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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其实总督张经和巡抚李天宠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面对着日益严重的倭寇之两人尽心竭力,日夜勤勉,倒没听说有什么勾心斗角。既然二位巨头一条心,浙江的官场起初就是铁板一块,基本没有什么波澜。
但情况在赵文来浙江祭海之后,便悄悄生了变化。
起初大家觉着,这家伙祭海就该回京复命了,犯不着为了巴结他而得罪张部堂,所以都对赵侍郎十分的冷淡,就盼他早点滚蛋。
但人家赵郎也是有自尊,觉着身为干爹的儿子,却没人把自己当回事儿,简直是奇耻大辱!好啊,你们敢欺负我,我我……找干爹告状去!便把张经李天宠等人如何如何瞧不起他,如何如何不把爹爹你放在眼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写下来,到北京城去。
谁知没多久他爹回信说:‘没有十足握,别惹张经。’因为严嵩知道皇帝对张经期望正在,如果这时候不知好歹去咬这位六省总督,一定会被掉两颗大门牙的。
在赵文华都要放弃,准备带点土特产回京跟老爹团聚时,俺答入寇,北京被围,徐阶毫无征兆的崛起,风头一时压过了表现糟糕的严阁老!这让严老先生十分的恼火,立刻将对付徐阶提升为第一要务……好吧,你在北边赢我一招,那我只好在南边扳回来了!
一旦方针转变。严老爹觉着赵儿子在南边混得猫狗不理。实在是难于完成任务。于是让府中幕僚以赵文华地写了一份《平倭六策》。呈给陛下御览。他则在一边对其大加奖。说‘文华用心了。几个月便对东南形势认识这么深刻。实在是又忠心又肯干地人才啊。’
嘉靖也觉着写得不错。对赵郎地评价提高不少。便允了严阁老所请。让赵文华留在东南监军……当然更重要地原因。是烙在帝王骨子里地猜忌之心和平衡之道。他实在是不放心大权在握地张总督。
于是赵侍郎便在浙江常驻。拿出鸡蛋里挑骨头地热情投入到监军工作中。想要找出可以扳倒张经地地方。
张总督久经官场。知道这是皇帝不放心他。所以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个眼线。但他也不是易于之辈。便派了专人全天候跟着赵监军。名义上是保护他地安全。实际上是监视他地动向。限制他地自由。明摆着告诉监军:‘小子。放聪明点。这里是我地地盘!’
赵文华也有几分狠劲。就算如此不招人待见。也绝不轻言放弃。你不让我看。我还偏偏整天盯着你!反正他是皇帝钦差。又有干爹撑腰。张经也不敢把他怎么着。其实跟张经老狐狸比起来。他地水平还差得远。就是连张总督上茅房都跟着。也找不出人家地破绽来。晃悠悠一月有余。孤立无援地张监军还是一无所获。
说一无所获也不对。至少他结交了个朋友叫胡宗宪。按说两人身份地位悬殊。若是换在京里。赵侍郎理都不会理个小小地七官。但现在他饱受白眼。遍尝炎凉。自然对这雪中送炭地友谊格外重视。两人地迅速升温。很快便称兄道弟。好得跟一个人似了。
之后地形势便渐渐起了变化……也不知道是赵侍郎突然开了窍,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反正他一下便找到了张经的弱点所在别看张总督整天忙忙碌碌,四处调兵,但积极部署数月之久,仗也打了不少,却愣是没有一次主动出击!
所以倭寇的气焰不但没有见效,反而愈嚣张起来,随随便便就敢深入内地,如入无人之境。但这一切都被张
一个海盐大捷、明天一个台州大胜给掩盖住了,一直觉。赵文华承认那些胜利都是真的,但那都是守城战而已,这就给了他攻的余地。
大喜过望的赵侍郎便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他爹,严阁老也察觉到皇帝因为北京被围所带来的挫败感,对东南局势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便安排党羽跟随赵文华上书,参奏他‘畏敌怯战、拥兵自重,坐观倭乱、图谋不轨’,众口铄金之下,嘉靖皇帝对此越来越在意。
皇帝便询问严嵩怎么看,严嵩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就等着皇帝问这句了。他先涕泪横流的向皇帝控诉倭寇祸害百姓的惨状,说什么‘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把个嘉靖皇帝气得浑身抖。这才露出毒刺,说没设六省总督时,各省各府地卫所官军尚且?勇出战,保护一方百姓,怎么设了这权柄滔天的大总督后,反倒不敢出击了呢?
