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骑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指尖的咏叹调
当他的话终于告一段落时,场中鸦雀无声,没有人知道该怎么继续这场审判。
这是亲生儿子作证指控自己的父亲,也是修士在指控高贵的红衣主教。
劳森闭了闭眼,平静地说道:“修士,你犯下了‘不可撒谎,不可作伪证’的戒条。我是一名枢机主教,这一生我已经全部奉献给了父神,我既不可能与人发生不可告人的关系,也不可能有任何后代诞生。你说你是我的儿子,如何证明?”
塞西斯无法证明这件事,更清楚明白地知道:劳森对自己失望已极。
他一时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修伊特却上前一步,淡淡说道:“很简单,崔摩尔的沙蜥就能够判断血液的类别,现在就搜寻城中的药铺,只要一只存活的沙蜥,我有办法通过两个人的血分辨他们是否有亲缘关系。”
“一派胡言,这是旁门左道。”劳森冷冷地呵斥道,“这种方法我从没有在任何地方听起过,如果不是邪恶的巫术,显然就是你们精心设计出来的圈套!”
修伊特嘲讽地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很好,那我有更简单的方法,你想听?”
法师双手低垂,从袍袖中忽然伸出了一把匕首,他将这匕首慢条斯理地抵在塞西斯的脖颈上,淡淡道:“他如果不是你的儿子,那我现在在这里杀了他,你也应该没有所谓。”
劳森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道:“不要伤及无辜!”
“无辜?你不是说他作了伪证,是我们的同伙?”修伊特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将匕首渐渐刺入塞西斯的脖子中。
即便知道他绝对不会杀死塞西斯,但这一刻,即使埃文也忍不住有些担忧。圣骑士心中无奈地想道:真是邪恶的表情……修伊特的演技确实不错。
塞西斯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任由自己的鲜血顺着锋利的刀刃向下流淌。
几人在沉默中对峙片刻,修伊特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他将刀刃略松开一些,接着猛地使力刺入——
“住手!”
劳森猛然大喝道,与此同时,他挥手劈出一道白色光芒,将匕首打落下去。
修伊特手上根本没有多少力道,任由这匕首脱手而出,掉到地上。
一声清脆的响动过后,场面便再次沉寂下来。
劳森额上青筋直露,怒不可遏地厉声道:“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修女,未成年的修士,还有什么铁匠,物证……你们想要对付我,就不要伤害别的人!”
“啪啪”!
修伊特双手鼓掌,慢条斯理地说道:“好说辞。这样就解释了你为何这么在意塞西斯的性命?果然是仁慈善良的红衣主教。”
“但你表现得太急切。”埃文接过他的话,沉声说道,“看看你自己的表情,没有人会因为无关的人受到生命威胁而露出如此愤怒的表情……”
劳森赤红的面色逐渐消退,他喘息了两声,陡然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观众席上、法官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他,那目光中带着困惑和狐疑。
“还有,我从未提起过铁匠,我只提到过物证都是铁具而已。”埃文继续说道,“你为什么这么急切地否定一个从未被提到过的‘铁匠’?”
他问出了在场大多数人都有的疑问。
话音落下,劳森的面部微微抽动,许久后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跌坐回椅子上。
红衣主教似乎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强烈的攻讦,并且对方证据确凿,而自己已经回天乏术。
是抵死不认,被动防守,赌自己的威信足以压制住民众的怀疑?还是……
劳森面色不定,许久后,才重新开口。
“对,我和一个女人……有了一个儿子。”他从喉咙中挤出了这句话。
红衣主教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仿佛在艰难地承受着什么痛苦。他面带痛楚和悔恨之色,目光中却似乎又有一丝迷离:“这个女人,名叫‘蕾莉安娜’……她是一名法师,一个来自东比尔伦斯的、邪恶的元素师。”
场中一片寂静,今天所有人受到的震撼已经够多,但没想到临近结束时还会有新的震撼席卷而来。
“我是一个主教,但我爱上了那个异教徒……”劳森目光遥远,似乎停留在塞西斯身上,却又穿透了他看向那个最初与他相爱、最终却以死亡逃离了他的女元素师,“我爱她研究着元素奥秘时候的模样。她记录着邪恶的巫术的时候的模样。她的理性……她的睿智和优雅,她的……追求着真理的目光,还有她对愚信的鄙弃。她是我这一生所见过,唯一一个因智慧而格外美丽的女人……”
“我深爱着蕾莉安娜,直到今日这种感情也没有消减过,我爱她的对真理的执着,但我却恨她的邪恶!”劳森胸膛剧烈起伏,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些女人是蕾莉安娜要求我抓来的,她想要研究人类的内脏和骨骼,用以发展法师赖以为生的巫术!我当时……我太年轻,我爱她爱得失去了自己,所以为她找来了太多受害者。是,我有罪,从一开始我爱上一个法师,就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你在胡说!”塞西斯陡然抬起头说道,“母亲从没有这样做过……不,从我诞生开始,她就一直被拘禁在地下室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修伊特抬起拐杖,示意塞西斯后退,一边对劳森说道:“你打算将罪责推到已经死去的蕾莉安娜身上?她是一名元素师,根本不需要研究人类躯体,更遑论诱拐和绑架女性,奸|淫并囚禁长达数年——你认为这是一名女性会要求别人做出来的事?!”
