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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燕飞帝王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飞燕耐心着与安庆交谈,也是知道了当时她失忆的情形,当听说宣鸣是从别人的手上救下了安庆,并起名萱草时,心内也猜出了大概,这也算是解释了为何当初追查迹象乃是那卫宣氏拐带了公主,却再也没有任何勒索要挟的下文的原因,因为那宣鸣大概根本不知这萱草乃是大齐的安庆宫女公主,所以才做了侍女养在身边。
想起启元节那日,她与那晋王在街市上的情形,俩人的举止间隐约能看出男女情愫,一想到这,飞燕心内难免担忧不已,可是眼看着安庆终于对自放下了些许心防,又是不好开口去问。只能寻了机会再慢慢探究。
可是飞燕这般小心,霍家的大女却是个外无禁忌的。
五年前,王家被查抄之后,那乐平也是被飞燕点醒了过来过来,没有再一味的痴缠着要赦免王家,只是因着名义上与王玉朗和离后,便依着沈太后的意思,回转了出嫁前的宫中居住。
沈太后原是打算在物色个合适的驸马让乐平早点再嫁,奈何这大公主的名声实在是传播得太远,加之乃是先皇的女儿,如今新帝登基,这皇帝的姐夫可没有皇帝的女婿来得春风得意,再说娶了这悍妇入门,那王家可不就是前车之鉴了吗?所以这乐平一时间成了烫手的山芋,无人肯接。
到了沈太后去世以后,那乐平虽然在二哥的眼皮底下收敛了些,可是宫外府宅里豢养着的男宠也是有几个的。每个月都是要出宫借着各种名目去与面首们相会。霍尊霆还算是体恤臣子的,不想让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家宅遭殃,见这乐平就算不嫁人也是自得其乐,便以大齐长公主要为仙逝的二圣守孝十年的名义,算是含糊过了再嫁的波折,也不好赶上出宫,便是一直在随云宫住下了。
不过乐平所居住的随云宫离着安庆的观月宫不远。宫门之隔着一条宫街。所以有宫人走动都是能看见的。
安庆被接回来时,乐平正好借着启元节的空挡,带着随从仆役去了运河游船玩乐。只是半途感染了风寒,觉得身子不适,便提前回来回来了。
下了车还没入宫门,便一眼飘到了那静寂了许久的观月宫里竟是有人出入,不由得柳眉微挑,停下了脚步。命人拦住了一个提着食盒出的小太监,出声问道:“这宫里怎么住进了新人不成?”
那小太监没想到自己这般倒霉,竟是出门就撞见了大公主,一时间便是吓得缩着脖子,只期期艾艾地说自己只是跑腿的,不知宫内住的何人。
可是越是这般遮掩,越是让乐平起了一探究竟的性子。
她心道:母后在时,这观月宫乃是禁地,是母后思念小妹之所,不容许外人踏入半步。怎么才过五年,那尉迟氏便如此无状,竟然是将小妹的宫殿让与他人去住?
可是这宫里除了做事的宫人,已经许久没有新选的宫女入宫了,她二哥一向只专宠那尉迟氏一人乃是尽人皆知的事情,那么就不是皇帝的新妃入主……难道是宫里的父皇的妃嫔们拍了马屁,取得了皇后欢心,便哄来了这宫殿,赶着给自己的亡故的母后添堵不成?
想到这,气往上撞,因着风寒堵塞的鼻孔尽是通开了,立着眉毛便闯进去撕扯了那不要脸的贱人。
门口的侍卫也不好阻拦着公主,便是被点了药捻子的乐平一路横闯进了宫中。
待得入了内室,水汽蒸腾,只见一个女子披散着头发的背影,正在玉石砌成的小池子里沐浴着。
乐平嘴里高声喝骂:“倒是好会享受,可知这池只乃是当年先皇命滇国进贡的温玉特意为本宫的小妹制成的,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也配!”
