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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为田舍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眉鼠眼
那么,一个未来注定官爵显赫手握权柄的年轻人,说出“世上再无不平路”的志向,别人还会当他是年少轻狂幼稚吗?
张九章肃然道:“若顾青有此志向,老夫虽残迈之年,亦愿助他一臂之力。”
李光弼重重点头:“我虽不才,至少有一把力气,必倾全力帮他。”
颜真卿捋须笑道:“我与顾青虽无深交,但他的志向正是我之所愿,老夫愿附骥尾。”
在座唯独杜甫无官无职,一直闷不出声,听到众人所言后,杜甫激动得双拳紧握,身躯微颤,涨红了脸道:“在下,在下……虽是白身,亦愿将此残躯铺在人间的新路上,世上若无不平路,杜某虽死无憾。”
众人聊了一阵后,忽然听到偏僻角落处传来一声冗长的酒嗝儿,众人愕然扭头,发现久不出声的张怀锦喝得满脸通红,坐没坐相地盘着腿,上身前后左右摇晃,两眼发直不时露出呵呵的傻笑。
众人顿时大笑,张九章却气坏了,拍着桌子怒喝道:“张怀锦,你要翻天了吗?谁允许你饮酒的?给老夫滚回家去!”
张怀锦已大醉,大醉之下整个长安都是她的,哪里在乎张九章说什么,于是仍然呵呵傻笑。
李十二娘笑着走到张怀锦身边,将她搂进怀里,怜爱地帮她理顺凌乱的发鬓,笑道:“怀锦醉成这样,今夜便不回去了,睡在我府上吧。”
张九章摇头叹道:“不成体统!这般轻悖无礼,张家的教养全喂狗了!”
李光弼不满道:“小女娃偷喝了点酒而已,你莫扣那么大的帽子,醉便醉了,张老儿你怕是忘了你大醉时是怎生不堪模样了,还好意思训孙女,呵呵。”
众人大笑,张九章老脸愈发挂不住,猛拍桌子怒道:“李光弼,老夫与你绝交!”
“绝交便绝交,谁先说话谁是狗!”李光弼两眼圆瞪不甘示弱道。
李十二娘冷哼,斜眼瞥着李光弼:“上次是谁跟我绝交了,没过几天便腆着脸来找酒喝,呵,你为何不汪汪叫两声?”
众人大笑,李光弼也笑,边笑边左右环视,仿佛李十二娘说的人不是他。
酒宴到了尾声,众人纷纷起身告辞,张怀锦被留在李府。
夜深人静,张怀锦依偎在李十二娘怀里,眼中仍有朦胧的醉意,低声幽幽道:“李姨娘,顾阿兄眼看已是官高爵显,我好像已离他越来越远了……”
李十二娘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你朝他走近几步,便不远了。”
张怀锦摇头,道:“我走近一步,他便退一步,他的心里只有阿姐……”
合上眼,张怀锦如梦呓般喃喃道:“走近他的心里,真的好累啊……”
说完张怀锦沉沉睡去,眼角一滴清泪缓缓滑落腮边。
少女情怀,诗里总有泪。
…………
封侯,升官,人生骤然走到一个风景迥然不同的高峰。
顾青的心情自然也是喜悦的,不过喜悦的动机却与名利官爵无关。
拜接封侯圣旨后,顾青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却是张怀玉。
当初离开石桥村时,张怀玉曾说过,待到他位封王侯,便可向她提亲。
那么如今,算不算有资格了?
