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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沈默点头笑笑道:“进了杭州城。我给大伙放大假。发双俸。让弟兄们好好歇歇。”登时引来一片兴奋地嚎叫声。本来已经有些疲惫地亲兵们。一下子便激动起来。用最诚挚地语言感谢了大人之后。便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杭州窑子地姑娘质量。一晚上地平均价格之类。显然是几个月下来都憋坏了。
铁柱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脸一沉便欲大声呵斥。沈默摇头笑道:“一路上崩得太紧。就让他们松松弦吧。”又引来了亲兵们地一阵称颂。
铁柱笑骂道:“一群兔崽子。待会到了城外。可得拿出个人样来。别丢了大人地脸!”
“还用您老嘱咐?”一个北方兵嘿嘿笑道:“满浙江跑了一圈,咱们哪次不是给大人撑足了脸面?”
“就你这个脏样?”边上有人笑道:“不给大人丢脸就不错了。”从戚继光那里出来,大部分亲兵就没洗过脸,其模样可想而知。
那亲兵老脸一红,当然没人能看出来,讪讪道:“待会找条河沟刷洗刷洗,保准还是一俊小伙。”登时又引来一片哄笑。
就在一阵阵地欢声笑语中,突然有人高叫道:“看见杭州城了。”
众人纷纷远眺,果然能见到远处一座城池的淡淡轮廓,便嗷嗷怪叫起来。
沈默也心情一松,轻声道:“环行浙江一百天,今天终于走完了。”
话音未落,便听何心隐低声道:“我们被包围了!”
笑声戛然而止,亲兵们对何大侠的眼里可是无条件信任,立刻匆忙结阵,将大人团团护在中央,同时纷纷抽出兵刃,警惕的望着道两边齐腰深的枯草。
这边正在人荒马乱,那边何大侠却又道:“他们走了。”
沈忍不住道:“大侠,您方才不会是‘草木皆兵’了吧?”看来书童确实是份很有前途的工作,至少跟着公子,肚里墨水见涨。
何心隐冷哼一声,指着波浪状向外骚动的草丛道:“自己看。”
沈安瞪大两眼,定睛一看,果然见到黄绿色的草丛中,隐约有些个蓝黑色的身影,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道:“还真是有唉……”
何心隐白他一眼,对沈默道:“我们得小心了。”
沈默轻声问道:“是倭寇吗?”
“不是。”何心隐摇摇头道:“看装束像是广西那边地夷族。”
沈奇怪道:“这是浙江哎,就算他们打猎迷了路,也不能跑这么远吧?”
“不知道,还是小心为妙吧。”何心隐沉声道。
沈默点点头道:“听先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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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兵们一扫起先轻松愉悦的心情,一路上小心翼翼,百般警惕,却再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一直到了杭州城外,终于看到……满眼的窝棚和蓝黑色。
只见从这里到护城河,将近三里的距离,搭起了无数个竹制窝棚。窝棚与窝棚间,有数不清的身上穿着反膊无领地蓝布衣衫,下面穿着裤脚稍宽的黑布裤子,脚上踏着草鞋,头上还围着一层层黑布包头的男子,许多人手里还拿着刀叉……弯刀和两股叉。
沈默终于看清了,分明是一些少数民族同胞嘛!要不是城头上清晰的‘杭
字,他真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跑到西南大山里去一面高悬在空地上的旗帜,写着两行文字,其中一行看不懂,但另一行是汉文‘大明广西布政使司布壮土司兵’,这才终于放下心来道:“看来是从广西来的客兵。”
一惊一乍之下,他也没兴致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见城门已经快要关闭,沈默便让铁柱手持自己地官贴,赶紧先去将门叫住。
铁柱疾驰而去,终于在关门前的一刻,使那大门重新打开。
一行人便加快速度,鱼贯进了杭州城。
听着身后城门缓缓关闭的声音,沈默和他的亲卫们的饱受惊吓地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城门官过来给他磕头,然后起身笑道:“大人被门外的狼土兵惊到了吧?”
“狼土兵?”沈默这才有心情问道:“那是哪里地部队?”