“她是一名法师!”劳森大声怒喝道,“一名邪恶的法师做这些事难道有什么别的理由吗?!就在半个月前,埃姆登发生的惨案难道不就是因为一个法师吗?他毁灭了我们的海岸,减少了赛比伦今年一半的渔业产出,你们找到了什么理由吗?!”
两人针锋相对,法庭内因为他们的话而响起了一片议论声。埃姆登发生的事切实地影响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切身利益,这让很多人开始下意识地迁怒于法师。
有人开始认为邪恶的异教徒确实能做出这样的事;不过也有人却认为一名女性,无论什么身份,都不可能这样做。
“这是愚昧的偏见!”修伊特冷冷说道,“因为一个法师做下的错事,你们就要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也列为罪犯?难道所有法师都理应受到这样的侮辱?”
“好啊,你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红衣主教站起身,张开双臂对着观众席声嘶力竭地呐喊道,“看看这个人!他在为邪恶的异教徒进行辩护!”
场中的气氛终于紧张到了极点,喧嚣吵闹声让卫兵们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埃文环顾四周,终于站起身来,沉声道:“够了!无论主谋是谁,斯蒂凡·劳森,以你亲口承认犯下的罪行,难道还不足以你为此抵命?!”
圣骑士 第38章
“偿命!”有人在观众席上尖叫道。
但紧接着,他发现没有人跟着他喊叫,所有人像是忽然静了下来,只有一阵尴尬在无声当中蔓延。
劳森站立不稳,似乎因体力消耗过剧而一阵晕眩,他勉强支撑住身体,定神道:“我有罪,我宣誓效忠父神,却失去了贞洁。按照戒律,我已经没有资格留在父神的神国当中。”
他将自己手上的权戒缓缓摘下来,这个动作缓慢又带着颤抖,当权戒终于被剥离下来时,劳森又踉跄了一下,一手扶着椅子勉强站住,继续说道:“在教皇冕下的文书到达之前,我要求最后一次行使红衣主教的权利——”
“我请求‘圣谕的裁决’。”
“什么是‘圣谕裁决’?”埃文转过头,低声询问修伊特。
而法师低声回道:“红衣主教的特权,用来保命。他们很快就要请出负责裁决的圣人塑像,届时只要走一个过场,就能证明圣人认为劳森罪不至死。”
就在两人说话间,法官席上已经交换过了意见,而台上剩下的主教们议论纷纷。
有人从高台上跑下,交给劳森请求书函。而劳森将自己刚褪下的权戒印在上面,同时签下自己的名字。
法官重新取得这书函后,认真核对,最终高声说道:“莫阿*院同意红衣主教劳森阁下的请求,这钞圣谕裁决’将依照这份请求,请出骑士道八领袖——暨正义的裁决者——暨‘黎明’圣者的干预。”
“这是哪里来的荒谬规矩?”埃文低声道,“一具塑像,如何说明劳森罪不至死?”
