起大风大浪,造价太高,十艘就要四十万两银子,咱们一时还造不起。”
“没有船你怎么贸易?”马全又蹦出来问道。
“朝贡互市。”沈默撇撇嘴道:“我大明地大物博,物产丰饶,海外诸国对我国所产仰慕至极,我们只要在指定港口办‘牙行’,开展“互市”贸易。凡陛下“勘合”之国,许带方物,在官设牙行中与商民贸易,这样还可以保证对每一笔交易都足额课税,朝廷收入自然猛增!”说着呵呵一笑道:“还可以解放俞将军的水军,使其自由行动。”
终于无人再言语,能想到的问题都被沈默摆平了,现在众人只想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修炼的,诸葛亮当年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吧?
“好!”嘉靖帝见无人再说话,颔首道:“沈默,将你对互市的构想,整理出来,写个奏章上来,”
“臣遵旨……”沈默感觉一阵阵虚脱,躬身施礼道。
“退朝吧。”嘉靖挥一挥拂尘,重新消失在纱幔之后。
“恭送陛下。”





官居一品 第三五九章 有嘉靖朝特色的政治斗争
从正阳门往北,须臾便到大明门前的棋盘天街,天下士民工贾各以至,云集于斯,肩摩毂击,竟日喧嚣,极为繁华。仅仅往北过一道街的地方,有一条深深的胡同。其内有六户人家,走到最尽头的一户,便彻底远离了外面的喧嚣热闹,仿佛别有洞天,正是闹中取静,大隐于市的风范。
这一家的门脸规制并不高,是骑墙而建的小门楼。门扉开在外檐柱间,门楣上方有砖花图案和如意形状花饰,也由此得名,唤作‘如意门’,十分的常见。门也是常见的油黑大门,上贴一对崭新的红油黑字的对联,曰:‘芝兰君子性,松柏古人心’,将诗书门第的高洁,不着痕迹的展示出来。
进了大门,迎面便看见一道垒砌精致的影壁,绕过去便进了外院,眼前也豁然开朗,与南方狭窄逼仄的小院儿不同,北方的院子轩敞大气,让人心胸开阔,从容不迫。
穿过外院的客厅、下人房,便有一座精致的垂花门,建在三层的青石台阶上。两侧为磨砖对缝精致的砖墙,向外一侧的麻叶梁头仿佛红云漫卷,梁头下一对倒悬的短柱雕饰出朵朵莲叶,将垂柱装点得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垂莲柱间的梁上雕刻着‘玉棠富贵’的图案更是喜庆吉祥。
外面的那道楠木棋盘门上包着六排铜箍儿得十分结实厚重,里面的屏门更是用了上好的铁木,油漆明亮几可鉴人,与大门外的低调朴素截然不同,果然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待过了垂花门,正四耳的堂屋高大气派,东西厢房也是雕梁画栋;庭院内十字甬道全是青石铺就,正中摆着一只巨大的荷花缸,缸内荷花正盛,不时见到几尾金鲤跃出水面出‘噼啪’的声音。
院里广种花树,正房前面着几株枣树,枝头青果累累;东边是一溜葡萄架子,西侧则遍栽着丁香,海棠、榆叶梅、山桃花。就连阶前窗沿下,也有一排长条状的花圃着草苿莉、凤仙花、牵牛花、扁豆花,确是花木扶疏,幽雅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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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圃上的一绿漆窗户,分上下两扇,下扇固定,上扇支起。冬天时糊的高丽纸已经撕下,换上了纸糊冷布,又透风儿又凉快又亮堂,还不进苍蝇蚊子,可谓好处多多。
夏日地阳光过树荫与窗棂。变得温暖可人。照射在悬着流苏锦帐地架子床上。一个身穿葱黄绫纱裙。上罩藕合纱衫。看去不觉奢华。唯觉淡雅地女孩正坐在床边做女红。只见她秀发简简单单挽在脑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生得婀娜娉婷。温婉可人只有最美地江南水乡。才能生出这样水一样地女子。
这女孩儿正是若菡。经两三个月地调养。她身子已经大好。非但如此因服食‘雪莲养荣丸’地缘故。比原先更加容光照人健三分。
她不紧不地作着手中地女红。不时还满含笑意地看一眼床上大红云缎被底下鼓鼓囊囊。也不知藏着什么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底下慢慢地伸出来一只胳膊。然后。又伸出另外一只。再然后是两只大脚丫……原来是个人。准确地说。是个男人。那家伙呻吟着舒展了一下身子。这才一把掀开被子。被灿烂地阳光眩了一下。赶紧伸手挡住眼。嘟囓道:“什么时候了。太阳怎么会照到脸上呢?”
