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御仙魔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我是蓬蒿人
到底是自己的父亲,虽然平日里对自己十分溺爱,但面对盛怒,吴悠不可能一点畏惧都没有,所以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咬牙拼命忍着,不让泪水溢出。
看见自己的女儿这番模样,吴弘杉不由得心头一软,他到底是宠溺这个女儿的,不忍苛责甚,重重叹了口气,黯然神伤,摆摆手,让吴悠退了出去。
离开小院,吴悠一把抹了泪水,她虽然不喜欢吴弘杉,畏惧权贵中庸自保的做派,但方才吴弘杉神伤的模样,还是让她没忍住泪。
没走几步,暗中有人跟了过来,那是一个隐匿在黑暗中,像个影子一样的老者,吴悠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声音显得冰冷:若是让我知道,你对父亲透露了半个字,我就算杀不了你,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一刻,少女看起来犹如一尊煞神。
随从老者低头道:郡主放心,老奴绝对不敢多言。
他是驸马府的门客,凡事为驸马府着想,所以在牛首山,面对李靖安的提议,会劝吴悠跟李冠书结盟,但他护卫吴悠已经很久,在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上,也能由着吴悠的性子。
除此之外,老者更是知道吴悠的脾气,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的话,会说到做到。
而对于那个,在牛首山表现出强大实力,而且杀伐果断的安王,老者也不愿意多得罪。对方成长的太快了,老者忌惮万分。
吴悠抬头,看着夜空中的弯月,愣神许久,她那张干净绝美,但稚气未退的脸上,在清辉下有种别样的坚毅神采,她低声呢喃:二十年不能修行,你受屈太多,伯父意外战死,你处境艰难,如今你有了真正的实力,需要韬光养晦,纵然你没要求我做什么,我也会尽力做到所有我能做的。
她忽然笑了笑,她的笑容是如此干净,以至于星辰都好似融化在那对酒窝里:我不知道李冠书是怎么死的,但你连李靖安的随从,都能一招斩杀,那么就算李冠书死在你手里,我也不会奇怪——这偌大的长安城里,有谁能够料到,你已经如此厉害?晔哥哥,隐藏你的实力,就隐藏了你杀李冠书的可能性,我会帮你做到的。
恭亲王府。
送走了韦保衡派来的人,恭亲王矗立在屋檐下,负手望着夜空,良久不语。
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的李靖安,来到恭亲王身侧,咬牙低声道:父亲,为何我们要隐瞒当日的事实?不把李晔那厮的实力,真实的说给韦公知道?让韦公正视李晔对付李晔,难道不好吗?
恭亲王看了李靖安一眼,缓缓道:此中缘由,为父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为父以为你能想通,现在看来,你已经被当日之辱,蒙蔽了心神。那为父就告诉你原因,你听清楚了,为父不会说第二遍。
恭亲王眼神深邃,声音平稳:你之前一直问为父,以为父的修为手腕,为何在正当盛年的时候,从军中急流勇退,赋闲在家无所事事。今日为父告诉你,这都是因为老安王的前车之鉴。
我们的陛下,不是一个英明的陛下,当下的朝堂,也不是一个可以建功立业的朝堂,对普通人是这样,对宗室子弟更是这样。甚至后者处境尤其艰难。因为宗室子弟一旦做大,大权在握,有了民望,那么对那个位置的威胁,会比普通人更大,因为他们姓李。而陛下的忌惮,也会比对寻常大臣更深。
朝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为父希望你看透彻些。为父不是吴弘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希望能在夹缝中求得一丝权柄,所以活得憋屈惶然。为父的主张,是远离朝堂。因为,那意味着远离是非。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为父为何不让你说出那天的真相。现在的安王,自从得了袁天师的传承,不仅文武双全,更重要的是,他的气运不一样了。这样的人,离远些为好,不说交好,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说到这里,恭亲王转过头,看向李靖安:为父同意你出仕,不是想让你大展拳脚,占据高位,只不过是想你有个一官半职,不让人小觑,这就够了。别的,不要奢求太多。李晔虽然伤了你,但并没有做过分,而且今日,他还派人送来了礼物,礼物虽然不贵重,但心意到了。然而真正让为父看重的,是他为人处世的心性手腕——更胜其父!
