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丁大郎慌忙摇头:“不恨,真的不恨,一切都是我们罪有应得。”
顾青笑吟吟地道:“好,我假装相信你说的是真话。等你们伤好了,你们就见不到我了,开不开心?”
“……开心。”
“惊不惊喜?”
“惊喜。”
“觉得我英俊吗?”
“英俊。”
“我是好人吗?”
“是。”
顾青笑得愈发灿烂:“好了,刚才只是个测试,测试人类在求生时可以无节操到什么程度。”
搁在一旁的药已微温,顾青端过一碗吹了吹,递到丁大郎面前,柔声道:“大郎,喝药了……”
…………
三日后,陶窑内的陶器已烧好,顾青和宋根生上了山腰,憨叔一脸凝重地蹲在窑口,等着陶窑撤火降温。
“憨叔,把握大吗?”顾青顺势也蹲在憨叔身边。
憨叔揉了揉脸,苦笑道:“石墨烧窑,老汉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遭,窑口没开之前,老汉道不出究竟,窑口开了再看吧。”
顾青安慰道:“无妨,就算这一窑烧废了也没关系,我们适当改进一下,终归会成功的。”
憨叔神情忐忑地叹道:“东家莫怨老汉,石墨这东西老汉不懂,若是这一窑烧废了,老汉也不知如何改进……”
顾青想了想,道:“听说烧窑和铸剑一样,讲究个心诚,有这个说法吗?”
这就属于玄学范围了,憨叔愣了半晌,迟疑地道:“有,有……吧?”
顾青瞥了旁边的宋根生一眼,语气遗憾地道:“我早说过,烧窑前最好杀个读书人祭天的……”
宋根生:???
三人蹲在窑口前等了很久,陶窑的温度终于降下来了。
憨叔拎了把大锤,将封闭的窑门砸开,三人一阵扒拉,将门前的乱石扒开。
一阵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顾青和宋根生一齐往后退了几步。
憨叔却毫不在意,用湿布裹着双手,从陶窑里捧了一只陶碗出来,马上将它放入井水中,顾青二人凑上前,盯着水桶里那只陶碗,待到陶碗完全降温后,憨叔将它从井水里取出来,眯着眼仔细端详它的成色。
顾青看不明白,但也跟着看,陶碗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出金黄色的光晕,看起来非常的精致,表面浮现出由明到暗的青灰色泽,颜色层层叠进,直至碗沿。
似乎……不错?
顾青不太确定,于是他放弃研究陶碗,转移目光研究憨叔的表情。
看到憨叔的神情从凝重渐渐变得轻松,顾青的心情顿时也变得欣悦起来。
直到发现憨叔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顾青这才问道:“憨叔,如何?没烧废吧?”
憨叔呵呵一笑,道:“看表面成色,似乎不错,现在要看里面的胚胎了……”
说着憨叔忽然举起陶碗,朝旁边一块石头上敲了一下,谁知第一下竟然没敲碎,陶碗仍完好无损,憨叔惊异地咦了一声:“这物件够扎实呀。”
加重了力道又来了一下,这一下终于碎了。
憨叔眯眼仔细观察碎裂的切口,观察半晌,忽然啧啧赞道:“这胚子……好!老汉烧了大半辈子窑口,头一次见到如此紧密的胚子,东家请看,这胚子又白又密,半点气泡都没有,是上品!”
顾青看了半晌,虽然根本没看明白,但也一脸权威地点头:“不错,果然是上品,又白又密……”
憨叔兴奋地道:“好东西!这是老汉这辈子烧出的最好的一窑!死亦瞑目了。”
说着憨叔湿布裹手,又从窑里捧了几样陶器出来,道:“多试几个,东家,若这一窑的品相皆是如此,东家发达之日可期矣。”
狠狠敲碎了几样陶器后,憨叔一件件地观察胚胎,良久,满足地叹了口气。
“石墨,石墨……不曾想竟有如此妙用,长见识了。”
顾青神情一动,微笑道:“憨叔,既然这一窑烧好了,我便正式雇请憨叔来这里做事,我的这个窑口与别处不同,做事要有章法规矩,咱们先签个雇请契书,如何?”
憨叔一愣:“不是早就请了我么?”