说话将,人已经走上了石阶来到了浴池的边沿。准备命身后的侍女将这贱人拉拽出来,可没有想到,就在这时,池中之人竟然回过了头来,露出了一张被池水蒸腾温润得粉红的小脸,那眉眼竟是不容错认的。
乐平如同活见鬼一般叫出了声,身影一闪,脚下的绣鞋沾到了水渍,便是微晃了两下,便栽进了水池里去。
这水池不深,可是由于是横栽进去的缘故,整个人也入了水中,一时间就站不起来了,便是尖叫着扑腾四肢在水里挣扎,一时间水花四溅,旁边的宫人们也是吓得连忙跳入水里去捞起乐平。
只是混乱之间,没有人看到安庆竟然是脸白得如同宣纸一般,紧紧地贴附在了池边,双眼惊恐地看着眼前四溅的水花……
等到乐平被搀扶上来,侍候安庆小公主的嬷嬷也赶紧拿着绒毯要搀扶着安庆出来,这时才发现那安庆公主,竟是浑身僵硬,银牙都在微微打颤。
两个气力大的嬷嬷竟是费了半天劲才将她从水池里拉拽了上来。那乐平吐了几口在池子里饮下的水后,便是颤着嗓子喊道:“安庆,你竟然是回来了,可是让姐姐好生想念你啊!
可是连声的呼唤却是不见在床角缩成一团的安庆有丝毫的回应。就在这时,知道突然回宫的乐平公主搅闹了观月宫的飞燕也及时赶到了,一看那安庆的情形便是看出了异状,这分明是受了极度惊吓后的样子啊!
飞燕瞪了一眼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一旁的乐平,便是唤来了观月宫管事的嬷嬷,仔细问清了当时的缘由后,看着那漂浮着红色玫瑰花瓣的浴池,略一琢磨一下子便猜出了缘由——安庆当年在淮南时,曾经游湖遭遇过土龙的袭击,当时侍卫接二连三地入水与土楼搏斗,在千钧一发之际才救下安庆。当时湖内水花四溅,被土龙咬伤的侍卫鲜血都染红了湖面。当时安庆还年幼,所受的惊吓可想而知。
而方才乐平一时脚滑掉入了水中,掀起的水花加之那红色的花瓣自然是与当日土龙肆虐金水湖的情形有几分相似了。那安庆虽是失了记忆,可是幼年所遭遇的险境已经深印在了心中,方才一时间应是勾起了心内的惧意,才会有这般受惊的表现。
想到这,飞燕心内倒是一喜,照着这么来看,安庆的记忆残存,让她完全恢复也是不无可能的。
请来神医钟平替安庆开了安神的药方后,飞燕示意着乐平与自己一同出了观月宫。
惊见安庆出现在宫中,一直让乐平有些回不过神来,出了宫门便跟随飞燕一起去了中宫,待得坐定,便些埋怨飞燕隐瞒:“小妹平安找到,乃是可喜可贺之事,为何皇后却是遮遮掩掩,也不告知妹妹我一声?”
如今乐平算是面前在心内承认这尉迟氏乃是自己的嫂子,毕竟她回宫后能依然享受如先皇在世时一般养尊处优的日子,全靠了这位霍家的二嫂。不然依着二哥的性情,一道圣旨将她发配到了尼庵里也是入情入理的。
所以,现在乐平在飞燕的面前多少是有些敬畏之意的,只是这安庆出现的实在是太过突然,真是让人措手不及,一时间便大了嗓门。
可是当飞燕一双凤眼淡淡地飘过来时,乐平还是不知觉地降低了声音。
“先皇在时,已经昭告天下安庆公主离了人世,公主你这般大声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岂不是将先皇陷于不仁之地?如今这观月宫里住的乃是本宫老家的近亲,乐平公主你可是明白?”
乐平被飞燕一番话堵住了嘴,她心内也知道父皇当年的举动已经且切断了安庆重归霍氏皇家宗谱的可能,想起正是由于自己当年的贪玩才导致安庆下落不明,心内自然又是也是有着丝丝悔意。安庆就此成了见不得光的户头,可是该如何是好?便是呐呐地问道:“皇后可是有什么主意,若是能劝动皇帝……”
飞燕摇了摇头,这些事情错综复杂,可不是一个“求”字能解决的,也只能见招拆招,一步步地走了。
乐平不知飞燕心内所想,顿时有些不乐意了:“这有什么难的?为何每次求到皇后你这,都是千难万难,诸多的搪塞……难不成是看母后不在了,便是要给乐平我脸子看了?”
