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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少地瓜
因着这个事情,老夫妻两个也顺势将冷战的事情丢到一旁,先打发人去给何厉请假,又说了会儿私密话。
稍后,何厉吃了药,又趁着出太阳赶紧挪回正房,药效上来,有些昏昏欲睡。
赵夫人便将人都遣了,自己拿了一卷书坐在熏笼边翻看。
正看着,却听何厉低声道:“待这回的事情了了,我也该告老了。”
方才赵夫人说什么好生过日子的话,原不过是有感而发,并没指望何厉能马上应下,因此这会儿一听这个,竟有些不敢相信。
实在是何厉今年才四十来岁,实在是官员往上爬的大好年华,且唐芽又历经千难万险入了阁,自然要大力提拔这个最钟爱的弟子。正是苦尽甘来的收获时刻,可何厉竟说要告老?
莫说赵夫人,便是外头随便一个人听了这话,恐怕也只当何厉在说着玩。
见赵夫人满脸惊愕,何厉反倒笑了,直言不讳道:“若是在以前,哪怕是我豁出命去呢,说不得也得再挣扎一二十年,恐怕最终也是死在任上的多些。可今时不同往日,且不说我身子骨一落千丈,反不如老师他老人家,便是后头的小子们也长起来了。我那个师弟,呵呵,旁的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服他,他也确实不如我,可唯独一个收徒弟上,哼哼,他的运气着实好了些!我再多撑个三几年,想那小子也就能站稳脚跟,再有师弟他们从旁协助,我名下那几个小子虽不大争气,却也勉强能卖把力气……届时我也能安心离开啦。”
原先何厉没有退意的时候,是赵夫人巴不得离开这杀人不见血的漩涡;而如今换了主动想要退出了,她竟有些迟疑了。
同床共枕这么些年,对方想什么看不出呢?
见她这样,何厉就叹道:“说来,我也累了,我也是个人呐。想当年我也是年少得意,不过二十来岁便入了朝堂,迄今已有二十载,风光过,落魄过,得意过,狼狈过,名有了,财也不缺,也算够了。”
赵夫人也是无限唏嘘,既意动又迟疑,顿了下才道:“说的轻巧,朝堂那等地方,哪里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你的心意我已明了,还是顺势而行,徐徐图之,切莫硬来,如今你可经不起再折腾了。”
她是怕何厉一旦起了这个心思就会急不可耐的去做,而正如她所言,朝堂这种地方入的艰难,出的也不容易,往往是身不由己。若何厉真的发了犟脾气,惹怒皇太子事小,就怕得罪了唐芽,届时师生翻脸,他们才是真的天下之大,无容身之处呢。
何厉自然知晓她的意思,点点头,实在抵不过困意合上双目,含糊不清道:“我晓得。”
先是杜文当众喷血,后有何厉卧病在家,这一对翁婿排着号的出事,只叫朝堂内外议论纷纷,各色猜测层出不穷。
有不少人打着探望的幌子来打探信息,都叫两家无一例外的挡回去了。
赵夫人也真的趁夜色偷偷去了杜家一次,同王氏长谈,说自己这次的确鲁莽了。
事已至此,又没闹出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且杜文虽是自己的儿子,同样是对方的女婿,还是她女儿的终身依靠,恐怕她不想让杜文出事的心不比自己要少,王氏自然也不会借题发挥,不过到底又说了好些话来安赵夫人的心。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杜瑕真的恢复了许久不见的工作状态,着实叫众人惊喜。尤其是书海的李掌柜,得了信儿之后简直感激涕零,欢喜非常,暗地里没少拜菩萨,甚至还顺道替杜文求了个签……
毕竟是兄妹,若杜文有事,指尖舞先生必然也是心烦意乱,又哪里来的心情写作!
杜瑕先做了一个通俗易懂,受众面最广的话本,讲的就是有一户最普通不过的四口之家,夫妻和睦,儿女孝顺,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书中描写的温馨场面直叫读者看后羡慕不已,恨不得自家就是这般模样。
然而紧接着,杜瑕就笔锋一转,写嫁出去的女儿继续秉承善良的本质,在同邻里友善相处的过程中意外得知对自己很好的邻居大娘得了一种病症,而巧的是这种病症与之前她的母亲得过的病症极为相似!
