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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少地瓜
杜瑕就花了几天研究,编了两套五毒的结子出来,也跟之前的葫芦和蝙蝠一样是可以挂在身上,有流苏的。又因为五毒特色鲜明,还是过节,她就故意挑了色彩对比浓烈的彩绳,五色斑斓十分晃眼,正应了端午节的热烈气氛。
因为不知老板娘李氏那边的情况如何,杜瑕一次也不敢做多,就跟王氏带着一大包葫芦、蝙蝠和两套新得的五毒上门。
老板娘看到她们之后十分欣喜,又说还不到送货的日子,怎么这个月竟就早来了?然后不等她们答话就笑道:“你们倒来的也是时候,送来的葫芦和蝙蝠结子十分好卖,前儿就没了,我原想找你们多要些,可偏生不知道你们住在哪里,眼巴巴等呢,你们就来了!”
听说已经卖光,王氏和杜瑕也非常开心,忙将手里的一大包送上,又把编的五毒单独拿出来给她看。
因为已经做过一次买卖,老板娘也十分信任,又见着五毒既应景又好看,不似市面上寻常见到的那样狰狞可怖,反倒叫人看了欢喜,便立刻收了。
因为五毒远比葫芦和蝙蝠繁琐,也大,价格就不能再照之前的,便又由王氏出马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定价为一个六十文,足足是之前的两倍有余。
不过杜瑕也并不觉得受宠若惊,因这种五毒不似葫芦和蝙蝠圆润,有不少肢节,编起来就颇为费劲。眼下王氏全然不懂,无法打下手,杜瑕也不算特别熟练,大约一日也只能得四五个,可若换成已经做熟了的两样,一人一日轻松十多个。
所以若不是她为以后计,考虑长久发展,照如今的速度,还真不如只做葫芦和蝙蝠来得实在。
到底老板娘还是个生意人,热情归热情,爽朗归爽朗,可涉及到钱的问题上也并不一味的耍阔。
听说她们已经搬到县里,老板娘也极为欢喜,只说日后往来更加便利,又邀请她们去屋里吃茶,这却是之前没有的待遇。
因为已经快到端午,不少大户人家早就开始采买各类所需物品,如今陈安县内以方家为首,万家、赵家等随其后,也颇有些个不差钱的大户,最近也是日日派出无数婆子媳妇小厮四处采买,示意杜瑕弄得那两套五毒刚摆到第二日就被方家的婆子看去,一发都买了去。
王氏抽空去问了一回,听说经已经被买走了,无限欢喜,又带着一包丝绳回去跟女儿一起做活。
她们都深知这种明确对应节令的东西打的就是时间仗,若是晚了,过了节,大家也就不那么稀罕,因此就想着赶在端午之前,拼命多做些活儿。
索性眼下王氏也已经练出来,像什么分色,编绳、打底,做流苏,穿线,这种下手都是由她打,杜瑕只要专心编绳就好,娘俩分工明确,做起来就渐渐的快了,一天竟也能做十个八个。
因为做的熟了,速度也就上来了,编的时候就见杜瑕十指翻飞,仿佛只剩残影,看得人眼花缭乱,最后算下来竟也跟做蝙蝠结子花的时间差不多,只是价格却已经翻了一番有余。
从那天到端午一共十二日,竟又叫她们足足赶出二十一套,共计一百零五只。
因为杜瑕着实累狠了,王氏便不在叫她出门,只好吃好喝供应休养,又自己带着那一大包袱五毒结子送去,从李老板娘那里换回了五两二钱零五分银子。因李氏见她们做的又快又好,且心思灵巧,时不时迸出新鲜花样,就打定主意日后长期合作,又多给了两百钱做节日添头。
大约人类都隐约有那么点儿收集癖好,尤其五毒又总是一块儿出现,好些人买了一个就想再买另一个,碰到家境稍好的,便是一口气将一整套五毒都买了的也不少,所以前后共计二十三套也很不够卖。只是杜瑕到底累狠了,也没再为了几个银钱加班加点,李氏只得罢了。
杜河知道她们娘俩忙活不过半月就得了五两多银子十分震惊,这断然比他在外做活赚的还多的多。只是看女儿累的连饭都顾不上吃,几根手指头都红肿,人也瘦出了尖下巴,一双黑黢黢的眼睛越发显得大了,心疼的不得了,又说日后不必她做,自己赚钱也能养家。
杜瑕却笑说:“爹也不必担心,一年才几个端午节?我不过做这一回罢了,你往日可见我如此劳累过?”