恭亲王叹了口气:且看吧,如今这个安王,论修为,已经不差当年的老安王,而老安王太过刚正,他今天能派人来,主动对为父示好,这就说明他手腕圆滑,没有太过刚正这个毛病。这长安城,注定了有他一番风云,我们看着便是,不要掺和。
恭亲王最后看了李靖安一眼,负手离去。
他心里有一句感概,没有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
同为宗室子弟,同为亲王,跟李岘一比,他已经输得太多。
当年他输了修为,输了沙场功勋。
如今,他输了子嗣。
第六十四章 风云(3)
午后,大雨滂沱。
一辆装饰极度华贵的马车,从重重雨幕中驶来,进入了安王府。
马车停靠的地方,李晔已经在等在,待得马车停稳,他从仆役手中接过大伞,走入雨中,亲自为走出马车的人撑起。
晔哥儿为何要打伞?从马车中走出的,正是普王李俨,他抬头看了一眼伞沿。
下雨了,当然要打伞。李晔笑着将李晔迎进抄手游廊,这才收了雨伞,交还给仆人。
李俨弹了弹衣袖上零星的水珠,对李晔的作派嗅之以鼻:要是下雨还需打伞,我们还要这一身修为何用?
李晔笑而不语,只是拉着李俨进屋。
他现在有隐藏真实修为的需要,所以不愿在人前动用术法,免得被人看破实力,跟在李俨身后的宦官田令孜可是高手。
在厅中落座,李晔吩咐了茶水点心,李俨是带着消息而来,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刚一坐下便对李晔道:宫里刚刚传出了消息,韩文约刘行深已经答应,为你出仕的事跟陛下美言。
此事在李晔的意料之中,所以表现的并不如何惊讶,不过仍是对李俨表示感谢,李俨则是大手一挥,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晔哥儿跟我还说什么谢,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咱俩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真说起来,你这回走了一趟牛首山,便将李冠书扳倒,是帮了我的大忙,大皇子那边,估计现在正跟韦公闹脾气呢。
李晔微笑道:韦公心向大皇子,是因为觉得大皇子可堪辅佐,大皇子拉拢韦公,也是想借助对方的朝堂势力,两者走得近虽然不是什么秘辛,但李冠书这回栽了,脏水顶多泼到韦公身上,对大皇子影响不大。
李俨一摆手:我不管那么多,反正折的是大皇子的势力,这对你我就是有利的。说着,嘿然一笑,上身前倾凑近了李晔几分,晔哥儿,你老实告诉我,李冠书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带回来的那个人,又是什么身份?
这事儿我已经回答你无数遍了。李晔双手一摊,很是无奈,李冠书怎么死的,我还真不知道。至于我带回来的那人,就是个江湖修士——你难道觉得,我没有魅力让人投效,收几个门客?
那倒不是。李俨讪笑两声,看了李晔一眼,最终还是没忍住,说出了缘由,这不你自打从沉云山太玄顶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大变样了嘛,别的不说,韩文约刘行深能答应为你出仕的事出力,而且你早就算到了这一点,实在是让人感到惊讶。
李晔不以为意:韩文约先前能收田令孜为义子,就说明他们有意于你,这回愿意帮我出仕的事出力,也是因为我跟你同乘一条船,他们不帮着自己人,难道还要帮别人?
李俨撇撇嘴:照我看,若非是你揭露了李冠书的阴谋,让他们有了打压韦公的机会,他们才不会帮这忙。之前你说什么来着,解人所难投其所好,是结交人的不二法门,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啊!