因都是平头百姓,并无多少积蓄,很多人都是小病忍,大病拖,很不愿意第一时间找正规的大夫,邻居家自然也不意外。
女孩儿看不下去,便主动说了自家母亲用过的偏方,并十分热情地表示并不需要什么贵重的药材,不过几样常见之物就好。
邻居十分感激,且听说她母亲就是吃这个好了的,当即一点儿不怀疑的照方子配了一副,哪知一剂“药”下去,老人家竟一命呜呼了!
两边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又叫了大夫来做垂死挣扎,谁成想那大夫来了一看便说不好,竟是被毒死的,就问之前给病人吃了什么药,那邻居自然是如实说了,又将方子说与大夫听。
大夫听后顿觉不妥,又要了药渣和没用完的所谓药材看了一回,只说是吃错了,那根本就不是药方。、
“每一付方子都要讲究个中正平和,且不说这里头没有一味正经药材,偶尔几样竟是有毒的!混在一起岂不是要人命?青壮年尚且经不住,更何况是位老者?你们这不是救人,竟是杀人呢!”
再者,这两位老人根本体质不同,便是方子对症,还要讲究个药量和搭配,更何况两位老人得的压根儿不是同一种病!
原本和睦的两家人登时反目成仇,邻居家的儿女媳妇都要同这姑娘拼命,而那姑娘也是觉得委屈,只说自己本是好意。
“本就是我娘吃着好,我为了替他们省钱才说与他们听的,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哩,吃不吃在他们,如何又成了我的不是?”
老大夫问了死者家属死者生前的情况,听罢不由得喟然长叹道:“可惜可惜,糊涂糊涂呀!”
原来那老太太得的根本不是什么大病,若是老老实实找大夫把脉抓药,也不过一二两银子的事儿,不过三两个月就好了。可偏偏这群百姓都觉得药店便是那龙潭虎穴,大夫也俱是杀人割肉不眨眼的混账,竟不敢去,非要信什么不知哪儿听来的偏方!
说罢,又教训那姑娘,道:“你更是糊涂,好心就不能办坏事了么?更加可恶!医术博大精深,且莫说你半点医理不通,如何知晓,便是我等积年的老大夫了都不敢轻下断论!更何况你说的什么药材,又哪里是药材!便是你母亲吃了好的,也必然不是你同他们说的那几种!”
那姑娘越发委屈的狠了,又要在地上打滚,冷不防被这家的儿媳妇扑上去狠狠抽打了几巴掌。
两人登时闹成一团,最后一个不留神,那媳妇竟被这姑娘一掌推倒在地,可巧后脑勺磕到石头上,竟当场就死了!
呜呼哀哉,本来和和美美的几个家庭,这会儿竟都因为一张压根儿不知哪里来的混账偏方毁了个彻底,着实叫人叹息。
杜瑕将书稿送过去之后,李掌柜照例先翻看了一遍,见竟然不是以往那种说情爱的,可也是同民间风潮拧着来的,读后直教人汗毛倒竖,仿佛就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一般,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得赞了一声:“果然是先生。”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而民间又有一句话:没什么别没钱,有什么别有病,说的就是看病难。
但凡生了病,生活富裕的家庭也就罢了,可是寻常百姓家,生病就意味着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哪里会有几户头一时间就跑去瞧大夫呢?也不过死撑,实在撑不过去就听长辈或是左邻右舍的说几个偏方,糊弄着来罢了。
甚至除了救命的之外,市面上也同样流传着许多所谓可以“强身健体”“百病不生”乃至吹破天的“长命百岁”的方子,一样受人追捧。
可平时听着也就罢了,如今看了这话本子,却又忍不住叫人细细琢磨:
这些所谓的人家已经试过了,十分有效的方子,到底是能救人的多些,还是杀人的多些?
至于那些“人家”,又到底是哪家的谁呢?
不用往远了说,就是李掌柜自己,因为生意做得好,也算是腰缠万贯,日常十分讲究,打从前几年开始就花高价从南边来得一个商人手中买了一个据说十分灵验的养生方子,如今泡了酒,日日喝着呢。
原先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周围不少认识的人也都是这么做的,可如今看了这话本子,登时就觉得仿佛有人在自己脸上狠狠拍了几巴掌,只叫他冷汗涔涔,脑中嗡嗡作响。
是了,是了,他自从接了这方子,因怕好容易要来的“神方”外流,并未给任何人瞧过,自然也没有大夫验证的!
眼下他已经喝了几年,其实并没感觉到有什么功效,更别提那商人口中说的神乎其神,可往往同一众好友坐在一处闲聊时,哪怕为了脸面,也硬要说好……
自己是这样,那么是不是他们也都是这般呢?