若菡咯咯笑道:“中午了。可不晒到脸上了么?”便搁下手中地活计。走到一张八仙桌旁。用一只成化斗彩葡萄纹茶盅。细细地沏了一杯。送到他手中道:“这下睡足了吧?”
沈默点点头。啜了一口茶。就在若菡捧来地唾壶中漱了口。坐在床边又出了一会子神。突然失声道:“哎呀呀。今天不是还要陪你去琉璃厂吗?怎么不早叫我呢!”
本来与若菡说好了,今天陪她去琉璃厂转转,可他一躺下就睡不醒,直到日上三竿才起,不禁埋怨道:“怎么不早叫我?”
若菡一边帮他披上罗衫,一边微笑道:“好容易歇一天,当然要让你休息过来了。”
今儿是六月的最后一天,朝廷的休沐日,也就是官员们放假的日子……这又是件违背祖制的事儿。
虽然从汉朝开始,官员们就有公休日,可以睡个懒觉,打打马吊啥的,甚至到了盛唐时期,一年三百六十天,足足有一百多天不上班,但凡能想出名目的假日,都会堂而皇之的休假,薪俸还照发,实在是令后世的官员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但到了本朝,太祖朱皇帝苦孩子出身,要过饭、放过牛、打过仗,精力异常旺盛,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的官员也是‘牛马命’,一年就给三天假,分别是过年、冬至、和九月十八日,因为那天
日。
这样一搞,一些两地分居的官员连娃都生不出来了,就算侥幸生下来,也弄得‘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搞得官员怨气很大,工作都没法干,朱皇帝只好妥协,腊月到正月里放一个月的寒假,有什么问题突击解决。
所以在很长一段岁月里,官员们一年的大部分时间,是没有假期的。但到了后来,连朱皇帝的后代都看不惯了,这个皇帝给添个假期,那个皇帝给加个休息日,放假的日子才逐渐增加起来……到了现在经是月假三天,初一、十五和三十。加上元旦、元宵、中元、冬至等节日可放假十八天,每年休假有五十多天,还不包括缩减为半个月的寒假。
毫不意外的是,这次没有任何官员说要维护祖制,大家都闷声发大财,集体选择性失忆了……
但对于在内阁当差的沈默来说,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从入职无逸殿之后,到现在整两个月了还是第一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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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与若菡说了,今天陪她去琉璃厂转转,可他一躺下就睡不醒,直到现在才起。
“那就赶快走吧。”沈默起身,若菡摇摇头,指指前院道:“叔叔们在等你呢。”
“他们来了?”沈挠头道:“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你这儿一忙俩月没聚了,他们当然要来了。”若菡给他梳好头,微笑道:“他们不让我叫你,我已经备了酒席,请叔叔们先用了,你也快去吧。”
沈默满脸歉疚道:“我都久没陪你了……”
若菡笑道:“子长着呢,还能一直这么忙吗?”
沈默感激的笑,心里却看不到忙碌的尽头在哪里……同科的观政进士,都闲得吃饭不用放盐,现在回乡省亲的有七七八八了吉士们第一年的课业较紧,但从第二年开始,便都可以放羊了。别说回家省亲,就是回去住上一年半载,只要冠以‘游历体察’的名头,也是可以做到的。
只有他和诸大绶、陶大临,还有徐渭,整天被差事缠着,不得闲暇不说,归期更是遥遥无望……其实省亲报告他早已经写好了现在把李默狠狠得罪了,哪敢递上去再惹是非?只能收在值房的抽屉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递上去。
无限歉疚的看若菡一眼,沈默沉声道:“我去了。”
若菡笑着点头,目送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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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毒辣的太阳底下一溜小跑默到了前院,便听到厅堂里一阵说笑声乎是孙铤的声音道:“若是拙言在此,定不会叫你如此得意!”
“嘿嘿可惜他不在这。”便听到徐渭怪声道:“快喝吧,不要赖掉!”
孙铤端起酒正要愤愤的下肚,见沈默站在门口,马上放下酒杯,欢喜道:“拙言兄快来评评理。”
沈默笑着进去,朝众人团团一拱手,便在给他留的位子上坐下,笑问道:“什么要我评理啊?”