“不一样,前几日是试用期,今日起您转正了。转正就应该正式下个契书。往后我若是亏待了您,您拿着契书去官府告我也好有个凭据。”
“东家是好人,怎会亏待老汉,成,按东家的意思办。”
顾青停顿片刻,又道:“憨叔,石墨烧窑的法子是我独创的秘方,如今秘方您也知道了,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您可不能将秘方泄露出去,否则您会吃王法官司的,这一条也写进契书里,您没意见吧?”
憨叔是手艺人,手艺人对“秘方”二字是非常敏感的,闻言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这几日自己接触的是人家独创的秘方。
憨叔顿时感动坏了,这是怎样的信任啊,不亲不故的,东家才刚认识自己,一点也不介意把秘方告诉他,就算是民风纯朴的年代,顾青的做法也是非常的大气敞亮,至于签契书的事,憨叔完全没意见,毕竟是人家的秘方,告诉他一人已是莫大的信任,若任凭别人泄露出去,那就不叫大气,叫缺心眼了。
“当签,当签!东家放心,我徐憨对天发誓,今生绝不将秘方对外泄露一个字,连我的婆娘和娃儿都不说。”
顾青知道其实契书也保证不了什么,只是该有的流程还得有,将来若是泄露了自己也不至于太被动。
烧窑成功了,接下来是销售的问题了。
顾青转头看着宋根生,道:“你认识青城县附近的商人吗?”
宋根生摇头:“我很少出村,这辈子唯一认识的商人就是偶尔来咱们村换货的货郎。”
顾青想了想,笑道:“货郎也行,想想办法找到那位货郎,尽快来见我,有买卖跟他谈。”
朝为田舍郎 第二十章 灵魂人物
货郎是石桥村的老熟人了。石桥村所有的村民都认识他,他也认识所有村民,不仅认识,还跟几乎所有村民都有过短暂的交锋,锱铢必较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之后,双方一副不情不愿吃了大亏的样子完成交易。
贫瘠的山村不可能有人开小卖部,村民想要得到的生活物质只能依靠这位货郎,可货郎太会做生意,经常与村民们闹得不欢而散,然而没过几天,村民们需要生活用品的时候,又不得不想念货郎。
恨他,却情不自禁地想他,像极了多年前甩掉自己的初恋帅气渣男。
宋根生第二天便将这位货郎找来了。
货郎一脸迷茫地走进石桥村,正好看到站在村口迎客的顾青,那张天生的不高兴的脸令货郎不由自主开始反省自己有没有欠他货款,不然为何有一种他乡遇债主的惶然。
货郎是买卖人,买卖人未语先笑是基本的职业素养,于是货郎笑着迎了上去。
“顾家的娃子,哈哈,久违了。”
顾青垂头看了看自己,十六岁的年纪,或许确实可以被称为“娃子”吧,只是总觉得不太自在。
“正常点,莫叫娃子,叫我名字亦可,我叫顾青。”顾青不得不纠正他,“娃子”这个称呼他不是很喜欢,而且对即将开始的双方谈判不利,容易产生地位不对等的误会。
货郎笑容不变:“好,那就叫你名字吧……”
宋根生在旁边实在忍不住了,认真地建议道:“你也可以叫爸爸,我们都是这么叫的。”
货郎愕然:“爸爸?”
顾青狠狠瞪了宋根生一眼,立马道:“不用客气了,还是叫名字吧,我是你永远都得不到的爸爸。走,去我家聊。”
一头雾水的货郎跟着顾青进了村,发现沿路遇到的村民们都很热情,纷纷主动向顾青问好,而顾青则目不斜视,仍旧是那张不高兴的脸,对别人的问好只是淡淡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回礼。
货郎顿时惊了,自己才几日没来石桥村,为何村里的情况有点看不懂了?
顾家娃子不是那个经常被人追打惊惶逃命的可怜小子吗?为何今日却变得像村里的灵魂人物了?
货郎唯一知道的是上次顾家娃子在自家门前挖了个大坑,把丁家兄弟狠狠坑了一回,所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揣着一肚子问号,货郎来到顾家门前,接着又吃了一惊:“这不是丁家的房子吗?”
