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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三戒大师
当然。这话没人敢说。可确实从某些奏章。某些应对中。可以清晰感受出来。
士人就是这样一群自命不凡地家伙。虽然他们既相互倾轧。又相互扶助。但在‘奖掖后进、栽培新人’这一条上。绝对是出奇地不遗余力。极少有嫉贤妒能地情况出现。
为什么?肯定是有好处他才这么干地。什么好处?比如说沈默考中秀才后。便不再称李县令为堂尊了。而是称为‘先生’。而在这个时代。从某种程度上讲。父子不如师生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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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大多数时候,上位者都对后进新人摆出一副‘严师’架势。现在李县令如此和蔼,也可能是因为他长期怠于政务,与文人墨客为伴,悠游于山水之间,对青年俊彦更加亲近吧。
沈默就算再聪明,对这个时代的一些潜规则,也不可能无师自通,这些东西还得日后自己去参悟。
这时候,马典史搬了把椅子过来,沈默望向李县令,见他点头便搁了半拉**在上面,心说正题来了。
谁知那李县令浑没有单刀直入的兴致,而是笑眯眯的问他几岁进学,读了几年书,待听到沈默参加过县试,却因为母亲过世而不得不弃考,很温和的劝勉道:“晚两年也好,年少得志就免不了少年轻狂,到头来是要栽大跟头的。”
沈默肃然道:“学生受教了。”
“现在还上学吗?”李县令笑问道。
“去年家母病后,”沈默无奈的摇摇头道:“便没再去过学堂。”
“学业怎能荒废呢?”李县令颇为不悦的皱眉道:“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谢堂尊教诲。”沈默赶紧拱手道:“虽然未曾跟先生学习,但学生依旧在家苦读,未尝有一日敢懈怠。前些日子沈家老爷又恩准学生去族学继续学业,只是……”
李县令正频频点头,见他突然面露凄容,不由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苦了我那父亲……”沈默的眼圈说红就红,语带哽咽道:“为了供学生读书而放弃学业,还放下尊严上街卖字,饱受异样眼光,还被同行嫉妒,找人打伤了他,可怜我那爹爹筋折骨断,已经卧床不起了……”说着便呜呜痛哭起来。
他这一哭不要紧,李县令也是一阵阵心里发酸,眼***通红通红,泪珠子险些跟着掉下来。
马典史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心说:‘怎么对着哭上了,哪有这么审案的?’
沈默也惊了,暗叫道:‘乖乖我的妈呀,这位大人也太多愁善感了吧。’哪有不趁热打铁的道理,便添油加醋,将沈贺为了救他,屈膝去求医馆,去求沈家,又把粮食省下来给他吃,一顿只吃三个豆的故事,绘声绘色的将给李县令听。
一位对儿子充满爱、富有牺牲精神的慈父,便浮现在李县令的眼前……那不是沈默的爹,而是他李县令的爹。他李朋程的父亲也是个为了儿子放弃科举的秀才,一辈子都是为了他而活着,却在他高中前三年,便先一步去世了。
世上什么最悲哀?子欲养而亲不待。
李县令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辛酸,以袖掩面,无声痛哭起来。
沈默这才住了嘴,陪着李县令一起抹泪。马典史也不敢闲着,在那拼命挤眼,摆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好半天李县令才止住哭,一抽一抽的吩咐道:“马风,去账房支取二两银子……不,五两银子给沈默。”马典史更郁闷了,好么,倒找钱开了。但哪敢怠慢,赶紧屁颠屁颠的往前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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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十章 对对子? (上)
沈默拿了银子,李县令又温言劝勉几句便让他回去,从头到尾只字未提案子的事情。
沈默一头雾水,稀里糊涂,只好恭声道谢,跟着个衙役离开了县衙。
他一走,马典史便问道:“堂尊,您咋也不问问案子的事儿呢?”
“问有何益?”李县令淡淡道:“不问亦无损。”
真是句高深的结论啊。马典史苦笑道:“您老拿主意,属下听着就是,只是这案子还查不查了?”
