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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好在他的师长亲戚大多都住在一个台门里,沈默先给沈老爷磕头拜年,收到红包一枚……然后他发现自己辈分真够大的,除了七老八十的跟自己同辈以外,一些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也给自己磕头。
他深切怀疑这些人是不是看自己发财,想要借机骗取红包。但大过年的也不好详查,只好从怀里掏出老爹给准备的红包,一边分发一边还满脸慈祥道:“真乖、真乖……”
把他手上的红包洗劫一空,人群便呼啦一声散去,沈默整整衣襟,轻叹一声,出了厅堂,往东边学堂方向走去。
大过年的学堂自然休学,但沈先生仍然住在这里,虽然两人仍然不对付,但到了地头,再不给先生拜年,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说实在的,沈默真不愿看到沈炼那张黑脸,整天对自己横眉冷对,冷言冷语。现在已经发展到,沈默甭管多好的心情,只要一看到他便泡了汤。
但同时,沈默心底也是感激他的,这些年跟着沈先生,将五经四书烂熟于胸,经中真意也理解透彻,又把程朱蔡胡这些人的注述全部吃透,饶是他过目不忘、聪明颖悟,整个过程也用了一年多时间。
按照沈默的想法,应该在读完四书五经之后,再一部王守溪的稿子吃透,便开始学做‘破题承题’、‘起讲题比’、‘中比成篇’之类的了。谁知先生又让他苦读文章,上至先秦,下达宋元,非止儒教一家,就连先秦诸子的文章,也都让他理解背诵,整整半年时间,装了一肚子的经史子集,导致他长期食欲不振,身形日渐苗条。
可沈先生偏偏偏,就是没教他最有用的时文,沈默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早就急得火烧火燎了,他暗暗打定主意,这次借着拜年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问一问——下月就要县试了,还不打算教俺做八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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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乱想间,沈默到了学堂门外,却见两个头戴斗笠遮面,身罩黑色大氅,腰挎狭长略弯的直脊佩刀的男子,昂首立在门口。
沈默心下暗暗吃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微笑拱手道:“二位请了,不知在下可否进去。”
左边一个黑衣人,上下打量他一眼,目光犹如毒蛇般冰冷危险,看得沈默很不舒服。看完之后,却又目视前方,根本不搭理他。
沈默只好再问道:“可以吗?”
“再不退去,格杀勿论。”左边那黑衣人双目一眯,露出森白的牙齿道。
沈默后脊背一阵冰凉,他能从对方目光中感受到对生命的漠视,只好赶紧退了下去。
走出老远才回头,只见那两个黑衣人仍然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
沈默赶紧去找沈老爷,正好他接受完了拜年,在偏厅休息。顾不上礼节,沈默反手掩上门,轻声道:“先生那里出事了,有两个佩刀的黑衣人站在门口。”
沈老爷微微一颤,旋即恢复平静道:“什么样的刀?”
“有些像倭刀,但刀脊是直的,不像倭刀是弯曲的,而且也略短于倭刀。”沈默轻声回忆道。
沈老爷微微闭上眼睛,良久才吐出三个字道:“绣春刀。”
“锦衣卫?”沈默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有些发颤……这个在全国范围内,可以止小儿夜啼的机构,正是以飞鱼服、绣春刀为标志的。
沈老爷沉沉点头道:“是啊……他们还是来了。”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进到沈家院子来,他竟然不知道,想想就不寒而栗。
“先生犯事了吗?”沈默的脑袋嗡嗡直响,满心都是‘缇骑’、‘诏狱’、‘酷刑’这样可怕的字眼。
“那道不是。”沈老爷没有笑话沈默的失态,如果有人面对锦衣卫还面不改色,那他要么就是心怀死志,要么就是痰迷心窍。只见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道:“他们是请你师傅去做官的。”
沈默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脸古板的沈先生,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样子,一时惊得合不拢嘴。好半天才小声问道:“先生是读书人,怎么会跟那些人搅到一起呢?”
