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骑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指尖的咏叹调
——按照历史的发展,等不到第二天圣临节,在今晚的平安夜中法师就会奇袭教廷军中的指挥官营地,而同时圣殿骑士团也乘虚突入了崔斯特,将魔都的第三次覆灭钉成了定局。
埃文一言不发,平静地观察帐中的情形,接着看到在自己的左手边,放着一个锦盒,其中就摆放着在这场战役中失落了的大团长的印章;他不由伸出手想去取出它,但接着有人向他问道:“大宗师,您怎么看?”
埃文抬眼看去,众人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等待他的命令。
埃文淡淡道:“全团原地驻扎,休息一夜。”
有人急切道:“可是大团长,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出其不意,崔斯特绝对想不到圣殿骑士团会加入这场战役,如果我们今晚休息的话,机会就白白地流失了!而且我们已经迟到了三天,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教皇冕下难免会不满,艾萨克……”带埃文进来的那名圣骑士低声在他耳畔说道,“我们现在饱受质疑,就算不打算强攻崔斯特,至少应该摆出一个样子,展示我们的实力和忠诚。”
“我们受到什么质疑?”埃文侧过脸问道。
对方答道:“你知道的,艾萨克……图拉杨现在还被扣留在地牢当中,被指控是同性恋者和受贿者,如果我们不做出点什么动作,他和赞加明天就要上*庭了。”
埃文点了点头,垂目思索了片刻,心想道:这个迷宫是什么意思?艾萨克·罗德当初是遭遇了这样的困境么,我应该从什么方向着手,顺应这段历史,还是破除罗德的困局?走什么方向能够找到“出口”,还有这个迷宫术布局如此大……修伊特他们是不是也在这里扮演着某个角色?
“大团长。”
“大团长……”
营帐中,几人纷纷出声,等待着埃文做下最终的决定。
埃文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桌上那枚印章之上,他沉思了良久,说道:“我需要观察一下情况,你们在这里等候片刻。”
埃文走出营帐,走到高坡上再次向着崔斯特的城墙看去。
这座魔都被光复会重建之后,曾经遮天蔽日的崔斯特之树还年幼稚嫩,从城外看不见它的踪影。许多飞行魔像在天空中巡防,而与之对应的是教廷军的狮鹫骑士们,双方在空中的实力相差仿佛,彼此都很难查探到对方军队的虚实。
这时,埃文忽然从周围呼啸的风中听到隐约的乐声。他闭目聆听,但这些破碎的声音无法组成完整的音调,埃文极目远眺,却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在演奏乐曲。
这一切没有什么预兆或关联,但埃文忽然心中一动,毫无来由地想到了修伊特。
“……崔斯特中现在带领光复会进行抵抗的是什么人?哪个家族的法师?”埃文问道。
圣骑士答道:“现在崔斯特应该是克雷菲尔德家族在主事,根据情报,他是一名邪恶且狡狯的奥术师……艾萨克,听说你曾经见过克雷菲尔德家的人?”
“不,我只是做出决定了。”埃文返过身,嘴角带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艾萨克?”圣骑士愕然跟在他身后,跟着他向营帐中折返过去。
此时风中的声音依然模糊又破碎,埃文嘘了一声,仔细地聆听,并轻声跟着哼唱了两声。
——崔斯特之歌。
在奈斯特的茫茫大雪当中,在黑暗当中,在寂静又安宁的相伴的日子里,他曾经跟着修伊特学过这首歌。
圣骑士 第82章
埃文坐回大团长的位置上,面对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他沉声说道:“我的命令不变,今夜全军就地休息,不论什么样的作战计划,在圣临节过去之后再说。”
话音落,有人俯首接受他的命令,也有人欲言又止。
“大团长!”有人忍不住出声道,“可是我们接到的命令……”
“没有别的命令。”埃文凛冽地说道,“圣殿骑士团有史以来,只听从大团长的命令——我的命令。”
帐中肃然一片,领他进来的圣骑士低声说道:“艾萨克,你真的想好了么?图拉杨还在等待审判,兄弟们……我们都知道教皇冕下的命令意味着什么,如果是我自己的话,我一点也不怕以后会遭遇到什么,可是图拉杨……还有这些兄弟们,他们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他们以为圣殿骑士团是最安稳最圣洁的地方……”