谢恩之后,顾青独自坐在屋子里,心情激荡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不得不说,命运的惊喜来得太快太突然,顾青才离开石桥村一个多月,便突然被封了侯,原以为封侯少说要花两三年的时间,顾青随时在等待机会,打算抽冷子立个大功,谁知一场大火后,功劳就这么硬生生地砸下来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确实挺意外的,顾青原以为当时生死关头,李隆基许下封侯之诺不过是狗急跳墙的胡言乱语,顾青本人都没当真,谁知李隆基当真了,果然是君无戏言,必须为昏庸的皇帝陛下点个赞。
脑子里莫名冒出了一句诗,“轻烟散入五侯家”,大概能完美形容李隆基随随便便封侯的举动了。
这句诗不是什么好话,顾青本身是受益者,当然还是不便对外人说了,做人最基本的素养就是,拿了钱不能骂钱。
进宜春阁谢恩后,顾青回到宾舍的屋子里,还没进门便遇到许多宦官和羽林卫将领,众人纷纷躬身向顾青道贺。
听吉利话自然是要给钱的,尤其是宫里这些宦官,做人不识趣的话甚至会结仇。
顾青只好面带微笑,一路谦逊地回应,一边从怀里掏钱,从小拇指大小的银块,到一把一把的铜钱,回到屋子后,身上的钱已被掏得干干净净,仅剩下一文钱在贴身的绣囊里。如果接下来华清宫不管饭的话,顾青可能会活活饿死。
什么青城县侯,明明是散财侯……
回到屋子门口时,外面有位宦官等候。见顾青回来,宦官行礼后微笑着向顾青递上了封侯的金册告身,和半片中郎将的调兵虎符,以及一身崭新的紫色官服官靴玉带,然后恭敬地告诉顾青,陛下有旨,青城县侯顾青可领食邑千户,实食邑三百户。
顾青秒懂。
“食邑”是名义上朝廷给他的封地农户所产,“实食邑”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封地所得。
顾青无所谓,以他目前的身家,还真没把所谓的食邑放在眼里,他如今的收入来源主要是郝东来和石大兴的商铺收入。
谢过传旨的宦官后,顾青回到屋子里,无聊呆坐半晌,开始考虑要不要庆祝一下,封侯这么喜庆的事自然要犒劳一下自己的。
于是顾青决定吃肉,各种肉。
打开房门,吩咐宦官上肉,烤肉蒸肉各种肉,全都上。
门口的宦官刚得了顾青的好处,殷勤地猫着腰一路飞跑去了御厨监。
没多久,肉被宦官端了进来,顾青便不客气地大吃起来,吃得满嘴流油,宦官还很贴心地给顾青送来了一坛酒。
肥肉下酒,越吃越有。
沉浸在吃肉大业里不可自拔时,听到外面有宦官尖声道:“万春公主殿下驾到——”
顾青一愣,急忙起身打开门。
万春公主身着宫装,在宫人的簇拥下走到顾青的屋门前,顾青躬身行礼,万春公主神情清冷,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像一只高傲的天鹅,鼻孔朝天走进屋。
进门便看见桌上一盆盆的肉,有烤肉有蒸肉,桌上杯盘狼藉,一塌糊涂。
万春愣了一下,道:“你在用膳?”
顾青陪笑道:“是,臣饿了,公主殿下要不要来一点?”
看着桌上如同被一群饿狗撕咬过的狼藉样子,万春公主嫌弃地呓了一声,仿佛那张桌子是刚刚被排泄过的恭桶,绕着远路找了个远离桌子的位置坐了下来。
顾青深深吸气。
不生气,不生气,这傲娇女没受过社会的毒打,不跟她一般见识。
顾青倒是很想代替社会毒打她,奈何这傲娇女身份有点扎手……
万春浑然不知她也被顾青嫌弃得不行,仍然高傲地昂起头,打量屋子里的环境。
宾舍内的屋子自然无法跟公主的寝殿相比,于是打量过后,万春公主又发出嫌弃的啧啧声。
顾青顿时怀疑这傲娇女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殿下大驾光临,不知……”顾青仍恭敬地问道。
万春哦了一声,道:“本宫是来恭喜你爵封县侯,官升中郎将。”
顾青愣了,刚进门就被你嫌弃了两次,你管这种方式叫“恭喜”?
“臣多谢公主殿下,天子错爱,然臣德不配位,满心惶恐。”顾青谦逊地道。
有人恭喜自然要付出点心意的,顾青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发现自己仅剩了一文钱,接着反应过来对方是公主,应该不会贪图自己这一文钱,于是顾青又放下了手。
万春却发现了顾青的动作,好奇道:“你想拿什么?”
顾青无法掩饰,只好硬着头皮道:“民间的规矩,被人道贺要给随喜钱,但公主殿下是金枝玉叶,大概不会稀罕的……”
万春却忽然饶有兴致地道:“民间还有这规矩?本宫稀罕呀,你打算给多少?拿出来吧。”
说完万春将白皙的手掌伸到顾青的鼻子前,顾青甚至能闻到隐隐的幽香。
顾青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最后仅剩的一文钱,放在万春的手掌上。
万春愣了,傻傻地看着手心里孤零零的一文钱,道:“就这?”