嘉靖皇帝道:“不是还打了些胜仗吗?至少这几个月来,再没有生城池被攻破的惨剧。”
“这就更显得他可恶了!”严嵩痛心疾道:“明明有实力击败倭寇,却偏偏不出击,他到底想干什么?”
嘉靖的怒气一子无可遏制,这才有了怒叱徐阶,下令缉拿张经回京问话的那一幕。
而张经的反应却很奇怪,他在朝中的人脉和地位,赵文华等人一上书他便得到了消息,可他既不上书辩解,也不找赵文华算账,除了喝多了偶尔牢骚之外,仿佛一切都没生过一般。
但即使最感地官员也察觉到,两方势力的对峙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等决战那一刻到来!
一场毁灭性的暴风雨,就要在这风如画的杭州城中形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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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情况沈默知道一部分,但大部分是不知道的,所以想要判断出谁能赢得这场角力,实在是不大可能。
可就是在这样地节骨上,他却被强留在总督行辕,胡宗宪又送来了请柬。现在便是他亮明态度的时候了是老老实实呆在府里,跟着张部堂一条道走到黑;还是去断桥见一见胡宗宪,至少不要得罪严党呢?
就目前地形势看,浙江就是部堂的天下,他占据着绝对优势,而赵文华那边就他和胡宗宪两个难兄难弟,似乎没什么好选择地。
但沈默深知张经是君子,赵文华是小人,而宁可得罪君子,他也不愿意得罪小人。于是决定还是去一趟,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拒绝了邀请,赵文华便会将自己视为张经一党,一旦把张经打倒,那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张部堂应该不会为难我,’沈默暗道:‘他还有事求我呢。’便站起身来,缓缓走出书房,对正在外面擦拭桌椅地柔娘道:“更衣,我要出去。”
两个侍女赶紧停下手上的活,过来帮年轻的大人换上出门的冬装。正在他准备出去时,前院管事的在门外求见。
沈默让他进来,便见那老管事抱着件华贵的黑貂皮大氅,恭声道:“部堂大人说外面快下雪了,大人您要是出去的话,就把这件大氅穿上吧。”
沈默朝着前院方向拱手道:“多谢部堂大人厚赐,学生铭感五内。”那老管事本以为他会因为总督的恩宠而不再出去,却见这年青的大人仿佛没受到丝毫的影响。不由愣了一下,才为他轻轻披氅,恭声问道:“大人,需要备几辆车?”
“两辆即可。”沈默轻声道:“麻烦老人家了。”
柔娘上前为沈默将大氅的束带系紧,一个活脱脱的贵公子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由呆了一下,赶紧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退后站在一边。
待沈默出去时,天空中已经飘起淡淡的雪花,落在那纯黑色的大氅上,旋即变化为水滴,滑到地上
两辆马车停在门口,何心隐和沈安一左一右,护着他上了后一辆马车,铁柱则带着七八个卫士上了头车,两辆车便一前一后出了总督的大门,行驶在长长的苏堤之上。





官居一品 第一八五章 一意孤行
果要问西湖十景中,哪一个距离花港观鱼最远,那一雪。/首/发马车从卢园出来,绕着西湖转了整整半圈,才到达对岸的白堤,再沿着白堤向东才远远看到断桥。
沈默觉着胡宗宪二人八成是为了表示与总督的对立,才选了这么个鬼地方,却着他跑了这么远的路,实在不是待客之道。
‘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把咱当回事儿。’沈默不由自嘲的笑笑。
这时马车终于了,铁柱打开车门道:“大人,我们到了。”
沈默点点头,紧了紧大氅,便扶着铁柱的肩膀下了车。一看四周景色,他不由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却见雪已经越下越大,把湖边的柳浪装点得银装素裹,再往湖上瞧去,却见一道白莹莹的玉带横架在浪澈幽深的湖面上,比起往日的瑰丽多彩来,更有一番迥异的冷艳味道。
“好一个断桥初。”沈默不由笑道:“果然是西湖之胜,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啊!”
话音未落,便听湖上有人道:“能真正领山水之绝者,尘世有几人哉!”