“其实狼土兵是两支部队,一支是广西来的狼兵,一支是湘西来地土兵,因为都是土司兵,所以大伙都把他们合起来叫做‘狼土兵’。”城门官笑道:“咱们南门外驻扎的,便是广西狼兵。”
“土司军队怎么可以离开领地呢?”何心隐插言道:“这可是我大明朝严禁地。”
那城门官骄傲的笑道:“放在别人那里,自然是办不到了。
可这些兵是咱们张大帅要的,那自然另当别论了。”只有文官和高级武将才称呼总督为部堂,这些中下级的武官和一般士兵,都以大帅称之。只听那城门官满脸自豪的笑道:“张大帅可是咱们大明朝的第一重臣,万岁爷和朝廷里的大人们,都得靠咱们大帅守卫这万里海疆呢,他老人家想要什么,管它合不合规矩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沈默微笑着听那城门官喋喋不休,终于等到他换气的功夫,笑着插言道:“请问这位兄弟,总督大人地府邸怎么走?”
城门官虽然意犹未见,却也只好硬生生打住,向沈默指明了方向。
望着他们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这位城门官小声嘟囓道:“这么晚了去拜见大帅,一定会吃闭门羹的。”他嫌沈默没耐性听完自己唠叨,一生气就把这句话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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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张部堂的总督府设在南京,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更靠近前线的杭州城里办公,所以在杭州的办公场所也是丝毫不能马虎地。
好在杭州就是不缺配得上二品大员的豪宅,在一番绞尽脑汁之后,浙江巡抚李天宠,便将花港侧畔的卢院空出来,作为顶头上司的行辕……这里前接柳丝葱茏的苏堤,北靠层峦叠翠的西山,碧波粼粼地小南湖和西里湖,像两面镶着翡翠框架的镜子分嵌左右。乃是杭州城内数一数二的风水宝地,张总督一看就喜欢上了,从此没有再挪窝。
但沈默到了这位于苏堤南段西侧的总督行辕时,只看到院墙上每隔数丈便有一个牛油灯笼在熊熊燃烧,将城墙下照得亮如白昼,一队队巡逻士兵往来如梭。
巡逻官兵远远便看见了沈默一行,呼啦一声涌上来,张弓搭箭,抽刀举铙,便将他们围了个插翅难飞。
“你们是哪里的部队,竟敢擅闯总督行辕,不要命了吗?”领队地千户看出这些人做官军打扮,倒也没有轻举妄动。
沈默让侍卫们闪开,亮出自己的一身官服,朗声道:“下官钦命浙江备倭巡察使沈默,特来拜见部堂大人,请这位大人代为通禀一声。”
那千户冷笑道:“不知道总督大人申时以后不见客吗?”
沈默摇头笑笑道:“下官第一次来,确实不知道。”
那千户挥挥手道:“先去驿馆歇着吧,等明天白天再来。”
沈默笑笑道:“身为下官,我必须先来拜过张部堂才能去驿馆下榻。”
千户不由讥笑道:“不管你是巡察还是巡检,大帅都是不会见你地,快走吧。”
“见不见是部堂大人的事。”沈默淡淡道:“这位大人能替部堂大人做主吗?”
那千户被噎住了,愤愤道:“那你就去拜门,尝尝总督府地闭门羹是不是别有滋味!”
“拜不拜是本官的事。”沈默翻身下马,整整衣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总督府地正门前,握住熟铜的门环,轻轻叩响了那道紧闭的大门。
片刻之后之后,总督府的大门,二门,仪门全部为浙江巡察大人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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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一七五章 大家都很烦!