“就这。”顾青肯定地点头。





朝为田舍郎 第二百零三章 归京回府
孤零零的一文钱在万春洁白如玉的手心里发出暗淡的光,铜钱上面甚至还有隐隐的油渍,似乎是刚刚顾青手抓肉后留下的。
万春嫌弃得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差点想把它扔出去,然后洗一百次手。
“民间的随喜钱……都只给一文?”万春忍着心头的嫌弃问道。
顾青老老实实道:“不一定,臣身上的钱在外面都发完了,只剩下这一文了,老实说,公主殿下的到来让臣本不富裕的身家雪上加霜了……”
万春呆了一下,忽然噗嗤笑了。
“手伸过来。”万春命令道。
顾青迟疑地伸出手。
万春拽过他的袖子,用袖子将沾满油花儿的一文钱擦拭干净,然后收入自己的腰带里,傲娇地道:“本宫便勉为其难收下你的随喜钱了。”
顾青忽然好怀念前世,至少前世的公主收钱的时候绝对不敢如此傲娇,否则不但会被投诉,而且还会被妈咪扣钱。
所以说,对待历史要辩证的去看,一妻多妾的传统美德虽然不复存在,但时代终归是进步的,比如公主这个职业,随着时代的变迁,她们已变得越来越谦逊了。
跪着敬酒的公主敢想象吗?父皇般的待遇。
“前夜山火,你可曾受伤?”万春安静片刻后问道。
“多谢殿下挂怀,臣无大碍。”顾青想了想,又补充道:“臣还要多谢殿下力挽狂澜,果断接管禁军,迅速扑灭了山火,否则陛下和臣后果难料。”
万春抿唇一笑,道:“本宫尽臣女本分罢了,灭火不过循规蹈矩而为,倒是顾县侯你颇不简单,陷身必死无疑的山火,居然被你逆转情势,为父皇和大家求得生机,若不是你,今日的大唐不知会天翻地覆成什么模样,你的功劳可不仅仅是救驾,而是挽社稷于即倾,父皇只封你一个县侯已然算是委屈你了。”
顾青尴尬地笑了笑,心中有些惊疑。
这位公主殿下难道喝了蜂蜜水过来的?小嘴儿那么甜,彩虹屁拍得比那些道贺的宦官还过分,一文钱怕是打发不了。
商业互吹完毕,顾青和万春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二人虽说见过不少次,但其实并不熟,严格说来还有一点小恩怨。
今日的万春有点奇怪,平日里见了他总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今日却分外客气,而且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了,今日的万春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大唐公主的端庄气质。
沉默没多久,万春起身道:“好了,本宫只是顺路来看看你,顺便向你表示一下谢意,毕竟你救了父皇,本宫这便走了。”
顾青松了一口气,急忙起身恭送。
万春走了两步,忽然转身道:“收拾收拾吧,可能明日父皇和贵妃要回长安了。”
顾青愣了:“这么快?”
万春嘴角一撇,道:“太子昨日来了华清宫,在宜春阁前跪了两个时辰,腿都快跪废了父皇才让人扶他去歇息,前夜那把火放得蹊跷,没查清楚前父皇在华清宫也待不下去了,再说,明日长安有贵客进京朝贺父皇,父皇决定在兴庆宫等他。”
顾青奇道:“哪位贵客值得陛下亲自回长安等他?”
万春轻声道:“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
顾青惊愕道:“谁?”
“安禄山。”
…………
第二天一早,李隆基果然决定启程回长安。
顾青仍旧乘着他低调的蓝篷马车,坐在马车里面沉如水。
李隆基这次回长安很仓促,以往他每年在华清宫避寒,总要到来年开春后才回长安,在华清宫几乎要待满整个冬天,而这一次却只待了几天便回长安。
也许那把山火令李隆基对华清宫失去了安全感,但顾青觉得更重要的是,他要回去见安禄山。
从李隆基的决定看得出,安禄山在他心里的位置重要到何等地步。
未来若要扳倒这个胡人,恐怕很不容易。
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博取李隆基更大的信任,争取自己的圣眷超过安禄山,然后与安禄山在朝堂上明争暗斗,逼得安禄山仓促谋反,或是没来得及谋反前暴露出来,被李隆基察觉。
以李隆基惯于玩弄平衡术的性子来说,他应该是很乐于见到下面的臣子互相争斗的,顾青只要把自己表现得像一枚服服帖帖的棋子,李隆基便会越来越重用他。
毕竟,一个救过他的性命又听他话的棋子,哪个上位者不喜欢呢?更何况这枚棋子还有一身莫测的本事,无论放到棋盘的任何位置都能不负所望。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顾青心有所感,忽然对自己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自问自答。
“我为何如此优秀?”