顾青头也不回地推开门,淡淡地道:“以前是,现在是我的。进来吧。”
农家的屋子不像权贵家那般设置玄关以及铺木地板,没那么大的讲究,屋子里有几个蒲团,三人鞋子都不必脱便直接跪坐在蒲团上。
货郎神情惊异地打量着顾青,今日的石桥村有太多看不懂的东西了,而这一切似乎都因顾青而起。
“呃,不知少郎君唤我来有何事?”货郎朝顾青拱了拱手,称呼和语气都客气了许多,连礼数也做得很周全,不得不说,买卖人的眼力还是很不错的。
顾青朝他神秘一笑:“来,我给你看一样宝贝……”
说着顾青起身,转身从西侧的柜子上取下一物,递到货郎面前。
货郎凝神打量,此物是一只陶碗,看似平平无奇,但货郎又隐隐觉得与普通的陶碗不一样,他常年走村串户,卖的大多是陶器类的生活器具,对陶器自然是非常了解的。
接过陶碗,货郎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曲指弹了一下碗壁,单手托起它面向屋外的阳光,陶碗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青灰色的光晕。
货郎渐渐认真起来,惊疑道:“这成色……”
顾青笑着接过他手里的陶碗,道:“不必那么小心,里里外外看清楚了咱们再聊。”
说完顾青将陶碗狠狠朝桌上一磕,陶碗应声而碎,顾青将手里的碎片递给他。
货郎仔细端详陶碗的胚胎,神情跟憨叔如出一辙,由最初的惊疑渐渐变得凝重,最后赞叹不已。
“好东西!我走村串户多年,从未经手过如此品质的陶器,少郎君,此物是你烧出来的?”
顾青点头:“今日叫你来便是为了此物,你是买卖人,我跟你谈这笔买卖,你有意否?”
货郎急忙点头:“当然有意,少郎君若愿让我来参与,我必给您卖个公道价钱。”
顾青笑道:“你一个人怕是吃不下,村里开了窑口,每三日能出各种陶器成品上千,你挑着货担每日能卖几样?”
货郎迟疑地道:“少郎君的意思是……”
“东西我给你卖,你能卖多少便拿多少,先货后钱亦可,但是我需要你帮个忙。”
“少郎君请说。”
“你以前卖的陶器应该是在青城县的商铺进的货吧?你帮忙引荐一下商人,身家丰实一点的,能吃得下整个窑口所产的商人,你想办法将他请到石桥村来,这个忙能帮吗?”
货郎想了想,迟疑道:“倒是认识两个商人,但他们身家丰实,家财万贯,对我这小货郎根本不带正眼瞧的,很难请到人呀。”
顾青笑道:“带几样我们窑口出的陶器去,什么话都不必说,把陶器当面交给他们,只要他们不瞎,应该会主动来的。”
货郎恍然,很痛快地应了。
该聊的事已聊完,顾青伸了个懒腰,轻松地道:“天色不早了,眼看到了要吃饭的时辰,你吃过饭了吗?”
货郎一听这是要留客的意思呀,于是笑道:“出门早,尚未用过饭。”
顾青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那就赶快回家吃饭去,莫误了饭点,饿肚子对身体不好。根生,帮我送客。”
说完顾青朝货郎歉意地笑笑,起身朝厨房走去。
货郎目光呆滞地目送顾青消失在前屋,扭头看着宋根生,吃吃地道:“刚才……不是打算留我吃饭吗?”
宋根生无语望天,改变后的顾青言行处处挑战着他长久以来圣贤帮他树立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而且情况很不妙,三观有崩塌的危险。
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逐,莫蹭我家的饭。
朝为田舍郎 第二十一章 新客东来
货郎这次没白来,离开前他顺便在石桥村做了不少买卖,其中最大的客户就是顾青。
顾青用家里的粮食淘换了不少东西,豆油和盐是必须有的,这年头的调味品很少,而且味道说不出的怪,顾青还是勉为其难换了一些酱料和醋,厨房里该有的东西顾青差不多都备妥当了。
丁家的肉被顾青吃得差不多了,兴许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初顾青被饿惨了,将丁家的宅子抢来后,顾青将宅子里所有的肉类全都集中起来,像过冬的松鼠一样小心翼翼地藏在床底下,然后便敞开了肚子毫不心疼地胡吃海塞。
如果吃肉算是一种食疗的话,效果很不错。顾青惊喜地发现自己长肉了,胳膊和腿比以前粗壮了不少,腹部也不再像芦柴棒似的那么干瘦了,就连脸都比以前显得更圆润了一些,跟以前那张不高兴的脸比起来,如今顾青的脸看起来……还是不高兴。
前身的上辈子一定被人坑了很多钱,否则不会长得如此苦大仇深。
家里的肉吃得很快,顾青并没有吃独食,经常叫了宋根生来家里一同分享,有时也让宋根生带两块肉回去给他亲爹,丁家兄弟颇为富裕的家底,这些天已被顾青折腾得差不多了,肉快吃完了,钱也花光了,顾青有了一种淡淡的危机感,如果卖陶器的事不赶快解决的话,他又将回到赤贫的状态。
“明日家里就断肉了……”顾青嘴里嚼着一块风干的野鸡肉,忽然觉得没滋没味意兴索然。
正在埋头大快朵颐的宋根生赫然抬头,疑惑地看着他,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道:“你家没粮食了吗?”