修伊特淡淡道:“塑像只不过是个借口。圣谕裁决的本质不过是世俗王权,对至高无上的神权做出的妥协;凡是教廷高层人士在被世俗法律审判,或将被执行死刑时都有权请出裁决,这是他们用以保命的特权。”
圣骑士只感到一阵荒谬,更想不到劳森居然恰巧选择了“黎明圣者”来做这个借口;然而他仰头看去,观众席上一片肃穆,似乎所有人都感觉不到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高级神职人员的性命是无比宝贵的,凡人的法律不能宣判他们的死刑,只有神国的谕旨才能——这个观点早已深入人心。
法院中一座特殊的石门被打开,数名士兵从里面走出,推着一具大约两人高的大理石塑像——所谓的“黎明圣者”便被放置在了法院的正中央。
埃文和修伊特同时仰头看去,这雕像一手拄着剑,一手托举着一把镀金的天平。
法官仍在高声宣读关于“圣谕裁决”的律法。当危险似乎结束以后,他就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现在宣读着神圣的法律,他就又恢复了那个威严高大的法官形象。——就好像宣读一张纸就能赋予他足够的能量似的。
两名士兵搭着特制的阶梯走上去,在雕像托着的天平两端各放下一根来自雉鸡的羽毛。
精致的天平微微一晃,很快恢复了平衡。
而此时法官说道:“罪恶的灵魂将产生额外的重量,但牢记:我们每个人都有罪。本庭只审判罪孽的轻重,一个不至于死罪的人,会比羽毛更轻。”
他取来一张用圣水浸过的羊皮纸,在上面用红墨水写下劳森的全名,接着将羊皮纸卷起,示意士兵放到天平的一端去。
士兵取下一边的羽毛,将这羊皮纸放上去;雕像被缓缓转动,镀金的天平似乎在散发出零星光辉;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天平立刻晃动了一下,竟倾斜向了羽毛的那一端。
所有人屏气凝神,法官宣判道:“在今日的裁决官‘黎明圣者’的注视下,本次圣谕审判即将终结,斯蒂凡·劳森先生的罪行未达死刑,关于他的审判将移交上级法庭——即圣都科伦纳教廷第一法院进行裁决。”
接下来便是等待记录官结束冗长的文书记录的时刻。
一切井然有序,没有人提出这种儿戏一般的宣判有多不合情理,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津津乐道这场精彩的审判,和几次戏剧般的真相披露。
埃文上前两步,直视着上方高台上端坐着的执法者和主教们,他的目光深具威严,以至于他们都莫名停下了动作。
“这是什么鬼东西?”埃文直截了当地伸手指着那座雕像和那具天平问道,“告诉我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你!”法官瞠目结舌,“这是骑士道八大领袖之一,是数千年前就被封圣的——”
“我知道这雕像的名字。”埃文冷冷打断道,“我只想知道,一具雕像有什么权力决定一名罪人的判决结果?你们坐在这个法庭上,相信的究竟是一场祷告,还是道德、法律和正义的伸张!”
渐渐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一名主教起身主动说道:“阁下,圣谕的合理性早在千年之前就有所定论,来自圣人的判决难道不比我们凡人的律法有效吗?”
底下一片附和声。
埃文难以置信,摇了摇头道:“开什么玩笑,你们制定和完善这些法律这些条款,难道不正是为了推翻这种以个人的主观意愿进行的判定吗?一张羊皮纸会轻于一片羽毛,违反常理的事显然是因为有别的因素作祟,而这就能够证明一个人的罪孽轻重?这是在拿生命和法律开玩笑!”
那名主教向自己左右的同僚看了两眼,似乎寻找到足够的支持,反驳道:“但……这是来自圣者的裁决啊。”
没有人觉得这样做欠妥,没有人觉得荒谬,这种利用着人民的愚昧的赎死仪式被居心叵测的弄权者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外衣,转瞬便成为了信徒们奉之为圭臬的教条。
埃文站在他们中间,像一万个鼓掌称颂的人里,唯一一个感到不公和愤怒的人。他因此显得尤为孤独。
埃文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抬头打量着这座“黎明圣者”的雕像。
修伊特微皱着眉头,有一瞬间似乎就要伸出手阻止埃文这么做……但他最终没有,只是静静看着埃文,似乎一旦发生什么危险的变故,便立刻准备带他脱离这片场地。
而刚刚摘下红衣主教光环的劳森,则下意识上前一步,说道:“你要做什么?你最好明白,这是圣谕做下的裁决,不是我们妄想改变就能进行改变——”
“闭嘴。”埃文道。
圣骑士摘下背后的凤凰长剑,就在所有人为他的举动感到震惊的下一刻,他已经毫不犹豫,一剑挥了出去——
只听一声大理石碎裂的巨响,雕像被剑刃所破,这一剑当中灌注的圣光力量使其裂开了道道裂隙。
接着埃文随手一推,石像便轰然裂开。
石块和碎片纷纷下落,镀金的精致天平在其中滚落下来,埃文递出手中的长剑,以凌厉绝伦的剑光将其一剖为二——
混乱中,他似乎听到其中有几粒小铁球从中掉落,在地面上几次跳动,埋没在石屑当中。
圣骑士无意就此纠缠,只淡淡道:“它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特别。”
尖叫声络绎不绝,神职人员所坐的席位上一片群情悚然,主教们张口结舌,再也无法安稳地高坐。
“你在做什么!你这是亵渎!亵渎!”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卫兵!卫兵,将这个伪装成圣骑士的异教徒当场拿下!”