“认命吧,你的优秀是天注定的。”
“好哒。”
天子仪仗行走了大半天,终于回到了长安。
进城以后,李隆基的仪仗便径自入了兴庆宫,而顾青则告辞回家。
马车刚停在家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许管家一个箭步冲上前,殷勤而略显谄媚地将顾青双手搀扶下马车,顾青刚站定,便发现门口站着不少人,除了自家府上的下人杂役外,还有李十二娘,李光弼,张九章,郝东来和石大兴等人,张怀锦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张九章一手掐着后脖儿,像一只被猎人拎在手里的小兔子,正不甘心地朝他猛挥手。
许管家带头朝顾青躬身行礼,喝道:“恭迎侯爷回府!”
后面一群列队的下人齐声喝道:“恭迎侯爷回府!”
顾青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愕然道:“你们搞什么?”
许管家殷勤地笑道:“恭喜少郎君爵封县侯,这可是咱们府上的大喜事,从此以后咱家可就是名副其实的侯府了,该有的排场可不能少。”
说完许管家指了指门楣上的牌匾,顾青赫然发现自家的牌匾不知何时换成了“青城县侯府”,黑底金字,在冬日的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犹如装了一场成功的逼。
顾青只扫了一眼牌匾便不再看了,几步上前,与李十二娘李光弼等人见礼。
张怀锦终于挣脱了张九章的魔掌,飞快窜到顾青面前,先围着他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
“居然封侯了,啧啧,顾阿兄,你好厉害呀。”
顾青笑道:“以后怀锦妹妹出去可以横着走了,报我的名号,只要你扛揍,保证你每天都能活着回家。”
张怀锦大笑,毫无仪态地前仰后合,完全忘了女子该有的礼仪,笑起来嘴巴张得大大的,顾青甚至能一眼看到她的扁桃体。
后面的张九章老脸又挂不住了,重重怒哼一声。
张怀锦仿佛被按断了电源开关似的,笑声戛然而止,接着表情迅速一变,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低头垂睑,不胜凉风的娇羞。
顾青惊呆了,这姑娘又要作妖了吗?
“顾阿兄说笑了,顾阿兄好风趣,嘻嘻。”张怀锦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巾,垂头掩嘴轻笑,正正经经的大唐名门闺秀的模样。
顾青由衷赞道:“怀锦妹妹装起闺秀来简直毫无表演痕迹,好逼真啊。”
“顾阿兄莫玩笑,阿妹本就是闺秀,何曾装过?”
顾青认真地劝道:“怀锦妹妹,算了,来不及了,无论你再怎么装闺秀,都掩饰不了你飒爽巾帼的英姿,莫装了,放大家一条生路吧。”
张怀锦呆滞半晌,忽然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对张九章道:“二祖翁,可不能怪我失了礼,顾阿兄根本不信,我也没办法,不装了不装了,太累!”
说完张怀锦飞快跑进了门,临了还扔下一句话。
“顾阿兄快点收拾妥当,晚上我请你吃烤羊腿,喝葡萄酿,咱们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大笑,顾青却露出轻松的微笑。
这才是张怀锦嘛,刚才那副被鬼上身的模样太惊悚了。
张九章气得老脸铁青,想教训张怀锦她却一溜烟跑了,转念一想,刚才顾青与张怀锦相处颇为融洽,眼见二人的感情越来越相宜,任其发展下去的话,或许真能成就好事。
这么一想,张九章脸上怒容渐消,不知不觉浮起几分笑意。
李十二娘上前笑道:“倒是确实要恭喜你爵封县侯,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际遇,上天待你不薄,你年幼时吃的苦,老天算是补偿给你了。”
顾青微笑道:“李姨娘,我不信老天,爵位官职是我自己豁出性命挣来的,老天可没帮忙。”
李十二娘笑叹道:“你这不敬鬼神的模样,倒也像极了你父亲……”
旁边的李光弼重重哼了一声,上前道:“按理我该向你行下官礼的,可老子就是不乐意,屁大个娃子,凭啥官职一夜之间就比我还高了?知道我坐到左郎将这个位置花了多少年吗?”