“唉……”沈老爷长叹口气,以手掩面道:“都怨我啊。”
沈默噤声不言,看着沈老爷垂首自责的样子,良久才听他道:“罢了罢了,我沈家将来还得出落在你身上,还是说个清楚,让你也好有个分寸。”
沈默点点头,轻声道:“我听着呢。”
“你师父回家已经四年了。”沈老爷让他坐在对面,低声道:“二十七个月服阙,已经又过去一年半了,知道他为什么还留在家里吗?”
沈默摇头道:“侄儿不知。”
“其实两年前便有吏部行文,让他赴京任刑部主事,但是我强压着他,不让他回去的。”沈老爷面色哀愁道:“如今圣上一心修玄,任由朝堂奸人当道,乌烟瘴气。以至于小人得意猖狂、正人无法立足,你也知道你老师的性格,若是进了京城,恐怕下一站不是大理寺的牢房,便是锦衣卫的诏狱了。”
沈默微微点头,深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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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提示一下,本书中的锦衣卫、东厂、司礼监,均是经过大量考证,还原成嘉靖年间的本来面目,这个工作用了我一天的时间,切勿拿影视作品中的批驳我,和尚会伤心的……
再另外,重申一下,我们的追求是传历史之神,不是写历史书,所以时间上有些小出入,只是为了故事冲突更密集,但具体事件、人物是不会出现扭曲的。你看完这本书,完全可以跟别人说,谁谁谁,就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所有的历史人物和事件,都是经过和尚查阅大量资料,反复推敲才写下来的。





官居一品 第八十九节 绣春刀 (中)
偏房内,谈话仍在继续。
“按照惯例,官员服阙后若是不想起复,只需上书自称‘忧思过度’、称病在家便是,我们兄弟俩商议后,也是这样做的。”沈老爷懊恼道:“然而事怕小人作祟,当初阻碍你师傅不得升迁的死对头,竟然上书参你师父‘名为称病,实则对朝政不满’,陛下听信谗言,气恼非常,竟着锦衣卫将你师傅锁拿进京。”
“那怎么又成了请他去当官呢?”沈默轻声道。
“哦,是锦衣卫的陆都督向陛下说情,把他要到了锦衣卫经历司,担任经历一职。”沈老爷轻声道:“那么庞大的机构,文移出入繁杂,经历官便是管这个的。”
“哦,还是文职。”沈默轻轻点头道。这两年里,陆炳的大名他是经常听到,据说这位极品大员是皇帝的奶兄弟,还曾经冒死救驾,乃是当今圣上的发小,感情绝不是任何人能比,其地位自然煌煌无比,单看他那一长串官职,便可见一斑:
他目前的官职全称是,锦衣卫掌卫事,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加太子太保,再加少保衔,一手握着锦衣卫,一手掌着京城的安危。甚至在他的压制下,曾经嚣张无比的东西二厂都已经销声匿迹,其权势仅次于严阁老,然其所受恩宠却反要高出一线。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位锦衣卫大统领的官声,却相当的好,百官都赞他‘礼贤下士、急公好义’,百姓也流传着‘行宫救驾’、‘智除仇鸾’的段子,实在是大明特务史上的异数。
也只有这样的大人物,才能让发怒的皇帝消气,才能把一位进士硬拉到特务机关,而没有引起清流的轩然大波。
“然而你师父是不肯去的。”沈老爷轻声道:“他爱惜名声胜过自己的眼睛,怎会到锦衣卫那个大染缸中走一遭呢?年前腊月十五便有钦差送来文书,被你师父严词拒绝,但当时我就担心,那些人不会干休的,果然啊……”
“那我们怎么办?”沈默轻声问道。
“什么都不要干……”沈老爷无奈的长叹一声道:“宁惹阎王,莫逆厂卫。这是大明朝做官做人的头等要务,不想家破人亡的话,我们就静静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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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神色黯然的应下,两人便枯坐在偏房中等待,一直到了天黑,沈襄突然过来,轻声禀报道:“锦衣卫来人相请,我爹不愿从命,对方劝了半晌便离开了,说过几天再来。”
“没有伤到你爹吧?”沈老爷关起问道,说着起身对沈默道:“走,我们去看看。”
“大伯稍等,我爹就是让我来说一声,这几天他谁也不见,等理清了思绪再来找您。”沈襄连忙轻声道:“来人是浙江的锦衣卫千户,他待人很客气哩,您不必担心。”
沈炼都这样说了,沈老爷和沈默只好打消了去看看的念头。沈默略坐一会儿,陪着沈老爷长吁短叹一阵,便告辞回去了。
让这件事一搅和,过年的感觉全没了,沈默本来打算去七姑娘和长子家看看,现在也兴趣索然,只好回家睡觉。
接下来几天,他每日都去沈府打听一次,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进展……不只是关心沈老头,还因为这年代在官场上,师生关系比父子关系还要紧,他和沈炼的命运,已经藕断丝连了。