想起前些日子恳请着这位尉迟皇后多通融些月例银钱,竟是被一口回绝,乐平便是心中有气,那股子泼劲又翻涌上来。
飞燕凤眼微眯,及时打断了她的话,正色道:“公主你如今不算得小了,做事当是有些分寸,本宫一早便是劝你收些心神,莫要再荒诞度日,你前几日在运河醉酒胡闹的事情,已经有谏官呈送到了圣上面前,圣上看了折子,脸上的神色便没有舒朗过,本宫受了太后的嘱托,自然是照拂与你,可是若公主指望着本宫包庇着那些个荒诞所思的事情,恐怕本宫也是力所不及……西域贾伦国要求和亲的折子可是递上了有些日子了。那国王年近七十却还想着要与齐朝巩固下情谊,指名道姓可是要求你前往贾伦国和亲啊!”
乐平听到这脸色大变,惊恐不已。说到底,这求亲的事情也是她自己惹出来的。那贾伦国的国王是个及时行乐的主儿,生平嗜好是收藏各个朝邦的异域美女,从黑色皮肤的昆仑女奴到金发白肤的胡女竟是尽纳入后宫之中,堪称尝遍天下美色。
因着贾伦国地势在交通南北东西的枢纽之处,也是齐帝霍尊霆想要拉拢交好的番邦,是以常有贾伦国使节入京朝拜齐朝天子。
恰好前年来的使节乃是贾伦国王的侄子,长得颇为英俊,又有些异国的神韵。那乐平公主便是在宫宴上与这使节眉来眼去,趁着酒兴偷偷溜出了宫外,跑到使节驿馆与这藩使胡闹了一场。
睡得乃是堂堂齐朝大国的公主,顿时让这艳史有了炫耀的资本。于是回到了贾伦国后,便是添油加醋地炫耀了一番,原本就颇有些姿色的乐平公主在男人嘴里咀嚼了几遍时候,被润色得更加的丰腴曼妙,床第间的种种俱是成了难得的*尤物。
那贾伦国王听说了之后,顿时色心膨胀,直觉得生平若是没有睡到此女,该是死不瞑目抱憾九泉。当下也不在乎她的名声,更比在乎她乃是生不出子嗣的,总归不过娶来做□□的玩物,自然是越风骚越好,当下便是写下求亲的国书,愿用贾伦国特有的踏燕宝马六十匹,加上宝石黄金等作为聘礼,恳请乐平公主远赴贾伦国和亲。
说实在的,霍尊霆的确是被加仑国王的国书动摇了。贾伦国的踏燕宝马名扬天下,却不肯外传,像这样血统纯正的宝马当真是千金难求。现在那色迷心窍的老国王肯用六十匹来换他这个放荡不羁的妹妹,当真怎么看都划算的买卖。、
依着霍尊霆的意思,当下便是要将乐平打包送去换回名驹宝马了。还是飞燕极力规劝,这才缓了一缓。
而乐平听了飞燕之言,魂儿都吓得有些涣散了。若是真的远嫁给那异国老头子,只怕再无还朝的可能,堂堂的大国公主又如何,远隔千山万水,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了。
“皇后娘娘,你可是要在圣上的面前为本宫求情,若是真逼着本宫远嫁蛮荒,那……那本宫便是不活了。”
看着乐平急得流了眼泪,飞燕将目光望向了窗外,心内暗自叹了口气。早就应该猜到,沈太后当年留下的差事,岂会是容易的?也难怪那王玉朗对齐朝生了反心。如今她接手了这位难缠的长公主,当真是体会到了其间的苦楚,若不是每每想要撒手不管时,总能梦见沈太后入门,更若不是她一向看重承诺,实在是不想食言。还真是巴不得这位公主远嫁,尝一尝没有霍家皇室加持护身的苦楚。





旧时燕飞帝王家 200|跳水
乐平被飞燕的一番话吓得有些变了脸色,只能是伏低做小,赔上笑脸,趁着四下无人,刻意坐到了飞燕的身旁,嘴里叫着“好嫂嫂”说了些讨巧的话来。只是飞燕却不怎么搭话,那眉头却是慢慢皱了起来,乐平自觉没趣,说了些会儿话后便想告退了,可就在她起身要告退时,却突然被飞燕出身叫住,只见皇后抓起了她的衣襟,使劲嗅闻了一下后,猛地抬头道:“你出宫后,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乐平的确遇到了一个妙人儿。在她在运河游玩的最后几日,在夜色阑珊里遇到了一个吹奏地笛子的乐师,那样的白衣男子立在船头,被温润的灯光笼罩着,简直第一眼便迷醉了乐平公主。