顾青温言安慰道:“李叔莫闹,小侄有天纵之才,又有气运加身,升官封爵自然比你快多了,如此一想,李叔是不是欣然接受这个事实了?”
李光弼大怒:“我现在揍你一顿,就不信你敢用军法办我……”
张九章拍了李光弼一下,笑骂道:“一把年纪了,跟一个小辈较什么劲,你升官慢是你自己没出息,怪得了谁?走,进去吧,一堆人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顾青急忙请众人入府,前堂就座后,许管家张罗下人端上酒菜。
酒菜入堂,堂内气氛热烈起来,顾青与各位长辈敬酒一轮,又各自聊了几句闲话。
几位长辈也在暗暗观察顾青,见他封侯之后态度依然谦逊温和,跟往常并无不同,不见丝毫骄纵张狂之色,长辈们亦纷纷点头赞许。
张九章抚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渍,道:“陛下忽然决定回长安,是有什么变故吗?”
顾青搁下酒盏,迅速看了李十二娘一眼,沉声道:“安禄山明日来长安朝贺。”
堂内顿时一静,接着李十二娘勃然变色,拍案而起,厉声道:“安禄山!安禄山!”
“李姨娘,冷静!”顾青急忙劝道。
张九章沉声道:“十二娘,庙堂之事,江湖不可自决,你莫犯糊涂。”
李十二娘浑身直颤,良久才平复了情绪,叹道:“这些年,每次听到安禄山的名字,我便控制不住想杀人……”
目注顾青,李十二娘重重地道:“顾青,父母血海深仇,不可不报!”
顾青点头:“我明白,但是李姨娘,此仇非一朝一夕能报,你要耐得住等待,非到不得已之时,不可直接动武,动武是下下之策,如二叔公所言,庙堂之事,由庙堂来决。”
李光弼也劝道:“如今顾青已有了出息,不仅封了县侯,重要的是对陛下有救命之恩,救命恩人的身份甚至比县侯更重要,有了这个身份,顾青可以对安禄山放手做点什么,纵是稍有出格,想必陛下亦不会轻易怪罪。”
张九章看着顾青道:“你打算如何做?需要老夫等人如何帮你?”
顾青笑道:“不急,慢慢来。这个敌人我连见都没见过,怎可冒然谈对付?终归要见过一面,大致有了了解,才好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说着顾青深深注视着李十二娘,道:“李姨娘,此仇您已背了多年,放下吧。血海深仇从此换我来背,相信我,安禄山会得到他应有的下场。”
李十二娘默然端起桌上一坛酒,猛地灌了几大口,随即扔了酒坛,盘腿趴在桌上放声大哭。
众人皆凄然。
在座的人都曾是顾青父母当年的至交,当年的恩怨情仇,他们比谁都清楚。
李光弼闷头饮了一盏酒,叹道:“顾青,说来对你母亲未免不敬,但我不得不说,你父顾秋能得十二娘这位红颜知己,足慰平生。”
顾青默然。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它能抹平一切,可是在李十二娘身上却似乎并不适用。
时间没能从她身上抹走任何东西,爱情,仇恨,和相思。
对一个人究竟爱得多深沉,才会用余生来坚持心头这股执念,不死不休。
…………
宾客散去,府上又恢复了清冷。
李十二娘喝醉了,被女弟子搀扶着上了马车,李光弼和张九章告辞后,顺手将不甘心的张怀锦也带走了。
夜已深,男未婚女未嫁的,张九章不可能把张怀锦留在顾青府上,传出去坏了名节。
顾青已微醺,独自坐在前堂的石阶上,心绪乱如麻。
明天,便要见到生平最大的敌人,顾青有一种莫名的战前紧张感。
心绪很乱,脑海里却在默默推演未来的朝局。一个疑问从心中不知不觉浮出来。
如果他与安禄山公然敌对,那么,李隆基会是怎样的态度?
惯于玩弄平衡的李隆基,是否对他和安禄山的争斗喜闻乐见?这次封侯之后,又将他升为左卫中郎将,这道升官的旨意里,是否蕴含了李隆基的深意?顾青明明不是习武之人,说起来他的才名更为耀眼,为何李隆基偏偏要升他为武职?
这个问题很重要,决定着顾青以后对付安禄山的方式。
郝东来和石大兴悄无声息走到顾青面前,朝顾青嘿嘿陪笑。
顾青回过神,笑道:“你俩笑起来的样子好难看,比以前难看多了,一点都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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