“我们不能将安稳建立在别人的鲜血上。圣殿骑士团从建立、崛起到延续至今,没有任何一次是通过清缴围攻异教徒来建立功勋的。”埃文环视帐中所有人,沉缓有力地说道,“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和曲解,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能感受得到,但是圣殿骑士团何去何从,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
在座的人都是圣殿骑士团的高层人员,他们彼此交谈过片刻功夫,便又静了下来。
“准备明天的圣临节吧,诸位。明天是一年之中最圣洁的日子,我们该感谢父神的仁慈和爱,忘记这些杀戮、仇恨和阴谋诡计,忘记你们对外面那座城市的毫无根据的憎恶,洗干净这些污浊,然后……祈祷吧。”埃文淡淡说道。
他说完后,熟稔地取出大团长的印章,写下这道命令之后,将它按了上去,留下一个殷红的戳记。
与此同一时刻,崔斯特城中。
修伊特正将手掌从一面镜子中抽离出来,镜面上残余的艾萨克·罗德的影响便逐渐支离破碎,最后消失了。
“教廷军没有打算直接攻城,我们还有至少一天的喘息之机。圣临节是每年教廷最大的节日,所有教徒都必须斋戒、沐浴、祷告,并举行仪式……”修伊特一边取过旁边的手巾擦拭手上的银色液体,一边淡淡说道。
他身后,站立着数名法师,一人迟疑道:“但这不也是我们反攻的最好时机么?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竟然敢出城主动袭击,而且就在平安夜动手……”
“愚蠢,我们现在反击他们固然有可能被打得措手不及,但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修伊特毫不留情地反驳道,“你们看到了,圣殿骑士团已经加入了他们的先锋队伍,有这支队伍阻挡在前面,我们不可能用夜袭的方式对教廷军造成多大损伤,更何况他们的牧师团还安排在后面——你们知道圣骑士和牧师的搭配有多难攻破吗?”
那名法师沉吟片刻,低下了头。
有人有些不甘心放过这个机会,出言道:“但是圣殿骑士团应该是不久前才刚到达阵前,我们可以有机会……别忘记,我们手上有终极兵力!”
他说到这里,旁边有人点头附和道:“是啊,克雷菲尔德阁下,我们手中握有的底牌至今还没有翻开过,教廷的人绝对想不到,您能够将一枚远古龙蛋复生……”
“你们想要依靠费力克斯——一头血统不纯的深海龙?”修伊特冷淡地说道,“且不说他从出生起就缺乏参与正面战场的经验,你们真的以为一头巨龙就能够挽回我们兵力上的弱势?”
听完这句反问句,众人都有些迟疑,向着修伊特看来;而修伊特冷哼了一声道:“费力克斯虽然受到契约的辖制,但是他是一头龙!他向来不肯安分地听从我的命令,想要在如此危险的情境下说动他冒险冲入教廷军……”
“但我们的魔力储备严重不足,魔导炮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更遑论是结界,魔像也已经全部派出了,接下来恐怕就是动员所有法师亲上城墙……”一名法师急切地说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克雷菲尔德阁下!”
修伊特环视在场诸位法师,在其中他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面容,他一边凝眉装作沉思模样,一边借着这机会仔细观察他们,果然发现这些人的额上都散发着一缕灰色气息,如果不是刚刚使用过窥看的法术,恐怕连他的肉眼也无法察觉。
‘是亡灵……’修伊特内心思索道,‘这里所有人物都是亡魂,恐怕是当年在这个战场上战死的那一批。恐怕他们是自发被困在这个迷宫当中,这一百多年来,这一幕一直循环着发生,这些亡灵被永远困在了这里……’
他敛眉深思,双手不觉拢在了衣袖当中,继续想道:‘我现在扮演着百年前克雷菲尔德家的先祖,埃文恐怕就是刚才所见那个艾萨克·罗德。我们被迫闯入了这场循环,该以什么方式中断它?这是所有亡灵都无法走出的一段时间回环,我之前所设想的,强行避免所有人的死亡不知是否会奏效……埃文现在又在想什么?如果他不能跟我想到一起,今夜圣殿骑士团会强行袭城,崔斯特中的这些亡灵一定会再次死亡,再次落入循环当中……’
半小时后,修伊特在仆人的带领下走入了一间会客室。
这是维德历1406年,费力克斯本该没有破壳,但此刻却已经是青年样貌,等候在屋内时,脸上带着阴郁和愁绪,上来就说道:“诺登,我不会参与这场战役,你答应过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逼迫我和圣殿骑士团战斗!”