当下便是将这乐师一同带回了京城,竟是连府外那面首府都舍不得放,偷偷地带回到了宫里。
她也不知道飞燕为何有此一问,当然是不能说出自己猎艳的荒诞,便只说自己游船,无非是看些歌舞,并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
飞燕的凤眼却是异常犀利,只命人拿来早前通缉宣鸣时的画像问道:“公主可是遇到了这个人?”
说实在的,那画像虽画得精细,却是难以画出宣鸣一半的美貌。所以那乐平虽然早前也看过宣鸣的画像,可是见了真人时却从未将他与当年在飞燕那看到画像联系到一处。
可是现在被飞燕刻意的这么一问,才猛然醒悟,这的确是同一人,当下心内便是有些忐忑,不知这画中人犯了何事,竟是让一向从容的皇后变了脸色。
飞燕看了乐平的神色就知她在撒谎,当下便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乐平身上的那熏香味道,简直是跟当年太子呈现给先帝的编钟乐队,奏乐时点燃的沉香一个味道,此香有迷乱人心之功效,飞燕向来对这蛊惑的迷香就敏感,所以当乐平刻意亲近靠将过来时,一下子便嗅闻出了这味道。
当飞燕道出原委后,乐平也骤然变了脸色,终于是期期艾艾地说道:“只是遇到了个吹笛子的乐师,看着他吹奏得不错,便带回了京城……”
飞燕站起身问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乐平只觉得自己已经是欲哭无泪,直觉自己又是闯下了大火,哭丧着脸到:“他现在暂居在宫中的耳院内……”
宫中的耳院是沈太后在世时,经常为她唱戏解闷的戏子们暂居之所,虽然是在宫中却自成一院,若是想听戏了,只需有太监引领这穿过一条宫街,便来到太后的宫中了。
而太后的宫苑又是离观月宫并不甚远……糟了!飞燕的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当下便是命人调拨侍卫兵分两路,一部分赶往耳院拿人,一部分前往观月宫严防。
可惜到底是晚了一步,等到观月宫,外院虽然有侍卫站岗,可是内院里的侍女嬷嬷们却是东倒西歪迷晕了一大片。而服下了安神药,本该在床榻上休息的安庆公主却是不见了踪影。
最要命的是,那乐平贴身的管事太监发现,自己随身的出入宫门的腰牌也不见了……
安庆服下药后,便因着药性昏昏沉沉的睡去,可是梦里依旧是不安稳,许多的影像压抑不住地喷涌了上来,一会是湖中的怪兽偷袭,一会是是个中年女子坐在花团锦簇的后花园搂着她笑着叫“安庆”,一会又是那个曾经惊吓到她的皇帝,一身轻便的猎装带着她骑马射箭,而她则开心地催动着小马,不住地喊着:“二哥,等等我……”
梦境到了后来,便是两个粗鄙的大汉,狠狠地捏住了她的双颊,不住地往她的口里灌药,那药的味道奇苦,是她生平尝过最难吃的东西……
看着那两个的大汉一脸的狞笑,安庆呼吸变得局促,拼命地摇头低喊着:“不……放开我,放开我……”
终于猛地一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被一人揽在怀里,身下一颠一颠的正骑在马背之上。
她微微抬头一看,用披风紧紧包裹住自己的,正是晋王宣鸣。
她微微的出声叫着“晋王”,却发现自己嗓子都因为方才在梦里的嘶喊而有些嘶哑了。而脸上也是一片的湿意。
此时已经离得京城老远,宣鸣却不肯停下马匹,直到来到码头,起锚开船后,他才终于正视萱草,嘴里淡淡地说道:“你想起来了?”