守卫兵丁更加瞠目结舌的是。总督大人竟然亲自出迎的揽着这位年青大人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拙言啊。你可让老夫久等了。”
别说那些看热闹的兵丁。就连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的颇不自在。只好摆出一脸受宠若惊。一到底道:“部堂大人要折杀下官了。”
张经伸手将他托起。笑道:“拙言不必如此。你是圣上钦差。当为陛下保持尊严。”
沈默只好顺从的起身。在张总督异乎寻常的热情迎接下。跟着他到了前厅门口。
离着厅门还有两三丈的距离。紧闭着的中间四扇厅门便无声的缓缓打开。一股带着馨香的暖气迎面扑来。让沈默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张经笑道:“拙言请进。”
“部堂先请。”沈默赶紧侧身相道。
“那就一起进。”张经大笑着。着沈默的胳膊。并肩进了大厅之中。
只见这大厅极是轩敞。抬头迎面先看到一个青底大匾。上书“恪恭牧”四个鎏金大字。,有一行小字:“靖三十三年九月,书赐东南总督张经”。又有“万帝君之宝”印玺。竟然是嘉靖皇帝所书。
额下是大紫檀雕案。的下是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中间是名贵的羊的毯。至于一应摆设。皆是贵莫名。无需赘述。倒是屋内四角摆着的四个熏笼。让沈默多看了两眼……只见那三,来高的青铜镂空熏笼之中。无声无息的燃烧着红彤彤的炭火。既不烟。又没有味让人只感觉温暖如。浑没有寻常炭炉那种呛人的烟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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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婷的侍女为二位大人上茶。无声无息的退下了。
“明前龙井。”端起薄如蝉翼的茶。轻轻掀开盖。贪婪的嗅一下幽香四溢的味道。张部堂呵呵笑道:“拙言请用。这可是本官的珍藏哦。”
沈默依言端起茶。轻一口香颔赞道:初品时鲜醇柔和细细之。馥郁若兰。喝下一口。便已经满口生津了。”便由衷赞道:“下官虽然酷爱茶道却也从未喝过如此珍品。”
听他的赞叹自肺张经竟如老顽童似的笑道:“可不是一般的雨前。乃是狮峰最古老的几棵茶树上生的。就算老。也可怜巴巴的向李天宠讨要才了这么几两一般人来了我都不舍的拿出来。”
“我的老大人。您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啊?”所谓“礼贤下士必有所求”。如果沈默再装傻。那非的被张经当成傻子。于是他干脆搁下茶。直截了当的问道:“这里没有别人。您就跟学生我直说吧。不然心里七上八下的。再好的茶叶我也品不出味道来。”
张经闻言面色一变。|头喝几口茶。也搁下茶盏。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了当朝牧该的气度。他口气道:“年轻就是好啊。初生牛不怕虎。锐利。”
沈默恭声道:“大人误会了。学生不是有意冒犯。只是自觉才浅德薄。受不的您如此厚待”
张经缓缓摇头。双如锥子般紧紧盯着沈默。沉声道:“你当的起……老夫的身家性命。东南的抗倭大业。全在拙言你的一念之间了。”
沈默错愕。勉强笑道:“大人不是开玩笑吧?下官……”
“老夫不是开玩笑。”张经拢一花白的胡须。轻声道:“我拜托拙言一件事。请你务必答应。”
沈默心说我也只有那份给皇帝的报告。能入了你张部堂的法眼吧。便不敢一口一下。只是身拱手道:“请部堂明示。”
张经见他没有像想象的那般满口答应。心中微微一沉。一咬牙。竟然也巍巍起身。笔直的腰杆微微弯下。也向沈默拱手道:“请拙言务必等老夫打完下一仗后。再向陛下呈送的禀报。

沈默哪敢受他的礼。赶紧侧身让。轻声道:“最晚腊月二十四。”
“还有不到二十天吗?”张经喃喃道:“就不能再晚点吗?”
“圣旨限我年前禀报。也就是最晚腊月二十七送到。这个季节里。八百里加急要用四。”沈默恭声道:“也就是说最晚腊月二十四日一早。下官的禀报就必须出了。”
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张经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才微微颔道:“二十四就二十四。总不能让拙言太难做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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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双方重新落座。沈默便将他写戚继光抄的那封信。双手奉给了张部堂道:“学生路过龙山卫时。戚元敬将军正要上书部堂大人。下官便顺道给他捎过来。敬呈部堂大人。”
张经接过那书信。撕开封口。当着他的面读一遍。玩味
:“想必这里面也有拙言的心血?”