李晔微笑不语,他总不好自我吹嘘。
政治上的东西,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李俨好奇宝宝一样接着问:那晔哥儿不妨再推测一番,刘行深韩文约答应帮你美言,陛下会不会听?
酒水点心已经端上来,李晔饮了一口葡萄酿,不急不缓道:此事不必推测,事实很明显,陛下一定会听。
李俨喝不惯西域来的葡萄酒,也领会不了王翰那首诗的意境,他还是中意中原产的米酒,正端了酒杯要饮,听罢李晔的话,又杯子放下,连忙问:你怎么就这么确信?
李晔知道李俨不喜欢想事情,便直言道:你上回去东都,也听了那番我父亲之死的流言,现今流言已经传到了长安,韩文约只需要跟陛下提一句这流言,出仕的事,陛下就不会亏待我。
李俨虽然不喜欢想事情,但脑子却是不笨,闻言立即反应过来,恍然道:这流言太过恶毒,陛下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伯父不是死于君王猜忌,最好的方法就是善待你重用你,所以一定会赐你一个不错的官职。
李晔正经道:陛下自然不是会畏惧流言的人,但为了安抚人心,也一定会这么做,说起来,我算是捡了便宜。
当着李俨的面,李晔不会数落皇帝李漼的不是,毕竟没有当着别人儿子的面,骂人家爹的。但内心里,李晔却知道,如果流言只是流言,李漼或许不会理会,但偏偏流言不只是流言,李漼为了掩盖昔日行径,粉饰太平,一定会让他顺利出仕。
李俨想不到这一层,听了李晔的话,笑得不无开怀:晔哥儿你还真是好运气,这样的便宜都能让你捡到。说起来,也不知散布流言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之前我还痛恨他们,现在想来,我该谢谢他们才是。
李晔心头哂笑,宋娇已经告诉过他,散布流言的是道门,若是依照李俨的说法,他还要感谢道门。
只不过,有了许清丰算计他的往事,李晔对道门自然没有好感,毕竟那是一个想要颠覆皇朝的存在,而且与藩镇勾结得厉害,堪称皇朝心腹大患,这些人还让他前世做了亡国之君。
当然,相比前世,现今的事情已经有所不同,李晔先是得了道门青莲,如今又在出仕的大事上,被道门无意推了一把,的确是占到了很大的便宜。
不得不说,两世为人,气运已经截然不同。
李俨喝了几杯酒,兴致盎然,想起李晔和他的光明前途,禁不住满面红光,拍手道:如今内有韩文约进言,外有王公等人相助,晔哥儿出仕的事,已是十拿九稳了,痛快,当浮一大白!
旬日之后,李晔果然出任实权官职。
时至七月,按照《大衍历的说法,已是秋日时节,但天气依然炎热不减。
一场持续三日的大雨后,空气清爽不少,李晔于黄昏时分,登上一座酒肆的二楼,没有坐在酒桌上,而是拧了一壶石冻春,坐在美人靠上,望着街面上过往的行人,不时饮上一口。
这酒肆有个不错的名字,唤作一品楼,地方不大不小,装饰素雅,颇有几分文风,还临着城中小河,环境清幽,按理说是个不错的所在,只是卖的酒实在不怎么好,所以客人并不多。
李晔酒没喝上多久,有人迈步上楼,径直向他走来,此人白袍玉带,书生模样,却背负长剑,作剑客装扮,手里也拧着一壶酒: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香山居士的诗是好诗,只不过‘绿蚁’二字,原本是说新酿的酒还未过滤,酒面上泛起的绿泡,形似蚂蚁,如今却被人用来直接当作酒名,实在是牛头不对马嘴,有辱斯文。
白居易,号香山居士。
那人在李晔身旁坐下,一只手枕在木栏上,两条腿随意摆放,放浪形骸,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闭上眼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末了咂咂嘴:不过酒确实够烈,我喜欢。
说着,他偏头看向李晔:不知李少尹,是否也喜欢这绿蚁酒?
