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龙城

苏天御沉默。
江州伸出手，轻轻敲着桌子：“这次事情，王家一共死了多少无辜的人？咱们都不说牺牲在华工会门口那四五百人，就单独说王家那十几名行动队的成员。在一区被搞，最后导致王安被枪决……这个事情，余明远有直接责任吧？”
苏天御攥了攥拳头。
江州继续说道：“如果霍东升是一把刀，那余明远就是执刀人！这种事情，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解决？”
苏天御沉默半晌，一边倒酒，一边声音颤抖地说道：“大哥，这事就没有办法秋后算账。你要说解决，非得翻小账，那人家安系也有话讲啊。第一次在曼市营救吴博新，就踏马因为王家的失误，安系死了多少人？！事情搞到最后，咱好不容易把人领回来了，霍东升却给私自扣下了，连吴博新的面我们都没见到，就要在圣保市开会。我问你，那个时候，王啸有站在中立场合说一句话吗？你既然站的是霍东升的立场，那就不能在追究安系后续的护盘行为吧？”
“曼市的失误和这次王安被枪决，那是两码事！”江州皱眉回道：“一个是失误，一个是主动拿人命开刀，挑起矛盾，性质一样吗？”
苏天御闻声反驳道：“双方立场充满对抗性，你就不能追究做事方式！说句不好听的，你王啸分不清里外拐，非要站霍东升立场，那怎么办？安系的人白死了吗？余明远确实是催化剂，但事实证明，霍东升就根本没信任过王家！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准备干掉他们，这是政治手腕强弱的问题。”
“那你说怎么处理呢？让有人命官司的两伙人，强行融合吗？”江州拍着桌子，言语也有些激动：“我没说非要把余明远怎么样，只是他得退一步，给个台阶，给个面子，我才好处理。”
二人对视，苏天御瞧着江州，非常真实地吼道：“大哥！明远干的事，错是自己背的，得利的是领导层！是你，是我，是老黎！没有他这一刀，你再过十年，也搞不到现在这个局面。”
江州盯着苏天御，沉默不言。
“如果非要二选一，出局的可以是王家。”苏天御直言说道。
“这不行。”江州也很坦率，瞪着眼珠子问道：“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下，在圣保市这件事情里，王家有做过一件错事吗？！人死了，仗跟你打了，连王啸的亲弟弟也被毙了。现在刚尘埃落定，准备谈融合，你让人家出局？？？你这么干，以后谁还给你做事？而且，王家不是我们扶持的组织，他们是二十年前，就离开家乡，来这边开荒的人。他们家族的老一辈成员，和我家族关系紧密。很多事，我既要照顾道理，又要照顾人情，我能怎么办？！”
屋内气氛僵持，沉默异常。
过了许久，江州一边倒酒，一边声音沙哑地说道：“余明远出局，是一个人，没了他，安系还有七七，还可以有其他人。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合作方式不变啊。但王家出局，是一片人，离开他们，谁给你收拾华工会的烂摊子？人家下面的基层，是能认你，还是能认我啊？从大局考虑，也得有个孰重孰轻。这么说吧，只要有个交代，我这边就好办……小御，你刚才喝了一杯，我踏马也喝一杯！”
说完，江州仰脖，一饮而尽。
话说到这，二人再次陷入沉默。
……
深夜，巴拿城一条偏僻的街道上，王啸坐在水泥台上，面颊迎着冷风，目光呆滞地抽着烟。
在旁边的十字路口，王啸的家人正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烧着纸钱。
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在地上打了个卷，卷起一团团黑色的纸屑。
王啸眯着眼睛，扭头看向四周。
放眼望去，一整条街道上火光四起，差不多有一千来人，都在烧着纸钱……





风起龙城 第一零八九章 打探
夜里十点，苏天御跟江州喝完酒，返回了自己的房间中。
屋里没有开灯，整个空间昏暗且安静。苏天御脱掉外套，一屁股坐在松软的沙发里，缓缓吐出一口酒气。
由于喝了不少的酒，苏天御有些头疼，干脆躺在沙发上，仰面看着天花板，默默发着呆。
此时，在苏天御的脑海中，往事正一幕幕往上涌着。老黑等那些过去的老面孔，不断在眼前萦绕。
自从老黑牺牲后，苏天御的心情本来就很低落，再加上今天又跟江州谈了这些话，他的情绪再次崩溃。
