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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炭儿别怕,我在这里。”秦苏在背后爱怜的搂住了小童,将他拥进怀里,轻轻摩挲他的头顶,看见小童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辨认出来后明显放松下来的表情,秦苏忍不住鼻中一酸,匆忙别过头去,压抑住喉间的哽咽之声,眼中又扑簌扑簌落下泪来。
刚才胡炭势若疯虎扑来,举臂拦刀救她性命的情形,让秦苏深受震动了。她从来也想不到,在生死关头,这个小小孩儿会是这样的珍惜自己,竟然舍命来维护自己周全。连年来玉女峰对姑侄二人追杀虽急,却从未有过那样生死只隔一线的危机,所以秦苏也从来不曾见过胡炭外露的感情,而且胡炭性情跳脱,奸猾狡黠,年纪虽小,却已历炼得跟一个经年老市侩一般,算计得失毫厘无差,别说自己只是个不带血缘的姑姑,即便真是母亲,秦苏也不敢想象能让这样的小孩子不计得失来保护自己。但现在秦苏看到了,瞧胡炭最后那样,因后怕而惊惶大哭的样子,秦苏已经毫不怀疑自己在胡炭心中的位置,胡炭是真把自己当成母亲了,而且是深敬挚爱的母亲,七年来的相依为命,让这个孤苦的孩童对这个半路姑姑产生了眷恋和依赖。
这个孩子,并不像他往常表现出来的那样嬉笑超然,而是和他爹爹一样重情!
刚才胡炭血染重衫,却绝不后退的情形,和当年胡不为在丛林里誓死不离的情形何其相似!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也只有胡大哥这样重情重义的汉子,才能生出这般孝顺懂事的孩子来。秦苏想起胡不为,悲喜交集,心底下又忍不住生出一股骄傲,多年来的仇恨蒙蔽了她的眼睛,差幸却没有影响到胡炭的成长,她到底没有辜负范老前辈和胡大哥的托付,教出了一个和胡大哥一样了不起的孩子。术道即心道,学术者要先学为人,这是隋真凤在任掌门时对手下弟子时常说的训诫之语,玉女峰弃弟也深信这句话,瞧胡炭这样仁义懂事,将来必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
只可恨这老天给这父子俩的磨难实在太多了,造化轻贱重情者,艰难无时或断,总是一波接一波的涌击到他们身上,这一对父子,大的已经被厄运彻底吞噬,音容杳去了,小的从出生到现在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自幼便流离失所,饱尝人间冷暖,到如今还找不到一处安身立足之所。秦苏憎恨这可杀的命运,若教她生出能力,必要将这不谙善恶人心的造化碎于掌下,别让它再为害善良人。
胡炭疲倦的阖上双目,“还好,姑姑没事,姑姑还在……”他心中喜慰的想,精神宁定下来。秦苏还在身边,瞧她表情平和,威胁显然也消失了,胡炭察觉不出危机,紧绷的神经便也顿然松弛,浑身懒洋洋的再提不起一丝力气。毕竟是失血太多了,定神符和五花娘子的冰赤守心丸将他的肌体伤处修补回来,但损耗去的元气却短时间内无法恢复,胡炭只觉得眼皮沉沉,吊着铅块一般,身子直有万钧之重,靠在秦苏怀里便欲沉睡过去。
但是有人却不能让他如愿睡去了,此时赵家庄群豪火烧眉毛,正等着这个小童救命呢,他要睡着了,谁来解除危厄?看见小童胸口起伏渐缓,鼻息渐长,凌飞赶紧咳嗽了一声,问询道:“小胡炭?”