顾青愁意满面地叹道:“有粮食,但没肉了,对我来说,断肉等于断粮。”
宋根生一梗脖子,圆睁双眼努力吞下嘴里的肉,像一只仰天打鸣的公鸡。
缓了口气,宋根生道:“你昨日送我爹的肉,我爹还挂在房梁下舍不得吃,要不要我把它偷出来给你?”
说完宋根生一愣,神情惊惧地抿住了嘴唇。
我刚刚说了什么?我说过要偷东西吗?而且还是偷自己家的东西……我读的是圣贤书啊。
宋根生发现自己变了,变坏了。
顾青的表情却很欣慰,拍着他的肩道:“跟你就不必见外了,既然你主动说了,那就去把你家的肉偷出来吧,行事务必鬼鬼祟祟,万万不可暴露行迹,若然事败,你爹追问起来,莫牵扯到我。”
宋根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真让我去偷?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顾青正色道:“正人君子一诺千金,圣贤没教过你吗?”
宋根生顿时陷入深深的矛盾中不可自拔。
君子自然是要言出必行的,可今日的“言”和“行”是要去偷东西啊,偷东西圣贤肯定是不允许的,所谓“志士不饮盗泉之水”,那么问题来了,究竟应该听圣贤的哪句话呢?
言出必行偷东西,和食言而肥捍卫节操,这是个逻辑悖论。
宋根生呆怔半晌,始终无法取舍,神情挣扎纠结不已。
顾青在旁边半天没听到动静,扭头看着他,好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吃肉噎到了吗?”
宋根生深呼吸,认真地道:“……刚才我说偷肉的那句话,可以当做我没说过吗?”
“可以啊。”顾青很痛快地道。
宋根生长长松了口气,露出感激之色:“多谢体谅。”
谁知顾青又道:“换个说法也行,我请你去偷肉,可以吗?”
“啊?”宋根生失色。
“朋友有扶危济困之义,这也是圣贤说的呀。”顾青补充道:“你看我,没钱又没肉,家里马上断粮了,算不算‘危’?算不算‘困’?作为朋友的你,不应该帮助我吗?”
宋根生神情再次挣扎纠结起来。
新的逻辑悖论又来了。
成全朋友之义还是捍卫节操不做偷盗之事?
宋根生突然好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读书……
站起身,宋根生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喃喃道:“莫理我,我想独自静一静……”
顾青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满的疑惑。
这个年代的读书人都是这样的吗?傻傻的。
…………
两天后,石桥村又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是个大胖纸,大约两百多斤的样子,远远看去就像山体滑坡时跌落的一个大肉球,无法遏制惯性从山路尽头一直滚到村口。
滚到村口时,胖子已累得不行了,穿着华贵的丝绸长衫也被汗湿透了,黏黏地贴在他肥硕的身躯上,看起来就像一个穿着紧身衣跳操的灵巧胖子。
胖子还带了几个随从,那位走村串户的货郎赫然也在胖子身边,陪着笑给他不停打着扇子。
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巾,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喘着粗气叹道:“过分了啊,你为何不早说那个窑口开在如此偏僻深远的山村里?”