王家跟余明远之间的矛盾，本不存在任何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的问题。面对各自的立场，导致江州不得不为王家说话，而自己也不可能像个二b一样，抛弃一心促成融合计划的明远。
很简单的道理，第一，苏天御跟他们王家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第二，在这件事情上，也是王家先站在了霍东升那一边。
问题是，现在事情僵在了这里，江州不可能去处理，而自己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去跟余明远说：事成了，你脏了，退出吧，要为这次的事件买单。
这种话，太不是人了，完全不是苏天御的风格，他根本干不出这样的事。
“猴子，帮我倒杯水……”躺了半晌的苏天御此刻觉得嗓子里似乎有一团火，让他暂停了思考，下意识喊了一声。然而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这才猛然想起来，猴子还在医院里养伤。
叹息一声，苏天御从沙发上缓缓爬起来，忍着头疼，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水，而他的目光，却落在水杯旁的胃药上面。
一瞬间，当日战前聚会的记忆，再次冲击着苏天御的大脑，空前的失落感如潮水般袭来。
苏天御轻轻搓了搓自己的脸，拿起胃药，还有头疼药，用凉水送进了胃里。吃了药之后，这才晃晃悠悠的，往卧室走去。
脱掉外衣，苏天御一头倒在床上，大脑一片晕沉，却依然竭尽脑汁地思考着该如何平衡这两方的关系。只有平衡了他们，才能把融合计划推进下去。死了那么多人才抢到手里的蛋糕，不可能因为王家就这么一直搁置着……
剧烈的疲惫感，加上酒精，以及药物的作用，让苏天御闭着眼睛，缓缓睡去。
第二天醒来，苏天御谁也没找，谁也没见。洗了个澡之后，他快步走到电脑前，重新打开屏幕，翻出了那份之前起草好的计划书。
苏天御一边继续完善这份计划，一边在脑海中盘算着如何补偿王家。
思来想去，也只能从王家这块解决。既然他们心里不满，就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满意。
想到这里，苏天御沉着脸，继续敲打着键盘，屋子里只剩下“啪啪啪”的敲击声回荡着……
……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龙城，余明远别墅里。
上午九点多钟，余明远坐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正看着手里的一份名单。
茶几的烟灰缸上，摆放着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
安七七坐在旁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了看手表。她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找余明远谈谈工会的事情，以及批钱的问题。
余明远终于放下了名单，看向安七七问道：“就这些人吗？”
“是的。”安七七点点头，放下了咖啡杯：“我爸的意思是，这些人的信息不方便公开，所以让你私下里补偿一下他们。具体的名单，钱数，都在这上面了，你这边尽快解决一下。”
余明远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就答应下来：“行啊，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一会儿就安排老孔去办。”
“那行。”安七七轻轻从沙发上起身：“那没什么事我先就走了，局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办。”
“等一下！”余明远忽然喊住安七七，仿佛就是随口一问：“苏天御这两天没找你吗？”
安七七摇摇头：“没有啊。”
余明远继续问道：“他是不是回巴拿城了？”
安七七想了下回答道：“对啊，他到龙城没两天就走了，回去差不多有三四天了吧。”
“你俩一起回来的吗？”余明远插手问道。
“是啊，你问这些干嘛？”安七七有些奇怪。
“呵呵，关心一下你们两个。”余明远笑了笑：“我寻思这两天咱们一块吃个饭。尘埃落定了，大家也该一块聚聚了。”
“也行。”安七七也没多想：“那没别的事，我走了啊？”
“嗯，快去吧。”余明远摆摆手，安七七这才迈步离开了别墅。