“查,大张旗鼓的查!”李县令沉声道:“适当的抓一些,把声势做足,震一震县里这股邪火。”
马典史恍然大悟,原来是虚张声势啊,便高兴的接令下去。
他回到二进院落,遇上从山阴县回来的县丞大人。马典史赶紧过去打个千,笑眯眯道:“您老辛苦了。”日常领导他们工作的,可是这位贰令大人。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他能不小心伺候着吗?
张县丞嗯一声,沉声问道:“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嘿,正要找赞公汇报呢。”马典史压低声音道:“今儿小的可遇上新鲜事儿了。”便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张县丞听,末了小声咋舌道:“咱们堂尊大人是又抹泪又赠银,一句没审问便将那小子放走了。卑职当差这些年了,就没见过这等怪事。”
哪知张县丞听了,面上一阵阵的酸楚,表情怪异道:“今天这事儿,县尊大人干的漂亮!看来以前咱们是低估他了,人家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啊。”说着微微摇头道:“看着吧,这案子一判下来,就是可以传为清流士林美谈的名判,咱们堂尊大人就要出名了,立地升迁也说不定。”
“不会吧?”马典史一咧马嘴,小舌头都露出来了:“还名判呢?我看就是个糊涂判。”
“你懂什么?今天老爷的做法虽无法无据,但却情有可原。”张县丞微微眯眼道:“想想吧,慈父为子弃学,孝子替父过堂,父子相濡以沫,还又都是士林中人。要是按照正常程序审,当然不会有什么差池,可是同样没有亮点,还可能在士林中留下‘墨守成规,不知变通’的恶名。”
“那现在这样弄呢?”马典史一双马眼忽闪忽闪,透着一份没法挽救的无知。
“现在就是成全慈父恩情,彰显孝子节义,既顾全了读书人的体面,又……”说着微微摇头道:“当然,还得把这事儿圆满处理了才行,不然就不美了……不过既然敢这样做,大人就一定想好后招了,咱们静观其变就是。”
马典史茫然的点头,这实在是他还无法理解
的范畴。
张县丞喟然一声,自怜自伤道:“也只有正途出身的县老爷能这样办案子。他进士官就是个铜打铁铸的,尽管随性做去,只会有好评如潮,人皆称颂而已,没人敢说他半个不字。不像你我兄弟这种科贡官、小吏官,整日里兢兢业业,捧着卵子过桥,出了事儿还得给上司背黑锅……要是咱们这样办,就定有风评弹劾,说咱们‘妄为’、‘枉法’,哪里能招架的住?”
最后神色黯然的叹息道:“不就是出身不好吗?凭什么就升迁无望,倒霉没跑?真叫人没地儿说理去。”
马典史还巴望着能升任主簿呢,就是当上主簿还有张县丞的位子可盼,一时感受不到什么叫看得见摸不着的‘玻璃天花板’,只好哼哼哈哈应付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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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引不起共鸣,张县丞也失去了倾诉的兴趣,说一声‘要去大人那儿回话。’便进了仪门,进大堂穿二堂,终于在后花园找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县太爷。
听到脚步声,李县令拉下遮在头上的荷叶,微微睁眼一看,含糊道:“回来了?”
“是的,堂尊。”张县丞恭敬道。
“人要回来了吗?”李县令揉揉眼,伸个懒腰坐起来道。
“没有。”张县丞无奈道:“学生见到了王老虎,那厮说必须先放了他弟弟,才能再考虑放人。”
“放屁!”李县令气哼哼道:“若不是这厮妄为,抓什么长子短子的,那***弟弟不早就回去了!”
“大人息怒。”张县丞轻声道:“要不……咱们夜里把人偷偷放回去?”
“不行!“李县令坚决摇头道:“这事儿肯定已惊动知府大人了,‘绿豆蝇’也在等着看咱们服软,你说我还能放吗?”山阴县令吕窦印,因为老跟李县令过不去,他便在背后以‘绿豆蝇’相称泄愤。
“大人三思啊……”张县丞苦口婆心的劝道:“虎头会可是血债累累的黑道,人在他们手里还不被玩出十八般花样?那姚长子能坚持几天?万一要是一命呜呼了,咱们县里还不炸了锅呀?”