第六十五章 风云(4)
(第四更)
说着,他偏头看向李晔:不知李少尹,是否也喜欢这绿蚁酒?
李晔笑道:我怎么不觉得这酒很烈?
那人奇怪的眨眼:难道我舌头不灵?
李晔道:怕是你已经醉了。醉了的人,自然会说酒烈。
那人哈哈大笑:不烈的酒,若是都喝醉了,那岂不是很丢人。
说着,他向李晔举了举酒壶,无论酒烈或是不烈,权以此酒,恭贺安王殿下,出任长安府少尹之职。说着,一仰头,竟是将酒壶里的酒,一口饮尽。
他饮酒的动作很豪迈,但酒却没有洒出一滴,这说明他不是故作豪迈。
李晔喜欢爱酒的人,因为他本身也是这样的人,人对臭味相投的人,总是容易升起好感,所以他也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
长安府,又称京兆府,主官为府牧,只不过都是皇子挂名,所以不理事,负责统领日常事务的,是府尹,从三品,府尹之下,有少尹二人,从四品。
六部侍郎,皆为四品,不过是正四品,但也由此可知,四品官员,绝非等闲了。李晔身上有亲王爵位,正常情况下,出仕的起点不会低,但能得到长安府少尹这样的实权官职,还是十分罕见。
这里面,他考核时表现出众,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还是有人相助。
饮完了酒,背负长剑的青年,看向李晔,问道:殿下今日约某出来,不会只是为了喝酒吧?
这青年,自然就是南宫第一。
李晔微笑道:喝酒难道不是一件大事,不值得南宫司首专门来一趟?
南宫第一一瞪眼:当然值得,这天下除了修行,就没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了!说着,他嘿然一笑,反正我两袖清风,殿下总不至于,是来跟我要贺礼的。随即又坐直了身子,只是不知,这顿酒谁请?
李晔道:当然是我请。
南宫第一哈哈大笑:别人请的酒,喝起来就格外香醇!说着,扯开嗓门喊道:小二,再上两壶绿蚁!
话虽如此,在酒端上来之前,南宫第一龇了龇牙,还是摸着额头道:牛首山的事,在钦天监已经落下帷幕,结果就是四个字:不了了之。钦天监不比当年了,拿终南山这样的大道门已经没辙,上面也不愿多深究,我当日苦战一场,算是白瞎了!
说着,酒已经端上来,南宫第一抄起其中一壶,拔开盖子就是一顿痛饮。
李晔由此得知,那池青莲的事,至少暂时不会有什么麻烦,心头安定下来。
南宫第一喝的伶仃大醉,最后还是被钦天监的修士抬回去,其实修为到了南宫第一这个份上,喝醉要比不醉难太多,不过一个人若是想喝醉,总是拦不住的。
南宫第一离开的时候,暮色降临,宋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她站到李晔身旁,身影有些模糊:康承训要回京了。
仍是提着一壶酒的李晔,微微皱眉:前段时间,他才回京述过职,怎么又回来了?
宋娇到了安王府后,依照李晔的意思,已经着手建立情报机构,之前她跟着李岘的时候,就是干这事的,所以轻车熟路。安王府暗中招募江湖修士,建立情报势力的事,已经进行了快两个月了。
宋娇冷笑道:李冠书的事,已经传遍天下,虽然韦保衡给他定性为为国而死,但终究不过是欲盖弥彰,适得其反。朝廷让康承训担任河东节度使,出镇河东,目的是为了制衡素来骄横的河北三镇,尤其是近年来势力膨胀的振武节度使李国昌。
李国昌,唐末枭雄之一,李克用的父亲。朱全忠篡唐后,在中原建立大梁,为五代第一个皇朝,李克用当时为晋王,便拥三晋之地,与朱全忠连年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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