沈默现在十分后悔,当初除了工作便只知玩乐。若是上辈子多看看书,也不至于对历史的理解,只停留在高中历史课本阶段……除了这个年代的几位名人,几件历史大事之外,他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压根没法做到趋利避害。
“算了,凭着本心走吧。”懊丧之后,沈默调整好情绪,认真的思考起这件事情对自己、对沈先生、对沈家的影响来。
到了初八这天,沈默正准备出门透透气,却被长子带着沈襄堵在门口。看到沈默,沈襄松口气道:“搬家也不说声,不是这位兄弟,我都找不到你。”
沈默笑笑,请他进屋用茶,沈襄却也摇头道:“不了,我爹有事找你,快跟我走吧。”
沈默让长子进去向老爹说一声,便急匆匆跟着沈襄走了。
等赶到学堂后面沈炼的住处时,只见沈先生披一件半旧大袄,坐在院子里,将一摞摞的书籍装箱,师母和师傅另两个儿子则在房间里忙活,将锅碗瓢盆、衣物被褥这些日用品收拢归类,显然是在打点行装。
沈默叫声‘先生’,赶紧跟着沈襄过去帮忙,沈炼过一会才抬起头来,低声道:“让沈襄在这就行了,沈默你拿一套纸笔,学堂等我。”说着起身往里屋走去,末了还丢下一句道:“坐在前排。”
沈默轻声答应,搁下手中的书本,结果沈襄递来的笔墨纸砚,小心端着往‘明心见性’堂去了。
学堂内虽然空了十余天,却仍然纤尘不染,窗明几净,显然先生父子每天都有打扫。
沈默看看自己位于最后一排的座位,还是听从了沈先生的命令,将学具搁在第一排的桌上,静静端坐下来。
学堂里静极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有力的跳动,静静聆听着自己的心跳,沈默那颗充满不安与浮躁的心,终于平缓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那声音竟然与沈默的心跳节奏相同,一下一下,越来越清晰的震撼着他的心扉。
当脚步声在门口停住,沈默不由自主的起立,望向自己的老师——就像千百次的早课前一样,沈先生夹着厚厚的教具,神色肃然,笔直而立。然而沈默发现,向来不修边幅、穿衣有些邋遢的沈先生,这次不仅梳洗的干干净净,身上居然穿了件崭新的玉色布绢为之,宽袖皂缘的儒衫,头上还带着软巾垂带的皂色儒巾,一切都是那么的板板整整、一丝不苟。
仿佛是重复规矩,实际是第一次发自内心,沈默朗声道:“先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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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九十节 最后一课 (上)
“坐下吧。”沈先生端坐在大案后,沉声道。
沈默乖乖的坐下,偌大的学堂内,便只有他们师生二人。
然而沈炼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大过年的把你叫来,心里若是不痛快,可以立刻就走,我不怪你。”
沈默心中苦笑,他早已经习惯沈先生这张臭嘴了。
见他纹丝不动,沈炼微微颔首道:“好,既然你没意见,就给我用心听,一个字也不要漏掉,因为……”说着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道:“因为,这是我教你的最后一课了。”
沈默满肚子问题,但强忍住不能出声。
只听沈炼神色坦然道:“上课之前,有些话儿要交代。听大哥说,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今天想必已经猜出事情的结果。是的,我已经接受了锦衣卫经历一职。不过你不必担心自己的名声受到玷污,我们并没有师徒的名分,我再给你介绍一位新老师,就可以将这一页盖过了。”
沈默的脸涨得通红,终于忍不住迸出几个字道:“这是对学生的侮辱,请先生收回这句话。”
沈炼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叹口气道:“不要意气用事,现在看来,跟我扯上关系不是好事,长远来看,就更不是好事了。”
沈默心中苦笑道:‘满绍兴都知道我是你的学生,我就是把‘没拜师’三个字贴在脑门上,除了让人笑话之外,能有什么作用?’便神色坦然道:“我沈默做事无愧于天地,既然称您为先生,那就永远承认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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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炼端详着他的表情,许久才点点头,轻声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收你为徒吗?”