等安七七走后，余明远缓缓收起了笑容。沉默许久以后，他又掏出手机来，给大白打了个电话。
“咋了兄弟？”大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来。
“你干啥呢？”余明远问道。
大白说道：“没干啥呀，在家待着呢呗，最近也没啥事。”
余明远皱起眉头，轻声问道：“你们那边还没开会啊？”
大白随口说道：“没有啊？这不静默吗，各方都在处理战后问题，没听说有开会的兆头啊。”
“哎，对了，江州，吴瀚他们还在那边嘛？”余明远又问了一句。
大白想了下说道：“他们应该是在加市呢，跟王啸一起处理那边的关系去了。”
余明远笑道：“呵呵，行，那我知道了。这几天我过去，咱们吃个饭。”
“好嘞！”说着二人挂断了电话。
烟灰缸里的香烟已经彻底熄灭了，空气里还有一丝烧焦的味道。余明远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咖啡机前，缓缓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端着杯子，余明远漫步走到自家的落地窗前，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想了足足半个小时，他才掏出手机，给孔正辉打了个电话：“老孔，你叫上同辉，我们一块去趟巴拿城。”
孔正辉闻言停顿了一下，轻声回道：“我就不去了吧……！”
电话这头，余明远不容置疑地说道：“你这次必须去。”




风起龙城 第一零九零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日后，下午，巴拿城机场。
一架小飞机缓缓划入跑道，按照指引驶入了停机坪。
余明远，安七七，孔正辉，周同辉四人抵达了巴拿城，在警卫的陪同下，快步走出了贵宾通道。
一行人抵达了黑水军团附近的一家官方酒店，办理了入住。
余明远简单安顿好后，就给苏天御打了个电话：“喂，干什么呢？”
“忙着呢，怎么了？”苏天御的声音有点沙哑。
余明远听到他这个声音，忍不住开玩笑地问道：“怎么了，你让人捅嗓子了？”
“别老瞎扯淡。”苏天御有些虚弱地说道：“咋啦，有事吗？没事我这还得忙一会儿。”
余明远也不再开玩笑，轻声说道：“是这样，我，七七，老孔，同辉都来巴拿城了，一块出来吃个饭呗？我还约了大白，你再把你两个哥哥叫上。”
苏天御想了一下说道：“行啊，那就晚上吧，我处理完手里这点工作就去找你们。”
“ok！”余明远说道：“就在黑水军团的官房酒店，我订了个包房。”
“嗯，你们先休息会儿，我一会儿就到。”二人这才挂断了电话。
……
晚上七点多钟，苏天御换了套衣服，又喊上了苏天南，苏天北，一块前往酒店。
等推开包房门，看见里面坐着的五个熟悉的面孔，苏天御疲惫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真难得，今天这人聚得这么齐啊。”
余明远笑着招呼他们：“是啊，你们三兄弟一到，咱们所有元老就都齐了。来，坐坐坐！”
苏天御三个人纷纷入座，余明远喊来服务生开始上菜。
上菜的时候，苏天御看着孔正辉说道：“哎呀，老孔，好久都没看到你了。”
孔正辉看向苏天御，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是挺久了，龙城这边的事情有点忙。”
两个人起码表面上还过得去，冲着彼此点了点头。
看着这支龙城的初期创业团队，苏天御心里不免有些奇怪，于是转头问余明远：“明远，你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啊？”
余明远笑了笑说道：“这不是所有的事都完了么，大家出来一块吃个饭呗！喝点酒聊聊天，能有什么情况。”
苏天御也就没再多问，此时包厢门正好被推开，一盘盘菜端了上来。
或许是因为苏天御和孔正辉都在场，气氛略微有点尴尬，大家都显得比较沉默。
安七七扫了众人一眼，随即端起酒杯，笑呵呵地看着孔正辉，率先开口道：“老孔，你父亲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最近好多了。”孔正辉笑着回答道。
“我也好久没见孔叔叔了，回头买点东西去看看他老人家。”安七七又看向大白：“你呢，啥时候跟布皇要二胎啊？”
“正筹备呢。”大白晃着酒杯说道：“这不，我烟都给戒了，再过两天，酒怕是也不喝了。”
“天南哥呢？”安七七和大白聊了两句，再次转头看向苏天南：“人家桃桃都等急了吧？现在没啥事了，你俩也该把事办了。”