想到此处,李掌柜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一咬牙,先吩咐手下人刻板,准备印刷,然后即刻家去取了那曾经被他视若珍宝的方子,直奔开封城内最有名的药铺去了。
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那位成名已久,传说能气死阎王的老大夫看了方子之后哈哈大笑,只说这必然是逗人玩儿的。
“李掌柜却是从哪里弄的这纸?”他竟连方子都不屑于称了,只捋着花白的胡须道:“不过是胡乱堆叠罢了,却哪里有什么功效,李掌柜身家巨富,切莫叫小人蒙骗了。”
说的李掌柜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哪里有脸说自己非但已经叫人得手,且还被骗了许多年,如今便是想□□都不知去哪儿寻!
不过眼下他最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若是照这方子吃喝,可有性命之忧?”
那老大夫看都懒得看那张纸一眼,只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江湖术士弄着玩儿的,压根儿没有一味正经药在里头,不过治不了病,也吃不死人罢了。”
李掌柜听到这里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郑重其事的道了谢,给了诊金,飞也似的冲回家去,抬手就将那盛满“药酒”的坛子砸了个粉碎!
去他娘的偏方!





杜氏有巧女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修文】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低于70%的读者要等24小时之后才能看到 回家之后, 王氏先偷偷去把自家相公给孩子们带的点心零嘴儿放下, 这才揣着几块布去了正房。
待她说只凑了四两, 杜平和于氏果然冷了脸。
杜平吧嗒下嘴,微微皱着眉头道:“我可是知道的,他一月就有二两多银子,又包吃住,并没有什么开销, 怎的就这么点?”
于氏忙接道:“可不是, 他就海哥这么一个弟弟, 日后海哥发达了自然记得他的好处,何至于这样小气!你再回去拿几两。”
在这一刻, 这两个人似乎全然忘记了, 儿子那所谓的一月二两多需要先交给他们三成半不说, 另有额外一家三口要养活, 更有师父师兄和一应人情往来要打点。
这一干人只知道朝杜河伸手要钱, 却从没有一个问他累不累,需不需要家中支援。
王氏暗中腹诽, 心道且不说小叔是个不知感恩的,想等他出息恐要等到百年以后,坟头草怕不得有二尺高!谁敢拿这个做指望。
他们夫妻二人既已打定主意找机会分家, 此等便都是肉包子打狗, 注定有去无回的舍本买卖, 故而咬死了不肯多费钱财。
想到这里, 王氏忙咬牙哭诉道:“二老有所不知,相公毕竟是在外面做活,又寄人篱下,哪里比的家中舒心?上月他师父寿辰,几个师兄拼命巴结,他少不得也要随礼。又有师娘年纪大,病了,这又是一笔开销。前儿下面还添了孙子……我已是有两个月不见他家来带银钱回来了,心里虽着急,可到底是个妇道人家,也不敢问,这回我还没开口,他竟先说想跟二老借钱使使,说有急用。”
她偷瞧公婆一眼,就见他们似乎并不十分相信,又道:“还是我搂着瑕儿哭了一回,又说了方才婆婆说的话,他这才松了口,说到底是亲兄弟,哪有不帮衬的道理,只却没给我好脸子,也把瑕儿唬了一大跳,如今我瞧着竟是有些发热呢。”
杜平和于氏给她张口一车篓子的话堵得插不上嘴,不由得有些气恼,只是觉得奇怪,二媳妇一向老实憨厚,又是个性格绵软的,怎么今儿倒能言善道起来!
王氏原先是装委屈,可说着说着难免回想起这些年自家的艰难日子,渐渐地就真伤心,最后眼泪也噼里啪啦掉个不停,看着十分可怜。
却是错有错着,她嫁过来十年有余都没掉过一滴泪,今天竟哭成这样,饶是杜平和于氏原本有些怀疑,眼下却也信了八、九分,不敢再逼。又听说杜瑕身体又不好,就有些烦闷,挥挥手叫她出去。
“那丫头是个没福的,我就说不叫她去,你偏不听,这下可好?以后也别叫她到处乱跑了。”
王氏一听直接恨得咬牙切齿。
什么叫没福?
瑕儿聪慧乖巧,又体贴父母兄长,如何就没福了?这岂不是咒她去死!
这个家,果然是住不得了!
要说三房儿子中,最不受宠的自然是二房,而最得宠的却是三房,如今杜海要出去浪荡,于氏不愿全动自己的私房,所以不仅找了二房,也叫大房出钱。
然而大房的日子过得却比二房更紧吧!