杜河却不是好哄的,就叹气道:“你鬼灵精的很,如今端午节又搞出了这个,焉知日后的节令不有其他花样?一年到头的时节倒也多的很,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
杜瑕也见他这样不好哄,就有些被戳破的讪讪的,不过好不容易才开始来钱了,她如何舍得下?左右整天憋在家里也无事可做,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杜氏有巧女 83.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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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的于氏喃喃不语, 十分尴尬。
却说这人牙子对于氏这种既想贪便宜要钱, 又想继续维护名声的想法十分不齿, 反倒不如那些目的明确,只一味贪财的无赖来的爽快, 便重重添了一把火,故意有些不大耐烦的道:
“我今儿也不单只为你们家四丫来的, 还有好多家要走, 你若觉得成呢,咱们立马把卖、身契签了, 这银子我也马上给您撂下, 白花花的足锭纹银十两,成色上等, 比市面上的竟还多些。要是不愿意呢, 我也不会做那等舛错人卖儿卖女的丧良心的下作事, 一准儿拔腿就走,行不行的,立马给一个准话儿吧!”
她是看准了于氏贪财,四丫本人也愿意,且乡下人家全然不会多么看重女孩儿, 故有此意激发。
果然, 她这么一撂脸子, 于氏反倒着急起来。
家中又不是多么宽裕, 谁忍心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指缝溜走呢?左不过是一个孙女赔钱货, 以后想生多少没有?留在家里也是无用,少不得日后还得贴补嫁妆等物,倒不如现在就打发出去挣钱。
况且这件事又是她自己愿意的,外面就是说嘴也说不到长辈身上,只说她自己被富贵迷了眼罢了……
这么想着,于氏就已经动摇不已。又招手叫四丫过去,努力做出和颜悦色的样子来道:“四丫你却跟奶奶说,这是你自己愿意的吗?有没有人逼你?你果然十分想去?”
人牙子看得暗笑不已,王氏和杜瑕却也无比心惊。
尤其是杜瑕,脑袋里嗡嗡直响,这,这是要贩卖人口?
家中还不曾如何呢,于氏竟然为了区区十两银子,就舍得卖了孙女!
她不由得有些害怕,忍不住抓住王氏的手小声道:“娘。”
一抓才知道,王氏的手心里也满满的都是冷汗,她却还是强打精神安慰女儿说:“别怕,这事儿论起来也四丫自己挑起来的,又不是那揭不开锅的年月,若她自己不愿意,谁还能逼她不成?”
哪知话音未落,却听庭院中四丫大声答道:“是我愿意的。”
于氏满意地一笑,人牙子脸上也露出笑容。
王氏和杜瑕都倒抽凉气,又听到大房里面传出一声凄厉的惊呼,原本病得起不来床的周氏竟然在三丫的搀扶下颤巍巍走出来,满脸惨白,指着四丫多哆嗦嗦道:“你,你竟是要拿我的命呢。”
“呢”字的尾音还在嗓子眼儿,周氏却已经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三丫支撑不住,连着跟亲娘一起跌倒,成了滚地葫芦。她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又哭又喊,只跪在地上朝于氏不住的磕头,求她去请大夫,又撕心裂肺的骂四丫,叫她喊爹回来。
四丫也呆了,她原本不知道周氏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愣在原地呆头鹅似的。
王氏这么厚道的人也不由得大骂四丫混账没良心,简直是猪油蒙了心,走火入魔。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不好继续装没听见的,当即穿了鞋就往外冲。杜瑕原本也想跟着,被她一把按在炕上,低声吩咐道:“你不要出来,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听见了吗?”
人牙子并不清楚周氏的身份,可眼见闹成这样,也不好趁火打劫,又嫌晦气,就赶紧去对于氏道:“老嫂子,你先赶紧把家里弄齐正了,我先去别家,晚间再来,到底行不行的,那时候你给我一句准话,行的话方才的说法并不变卦,我马上把人带走,不行咱们也就此罢了。”
她不过是买卖丫头小厮的,做个中间差价,并不敢惹出人命,若周氏真有个三长两短,饶是四丫颇有几分姿色,她也不敢再接手了。
院里乱作一团,闹的鸡飞狗跳,于氏一个人弄不来,又见事情闹大了,只得托人把外面干活的爷俩儿喊回来。
杜江一听竟然是要卖自己的女儿,真是怒发冲冠,当即抓起一只碗往地上一摔粉碎,脸都涨紫了,爆喝一声不许卖。
又红着眼睛大骂:“家里难道是揭不开锅了吗?就要我卖女儿了,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戳死。我究竟是有哪里对不起你们了,竟然要叫我骨肉分离!”