沈默循声望,只见身披灰色大氅的胡宗宪,正在朝自己微笑。
沈默一边快步走过去,一边笑着手道:“竟要胡大人亲候,实在是下官的罪过啊。”
听他叫自己‘胡大人’,宗宪有些尴尬,因为他才是正七品,而沈默虽然没有品级,但一切礼仪视同六品,真要较起真来,改自称下官的是他胡汝贞,而不是人家沈默。但他不像一般人那样赶紧自谦,而是摇头笑道:“兄弟这就不对了,现在又不是在场面上,用官称是不是太生分了?”便将等级带来的尴尬不露痕迹的抹过去。
其实沈默自称‘下官’便是在胡宗宪地态度。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地人……如果装作若无其事。那就太无耻;如果非要按照朝廷礼制。让他改称‘本官’。那就太迂腐了;如果一下子不知所措。那就太没用地。
但胡宗宪地表现却让他刮目相看。既:有接受沈默地自谦。也没有表露出我不如你地意思。一句话便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尴尬。还无形中拉近了双方地距离。
虽然不可能仅凭着这一刻地印象。就给个人下结论。但沈默还是暗暗告诫自己:‘这个人绝不是只会阿谀奉承地无能之辈。’便一脸亲热地笑道:“那我就斗胆叫一声梅林兄了。”
胡宗宪哈哈大笑道:“那我就托大叫你声拙言老弟了。”
“本来就应该地。”沈默道。胡宗宪今年四十二岁。叫他一声‘老弟’一点也没问题。
待沈默上了小船。问题就来了——这艘小船上乘下他那七八个护卫。胡宗宪笑道:“上了兄弟地船。还要带护卫作甚?”
沈默点头笑道:“那就索性只带个使唤人吧。”便叫沈安跟着上船,对何心隐和铁柱道:“在岸上跟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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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不要磕到头。
”胡宗宪拉开舱门,请沈默进了船舱。里面空间不大,铺一床厚厚地干净棉被,上面摆一个矮脚方桌,桌上是丰盛的茶点水果,因还有个雪白铜的火盆,却要比外面暖和多了。
胡宗宪歉意的笑笑道:“愚兄清寒的很,没有银子雇大船,只能因陋就简,还请拙言老弟包含则个。”
“轩敞大船虽好,却不宜于细谈叙旧。”沈默笑道:“还是小船好,可以专心说话。”胡宗宪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风度,脸上的笑容便愈发真诚起来。
沈安和胡宗宪地随从为两位大人除去大氅和靴子,便躬身回避出去,将舱内留给两人说话。
胡宗宪便请沈默上座,沈默说什么也不肯,退让一番还是胡宗宪坐了左边,沈默与他相对而坐。
待两人在柔软舒适的软榻上坐下,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外面雪落无声,舱内安静无比,只有胡宗宪斟茶地哗哗响声。他为两人各斟一杯茶,略带歉意道:“不是兄弟我吝啬,实在是买不到明前,只能拿雨前龙井招待贤弟了。”
沈默摇头笑笑道:“我也不是什么金贵人,喝不出孬好来。”现在舱里明亮,他也看清对方的尊容了,只见他头上扎着黑色地平定四方巾,身上穿一件半旧的青缎面薄棉袍,极挺括地扎脚裤,白布袜,却与印象中那个锐气十足的胡宗宪不同……虽然眉目仍如往昔那般英俊,神态却显得十分安详,丰神潇洒,从头到脚都是家世清华的贵公子派头。
见他端自己,胡宗宪不由笑道:“贤弟看出什么了?”
沈默笑道:“我就看出四个字,世、家、子、弟。”
胡宗
小吃一惊,旋即有些黯然道:“算不得什么世家子耕读之家,虽然祖上出过几位显官,但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说着叹口气道:“只是愚兄我落魄至斯,实在是辱及先人啊。

沈默摇头道:“梅林兄春秋正盛,手掌一省监察,无论如何都跟‘落魄’二字扯不上关系吧?”
胡宗宪也摇头苦笑道:“哥哥我嘉靖十七年中进士,三甲榜下即用,当时便授了个七品知县,自问无论在何处任上都兢兢业业,却也不知什么原因,辗转十几年下来,居然还是个七品,不是‘落魄’还是怎地?”