沈默在龙山卫住了半个月多。这谁也瞒不过的。还不如大方的承认。便点头害羞笑道:“学生向戚将军求教来着。他觉着也不全是胡说。便将学生的一些看法加了进去。”
张经呵呵笑道:“拙言啊。你还是太年轻了。被人家戚参戎当枪使了。以后可不要再干种吃力不好的事了。”
沈默心里跟明镜似……这封信自己带来。上面又有自己的主意。无疑便挂上了他沈察的面子。让恰好有求于自己的张部堂难以开口拒绝。这恰恰是他主动给戚继光送信的目的所在……管你是部堂还是大帅了。想让我办事。就的也给我办才行。
但张经非但不会为这个生气。反倒还会因此而放下心来……张部堂会觉着你沈拙言既然有求于我自然会尽心尽力帮我办事的。其实质上与沈默收下戚继光金银是一个道理。
完成一笔不必言说的交易。张经然放了心。却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致。耐着性子询问几句沈默一路上的见闻。终于等到家进来。轻声禀报道:“老爷。可以用了。”
张总督便起身笑道:“走。拙言。陪老夫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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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饭桌上几小酒下了肚两人之间的尴尬便消失不见。仿佛的位也不那么悬殊了。感情上也亲近了许多。可见吃吃喝喝确实是增进友谊的不二法宝。
张部堂是福州人府上的膳食自然以淡雅鲜嫩的菜为主尤是各种海鲜烹制的菜肴。占了餐桌上的主导。所以一桌菜特别讲究一个“鲜”字什么菊花鱼太极明虾。烧鱼翅淡糟香螺片清蒸加力鱼等等等无一不现这一点。与“霉”“酱”“醉”为鲜明特点的绍兴菜正好形成两个极端。
虽然永远不会承认家乡菜不如人。但几乎是一吃之下。沈默便倾倒在福州菜的鲜香之中。一直保持很好的吃相都险些不顾了。
见他赞不绝口。张堂颇为自豪。亲自指点家乡菜的各种吃法。当一盘鸡汤海端上。张部堂便他介绍道:“这是我们福州漳港所特的一种海蚌。切成薄片。在沸水锅煮至六成熟后。再用你们绍兴酒做调料腌渍片刻。吃的时候淋以烧沸的鸡汤。现淋现吃。”说着一脸陶醉的赞道:“你看汤清澈见底。蚌肉如水中芙蓉。看一看都是莫大的享受……吃起来更是极甘极鲜。余味悠长。就像品尝美人香舌一般。”说着突然笑道:“这道菜你们兴人是不吃的。”
沈默奇怪道:“为何绍兴人吃不的?”
六十多岁的张总督促狭的笑笑道:“因为这种内有一块雪白透红的小小嫩肉。常伸出壳外。恰如美人的香舌一般。所以有个雅名叫西施舌……看在老乡的份。拙言还是敬而远之吧。”施是绍兴诸人。张经便拿沈默的籍开起了开玩笑。
连徐渭都占不了沈的便宜。张堂显然是找错了对手。只听沈默先是一脸肃穆的朝那盘“西施舌”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西施姑娘。自从灭吴一战后。人们就再也见不到您的身影。本以为您已经在纱溪边长眠。谁知却还在福建海底漂泊。千年过去了。您肯定十分想家了。”说着一脸悲悯道:“现在请进小生的五脏庙暂。等过的几日。在下便带您回到故乡。”
张经笑前仰后合。只好请沈默自享用这一盘汤海。
沈默一边享用这极脆极鲜的西施。一边好奇问道:“古来的美女众多。为什么不叫昭君贵妃貂蝉。单单要说是我们西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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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30字。下面插几句。
恩。有必要解释几句。前面数章的速度有写快。并不是着急什么的。主要是不想在郁闷情节上停留太久。影响了大家的心情……但抗倭是第一卷的大背景。一切官场斗争和勾心斗角。都要在这个背景下展开。如果我不写那些。大家就会觉着接下来的政治斗争是误国误民。狗咬狗一嘴毛。没一个好东西的。对很多人物的判断也就失之脸谱化了。只有融合在这个大背景下。才能明白每个人的挣扎与抉择。明白在这个年代里。是没有简单的与错。好与坏的。
所以不能不写。也能写的太淡。便有了那几万字的铺陈。
下面剧情将一直凝聚在官场斗争之上。因为主角是文官。也不是领兵的料。而且本书的重点是官场。至于抗倭战场。统统都会虚写。




官居一品 第一七六章 正职的天敌
首发
经呵呵笑道:“这里有个典故,说西施助越王灭吴后践便想接西施回国,他的王后却怕西施回国会受宠,威胁到自己的地位。/首/发便偷偷地叫人骗出西施,将石头绑在西施身上,尔后沉入大海。”说着说着,张经的声音便低沉下来,近乎呢喃道:“西施为国立下不世奇功,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还惨遭杀害,心中的冤屈无法陈诉,便化为无数河蚌,期待有人找到她,她便吐出丁香小舌,尽诉冤情……”
说完幽幽道:“惆怅吴王宫外水,浊泥犹得葬西施。可见美人与名将一般,都是最易受到冤屈的。”只听他怅然一叹,苍声道:“明明是最美最强,为何在丑陋的奸佞面前,总是那般无力呢?”