场中一片混乱,几名卫兵横起手中长枪,包围住埃文与修伊特,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脚边滚落过来的石块碎片。
修伊特略回过头瞥了他们一眼,又漫不经心地转回来,淡淡道:“现在怎么,埃文?他们的法律根本是个浓妆艳抹的妓|女,你打算自己动手,还顺便毁了这个法庭么。”
“我看不惯这个雕像很久了。”埃文嘴边流露出一丝笑意,又转瞬即没。
圣骑士横过手中的凤凰长剑,面对着卫兵的包围。
他扫视了一眼,无人敢和他对视,卫兵们甚至双腿发软,紧张得额上冒汗。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埃文淡淡道,“现在就后退。”
卫兵们面面相觑。
埃文猛然喝道:“退下!”
场面只静了须臾功夫,数十名身穿锁子甲、训练有素的卫兵竟然难以抵挡埃文隐含斥责和威严的视线,真的开始后退。
埃文拖着凤凰长剑,走到劳森的近前,冷冷道:“你想要‘黎明圣者’的裁决?我现在给你:斯蒂凡·劳森,你!该死。”
劳森呼吸急促,踉跄着后退道:“不……你没有这个权力……凡人没有这个权力决定我的死……”
他被杀意所包围,整个人大汗淋漓,终于狼狈跌倒在地。
而埃文以剑指着他的咽喉,沉声道:“现在是你承认罪行和忏悔的时间。”
“我没有罪……不,我有罪,但我罪不至死!我只弄死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平民女人,我是红衣主教,我是赛比伦的红衣主教!”劳森面色赤红,歇斯底里地吼道。他张开双臂,呼唤出一道光芒组成的壁垒,妄图以自己的神术来进行对抗。
“——现在你的时间用完了。”
埃文淡淡说完,抬起了凤凰长剑,圣光组成的火焰无可阻挡。
下一刻,刀刃弑出的狭窄伤口中,汩汩淌出了罪人的血。
一片大理石的碎片滚落到埃文的脚边,埃文轻轻用手背抹去溅到自己面颊上的两点血迹,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片来自雕像的面容,一只右眼中被匠人镶嵌着一块硕大的翡翠宝石。
雕刻得很像,有*成确实是一万年前,埃文·帕拉丁的形象。
埃文将这碎片踢开,对修伊特道:“我又做了一件不知是正义居多还是错误居多的事。我不喜欢个人的意志凌驾于法律之上……现在却在做着同样的事。”
修伊特双手拢在袖中,慵懒回复道:“至少换了个个人意志。我们该退场了,埃文,现在走,还是等会儿费劲一点走?”
埃文环顾四周,数支卫兵队伍已经团团将整个法院包围住。
圣骑士疲惫地叹了口气,正想要说什么,忽然见到一个人影匆忙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大主教凯尔·斯宾塞气喘吁吁,走到他们面前,停了许久许久,终于开口道:“你……是谁?埃文·帕拉丁,你是不是黎明圣者的后裔,你究竟……是谁?”
圣骑士 第39章
莫阿*院内混乱不堪,观众席上人声鼎沸,而高台上众法官已经瑟瑟发抖,躲在长桌后面。
卫兵队伍壮着胆子控制住场地,排列在一起时才似乎有了足够的勇气,有人喊道:“放下武器!”