“也是……”李县令眉头紧锁,气呼呼道:“你要是不给我出息点,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县丞无限委屈道:“属下倒是想出息啊?可不能够啊……”
“不是说你。”李县令摇摇头道:“你给山阴县衙移文,正式要求联合查办此次绑票案!告诉‘绿豆蝇’,若是姚长子有个三长两短,会稽乱了,山阴也甭想太平,我们俩一块完蛋!”
“是。”张县丞赶紧应下,轻声问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看看六房之中还有没有空缺,”李县令点点头道:“没有就挪一个出来,给本官预备着,我自有用处。”
“是。”张县丞恭声答应,下去办事去了。
待他走了,李县令重新躺在竹椅上,轻啜一口紫砂壶中的上品乌龙,望着满池塘的青翠荷叶,自言自语道:“如果这事儿真是那小子策划的,下次我会稽县,说不定就能赢了那绿豆蝇的青藤子……”
又咬牙切齿道:“若是输了,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让你又娶媳妇又过年!”说完狠狠吸一口茶水,却忘了茶水是刚刚冲上的。
只见他一蹦三尺高,一边呸呸吐水,一边伸出通红的舌头道:“烫死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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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十章 对对子 (中)
沈默回到家,沈京早就等在那里了,正在和沈贺一起作翘首以待状。
一见他进门,沈京便腾地弹起来,在沈默身上胡乱摸索道:“有没有挨打,有没有伤着,哎呦……怎么这么硬?”
沈默缓缓把他推开,对沈贺道:“爹,我回来了,知县大人并没有为难我,还赐坐给了赏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元宝,搁到沈贺的床头。
沈贺高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沈京却吃惊道:“还有这等好事儿?”说完便一把夺过那元宝,啧啧有声道:“乖乖隆地洞,童叟无欺的五两雪花官银,谁都别拦我,我要去自首。”
“没人拦你。”沈默翻翻白眼道:“说不定能得个金元宝呢。”
“还是算了吧。”沈京讪讪笑道:“我可没你那装腔作势的本事,再吃顿板子炒肉就划不来了。”说着将那银两递给沈贺道:“叔,你看看。”
“这钱你留着吧,给你爹也行。”沈贺拒绝道:“我们父子承蒙关照,叨扰良多,这钱就算是交的伙食费吧。”
“那哪能行?”沈京摇头道:“举手之劳而已,哪能要钱呢?”说着便把那元宝搁在桌上。
“四少爷要是不收。”沈贺咳嗽道:“潮生,你就拿着这钱去街上租个小院,咱爷俩这就搬出去。”
沈默给沈京递个眼色,沈京才哈哈大笑道:“看叔说的,收下就收下了。”说着面色一沉道:“长子怎么样了?”
“不知道。”沈默轻声道:“我问过那李知县和马典史,两人都说正在跟山阴交涉。人家山阴不答应,会稽的官差就不好过去。”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沈京霍然起身道:“我去求求我爹和二叔,让他们帮着想想办法。”
“这样最好。”沈默点头道,将沈京送到门口。
沈京又要把那银子给他,沈默摇摇头,轻声道:“你留着吧,这就一间屋子,让我往哪藏?”
沈京这才收起那元宝,嘿嘿一笑道:“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顺手花了。”
“花了就花了。”沈默翻翻白眼:“以后我天天上你那蹭饭。”
“那还是给你留着吧。”沈京一边往下走,一边愁眉苦脸道:“现在还好说,等以后你老婆孩子一大帮,我就是有座金山也得被你吃光了。”走到楼梯口,他回过头来,面色凝重道:“长子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沈默沉声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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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沈京,沈默回到屋里,查看一下父亲的伤处,轻声问道:“还没吃饭吧?”
沈贺点头道:“嗯,七姑娘给送了碗梅菜扣肉上来,我担心你,也吃不下,都凉了吧?”