于氏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结果一看他态度这么强硬,又对自己发火起来,面子上挂不住,也恼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这是冲谁甩脸子呢,是给我看吗?你这混账,也不打听打听这事儿是谁闹起来的,还不是你那不省心的货。她自己见天家浪,到处胡窜,又看见人家穿金戴银了,眼红心热。这就按耐不住,竟然自己勾引了人牙子到家里来,好啊,这可真是天大的能耐!我都要给她气死啦,一张老脸也丢个精光,我能怎么样?拦得住吗,她自有两条长腿子,跑的比谁不快?”
杜江一听也惊呆了,只是他并不信自己的女儿竟然能干出这种下作事来,可鉴于氏说的有板有眼,两个弟妹也一个低眉顺眼,一个幸灾乐祸,并没有说出不同的话来,也不出声劝和,他便有些忐忑,一把扯过四丫来喝道:
“这不要脸的事果然是你自己做下的?”
因这会儿亲娘周氏还在炕上躺着哼哼,四丫原有些不安,抬头一看杜江凶神恶煞的模样,又被他捏的手腕子快断了,心下骇然,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你们都不疼我,只疼弟弟,哪有一个眼里有我?平时吃没得吃,没得穿,只把你们穿不要了的破衣烂衫裁剪给我,出出进进都有的人笑话。我就要把自己卖了,又能怎样?只要能过几天人过的好日子,我就心甘情愿,哇啊啊!”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杜江给更是给她气的一巴掌拍上去,将人掀翻在地,又暴跳如雷的骂道:“反了你啦,死丫头片子。我日日在外辛苦做工为的是什么?又何曾叫你缺吃少穿?你倒好,非但不知感激,现在竟开始寻我的不是!岂不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他的力气多么大,四丫不过一个小孩子,直接叫他打飞出去,半边脸瞬间青紫起来,肿得老高。得亏着周氏在房间里病着,三丫也在那儿看顾,不然又是一通好官司。
饶是这么着,仍把二房三房的人吓得不轻,万没想到,素日里只顾闷头干活的大哥竟然也有这般暴怒的时候。
不过这件事情说来也够叫人窝火的,谁能想到四丫年纪小小的一个女孩子也长期心怀怨恨,以至于做出这种买卖自身的事情!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谁都会以为杜江和周氏夫妻二人平日指不定如何虐待女儿,以至于她这么点儿大的人竟能狠下心来把自己卖了,杜江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杜瑕也挺为杜江不值,平心而论,他虽然也有些重男轻女,可对几个女儿也算尽心,偶尔挣了钱也想着替家里的娘们儿们扯块花布过瘾。
只是到底孩子多了些,又有一个病人,东西便不大够分,时常是从最大的往下轮。而四丫最年幼,东西到她手中时难免破烂不堪,她心气儿又高,长年累月的下来,有怨气也在所难免。
于氏原也没想到长子竟然这般反应,不过她马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又劝和道:“依我说这件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又是她自己有心要走,心已然是野了,你就算是打骂又能怎么样呢,圈的住人圈不住心,留在家里也是无用,倒不如遂了她的意,说不准另有一番造化。”
杜江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脖子上也迸出来一根根的青筋,额头见汗,大吼不准。
于氏却反而笑起来,道:“她年纪也大了,果然有心思,你能拦得住?难道日日在家守着?况且这原本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像之前说的,赵大财主也不是什么恶人,家中丫头到了年纪就要放出来的,只是进去做工罢了。运气好了,连赎身银子都不必呢。出来的丫头们也都个个穿金戴银,身上绫罗绸缎的,比村中富户过的都滋润,你若真心疼爱她,依我看,倒是由她去吧,也见些个世面。若是真强留下,她又不爱做针线,日后可怎么处?”
四丫也是疯魔了,见奶奶竟然破天荒的为自己说话,忙捂着脸扑在地上大哭,又喊道:
“左右家里已经是容不下我了,爹娘也并不把我放在心上,我便出去做活儿贴补家用,咱们两边都好,又有什么不可的。”
杜江见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女儿竟然这般没脸没皮,已经是气疯了,又看亲爹一言不发,亲娘一副巴不得的样子,更是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诚然他足足有四个女儿,又偏爱儿子,对四丫根本不可能像杜河那样疼爱入微,可到底舍不得,也拉不下那个脸去叫她卖、身为奴!