沈默心说得分跟谁比啊,若是在我家老爷子看,你这就是修成正果了。但这话是不好说出口的,他便轻声劝慰道:“梅林兄历练南北,文武兼备,只差一个机遇,便能大展拳脚了。”
“起先我也是这样想的。”胡宗宪一边给他斟茶,一边平静道:“所以朝廷任命我为浙江巡按时,同僚都说此去凶多吉少,劝我称病推辞。但我觉着越是凶险的地方,机遇也就越多,所以我就来了。”说着坦然一笑道:“而且我已经平平淡淡过了这么多年,不想就那么平淡地致仕,平淡的死去。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来浙江之前,曾立下十六字的誓言:‘此去浙江,不平倭寇,不定东南,誓不回京!’”
沈默佩服地赞:“老兄好气魄!”
胡宗宪脸上的自嘲之色更重了,他无奈的摇摇头道:“来了之后,却发现这里是铁板一块了,我这个巡按御史纯属个多余地讨厌鬼,甚至没有人对我说,你该干点什么。我就这么空攥着一双拳头,一点劲儿也使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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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静静的着,他知道胡宗宪快要说到重点了。果然听他轻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自辩?”
沈默不置可否的笑笑道:“我着林兄说地是心里话。”
虽然是答非所问,却何答案都让胡宗宪开怀,只见他舒展开紧锁的眉头,颔首道:“不错,我跟你说的是心里话……因为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所以必须让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小弟地荣幸。”沈默笑道:“真的,我也懂一些望气之术,观老兄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只待风云机会,便可龙翔九天,成就一番事业。”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胡宗宪哈哈笑,说着双目炯炯的盯默道:“但咱俩的命运可不同,我是步步荆棘,如履薄冰。可你这位天下最幸运的读书人,只要别犯了不可饶恕地错误,便会一直走在金光大道上,将来入阁拜相,位极人臣,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要来了。’沈默心中暗暗警醒,面上却一谦逊道:“不怕梅林兄笑话,小弟我现在还是生员身份呢,说什么‘出将入相、位极人臣’似乎还太早了吧?”
“告诉个对你至关重要地秘密。”胡宗宪的身子微微前,小声道:“陛下亲口说过,要将你树为天下读书人地楷模,你觉着这意味着什么?”
沈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难以置信的问道:“会有这种事?”
“当然是真地了,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胡宗宪呵呵笑道,说着压低声音道:“但是你也不能大意……毕竟陛下操心的事情多,如果没有人时常在耳边念叨,可能没几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这话说得隐晦,但两人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便可。
沈默缓缓点头道:“不错。”
“我再告诉你天大的消息。”胡宗宪轻声道:“但只是出于我口,入于你耳,不足为外人道。”
沈默点点头道:“放心就是了。”
“我相信你。”胡宗宪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捉拿张经的锦衣卫已经走到半路上了,说不得年前便到了。”
沈默这下坐不住了,一下直起身子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胡宗宪坦诚的望着他道:“请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并劝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说着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不动可活,动则必死。”
沈默彻底~糊涂了,干脆直接问道:“我说老兄啊,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官居一品 第一八六章 长夜难眠
仍然静静的飘落在湖面上,船舱内的气氛却已经截
沈默问得直截了当,胡宗宪却有些招架不住,他端起茶盏,借着饮茶的动作挡住脸上的尴尬。等将茶盏搁下时,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胡汝贞都问心无愧”胡宗宪淡淡道:“因为我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
沈默沉默半晌,又问道:“请问梅林兄,张部堂因何事要被锁拿问罪?”
“畏敌,坐观倭乱。”胡宗声道。
沈默~面色不有些难看,低声道:“既然如此,张部堂就更得将功折罪了,梅林兄为何还要我转告什么‘不动可活,动则必死’呢?”
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质,胡宗宪不动声色道:“如果不动的话,罪名也仅止于此,最多便是罢官解职,除籍还乡。但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轻举妄动,罪名可就大了,就算徐阁老也救不了他。”
“什么罪名?”沈沉声问道。
“欺君之罪。”胡汝贞压低道:“陛下的怒火将无可遏止。”
沈默觉有些难于理解,他使劲摇摇头,艰难问道:“我怎么无法理解呢?”