杜江平日跟着亲爹杜平做活,一应钱财往来都不过他的手,除非自己挤时间接私活儿,实在难碰到银钱。周氏身子不中用,一天竟打不了两个络子,三丫倒是乖觉,可手艺有限,一天拼命下来也只得十来个钱;四丫性格浮躁,针扎似的坐不住,反倒不如周氏。
且周氏早年强行产育伤了根本,留下病根,常年病着,赚的这点钱怕还不够买药汤……
虽然杜宝得脸,二老时常用私房贴补,可不过吃食衣裳之类,并换不来钱,那也都是有数的。
是以于氏刚一说要大房拿五两银子,不亚于一道惊雷劈在周氏头上。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都软了,顿时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勉强挤出点干笑来,声音嘶哑道:“咳咳,娘,这,这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实在是拿不出啊。”
于氏立刻瞪圆了眼睛,两道眉毛似乎也要从额头上飞出去,高声道:“好啊,平时你吃那些就有钱,这回轮到我儿要办正事,就没钱?好个孝顺媳妇!当我两只眼睛是瞎的么?”
周氏气得不行,心道小叔哪里是办正事!
又听于氏嚷嚷,说什么二房都拿了几两,周氏又想,弟妹也是苦,怪道方才见她眼睛都是红的,平时被你们欺负的那样儿,我看了都不忍心,亏您还好意思拿她出来说嘴。
*****
再说二房这边,杜文见妹妹好不容易打结子挣了钱,竟然还给自己买纸,不由得十分感动,直说:“你该自己留着买花儿戴。”
杜瑕就笑道:“哥哥竟也计较起来,不过一刀纸罢了,也要不了几个钱。”
王氏听后忍俊不禁,说:“眼见着如今你竟也财大气粗起来。”
杜瑕想了下自己仅有的一两银子私房,真是连本书都买不起,也跟着笑。
杜文自然知道妹妹给自己买的青竹纸更好,可到底太贵,又是激动,又是感慨,说自己用那黄草纸练字也极好,实在不必如此奢靡。
杜瑕笑了一回,正色道:“哥哥是正经读书人,难道竟不如我明白?杀猪还知道把刀子磨快了再动手呢,更何况练字这等大事。亏哥哥常说日后想要抄书赚钱,可你若总是用这黄草纸练字,要等到何年何月。倒不如眼下你用好纸快些练好,日后抄书也便宜,到时候想给我买什么不好?怕到那时三两、三十两都赚得,谁还在乎区区三十文钱?”
杜文也觉得有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越发用心练字,珍惜用纸。他知道自己平日读书所耗甚大,妹妹又年幼,本该被宠着,可年纪小小却知道努力赚钱,给自己买东西,他这个当哥哥的白痴长几岁,却没赚过一文钱,给家人买过一样东西,不由得十分惭愧。
王氏看出他的心事,忙笑道:“你们兄妹友爱原是好事,你也不必着急,听说读书很是一件厚积薄发的大事,竟是水磨的功夫,急不得一时。你妹妹说的很是,你有如今心疼的空,倒不如好生念书,日后做了秀才乃至举人老爷,且能荫庇一家呢,几十个钱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谁先谁后。我们本是一家,正该团结一心,何苦斤斤计较,反倒没趣。”
杜文听后便觉醍醐灌顶,果然不再计较,只是兄妹感情越发好了。
却说大房那边周氏说没钱,反被婆婆训了一通,当晚便头痛起来,翻来覆去嚷了一夜,杜江便不由的对弟弟和爹妈有了怨气,也梗着脖子说没钱。
于氏大骂他不孝,他就把两手一抄,蹲在炕沿下面抱怨道:“娘也不必扯那些有的没的的,我平日为人如何,街坊四邻心中自有公论,且不必说那个。再要说不孝,也断没有哥哥孝敬弟弟的道理!他如今也大了,儿子都有三个,不说好好干活置办家业,却又往哪里耍去?”
“真要我说且不必去,什么劳什子游学,有那个志气倒先作一篇文章出来,叫先生念了喝个满堂彩,也好再说游学!”
“只说这些年我与二弟接济了他多少,原不指望他还,可也不该这么填不满,我也是有婆娘儿子的人,就是两个女儿日后也要置办嫁妆,宝哥更要科举,哪里经得起这样耗!”