修伊特在这个迷宫中的角色,就是诺登·克雷菲尔德,当时复仇会的领袖,魔都崔斯特实际上的掌权者。但修伊特并没有当时事情的丝毫记忆或线索,只能尝试在费力克斯身上试探踪迹,此刻回道:“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身为克雷菲尔德家的……”
“克雷菲尔德家!哈,诺登,你居然和我说这个……我和克雷菲尔德家族没有半点关系,不要以为你和我签订了契约就可以肆意妄为!”费力克斯勃然怒道,“早在你用龙血培育出这具新身体之前,在我决定转生之前我就告诉过你,艾萨克·罗德是我的底线!我即使不能再留在圣殿骑士团中,即使……现在已经没资格见到他,也不可能就因为被你拿住性命,就听从你的话去杀他!”
修伊特瞳孔骤然一收——他转瞬从费力克斯吐露的话语当中察觉出无数信息,并将之化为新的情报。略掩饰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他缓缓说道:“看来我反倒高估了巨龙的血统,人类的意志竟然占据着上风么……费力克斯,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龙裔有时可以在人类社会中过得很舒服,那不过是人类没有发现它们的真实身份,如果艾萨克知道你一直和我克雷菲尔德有所联系,甚至转生为一头邪恶的巨龙,是否还会毫无保留地将你当作战友来信任?还有,不要忘了我们的契约——”
“诺登!”费力克斯暴怒而起,青筋几乎在额上绽开,双眼因为愤怒而变成狭长的龙瞳模样,“不要把我当成其他那些愚蠢的魔灵——”
“魔灵?”修伊特豁然转过身,直视着费力克斯气势逼人的双眼。
费力克斯的声音如同他的吐息一样冰冷刺骨:“魔灵契约是我出于自保才与你签订,你起誓绝不会用契约来控制我的行为,诺登·克雷菲尔德!如果你敢这样做,我会让你知道巨龙永远不是凡人可以钳制……”
修伊特怡然不惧,与他对视了片刻后,忽然意味不明地低哼了一声,转过身淡淡说道:“你的顾虑是多余的,费力克斯,我亲爱的魔灵。我不打算派你出去和你的大团长硬拼,教廷军的兵力十倍于我们,崔斯特已经守了三年,这一次恐怕已经走到了绝境……”
“我们弃城。”
当修伊特轻描淡写地留下这个决定时,会议室内立刻人声鼎沸,法师们仿佛被戳到了最痛之处,恨不得暴跳起来指责于他。
“先生们,崔斯特只是一座死城,我们原本没有必要为了崔斯特而失去积蓄了上百年的所有实力。”修伊特敲了敲桌面,这样说道。
法师们愤懑、不满、怒气冲天,质问他道:“我们花费了这么多心血,才将新的崔斯特之树培育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现在弃城,一切付出就都消失了!阁下!法师又将回到被满世界追杀的日子,我们没有可以庇护之所,没有可以停留休憩之地,没有家乡,没有魔都我们根本无从发展,我们的学徒已经断代了!再这样下去,法师的传承恐怕就将……”
“法师的传承也不是我们所能教导的一批法术,或者炼金知识!”修伊特直面所有人,冷静地说道,“我要断言这件事:只要世上还有文字,还有能思考的物种,法师的传承就不会断绝。看看你们现在都在做什么!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与教廷的对抗上,真理难道就是你们借以提升实力和势力的道具吗?所谓的法师,只要能够使用杀伤力足够强的法术,击退所有来犯的敌人就足够了?使用你们的智慧和冷静,不要陷入仇恨当中,那简直和愚蠢的凡人一样!我们不需要崔斯特——或者说,比起保留这座光辉的死城,我们更需要的是保留现有的力量和知识!”