货郎苦着脸道:“郝掌柜,您贵人忘事,小人跟您说过几次了,这个山村很远,山路很难走……”
“‘很远’,‘很难走’,呵,我怎知道竟是如此难法?罢了,进村吧,若非为了那些个陶器……”胖子叹气,没精打采地继续走。
走进山村,迎着陌生村民各色打量的目光,郝掌柜面带笑容,频频朝村民们点头招呼,原本圆滚滚的可爱脸庞看起来更亲切了,让人对他生不出半点反感。
货郎领着郝掌柜走到顾家门前,郝掌柜抬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其余村民的房子,笑道:“宅子倒是气派,看起来家境不错的样子。”
货郎脸颊抽了抽,没忍心解释。
上次在村里见过顾青后,货郎已打听了村子最近发生的事,包括丁家兄弟的下场,包括顾青鸠占鹊巢……
货郎上前轻轻扣敲门环,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顾青站在门内静静地打量着他们。
郝掌柜第一眼见到顾青,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接着马上开始反省自己。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的表情管理不到位吗?我的穿着打扮不得体吗?
为何这位少年郎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朝为田舍郎 第二十二章 合作买卖
顾青看到门外站着的这个胖子的时候,正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人生哲学问题,——今晚吃什么。
粮食已无法满足顾青的需求,在他看来,饭桌上有肉才是正经的一顿饭,没有肉的全都是耍流氓。
家里的肉吃完后,顾青又有了深深的危机感,没肉吃意味着身体停止发育,停止发育意味着干架干不过别人,干架干不过别人意味着以后会受人欺负,再也不能愉快地抢劫别人的房子和肉了……
逻辑很缜密,后果很严重。
门外的胖子郝掌柜看到顾青的第一眼便是他那张天生不高兴的脸。
这种脸是很不利于社交的,因为脾气好的人看到他会马上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而脾气不好的人看到他,嘴里冒出的第一句话是“你瞅啥”。
郝掌柜无疑属于第一类人,他是商人,好脾气是商人必备的基本素养,要有唾面自干的涵养和死了亲爹仍笑得出来的非凡本事。
见到面前这张不高兴的脸,郝掌柜的眼睛直视顾青,仍然笑得很生财。
顾青不是商人,不需要具备什么职业素养,见眼前这个胖子一直盯着他,顾青冷冷地道:“你瞅啥?”
郝掌柜笑容一僵,旁边的货郎吓得急忙上前引荐:“少郎君,这位是青城县蜀隆昌商号的郝掌柜,我特意请他来看看陶窑的……”
顾青恍然,然后道:“陶窑是商业机密,不能看。”
郝掌柜一愣,咂咂嘴道:“‘商业机密’?这词儿……哈哈,不看便是,少郎君,我们可否商谈一下陶器买卖?”
顾青侧身将二人请入内。
进门就夸是当客人的基本素养,郝掌柜肥短的大腿刚跨进门槛便啧啧赞叹:“好宅子,相比村里其他的房子,少郎君府上可算是非常讲究了,看得出少郎君是一位过日子很精致的翩翩雅士。”
顾青撇了撇嘴,良心得多痛才能说出如此眼瞎的话,这宅子原本是一对无恶不作的村霸的,那俩货至今仍被绑在柴房里叫天天不应,哪点像“翩翩雅士”?
“郝掌柜如此一说,我果真觉得自己是翩翩雅士,掌柜好眼力。”顾青面不改色地道。
旁边的货郎闻言三观一震,嘴唇嗫嚅了一下,没敢吱声儿。
三人进了前屋坐下,顾青这时才正眼打量面前这位胖得不像话的家伙。
外貌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而奇特的外貌更容易被人记住,反倒是外貌中平凡无奇的那些器官全被奇特的特征所掩盖,当别人再次回忆时,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往往只有奇特的那一点。
胖掌柜给顾青的第一印象就是胖,非常胖,如果顾青此刻闭上眼回忆郝掌柜的样子,五官丝毫记不起来,浮现在脑海里的只有一堆很夸张的白肉。
顾青打量片刻,心中感慨丛生。
长得这么胖,一定每顿都有肉吃,真是羡煞旁人。
胖子很容易出汗,郝掌柜跪坐下来后,掏出白色的帕巾擦了擦汗,朝顾青抱歉地笑了笑。
“少郎君面相不凡,必非池中之物,昨日这位货郎来找在下,给我看了几样陶器,我试了试,果真是好货色,足可称上品,听说陶器是出自少郎君之手,今日特来与少郎君结识,临行匆忙,未曾提前递拜帖,还望少郎君海涵。”
顾青点头:“是出自我的陶窑,郝掌柜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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