沈默掀开桌上盖着的碗,轻声道:“确实是凉了,我给你热热吧?”
“你自己吃吧,这玩意太腻,我看着就有点恶心。”沈贺摇头道:“你再给我下点面条子吧。”
“老吃面条受得了吗?”沈默皱眉道:“要不我煮点白粥吧?”
“就愿意吃你擀的面条。”沈贺跟老小孩似的坚持道:“比你妈做的都好吃。”
沈默只好将昨天的工序重新进行一遍,准备煮面条时,突然想起老爹昨天说的话:‘你娘煮面还放葱。’便从筐里找出根小葱洗净了,切得细细碎碎撒在面汤里,看上去白绿相间,果然提升了不少档次。
将饭碗端到床前,沈贺的左手拿起筷子,运用自如。吃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道:“每次你娘在面条里放葱的时候,我都把它挑出来。”感情因为上次没放葱,他才觉着比老婆做的都好吃……好吃的好,也可以理解为‘快捷方便’的意思。
看着碗里细细碎碎的葱末,沈默第一次有了想要抓狂的感觉,好半天才顺过气来,闷声道:“将就着吃吧。”
沈贺叹口气,看起来十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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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默刚伺候着老爹吃完饭,便听到有人敲门。
一开门,是昨天那马典史,十分客气对他道:“沈公子,我们堂尊有请。”
沈默毫不惊讶,他就知道这事儿没完,回头跟父亲说一声,又下楼跟七姑娘打个招呼,拜托她老公帮着照顾下老爹,中午要是自己回不来,再帮着做个饭什么的。
七姑娘满口答应下来,让他只管去,保准委屈不了沈相公。
沈默这才放心出了府,今日的待遇较之昨日却要高些,一辆官府的马车候在门口。跟着那马典史上了车,用了不到昨日一半的时间,沈默便到了县衙内,被仆役引到后花园中。
此时天近六月,不到中午,太阳便已经十分毒辣。大狗在树下呼哧呼哧吐着舌头,树上的知了也在一个劲的聒噪。
但这会稽县衙的后花园中,却是相当的清凉宜人。其中大半的功劳,要归于花园里的一个小湖,湖水晶莹透彻、湖面莲叶田田,斑驳的倒影着湖心的小亭。
那亭子名曰‘思退’,飞檐四望、碧瓦朱栏。厅内摆着一把躺椅一个圆凳和一张小桌,桌上搁着消暑止渴的西瓜片,生津润燥的龟苓膏,让急急赶路、满头大汗的沈默,不由自主的直咽口水。
却不敢丝毫造次,因为那身穿湖绸宽衣的李县令,正斜倚在那躺椅上,笑眯眯的向他看来。
沈默赶紧上前见礼,李县令摆摆手道:“免了免了。”说着呵呵一笑道:“热坏了吧?”
沈默苦笑着点头道:“老天爷不容人啊。”
“这里有些消暑解渴的吃食,想不想吃?”李县令笑眯眯道。
这话问的很讨厌,直接请人吃不就得了吗?还非得让人家说想不想。别看答案简单,可一般人都回答不好……这么热的天,又是满身大汗的,你说想吃吧,就显得有些下作了;但若要说不想,就显得虚伪了,还得忍着饥渴,甚至是对方的继续戏弄。
这显然是李县令的恶作剧,要试一下沈默随机应变的能力,若是答不好,说不得就得让其难为情一下。
但沈默显然是个充满急智之人,只见他眼珠子一转,不慌不忙的笑眯眯道:“大人您猜呢?”
“我猜是不想吃。”李县令呵呵笑道。
“您这回没猜着。”沈默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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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十章 对对子 (下)
沈默一方面要避过尴尬,另一方面又不能被人得了便宜卖乖,所以这桌上的东西,他是一定要吃的。为解决这个难题,他用上了太极手法,将问题推还给李县令,无论李县令回答是或不是,他都可以按自己的心意轻松应对。自始至终没有说过‘想还是不想’,却将自己的意思明白无误的表达出来,让李县令所有的后招失了效。
李县令先是一愣,旋即放声大笑道:“好一个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啊。”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吃食道:“尽情享用吧。”
沈默却只答应不动弹,因为县太爷还没赐坐,难道要他捧着个站着啃?