“快了，快了。”苏天南笑着说道：“是该办了……”
在安七七的穿针引线下，包房里的气氛也好了很多，大家开始彼此聊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孔正辉放下酒杯，看着苏天御问道：“小御，你计划做完了吗？后面是不是要开会了？要不要在龙城搞点动静出来？”
苏天御看了一眼孔正辉：“挺好的，计划已经完事了，马上就会推进。先准备在龙城那边开个会，估计过一段时间会有消息……。”
正在跟大白开玩笑的余明远，听到这话，转头插嘴道：“小御，你这个计划不好推进吧？！”
苏天御愣了一下，随后却说道：“有啥不好推进的，不就是分蛋糕的事么。”
周同辉在一旁笑着问道：“分蛋糕可以啊，那安系能分到多少啊？”
苏天御白了他一眼：“分你个总指挥，这位置给你来坐，我不干了。我求求你了，你快来干吧！”
周同辉笑吟吟地说道：“好家伙，当上了总指挥，怎么听着好像还有点委屈？”
苏天御摇着头，感叹一句：“唉，这个活，磨阳寿啊！”
大白端起酒杯笑道：“心累？那就更要好好放松了。来吧，咱们老团队难得聚一块，我提一杯，都干了！七七你随意啊！”
“呵呵，行。”安七七也跟着大家伙一块举起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晚宴上，谁也没提正事，就是很随意地吃了顿饭。准备离开的时候，余明远非要留苏天御在这洗个澡，再蒸个桑拿。
苏天御拗不过，就同意了，被余明远拉着前往酒店浴区。
……
晚上十点钟，浴区内。
宽敞的大浴池里，用大理石隔出好几块小池子。白蒙蒙的雾气萦绕在浴池中，一股温泉粉的味道四处弥漫。
刚刚冲洗完的苏天御，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向热气腾腾的小池子。余明远已经泡在里面了，双腿微敞，用白色的毛巾敷着脸，仰着头枕在大理石上。
苏天御迈步坐进去，长长吐出一口气，也靠在了大理石上，放松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嘴里念叨着：“还挺热……”
余明远听到苏天御的声音，缓缓问道：“你是不是卡住了？”
苏天御一边往身上浇着水，一边说道：“什么玩意卡住了？”
余明远轻声道：“你从老黎那边回来之后，就一点动静没有，另外几家势力，也全都保持沉默。事情推进不下去，就这么搁置着。你办事一贯雷厉风行，这不是你的风格。”
苏天御随口敷衍着：“啊，没啥事，就是老黎和尺军这边的利益分配，我还没想好。”
说到这里，二人沉默，只有苏天御不断浇水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余明远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却又有点空旷地说道：“算啦，我不玩了，我撤了。”
听到这话，苏天御手里的动作僵住。




风起龙城 第九一零九一章 心里话
此时的浴池里，只有苏天御跟余明远二人。他们静静地躺在池子里，看着天花板上萦绕的水珠。
苏天御拿着毛巾，擦拭着脸颊上留下来的汗珠。沉默许久之后，淡淡地说道：“你甭管了，这个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也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在这件事情上，别人要动你，那就是动我。”
说完之后，二人再度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余明远长长出了口气，对苏天御说道：“唉……你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从龙城回来之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你的处境，我比谁都了解，也比谁都看得清。”
苏天御擦着脸颊，眉头紧锁。
余明远摘下脸上的毛巾，扶着热水里的台阶，坐直了身体。然后擦擦手上的水，拿起放在旁边台子上的烟盒，一边点烟，一边说道：“你其实比谁都心里清楚，王家追究，只是恨我。但华区不一样，他们想追究，可不仅仅是因为王家。”
苏天御低头看着水面，沉默不言，余明远说的正是他心里最纠结的事情。