“我们在猜谜吃酒。”吴兑笑道:“文长出了个对子道:‘二人并坐,坐到二鼓三鼓,一畏猫儿一畏虎。’让猜一个字。”
孙铤接过话头道:“我猜的是‘鲜’,你看,畏猫者鱼,畏虎者羊,鱼羊并合为‘鲜’字。难道不对吗?”其他几个也附和着点头道:“却有几分道理。”
徐渭眯眼笑道:“这谜面可是三句,你光解了前后两句,中间一句怎么讲?鱼和羊鼓什么鼓?”
“拙言,你来说,此人是不是强词夺理?”孙铤拍案而起道。
沈默呵呵一笑道:“文和兄,我想文长兄是另有所指,”
“那你说是什么?”孙铤反问道。
“二鼓乃‘亥’时,三鼓乃‘子’时。十二生肖中,亥是猪,畏虎也;子是鼠,畏猫也。‘~子’并坐,谜底也许是一个‘孩’字。”沈默笑着解释道:“不知道我猜错了没有?”
“明知故问。”徐渭没好气的翻翻白眼道。
“哈哈,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孙铤欢欣雀跃道。
“又不是你猜出来的?高兴个啥?”徐渭瞪他一眼道:“还没把你的酒喝了呢!”
孙铤想要耍诈,徐渭却直是不依,两人一阵搅闹,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这时下人添上几个热菜,七人便重新推杯换盏,吃酒耍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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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十分默契也没有问沈默和徐渭在西苑的差事,因为那同属最高机密,问了后答与不答,都很让人纠结。
但朝中最近发生的大事,已经足够这些初涉官场的年青人,兴致勃勃的讨论一番了。只听吴
“丙辰外察刚刚过半,吏部和都察院已经以年老、谨、无能、贪酷等罪名,黜落两京一十三省左右按察使、左右布政使以上三十余人,知府以下更是不计其数,其中仅咱们浙江有三个知府,十七个知县被免职!”
孙接着道:“再加上冬天里对京官的排查,前前后后有三百多名官员被黜落了。”说着叹口气道:“许多严党人物受到处置,或调用,或闲住,矛头直指严阁老。”
“是啊渭点头道:“这两次考察,使严党受到严重的冲击和削弱。但是京官四品以上并未在这两次考察中,”说着嘿嘿一笑道:“如果明年的丁巳京察,依然由李默主持,严阁老恐怕要变成秃了毛的鸡了!”
“很显然,李默是得到陛下默许的。”孙铤兴奋叫道:“看来严阁老的日子到头了!李默要接班了!”却见别人都不吱声,他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忘了忘了,李默对咱们恨之入骨了。”他们七个同窗同科同乡,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在任何人眼里是一体的。
沈默苦笑道:“对不起,拖累大家了。”
众人呵呵笑道:“是怕拖累,就不来找你喝酒了。”
沈默感动的笑笑道:“你们心,李默成不了事,严嵩也倒不了台。”
“真的么?”孙铤信道:“严嵩今年七十七,超过致仕年龄七年了。我觉着陛下现在有意让李默接他的班了。”
“原来有可能,”渭吸一口杯中酒,嘿嘿笑道:“但现在是不可能了。”
“何出此言?”众人齐声问。
“因为他和:下拧巴。”徐渭咂咂嘴道:“陛下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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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突然有冷风从门外吹进来,众人一起往外看见天边起了一丝雨云。他们已经知道,北京伏天,片云便可致雨,不由纷纷叹口气道:“这鬼节气,怎么天天下雨呢?”
“下雨多好稼能喝饱,人也凉快。”诸大绶呵呵笑道。
“下雨天还是留客天呢渭笑道:“我们可以心安理得的吃大户了。”
“吃我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亏心过。”沈默笑骂一声道。
果然凉飙一卷上就是乌云滚滚,噼里啪啦的倾盆大雨转眼便来幕顷刻间遮盖住门窗,却也将闷热一下子驱散。
感受到大雨带来的清凉,徐渭兴奋的用一根筷子敲着碗,唱起了京韵十足的曲儿道:“西北天边风雷起。霎时间乌云滚滚黑漫漫,哗啦啦大雨赛个涌泉……”唱的是北京的雨景,的确生动。
让这场大雨一搅,众人也忘了起初的话题,说起别的事儿来。等吃喝完了雨还没停,便撤了酒席,打马吊消磨时间。往常最是积极的徐渭,这次竟主动让贤,看着打了一圈后,起身道:“我有点晕,出去看雨清醒一下。”
沈默也会意的起身道:“我去陪陪他,让雨淋着着了凉不好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牌上,随口应道:“去吧去吧。”
沈默便出了厅堂,在回廊尽头,看到了面对雨幕而立的徐文长,这时候天空一个霹雳闪下,映得他的背影那样的闪烁。
沈默走过去,徐渭头也不回道:“怎么办?”