他利用了乐平入宫以后,便装扮着太监利用腰牌出了耳院,稍微打探后,一路潜行入了观月宫,迷晕了众人后,将昏睡的安庆打扮成了小太监,略略地涂抹了些药粉,伸出些红斑,便装成了生了麻风病的小太监,在宫里的下役房的眼线帮助下,从宫中专门运送老病而死的宫人的偏门出了宫来。
这一路来,安庆呓语不断,他听得分明,不过心内也是放下了一件——这个女孩到底是失忆的,并没有存心开诓骗于他。
安庆睁开眼便见到了这几日来她日思夜想的宣鸣,可是梦境与现实不停的冲撞着她混乱的脑子,这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是如何面对宣鸣,若是梦中的种种只是梦,那该是多么好……这么一想,眼泪又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宣鸣此时解了外衫,只着里面的单衣,长发从解开的发冠里披散了下来,微微遮住了冰冷的眉眼,坐在船舱里厚厚的绒垫之上,慢慢地开口道:“该是如何称呼你,我的小公主?
打从来到了宣鸣的身边,安庆从来没有见过宣鸣这般冷漠,甚至是带有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时间,心内竟然是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般,难受得很,直觉惯性地想要靠在宣鸣的手臂上哭一哭。可是却是被宣鸣一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下子,安庆再也是承受不住,便是哽咽出了声音,再次地向宣鸣的身边爬去,宣鸣不肯给她胳膊抱,那她便干脆扯住了宣鸣的衣角,盖住了自己的小脸,耸动着肩膀哭个痛快,不一会,宣鸣冷眼在一旁看着,只见她边哭便慢慢地又朝着自己这边挪动了过来,冷着心肠伸手再推,眼看着她又应声倒下,那哭声骤然变大了许多,嗓子都变了音儿。
宣鸣慢慢地伸出手,想要安抚下趴在地上痛哭的水娃娃,可是手伸了一半,便强自又收了回去。他拼命地提醒着,她是那个恶毒女人的女儿,大齐霍家的公主,万万是心软不得的。
于是伸出的手便再次慢慢地握紧了,只是不急不缓地在一旁小桌上拿起了小食盒,取了些酸梅晒干碾磨打碎的梅粉,又放了一竹勺的冰糖,再用热水冲泡,然后便将茶杯放在了小桌三。
安庆哭得一时口干舌燥,终于起了身,看见了那冒热气的茶杯,便又爬过去,小口喝了一下,温度正好,便一饮而尽,那酸甜的滋味倒是平复了不少委屈的心情。
她知道这是晋王特意为自己冲泡的,这样酸酸甜甜的饮品,他是向来不碰的,一时间碎裂的心内又是有了些慰藉。
她咬了咬嘴唇,小声道:“晋王想必是心内厌弃了我的,为何还要将我从宫里带出来?”