“关系好是好，但政治就是政治。”余明远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打巴拿城那次，是铺垫，在分蛋糕的问题上，王家拿的少，但我们跟贝尔纳多家族的关系更近，所以你一消失，那边只能妥协，出面安抚王家。这次圣保市，是结果。我们从大局和自身利益出发，几次驳了那边面子。那现在，人家敲打你一下也是正常啊。我出局，你心里不也得有个数了吗。。”
说着，余明远拍了拍苏天御的肩膀：“小御，在这件事情上，就不存在你能摆平的可能性，因为它是融合期间，必然会形成的对抗。华工会，安系，尺军，华区，王家，数十家海外社会团体组织。这么多势力聚在一块，必然要慢慢诞生出真正的主导者，桌下有不满，有较量，都是正常现象。我也想通了，我不争了。他们既然想让我下去，那我给他们一个面子，给他们一个台阶不就完了么。我就让他们敲打一下，又能怎么样呢？我认了。”
“不是这么个理！”苏天御把毛巾扔到一边，也坐直了身体，看着余明远说道：“咱俩都把话谈到这个份上，那我要再服软，让你出局，以后咱们团队里的人怎么看我？在整个这件事上，我要是护不住你，我怎么跟安系交代，怎么跟团队里的其他人交代？”
听到这里，余明远轻轻摆了摆手：“不，你搞错了一个关键点。”
苏天御不解，眉头紧皱地问道：“什么关键点？”
余明远靠在台子上，缓缓说道：“他们逼着我，是没错。但如果我不想退，他逼也没用，大不了，我就不玩了呗，在带着人撤出去。但是呢，这次，是我自己正好也不想干了，那边既然非要敲打一下，那我借机就出来了。”
听到余明远说这番话，苏天御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看着他问道：“你不想干了？”
“对！”余明远又狠狠吸了口烟，闭着眼说道：“小御啊，这几年我一直在拼命的往前赶，一直在跑，不知疲惫的在跑！中途舍弃了太多的东西……我累了。现在事情终于成了，我也算功成了……”
余明远睁开眼睛，掐灭烟头，扭头看着苏天御：“你还记得我在岛上跟你说过的话吗？”
苏天御缓缓点头：“记得……”
余明远继续说道：“唉，当时咱俩在岛上谈，面对老谭的压力，以及我姑父刚来龙城的这种尴尬处境。我们是心照不宣的。同济会也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因为那个时候，老黎团队太过弱小，这样会导致，我们跟谭恒强之间没有调和的可能性，如果硬做下去，逼着我姑父站队老黎，那会是什么结果？军政绑在一块的力量，必然会让老谭不安，他会联动上层，对我们进行绞杀，大家全玩完。分开，同济会崩了一头，起码还能保住另一头，留有一些缓冲的余地。”
余明远说着，叹了口气：“唉……只不过，中间出了很多意外。阿水死了，你心里也记恨上我了。”
苏天御静静地听着，没有吭声，却也没有否认。
余明远搓了搓脸，继续说道：“小御，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跟小柔离婚吗？要是不跟她离婚，一直粘下去。一旦我下一步走错了，那我全家都要死光光……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要连累她呢？从跟小柔离婚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在我的位置，就不存在继续中庸的可能了，我要把主动权拿在自己手里。还有我爸，我爸生前唯一的遗愿，就是做一个协会，并且把这个协会做大。而且，他也为此付出了生命……”
余明远抬起头来，摸着自己的胸口，对苏天御说道：“所以，……这些年来，我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我整个家族已经为此付出了太多，所以我一直想把这个事干成！但现在呢，这个事已经干成了。华工会一倒，海外最大的华人组织就是我们。后面你只要稍微整合一下资源，我们这个拼图，就拼完了。”
余明远情绪又放松下来，笑着说道：“呵呵，你说，我再争下去，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要跟你争老大么？你比我更适合，融合各方资源啊……说真的，我想停一停了。我也想去找一找，我路上丢的那些东西。”
苏天御沉默了许久，才看向余明远问道：“你真这么想吗？你从来没有……！”
余明远点点头：“我没有必要骗你，就像我从来都没有忘了当初在岛上说的话。小御，我是一个比较执拗的人，有时候就爱钻牛角尖。但现在，我这口心气儿已经散了，我退出不是挺好的么，过一点闲散的日子，挺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