于氏气个倒仰,也不管旁的,只是一味的呼天抢地,越发的叫起屈来,见杜江仍不服软,她干脆就把两只眼睛一闭开始数落。
从当初逃荒时如何艰难,她跟杜平如何带着兄弟几个跋山涉水,又冒死去偷吃抢喝,恨不得咬破指头放血,豁出命去将他们拉扯大。现在眼见着她老了,不中用了,就开始不爱护兄弟,又云如此这般她就是死了也不能闭眼……
杜江一贯对爹娘偏疼幼弟很有意见,只是觉得自己终究是老大,凡事要忍让,哪知杜海竟是个混账二流子,不学好不说又得寸进尺,这么下去自己一大家子岂不都要被他拖垮?
况且眼下儿子□□书,又有两个丫头未嫁,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攒钱尚且不够,哪里又来的余力到处泼洒!
于氏继续哭号,杜江也被惹恼,干脆甩脸子出去了。
于氏万万没想到长子竟也敢违抗自己,一时都愣住了,还是外面墙根儿底下抽旱烟的杜平见两人闹得不像,掀帘子进来喝止:“大晚上的,别嚎了!”
于氏果然立刻不哭了,也不拍大腿了,却指着外面骂道:“看看,看看,一个个的翅膀硬了,这就要抖起来,连我这个娘也不放在眼里!我就说那个周氏不是什么好的,险些生不出孙子不说,这回又挑唆着儿子跟我作对!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说着,竟就要找鞋下炕。
杜平被她嚷嚷的头涨,不由得抬高了声音,瞪眼道:“你且消停些吧!”
见他真有些气恼,于氏也不敢捋虎须,讪讪的住了嘴,重新挪回炕上。只是到底不甘心,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杜平狠命抽了几袋烟,最后将烟袋锅子往鞋底用力磕了几下,道:“你这几天再跟他们说道说道,若是实在不中用,就先用你我的私房添补上。”
一听要动用私房,于氏便如同被割了肉似的疼,又嘟囔了大半宿,吵得杜平也不得安生。
当初杜河尚且年幼,可已经认清家中早已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便咬咬牙去了。
头几年果然不好过,那师父身边已有了三五个徒弟,各个比自己大,又有经验心机,无论如何看他不顺眼,委实受尽磋磨。
好在杜河豁得出去,又肯吃苦,脑子也好使,几年下来就摸出脉门,练就好口舌,磨得好腿脚,又能忍辱负重,竟一鼓作气成了众徒弟中第一得意人。眼下师父年纪渐老,那几个师兄却全然不中用……
这几年杜河能顶事儿了,许多原本师父该做的活儿竟都是他接手,便涨到一个月固定工钱三贯,偶尔运气好了还能得些赏钱,倒比一般的小买卖人家赚的丰厚稳当些。
可到底出门在外,虽然管吃住,除了要孝敬师父,恐怕也少不了各样打点,又要交给公婆三成半,如何剩的下这许多?
却见杜河笑道:“你尽管收着,我只有钱使。”
见娘子仍旧面有疑色,他便笑着说:“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店里竟来了位举人老爷,掌柜的十分奉承,连带着我们也得了好些赏钱!真真儿的挥金如土,一抬手便甩出二十两雪白明晃晃的银锭,连称不必找。你可知他们那一桌吃才吃了不过十两有余,剩下的可不都是白得的赏钱?我也分得一两!”
说到这里,杜河却突然脸色一变,往自己脑袋上重重拍了一巴掌,骂道:“瞧我这脑子,竟把要紧的大事忘了!”
就见他十分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页纸来,略显笨拙的展开笑道,“我见那举人老爷正在兴头上,便壮着胆子近前服侍,又说了些个好话,央求他给我们女儿取了个名字,今日带回来了。”
他疼爱杜瑕丝毫不亚于儿子,又常年在县城活动,听闻大户人家的女儿一脚出八脚迈,又有正式的名字,不由的动了心思。
眼下他财力不济,无法给妻子儿女更好的生活,可取个名字还是行的,他的女儿怎么能跟其他人一样乱叫一通?
杜瑕原没敢想竟会有这种好事,又惊又喜,一时间又忐忑起来,万一这个名字不好怎么办。
只是不管好不好的,终究是杜河一片爱女之心,要知道如今村中女孩儿们也都是“大妞”“二妞”“大胖”“大红”“小红”的胡乱叫着,连个正经闺名都没有,日后成家也就只是“某氏”。杜家眼下共有五个女孩儿,前两个已经出嫁了,也都是这么“大丫”“二丫”的排下来,杜瑕行五,便叫“五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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