“有许多事你不知道。没法理解是正常地。”胡宗宪轻声道:“你只要把这句话转告给张部堂。他自然什么都明白。”胡宗宪地嘴巴极紧。只要他不想说了。沈默便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时船身轻微一顿。重新回了断桥边。分别地时刻到了。
沈和胡宗宪地书童捧来衣帽。给二位大人换上。沈默刚要往舱外走。却听身后地胡宗宪低声道:“一直是你问我。是不是也该我问问你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沈默回头笑道:“我不想非礼梅林兄。”
胡宗宪着他地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还准备站在张总督那一边吗?”
沈默用两指轻捋一下大氅的衣襟,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只听他轻笑一声道:“下官奉地是皇命,办的是皇差,所以是站在陛下那一边。”说着朝他拱手道:“承蒙梅林兄厚待,小弟不胜感激,请梅林兄留步。”便在铁柱的接应下,飘然离去了。
神色复杂的望着很快消失在雪夜中的马车,胡宗宪并没有返回船舱,他扶着舱壁站在甲板上,任雪花将身裹成白色,却仍在一动不动的想着心事。
身后的书童轻声问道:“大人,我们回去吧?”
好半天胡宗宪才缓缓点头,身上的落雪便扑扑簌簌下来,露出原本的灰色。他脸上自嘲地色彩越发浓重起来,声低叹道:“永远都洗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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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宪回到钦差衙署时,赵文华正在花厅里听曲,他在外面等候半晌,直到听见曲子终了,这才让人通禀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便见赵侍郎舒服的斜倚在软榻之上,身周围还围拢着个如花似玉地侍女,两女为他捶腿捶腿,两女为他捏臂,还有一女跪在他的背后,以双膝为枕,让赵文华躺在她的腿上,为他轻柔的按捏颈脖。所谓温柔乡、脂粉堆也不过如此吧。
胡宗宪对这一套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朝屋里涂脂抹粉,穿着花花绿绿戏服的一个男子点点头,便对赵文华拱手道:“梅村兄,小弟回来复命了。”赵文华字元质号梅村,比胡宗宪大九岁。两人因为一个号‘梅村’、一个号‘梅林’,写起来极为相近,便拜了把子,称兄道弟,关系更胜寻常。
赵文华摸一摸身边侍女柔滑地大腿,这才缓缓坐起身来,招呼胡宗宪坐下道:“老弟快坐下暖暖身子。”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那小子答应了吗?”他恨不得将张经打入十八层地狱,不放过一切可以利用地力量,就连沈默这种人微言轻的小角色都要利用……却又自持身份,不屑与他交往,所以才派胡宗宪代为说和。
殊不知胡汝贞阳奉阴违,非但没有拉拢沈默,还让他给张经示警,如果让赵文华知道真相,定然不会再跟他客气。但胡宗宪极为谨慎,将约会定在湖中游船上,就算赵文华派人盯梢也无可奈何,所以他不慌不忙道:“至少他的态度是好的,答应的也很痛快,但是人心隔肚皮,到底会不会跟我们弹劾张经,不到他上书的那一刻,谁也不敢打包票。”他说得似言之凿凿,实际上什么也没保证,
无论怎样都好摆脱干系。
赵文华却没想他这么远,他有些郁闷道:“别看他屁大点官,毛权力都没有,可偏偏却又密折专奏权,奏章是由锦衣卫北镇抚司传递,而不经过我地通政司,要不哪还用老弟偏劳这趟。”
“为兄长分忧,是小弟应该做的。”胡宗宪谦逊笑道。
说话间,方才那个戏子已经褪下戏服、洗去脸上地粉底,换上寻常士子装束,却是一个相貌俊美的书生,只是鼻子有些鹰钩,嘴唇也太薄,看起来不那么忠厚。
他端着托上来,将茶水点心摆在桌上,便就势坐在榻,安静听两人说话。
赵胡也不他,因为他不是府上奴仆,而是赵文华地幕僚,姓罗名龙文字含章,也是在赵侍郎最窘迫的时候投奔而来,所以颇受优待。
两人说了一会,话题便又到张经到底会不会倒台上,赵文华忧虑道:“今儿个下午收到老爷子地报告,说是徐阶已经稳住了陛下,答应暂时不任命新的总督替代……这是不是说明,陛下还没有对张经死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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