场地中心的几人却置若罔闻。
有人前来劝阻凯尔·斯宾塞,拉着他的手试图将他带出去;后者却挣脱开来,执着地与埃文对视着。
强烈的震惊和一种说不清的恐惧令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看着圣骑士翡翠一般的双眼,和那眼神中带着的苍茫神色。
凯尔看着埃文的面容——即便明显被伪装过,也与那雕塑相似五分的面容——凯尔再次问道:“你究竟……是谁?”
埃文站在原地,有一瞬间心中带着犹豫;接着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促使,他回过头去看修伊特。
而修伊特冷静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埃文,你的身份总有一天将会曝光。从你重新苏醒并踏上这片陆地开始,就注定不会继续归于寂寂无名。但是……一切仍取决于你。”
“修伊特,我有很多事要做。”埃文低声说道,“我需要一定的地位,安排埃姆登的难民,安排和安一样受害的修女,我还想……寻找我过去的战友。我需要回到我的位置上去,而那位置在这个教廷之中——但那绝不意味着我将会与你为敌……”
“我都明白。埃文,去吧,那里本就属于你。”修伊特淡淡说道。
法师沉默地张开手,看着埃文面上被自己施加的魔法逐渐褪去,由一个外表出众的寻常人类,变回了那个如同身披着光明的精灵圣骑士。
看着他的身影,法师的内心忽然想道:他本就是这个光亮世界的人,而我只能潜藏于黑夜,我们只是在这稍纵即逝的黄昏中产生了交集……仅此而已。
在成百上千人的注目下,埃文再次走了过来。
士兵们的长矛围绕着他,埃文伸出手轻轻拨开枪尖,向自己的四周环望。
“如果你说的是一万年前,自星陨之地走出的一名圣骑士埃文·帕拉丁,”埃文又看向凯尔·斯宾塞,淡淡说道,“他没有后裔,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黎明圣者’,他沉睡了一万年,现在一无所有,带着一把剑回来。他站在这里。”
大主教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强烈的预感促使着他开口想要问询什么,然而他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埃文直视着他的双眼,许久后说道:“那些不属于我的头衔和名誉,我不会擅自取走分毫;而那些我和我的战友们亲手打拼出来的荣耀……我当之无愧!”
“——我即是埃文·帕拉丁,圣殿骑士团,第一任大团长。”
满场俱寂。
片刻后,不断响起了长枪跌落在地的声音。
强烈的震撼在每个人的脸上流露,环绕着法庭中央的上千观众席位此刻没有一丁点响动。
一万年了,所有的传说都已在历史的长河中沉寂,长寿的精灵都已更换过几代,教廷和法师之间进行过多少战争,上古传奇中的龙与泰坦早已消失无踪。
或许远古时候血统纯净的高等精灵确实能够如此长寿,至今仍存,可是……会有一万年前的圣者在这个时代再现吗?
而他们理应质疑,理应问责吗?
但是站在那里的那名圣骑士,就像晨光中的使者。他的实力毋庸置疑,他的外表也与传说中别无二致……如果连他也不能是黎明的圣者,那么世界上还有谁可以是?
良久良久,忽然有人在静默中抬起手——
圣殿骑士团的圣城监察长,科林·雨果,将右手搭在胸口,忽然行使了一个面见大团长的礼节。
……
是日。
赛比伦教区发出了必须教皇冕下亲自审理的加急信件,沉寂了数十年的虔心大钟响起了二十四声,召集起传道区内所有的神职人员。
大教堂内,灯火彻夜不熄,人声如同潮水一般不绝。
无数人员络绎从中走出又走进,手捧着无数与远古浩劫和十位圣者相关的典籍资料。
红衣主教劳森的死甚至显得微不足道,仅仅以白布盖上他的尸身,便暂时停在了传道区外。尽管教皇的谕旨未下,但他已经剥离了红衣主教的身份,他再没有资格踏入神国一步——无论生前死后。
圣城监察长科林·雨果的审判未完,再次被收押入莫阿大监狱。
苦修会修女安当庭谋杀,也被判暂时收押,等待几天或几月之后的另一场审判来决定其命运。
劳森与女法师之子,修士塞西斯,因伤口崩裂血流不止,立刻被埃文和修伊特送回住处——没有人胆敢阻拦他们,也没有人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