只是于氏话糙理不糙,四丫如今已是疯魔了,眼见着必然掰不回来,他确实也管不了——若是能,早就管了,何必等到今日,且闹出天大的笑话,丢这么大的脸!
若硬拦着不叫去,恐怕四丫口服心不服,周氏又三病五灾的,再给气出个好歹来就乱上加乱,且她常年病着,也实在没法子管教……
杜江满腔怒意只在胸口汹涌翻滚,一时间脑海中涌出无数思绪,又想起来爹娘对三房的偏爱,这两天又逼着他拿钱,更加窝火,几乎要气炸肺。
他只恨得咬碎了牙,一时间竟快刀斩乱麻,脑中骤然蹦出一个念头,然后越发清晰,最终占据上风。
“分家!”
她家中原是杀猪宰羊的屠户,颇攒得几个钱。后来因为战乱,年事已高的牛父一命呜呼,几个兄弟也不是省事的,只顾着抢夺值钱的东西就跑,也没人管这个姐妹的死活。
哪知牛嫂子原就生的健硕,肩宽体阔,很有一把子男人力气,非但从战乱中活了下来,还重新顶着父辈名头开起肉铺!几个兄弟逃的逃,死的死,还有的不知死活,竟都混的不如她。
如今牛嫂子跟杜有财成亲也丝毫不改当年做派,平时就爱抱打不平、仗义执言,附近百姓虽然敬佩她为人,可私底下也少不了酸溜溜的说几句。
难为杜有财竟十分纵容,对好些人笑话他夫纲不振,“不像娶媳妇,竟像倒插门”的风言风语浑不在意,私下照例对娘子爱护有加,也是一时奇谈。
如今两人生了两个壮小子,大的十一岁,小的也有九岁,都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喜人,正直刚毅的脾气也随了牛嫂子,平时都在肉铺帮忙,一家人经营的无比红火。
杜瑕在偷偷打量牛嫂子夫妻二人,牛嫂子也在看她,就笑道:“几个月不见,五丫竟长得这么大了,眼瞧着就是个美人坯子。前儿伤着的地方可好了?还痛不痛?”
杜瑕忙道谢,又乖巧回答:“多谢婶婶记挂,已经好了,不痛了。”
牛嫂子见她口齿清楚,回答的也条理分明,并不像一般庄户人家的孩子那样扭捏,不由得欢喜起来,又满口夸赞:“我就说这是个小伶俐鬼儿,听听这小嘴儿,了不得!果然有个读书的兄弟就是不同,却不像我家里那两个夯货,愣头愣脑,五丫竟像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真是可人儿疼的。”
说完又不轻不重的捏了捏杜瑕的脸蛋,转头跟王氏道:“只是看着还是有些瘦呢,回头我给你送些带肉的筒子骨,你只撒一点盐巴,浓浓的熬出汤来与她喝,再掏了里面的骨髓吃,最是养人,文哥读书累,几次我老远看着竟也瘦削的厉害,也该正经补补。”
杜宝、杜文哥俩每日结伴一起上下学,村内外的人谁不知道,谁没见过?就算不认识的,但凡听点风声也就能立刻分辨出谁是谁:
矮瘦的那个一准是杜文,高壮的就是杜宝,兄弟二人分明才差了不到半岁,冷眼瞧着却跟差出去三四岁似的,恰似柴火棍与小牛犊子一同出入。
王氏不由得十分感激,又微微红着眼圈谢绝:“上回要不是杜大哥帮忙报信儿,还指不定如何呢!哪里还能白要你们的东西,且就算拿回去,也,也未必能到了我们身上……”
到底做晚辈的不能随意挑长辈的不是,王氏能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殊为难得,最后声音便微弱的几不可闻。
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谁还不知道谁?
牛嫂子原就爱王氏为人正直老实,听到这里不由得又触动肝肠,愤愤道:“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要我说断不该这般偏心!难不成文哥儿就不是他们的孙子?听说书还读的那样好,日后说不住就要有大出息呢!”
她这话真心实意,王氏和杜瑕听了也十分难受,在外面赶车的杜有财也隐约听到几句,只装聋子。
到底是旁人的家务事,他们再看不过去,又能怎么样呢?
牛嫂子家中开着肉铺,一月几次给城中数家酒楼、点心铺子供应,这回也是收账加送货,因此进城之后就跟王氏母女分开,又约好申时二刻在此相会。
王氏和杜瑕跟他们道了谢,便要先去针线、杂货铺子里把做好的针线活儿卖了,然后再去店里与杜河见面。
几个大人兀自道别,杜瑕却打从进城那一刻起就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万没想到小小县城便已经如此繁华!