宣鸣看着安庆哭红了的大眼,神色冰冷地说道:“既然你是霍家的女儿,自然是用你来要挟霍尊霆了,想想看,该是如何用你来羞辱一番霍家?卖入秦淮妓户当是不错的选择,让天下之士尽尝皇家金枝玉叶的滋味……”
宣鸣此言,自然是有些恫吓的意思,并不会这般去对待,毕竟也是自己娇养出来的,就算是利用报复,也不会如此下作。只是本以为听了这话,安庆一定又要狠狠地痛哭一番,可是谁承想,她却是陡然止住了眼泪,只是愣愣地跪坐着。
半响过后,她才慢慢地低语道:“晋王对霍家之恨,萱草是最明了的,可是安庆对自己兄长的敬爱,却是萱草不知道的,上天给萱草与安庆出了一道难解的题目,可惜这题目就是天下最聪慧的头脑也是解不开来的,这可是如何是好?”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宣鸣俊美却冷意十足的脸,略带哽咽地说道:“在京郊的宅子里,有我亲手种下的金菊花,刚刚发了嫩芽,花开时一定很美,原想着待到秋天时,晒干了给晋王泡茶之用,味道一定甚美……刚刚生了幼崽的狗儿土豆有些虚弱,也不知这几日怎么样了,晋王一定要给它和宝宝找个心肠好的人家寄养……萱草有太多的放不下,可是……最舍不得的是晋王您,您年岁这么大了,还没有娶媳妇,以前萱草不爱晋王成亲,因为您若有了媳妇,她便亲近不得您了,可是现在,她盼着你成亲,起码有人在您身边接着照顾您了……一切……保重……”
说到这里,萱草突然起身,朝着船舱外奔去,生平最最怕水的她,义无反顾地跳进了凌冰冷的江水里。她的脑子愚钝,生平的爱好就是吃吃喝喝,那样的一道难题摆在她的面前,竟是怎么解都解不开的。一边是自己敬爱的哥哥,一边是这几年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晋王,在她的心里,这俩人都是一样的重量,既然是解不开的,放不下,离不得的,唯有一死才能各自成全了。
这样的话,皇帝哥哥也不会因着自己的缘故而折损了皇家的威仪,而晋王若是肯看在自己一死的情分上,减少了对霍家的仇恨,活得舒心畅快些,那么她死得其所!
冰冷的水一下子倒灌进了她的口鼻之中,萱草停止了挣扎,任凭着自己的身子渐往下沉去……




旧时燕飞帝王家 201|被擒
就在窒息的浑然不知中,只觉得下坠的身体猛地被一股力量拉拽了起来。等到她剧烈地咳出水来时,才发现晋王浑身湿漉,脸色铁青地跪在她的身旁挤压着她的前胸,看到她醒了,便将她抱了起来,移入了船舱,只是只是紧紧地抱着……待得安庆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知觉时,才发觉貌似面色沉稳的男子实际上身体抖得甚是厉害。
安庆的眼泪又是盈满了眼眶,方才也是因着年幼,一时被晋王的话语挤兑到了死胡同里,只觉得只有一死才是解决诸多麻烦。可是此刻当靠近身体的颤抖传递过来时,她才觉得一阵后悔。
曾经在一年前的月夜,他与她在西域异乡看着明月,趁着酒劲,他讲述了一个关于前朝宫苑的令人惋惜的故事,她知道那故事里的主人公便是晋王宣鸣。
那个他心爱的女子,便是被大齐的皇后沉入深潭活活淹死的。这是他的心结,而自己跳水之举却是又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这么想来,不懂事的自己真是死不足惜……
这一时间,便是从这个死胡同又一路驰骋去了另一处牛犄角,愈加的悲切,可是却再也哭不出眼泪,只是瑟瑟发抖地缩成了一团。
这几日心海的起伏澎湃,爱恨的攀附回绕也是晋王躲不开,避不得的。他的性情寡淡,素来不喜外露自己的喜怒哀乐。却偏偏一不下心跌进了暗藏着无尽尖刀利刃的情网之中。他可以在谈笑之间谋算着千百条人命,冷血地看着他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可是方才这素来香软懦弱的小丫头,竟是在他眼前胆色横生地跳入了江中。有那么一刻,他不知该是如何反应,心中竟是想着,若是这么的死了,一切倒是都简单了,可是就在这么想时,他又联想到了平时日日相见的那张巧笑嫣然的俏皮小脸被水浸泡得浮肿的样子……只是想一想罢了,竟是忍不住一阵的干呕,接着便是莫名的刺痛袭向心头,身子竟是像被水中的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拽住一般,一头扎进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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