沈默轻轻摇头,只听他沉声道:“因为我不确定!你这人将内心隐藏太深,又聪明绝顶,让人忠奸难辨,将来也可能成为治世之能臣,也可能成为乱国之奸贼……我沈炼不想被后人提起来,说他就是‘某某大奸臣’的师傅。所以我要观察,等什么时候确定你是好人、是忠臣时再说。”
沈默恍然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沈炼问道。
“没什么。”沈默轻声道。
“是不是以为,由于这个原因,我才没有教你作时文?”沈炼似笑非笑道。
“学生不敢。”沈默也不否认。
“你太小看我沈纯甫了。”沈炼摇头道:“在学业上我并没有一丝一毫含糊于你。”先生都这样说了,沈默只好默然。
“确实,科举的格式是八股,”沈炼沉声道:“但八股本身也只是格式而已,无非就是六段八个排偶句组成。先首句破题,两句承题,然后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而已。按你的聪明程度,要学会格式只需一天便可,可单会格式有什么用?
“单单学会格式,就能让考官在上千份考卷之中,眼前一亮,赞不绝口,继而点中你沈默的名字吗?”沈炼沉声道:“不可能!你想脱颖而出,就得写出出类拔萃、让考官拍案叫绝的文章!”
“那是什么样的文章呢?”沈默轻声问道。
“理、辞、气三者俱足。”沈炼沉声道:“这样的文章才会让考官如饮琼浆,在头昏脑胀的阅卷过程中停下来,细细品味。只要没有犯忌讳的地方,又怎会忍心不点你呢?”
“请问先生,如何达到理辞气俱足?”沈默恭声问道,他知道这是一位饱学进士,传授经几十年苦心求索,所得之宝贵经验的时刻了。
只听沈炼缓缓地,一字一句道:“欲理之明必溯源六经,而切究乎宋、元诸儒之说;欲辞之当必贴合题义,而取于三代、两汉之书;欲气之昌必以义理洒濯其心,而沉潜反覆于周、秦、盛汉、唐、宋大家之古文。”说完长舒口气,看着沈默道:“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让你先读诸子百家、历代古文了吧?”
“基础。”沈默轻声道:“您让我先打好基础,待腹中有物,才有可能作好文章。”
“不错,学识是本,八股是体,本是体的内涵,体是本的表现。只有学识真正到了一定高度,才能写出理真法老,花团锦绣的文章。”沈先生颔首道,接着又提高嗓门,满脸愤慨道:“现在的科举确实有一些问题,主要是出题的选择范围太窄,答题的选择也太窄。以至于有些人以为,不用学什么《三通》、《四史》,不必知道什么唐宗、宋祖,只要背上几篇高头讲章,前科程文,便可去应考碰碰运气。就算真得洪福齐天,教他骗得中第,也是百姓和朝廷的晦气!”
他说着冷笑连连道:“而且这些投机之徒,也只可能骗得了一省考官,却不可能过了会试这一关!你遍览黄金榜上,翰林院中,哪个不是满腹经纶,真才实学?哪个都不是投机取巧高中的!”