街道并不算很宽阔,可两旁店铺林立,又有无数摊子挤得密密麻麻,还有好些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走街串巷,边走边发出各种花式叫卖。
眼下也才刚出了太阳没多久,但街上已经很热闹,空气中充斥着食物的香气,路过的摊位、铺面都忙碌不已,时不时还有人冲着过往行人大声招呼:
“软羊面,软羊面,热腾腾的软羊面~”
“白肉胡饼、猪胰胡饼、和菜饼~!喷香的芝麻~!”
“好大好白的灌/浆馒头,小娘子来一个?”
险些被问到脸上的杜瑕唬的忙往外跳,引得几个食客都笑了,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觉得果然十分新奇有趣。
还有那瓠羹店,专门花几个大钱雇两个半大小孩儿站在门外卖命吆喝:“饶骨头,饶骨头,饶骨头咧~!”
这就是说但凡客官您进来吃一碗热乎乎的瓠羹,我们就白送您一根大肉骨头,好大的便宜。
杜瑕看的目不转睛,脸上一直都带着笑,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她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原来竟真的回到了古代 ,并可能长长久久的在这里生活下去。
王氏见她瞧得入迷,不得不狠心拉走,又柔声哄道:“乖,先跟娘去买卖了东西,再叫你爹带你出来逛。”
杜瑕不由得飞红了脸,又忍不住有些期待,溜溜达达跟她往专卖布匹、衣裳、饰品等物的西南街区去了。
王氏的针线活做了几年,一直从同一家铺子买材料,又在另一家固定的铺子出售,价钱什么都是早就说好的,并不麻烦。
只是今儿的大头却是女儿打的新鲜花样,她纠结再三,才咬牙进了另一家。
到底是头一锤子买卖,尚且不知能不能顺利开张,杜瑕心里也有些忐忑,也不顾得四处乱看热闹了,只不动声色的打量这间铺面。
这铺面的装潢陈设又跟方才王氏买卖丝绳、络子并鞋面等物的地方大有不同,明显要精细的多,内里摆放的货物看着也分外有光彩,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杂乱。
除了现成的针线活儿之外,另有一个架子摆放着各色专给孩童做耍的布老虎、拨浪鼓等玩意儿,还有针线笸箩、绣花撑子等,都不似普通铺子里卖的普通玩意儿,眼见着是个高档杂货铺。
她们进去的时候还有三两位客人在挑选东西,两个十来岁的小伙计忙碌的很,略招呼一声便请她们先自看。
王氏和杜瑕也不着急,先大略将店内商品看了一回。因杜瑕如今实在太矮,略高一点的东西就要踮着脚尖扒柜台,竟是绝大部分都看不见,王氏干脆将她抱在怀里。
那伙计的眼睛也实在毒辣,稍后原先的客人走了,他见这母女也不着急要货看,便笑着上前来问:“您是要买货呢?还是卖货?”
王氏平时闷葫芦似的不吭声,此刻竟很能稳得住,先将女儿放在地上,又抬手拢了拢并不曾松散的发髻包头,缓缓道:“眼下却有几样外面没有的新式结子,欲卖与你家,只是不知?”
伙计闻弦知意,并没因为她是进来卖东西的就怠慢,又笑道:“嫂子好眼力,本店最是厚道,惯做得童叟无欺,可巧今日老板娘也在,不若您先摆将出来再议价如何?”
王氏听他说的在理,又言语温和,先就倾向三分,果然从包袱里取出一只翠绿、一只润红的葫芦,和一个石青蝙蝠,都约莫成人半个巴掌大小。
那伙计乍一看还不以为意,只先入为主的觉得是什么花样荷包,可待拿到近前一看,竟跟真的似的!
可喜圆滚滚的十分逼真,又在细处略加修饰,倒比实物更加憨态可掬,实在新奇精巧。
这是市面上从未见过的新鲜样子,就没有旧例可循,小伙计不敢擅做主张,交换个眼神后便有一人小跑着去后面喊人去了。
不多时,一个穿着桃红洒金对襟褂子,系着鹅黄百褶裙的年轻媳妇出来,开口就笑:“新结子在哪里?”
她梳着高耸朝天髻,插着两只银钗和一只金银交错的发梳,一张脸儿抹得白白的,眉毛画的弯弯的,点了两点樱桃似的红唇,额上还贴着黄烘烘一片的镂刻花钿,正是时下流行的妆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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