沈默顿时被他弄得没了食欲,不由苦笑道:“部堂大人乃是堂堂当朝首牧,东南之柱,您要是被冤屈了,大明朝的海疆就彻底完了,似乎不该说此不详之音吧?”
张经摇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捋花白的胡须,双目满含着复杂的情绪,低声道:“你今年还不到二十吧?”
沈默点头道:“十七岁。

“可真年轻啊。”张经满是感慨道:“老夫是正德十二年中的进士,至今已有三十八年了……”怪不得人家牛气冲天,连严嵩都不放在眼里,原来这资格实在是太老了,说着呵呵一笑道:“拙言你觉着,是本官大,还是首辅大?”
沈默轻笑道:“首牧是疆臣之首,首辅是京官之首,说不上哪个大。”
“滑头!生怕得罪了老夫。”张经笑骂一声道:“首辅是天下文官之首,我大明实际上的宰相,老夫可比不了。”
沈默笑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老夫经历了本朝至今地所有风雨。便给你数一数我印象中地历任首辅。”张经便屈指给沈默数算道:“石斋先生杨廷和。乃是先帝托孤地首辅。嘉靖三年以大礼议黯然退隐;蒋文定公继之。亦因大礼议仅两月而去;毛文简公再继之。再因大礼议而去。在位仅三月;而后费文宪公、杨文襄公亦因大礼议与陛下:。交替主政五年后。终为奸相张>所代。再往后有翟銮。张孚敬。方献夫。李时。夏贵溪。顾鼎臣。其间又有数人起起落落。如果不算当今首辅。我嘉靖朝在二十六年里换了二十一任首辅。几乎是一年换一个面孔。”
只听他黯然**道:“我大明朝地首辅尚且如此。拙言啊。你说我这个尚书总督。会被当成柱石吗?老夫有‘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地底气吗?”
沈默轻轻摇头。没有说话。只见张经一杯接一杯地饮酒。赶紧劝解道:“部堂大人。您地身体要紧。明日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张经却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只想倾诉。将心里地郁闷憋屈。统统发泄出来。若这小子能让北京那位也知道了。那才是最好不过呢。便见他醉眼迷蒙地低声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唱着唱着。老总督终于醉了、累了、睡了。被老家人搀扶着回后堂歇息。沈默静静坐在饭桌前。感受着那仍然在屋中弥漫着地悲怆味道。他地眼神先是迷茫。长久地迷茫。但终于变得坚定起来。无比地坚定。
轻轻捻起酒杯。他饮尽杯中地残酒。起身对侍立在一边地府中管家道:“等明日部堂醒来。请您帮忙转告一声。下官便在驿馆静候部堂大人地佳音了。”
老管家呵呵笑道:“沈大人不必再去驿馆,部堂大人吩咐过,您就在府中下榻。”
“这怎么好呢?”沈默轻声道:“不能再给部堂大人添麻烦了。”
那管家笑道:“府中已经给您和贵属收拾出了住处,请大人随老奴去后院歇息吧。”显然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沈默只好苦笑道:“那下官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便跟着官家往后院走去。
走在后院的石径之上,沈默望一眼满天的寒星,心中不由轻叹一声:‘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堂堂六省总督如此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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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相隔数千里,抬头看到地也是同一片星空。
“阁老,您还是进屋去等吧,外面多冷啊。”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将仰望星空的大明次辅,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徐阶缓缓收回仰望地目光,眼中那闪烁的精芒也随之敛去,变回了蔼可亲的小老头,没有露出一

他整整衣襟,朝穿着厚厚貂裘,还冻得直缩脖子的黄锦笑道:“老夫出神了,让公公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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