沈默暗暗点头,他知道每份会试的卷子,都要由两位大学士会同三位尚书看过,那些人都是博闻强记的饱学之士,断不会误点一篇抄袭的文章,让天下人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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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教你做八股的要领。”沈先生终于说到了方法上:“这东西格式固定,每一句都有严格要求,想要写得花团锦簇,还要阐明理义,便似在床铺底下抡板斧、螺蛳壳里做道场,其实是各种文体中最难的。所以有人说,时文若做的好,随你做什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
接下来沈先生便从破题讲起,把做八股的方法、技巧和禁忌细细讲给沈默,等到把最后如何收束全部讲完,正好用了一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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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票票啊……




官居一品 第九十一节 最后一课 (上)
[上一章的题目错了,应该是《绣春刀》的下,这章才是《最后一课》的上,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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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作时文的全部心得,讲与沈默听明白后,沈先生有些疲惫道:“你大伯已经请了新的先生,是余姚的钱举人。这个人治学还算严谨,但太过拘泥教条,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倒也是件好事。但你和沈襄下个月就应考了,没必要再跟着他从头学起。”
说完将足有一尺厚的一摞稿纸推到面前道:“这是我手抄的王、唐以及诸大家之文,还有历科程墨,诸位宗师考卷……其中标注了‘揣摩’二字的,乃是本省知县以上官员的程文,这些人里将产生你未来乡试的同考官;标了‘吃透’二字的,乃是当朝翰林出身,三品以上大员的程文,这几位里将产生未来会试的主考官;至于标着‘日日温习’的,乃是本省提学和徐阁老的程文,他们两位是关键。你要想高中,就必须在上面下大功夫。”
说到这,沈炼表情有些艰难道:“还有那一位,他的文章我是不会抄的,但各大书店均有卖,你去买本回来看看……也日日温习吧。”
沈默轻轻点头,他知道先生说的是严阁老。
说完之后,沈先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面色严肃道:“让你钻研这些程文,不是为了让你迎奉他们,而是让你弄明白,这些前辈高手是如何作文的。他们尽管人品有高有低,但无一不是时文高手,想写出一篇出类拔萃的好八股,这些人便是你的指引。”
沈默知道老师这是言不由衷,不然提醒自己哪些人将出任考官作甚?但一想到沈先生能为学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大大违背本性了,心里不禁暖烘烘的,使劲点下头,轻声道:“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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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课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师生俩甚至看不清对方的面容,沉默犹豫再三,终是轻声问道:“先生,是什么原因让您决定复出的?”
沈先生沉吟良久,不答反问道:“沈默,你考科举是为了什么?”
沈默轻抚着那一摞厚厚的程文,轻声道:“做官。”临别时刻,他突然不想再掩饰自己。
“做官又是为了什么?”沈炼接着问道。
沈默轻声道:“为了能活得有尊严,有意义。”
“前者我理解。”沈先生淡淡问道:“但怎么算是有意义呢?
“让自己,让父亲,让身边人都过好了,就是有意义的事。”沈默坦然道:“我向来只考虑能力范围内的事,对于能力以外的,我管不了,也不想操心。”
沈炼似笑非笑道:“你是在婉言相劝啊。”
沈默毫不否认道:“如今朝中风气不正,先生孤标傲世,必然看不惯,但您不过一个小小的七品经历,说出来的话就像一块石子扔进大海,也许会激起一丝微澜,但旋即就无影无踪,还会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你说的我都知道!”沈先生摇头道:“我都知道!我沈炼又不是丧心病狂,何尝想给家人,给学生招惹麻烦?”
“那先生为什么要去北京?”沈默又回到原点,双目透过黑暗,直视着沈先生道:“我听说锦衣卫并没有逼迫您!”
“他们怎么没逼?”沈炼突然微微激动道:“他们知道我沈炼是软硬不吃的臭石头,便拿朝廷的邸报给我看!我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你可知道短短数年之间,因为朝政的荒废糜烂,我大明的边疆已经到了何等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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