“想坐啊?”李县令呵呵一笑道:“我出个上联,你对上了便坐着吃,对不上就只有站着啃喽。”
“这个……学生听大人的上联。”沈默心中有些打怵,硬着头皮道。虽然原先他就喜欢对对子、猜灯谜,现在又平白加了许多年的苦读功力,应该可以应付几下。但以前那都是怡情宜兴,对不上来也无伤大雅,这次却是关系到长子的命运,让他怎能不紧张?
但这家伙有一样好处,甭管心里谎成啥样,面上都能稳如泰山,给人智珠在握的感觉。
见他自信满满,县太爷心说:‘我得出个难点的。’两眼到处乱瞟,希望能找到点灵感。看到桌上搁着的左传,下意识拿起来翻了几下,李县令突然灵光一闪道:“有了。”
说着兴奋的两手互搓道:“听我的上联……由上向下读左传,书往右翻。”虽然不甚雅致,但将上下左右四个方位囊括进来,沈默要想对仗工整,就也得用上诸如此类的词语,比如说春夏秋冬,东西南北,坎离艮兑之类。
要想在一个长短句中将四个字都用上,且第三个字还得是同字不同意,譬如那‘左传’的左,便不是指左边,而是左丘明的意思。这层层机巧叠加起来,岂是轻易可以应对?
沈默想不到遇见的第一副对子就这样刁钻,只好绞尽脑汁的寻思起来,两眼也像李县令那样,不住的到处寻索,希望能得到点什么启示。
见他陷入苦思之中,李县令不禁有些得意,随手拿起片西瓜,哧溜哧溜的啃起来,直到他把西瓜啃成瓜皮,沈默也没能对上来。李县令一下又失望起来,将那瓜皮随手往东边一扔,准备再出一个简单的,若是还答不上来,就要变脸送客,不再浪费时间了。
看到他坐在那扔瓜皮的动作,沈默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坐南朝北吃西瓜,皮向东扔。”回答的更不雅致,但是南北对上下,西瓜对左传,东扔对右翻,却是无比的贴切。
更难得的是,这完全是应景之作,更体现他的急智。李县令反复咀嚼几遍,终是拍手赞道:“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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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背后都湿透了,擦擦额头的汗水,笑道:“谢大人夸奖。”便要一屁股坐下吃瓜。
“且慢。”李县令心有不甘,抬手笑道:“我还有一个,你若是答上来,我便给你父亲在县衙找份差事,若是答不上来,就还是站着吃。”
沈默旗开得胜,士气高涨,双眉一挑道:“学生接着就是。”
李县令看那池中荷花初放,便接着出上联道:“池中莲花,攥红拳打谁?”顺着他的目光,沈默也看到那一池荷花,略一思索,便答道:“水上荷叶,伸绿掌要啥?”
李县令不认输,继续道:“庭前花始放!”这显然又是一连串对子的起始。
看知县大人脸都绿了,沈默心说不能再对下去了,若是一直赢下去,这家伙一定怪自己不给他面子,日后说不得给小鞋穿。但若是故意输了,却又显不出自己的本事来。
‘我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沈默使劲一想,便朝县令拱手道:“阁下李先生。”
李知县一下子愣住了,奇怪道:“你叫我干什么?”
“对对子啊。”沈默两手一摊道。
“对吧。”李知县点头道:“听着呢。”
“阁下李先生。”沈默又说一遍。
“我知道我姓李!”李知县皱眉道:“休要再提。”
“大人误会了。”沈默摇摇头,眯眼笑道:“‘阁下李先生’五个字便是下联!”
“啊?”李县令吃了一惊,低头琢磨道:“我说庭前。”
“我对阁下。”沈默两手一摊道:“亭对阁,前对下,有问题吗?”
李县令不由点点头,接着道:“我说‘花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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