他以锐利的目光一一逼视所有人,法师们胸中的愤怒和不甘逐渐开始平息,冷静终于开始在会议室中占据上风。
他们准备了八百余年,崔斯特重建的希望在最后关头又被教廷所掐灭,不可能不恨,但是……正如修伊特所说,对于法师这样一个群体,在这样一个危急存亡的关头而言,再坚持重建魔都早已经没有了意义。
这是人类当中智者最多的一个群体,他们的目光总是放在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之后的后果中,一切采取的策略都应该为达成目的而行动……即使要付出生命代价,也必须让这代价交换出更重要的筹码。
圣骑士 第83章
迷宫中的这一年是教廷军围攻魔都崔斯特的第三年,这一夜是他们在战地上度过的第二个平安夜。
按照规定和习俗,教廷军停止了一切会议和活动,专心休息一夜。圣殿骑士团同样如此,除了晚上一起聚集吃无酵饼之外,还要一起祷告、互相祝福,披上纯白色的祭披,这也是一年中唯一一个可以肆意玩闹的夜晚。
这一夜所有人都很放松,但埃文站在营帐边的时候,却有人说道:“大宗师阁下,圣临节前夜快乐。指挥官阁下听说圣殿骑士团已经到达,您却没有亲自在营中等候召唤,令我前来请您过去。”
埃文挑了挑眉,阻止了身后想随他一起去的几人,一边直接就跟着传令官走了,一边只慢慢回复了一句:“平安夜快乐。”
总指挥官的营帐略宽敞了一些,但也仅止于此,一批将领、幕僚和军事顾问现在都聚集在其中,虽然各个穿着白色的祭披,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但营中的气氛还是比外面的士兵们沉肃。
埃文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属于大团长的位置,坐下后听了一会儿这个会议。指挥官是一名五十余岁的高阶圣堂武士,论资历也已经坐在了大主教的位置上,他开门见山地要求所有将领做好准备,明天就袭击魔都崔斯特。
有人反驳道:“指挥官阁下,明天可是圣临节啊!”
指挥官却力排众议,直叱了任何人的反驳,并看向埃文的方向说道:“罗德阁下,你带领的圣殿骑士团今天已经到达,为什么没有参加下午的会议?”
埃文沉默不语——显然埃文是不可能知道为什么的。
指挥官有些不满地看着他,继而说道:“具体的计划让我的副官一会儿向你复述。现在分配圣殿骑士团的任务:明天城防攻破后,罗德阁下,由你带领骑士团作为前锋,攻入崔斯特中,如有遇敌,由你指挥进行巷战;如没有遇敌,就整肃外城,等待后续部队跟上。”
埃文沉吟了片刻,这令指挥官愈发不满,隐含斥责地问道:“你有什么疑义?”
“有。”埃文淡淡说道,“我不同意这个作战计划。我认为明天圣临节我们不该强行进攻……这个神圣的节日难道对你而言毫无意义么,指挥官阁下?”
“当然有意义,罗德阁下,但现在不是拘泥于这些仪式的时候!正因为往日的圣临节我们从没有表现过攻击性,所以崔斯特的异教徒会在明天麻痹大意,届时我们趁此机会进行伪装,然后一举攻破崔斯特,父神光辉照耀在崔斯特上空之时的意义,难道不比单纯地庆祝圣临节的意义更大吗?”指挥官反问道。
营帐里的几人纷纷出声赞同,而埃文之所以公然反对这个作战计划,也不过是不希望造成争端而已……但显然他在这里无法掌控住整个局面。
指挥官已经对他的不服从产生了斥责之意,并且带着一丝难言的恶意说道:“罗德阁下,虽然你是大宗师,无论是圣廷地位还是民间的声誉都远高于我,但不要忘记这里是战场,而我才是教皇冕下亲自任命的远征军总指挥官!你来到这里是归入我的麾下,圣殿骑士团在这里也不是那个清高且独立的圣殿骑士团了!”