沈默面上的云淡风轻一扫而光,转而一副无比忧愁的样子道:“束手无策。”说着叹口气道:“双方不在一个等量级上,就像蚍蜉撼大树,除非大树作茧自缚,不然我们就算机关算尽,也无济于事!”方才在里面时,他信誓旦旦说李默不会长久,不过是安一下弟兄们的心,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位神神道道的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李默不完蛋,”徐渭幽幽道:“那么你就要完蛋,除我之外的琼林社的弟兄,也永无出头之日了,而且王诰会在东南立足,胡宗宪也完蛋。”
“我知道。”沈默伸手接一把冰凉的雨水,又叹一口气道:“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有办法。”徐渭冷不丁冒出一句道:“可这法子太毒太狠,是要人命的!”
“什么法子?”沈默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
“先说敢不敢干吧。”徐渭回过头来,在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中,面色狰狞无比。
“敢!”沈默咬牙切齿道,却又旋即吃不准道:“还是不敢?”




官居一品 第三六零章 隐藏的杀招
徐渭差点没摔到雨里,骂一声道:“到底敢不敢?”
“我需要冷静冷静,权衡一下利弊,”沈默轻声道:“利大于弊的话就敢。.”北镇抚司衙门里受刑的场景在眼前一闪而过,说着紧紧一攥拳道:“放心,我不会有妇人之仁的!”
“好吧,”徐渭点点头道:“先说说他完蛋了,对我们的好处吧。”
“好处多了。”沈默屈指数算道:“我们最大的威胁解除,胡宗宪可以咸鱼翻生,市舶司可以重开,”说着挠挠腮帮子道:“我的心情还会好很多。”
“这也算啊?”徐渭有些晕菜道。
“嘿嘿,”沈默笑道:“;不出别的好处来了。”
“那好,说坏处吧。”徐渭道。
“坏处……”沈默沉吟道:“坏处也少啊,没了李默的钳制,徐阶独木难支,严党势必坐大。”说着苦笑一声道:“听说严嵩一直有意让赵文华南下,此獠一旦成行,东南不知又有多少民脂民膏要喂了狗。这还在其次,此次东南出了这么多的缺,如果都被严党把持,恐怕其祸要不亚于倭寇之”
说着紧紧皱道:“这一点没法解决的话,此事万不能行。”
徐渭叹息一声道:“难道。眼睁睁看着李默上去?”
“不地……”沈默面色不甚坚定道:“我相信嵩独霸朝堂二十余年。不会那么容易被击败地。”
“可要是陛下;让他完蛋呢?”徐渭逼问道。
“你是天子臣。皇帝怎么想。你比我清楚!”沈默反逼道。
“这个嘛……”徐渭摸着下巴道:“没有任何迹象。倒是陛下几次看到李默地奏章时面色都不好。”
“你看。”沈默两手一摊道:“所以说你地问题不是问题。”
“圣心难测啊,兄弟!”徐渭抓狂道:“我又不是孙悟空,可以钻到皇帝肚子里!我怎么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说着指着外面哗哗的雨幕道:“拜托啊兄弟!清醒点,看看外面吧,现在李默手握大棒,权倾天下,不管是不是严党分子,都人人自危,谁也不敢与他对着干!听说严世蕃现在顿顿吃黑狗肉!”说着自觉失言道:“我不是要骂你……”
沈默不在意的点点头道:“你说的对们确实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那么说你同意了?”徐渭表情一松道。
“但有个前提。”沈默轻声道:“赵文华也得跟着倒霉才行。”说着抬起头来道:“除开我方才讲过的那些,他是严党的头号干将,如果他也同时完蛋,对严党的打击全可以抵消李默之死,给严党带来的利好。”
“呵呵……”徐渭突然失笑道:“我们在讨论的两位官居一品的超级尚书,怎么咱们说起来,他俩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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