埃文站起身,这个小小的动作令营帐中的人都紧张起来;但他只是环顾所有人,之后便点头道:“我明白了,总指挥官阁下。明天我会‘带领’圣殿骑士团突入崔斯特。那么现在,容我告退了。”
他现在提前退场无疑是失礼的,但刚才因为他仅仅一个动作就成惊弓之鸟的众人,也忽然间察觉到论实力他才是这里最重量级的人物,因此也就敢怒不敢言,默认他离开了。
埃文离开营帐前又向内看了一眼,只觉得在纯白色的背景里坐着的这些纯白色大人物们,似乎都贪婪地向他看来……向艾萨克·罗德看来。
最后一任大团长的书房景象忽然出现在了埃文面前,艾萨克·罗德正是在这场战役之后,选择了自我毁灭。
营帐外依旧热闹非凡,每一个衷心感谢着平安夜的人路过时,都会向埃文欠身行礼,进行祝福。
埃文向着前方走去,走到营地边缘回望,见到教廷军的营地几乎无边无际,按照他的经验来看,能达到这个地步就已经至少有数十万军队了;他又望向崔斯特的方向,法师这一边则依然岑寂,法师们一直没有主动出现过,城墙上的魔像负责着日夜不断的巡逻和守备。
教廷军十倍于法师,指挥官按照兵法的常识围困住了崔斯特接近三年之久,现在忽然抽调包括圣殿骑士团在内的大批兵力,就是想在圣临节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这个平安夜并不平安,法师会突然进行偷袭……
埃文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忽然听见风中有箭矢激射过来的声音,光听见这声音他就条件反射地抬起手,一道圣光屏障竖立在前——
下一刻,一支箭竟直接穿透了他的屏障,继而向他眉心射来,一闪而没。
埃文大吃一惊,然而一抹额上没有丝毫伤痕,此刻再回身去看,见到那支箭竟然穿过他射中了身后的一名士兵。
士兵面露愕然之色,捂住自己受伤的胸口,虚弱地倒下了;而他身周,无数穿着同样铠甲和长剑的士兵英勇向前冲锋——
他们如同幻影一般穿过埃文的身边,埃文返回身去时,眼前空荡荡的原野竟然已经成为了惨烈的战场。
箭矢、魔法光芒、刀剑的影子、圣光和神术,像五颜六色的极光一般穿插在这片战场上,一切都没有声响,像只展现在埃文眼前的古老默片;有时鲜血会从人的动脉中飞溅到数米之远,有时只是冰冷的一道飞来的影子,人的尸体就会向芦苇一样铺满地面。
埃文身边,他刚刚认识的一名圣骑士的影子似乎中了法师的远程魔法,绿色的液体将他侵蚀得面目全非;埃文伸出手想要救治他,但就在埃文面前,他脸上从愕然的表情被腐蚀到只剩下白骨,接着他想要抓住埃文伸出的手,却在下一刻失去了这么做力量。
这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埃文的肩膀,埃文茫然回过头去,看见的正是刚才在他面前死去的那名圣骑士——他微笑着说道:“平安夜快乐,罗德阁下。您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战场的光影一瞬间又从这片原野上撤离了,一切景象消失无踪。埃文摇了摇头,回复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我有一些事情要吩咐。”
这名圣骑士向他欠了欠身,笑容里带着无法隐藏的崇敬和爱戴。
看到他完好无损的面容,埃文忽然心下一酸,他再次看向这片空旷的原野和晴朗的夜空,静静想道:他们都死在了这里。那个历史上没有我,只有艾萨克·罗德的妥协,只有平安夜的血色,还有这些被遗忘了一百多年……至今仍无法安息的亡魂们。
他们的死亡换来了崔斯特的覆灭,在教廷中他们死后极尽荣耀,在法师看来他们却是死有余辜,而对这些生命戛然而止的士兵自己而言……他们死在了平安夜,死在了所有人快乐、平安、充满希望地祝福着他们的夜晚。
信仰。
究竟是于光明破灭之时,赐予人民可贵希望,同律法并驾齐驱地保护着人性之善的车轮;还是那少数人手中持有,驱策着卑下者为他们独占的权力富贵而流血牺牲的马鞭?
历史曾经无数次告诫过人们:不要将对公正的憧憬寄托在任何人类掌权者的良心上,一秒也不要。
埃文回到了圣殿骑士团的营帐当中,他只召集几个重要的幕僚进行会议,并说道:“明天我将先独自进入崔斯特。”
在他们进行反驳之前,埃文已经说道:“这是命令,不容许反驳,就让我使用一下久违了的权力吧,或者你们要在这里弹劾我?”
幕僚们面面相觑,按照惯例,在战场上其实谁也无权弹劾大团长,弹劾的程序只能在一场战斗了结之后启动。
“你们可以放心,我并没有打算把自己送进去变成炮灰……或者成为他们的一个筹码。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们,我会做些什么。”埃文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镇静地说道,“我要启动大约一万年前的赦免法,告诉我它还没有被彻底忘记。”
“什么?!您确定吗?”
“大团长!”
幕僚们纷纷出声,而埃文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就算回去后立刻被审判也好,在战场上就直接被判罪也好,我决定要做这件事。现在请你们替我进行最后一个准备……将我的长披衣准备好吧,明天我将独自进入崔斯特。”
“赦免法……大团长,”这一代牧师长沉声说道,“您知道这是在推翻圣廷数百年的政策和戒律吗?一旦启动赦免法,‘手持任何十字的忏悔者皆免死’,明天就将产生数千年来第一批被教皇判罪处死、却被圣殿骑士团赦免的异教徒……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您一定要赦免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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