胡炭眼皮眨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来,此时聚在周围的豪客们都已各自落座,身边空了下来。小童把目光略略一扫,这才发现,身处之地已经不是先前受伤昏倒时的通道了,而是换了房间。这不知是赵家庄哪个院子里会客的厅堂,造得颇为敞大,八窗四牖,门户洞开,所见器物皆精细贵重,桌、椅、茶几、花架、一应木具的质地沉实细密,都雕着繁复的花卉,房里灯火明亮,顶棚上吊着八盏六角螭首风灯,金绦锦穗,花兽翘角,也是不凡之物,对面的当门正中位置,一大轴荷塘鱼鹤挂画显眼之极,几乎遮住了半面墙壁,挂画下面,是一张黄梨木方桌,两旁分列着八张紫檀木太师椅,坐着赵老爷子,凌飞道人,一个光头白须的老和尚,一个衣饰华丽的中年女子,还有一个黑瘦蝇须的道士,一个满面正气的中年汉子,五花娘子和续脉头陀也坐在其中,不过胡炭并不认识。
“你好些了么?身子还疼不疼?”凌飞见他睁眼四处打量,便问道。
胡炭点点头,把目光定在了凌飞脸上,忽然间眼珠一转,却又虚弱的说道:“疼是不怎么疼了,只是还觉得有些累,手臂抬不起来。”他轻轻地抬起左臂,微微曲了曲关节,紧接着皱起眉头,呼吸明显的喘急起来。座中群豪看见那支细弱的手臂果然还有些僵硬滞涩之感,抬起之际,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是因体力不支而不能随意运动,心中都想:“人的元气毕竟不能轻易复原,定神符虽然神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难以将伤口恢复如初。”胡炭坐直起身,发觉先前堵在胸胁之下的冰冷沉重感觉也减轻许多了,已经不碍行动,但仍旧闷声哼了一下。五花娘子在将秦胡二人抬入内室的途中,已经跟众人讲说过胡炭的伤势,所以群豪见小童呼痛,倒也不虞有他,只道这小孩仍旧内伤未愈,水鉴的含愤一击非同小可,别说是这个看起来白瘦得跟豆芽菜一样的小孩,便是筋骨强壮成年汉子,受此一击也要立殒当地,差幸胡炭只是掌力的边锋刮到了。
谁也料不到胡炭这是在使诈。
小童的心眼可比众人想象的要多的多,从一睁眼开始,胡炭便开始忖度自己所处的局势了,周围群豪的表情变化让他有些吃惊,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让许多豪客忽然转换态度,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选择了小心应事,小童这是示人以弱,以图后功之法。岩出于岸,流必湍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胡炭知道这个道理。刚才被逼无奈,使出浑身解数连御群雄的情形,只怕已经让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带来的后果只怕很不妙。
害人之心,偶尔存之,胡炭是同意的,而‘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箴言,却是分毫都不可疏忽,这已经不仅仅是警人的精句了,到胡炭这里,已成为溶在小童的血液里的本能。
藏拙敛锋,麻痹敌人,这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保命存身的法诀。眼下情势复杂,而身边这些人也是敌友未明,胡炭不得不用些手段。等到真正出事时,这一份小心便会变成奇招一举制敌。
凌飞见小童面有痛楚之色,点了点头,道:“看来你的伤势还没有全好,刚才事情发生的太快,我们都来不及出手帮你,那些官差捕快有预谋而发作,就是想让人来不及防备,我们刚回过神来,你就受伤了。”
胡炭在心中微哂了一哂。虽然他年纪幼小,不知道成人之间的暗势角力和哑谜暗话,但刚才凌飞被那鲁大人用言语拿住,畏手畏脚的情形却看得一清二楚。说什么来不及出手,骗小孩子么?心有忌惮而不敢动弹是真。看来这天下第一派的掌门也不是什么事都敞亮示人,这么明显的事情都不肯当众承认。
凌飞又道:“自助者天助之,你们能够活下来,主要还归功于你的拼命,要不是你挡下了第一次攻击,谁也救不了你们,不过,你还是应该谢谢你雷叔叔,要不是他出手帮你,你们也不能安然活到现在,你昏倒之后,是他帮你挡住了五柄刀。”说着指了指坐在左边座里中间位置的雷大胆,雷大胆赶紧起座,“他是疯禅师的弟子雷闳,你年纪这样小,称他雷叔叔并不为过。”胡炭先偏头看向秦苏,见姑姑点头,才拿眼睛去看雷大胆,见这救命恩人竟然是在原味斋见过的那个胖大汉子,雷大胆带着一群人涌上酒楼,座上百人呼朋,飞觞斗酒,让胡炭印象颇为深刻,但此时这个豪兴飞扬的好汉哪里还有半点豪迈的样子,忸忸怩怩的,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听凌飞介绍向他,欠起半身勾着,不敢站起,也不敢坐下,甚至都不好意思对上胡炭的眼睛,一张黑脸居然涨得通红。江湖人素知雷闳胆大包天,要不也不会得到一个雷大胆的诨名,见他此时受人恩谢,竟然局促得就像一个初见公婆的小媳妇一般,许多人都笑起来。
倒是胡炭大方得多,确认这个汉子是帮助自己救回姑姑的恩人,当时便肃容跪拜下来,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清清脆脆的说道:“雷叔叔援手之恩,胡炭永志不忘,大恩不敢言谢,以后雷叔叔但有吩咐,我一定竭尽所能办到。”
雷大胆窘得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了,双手连摇,只道:“唉!不是!唉……这个……这个……你不用客气,实在是不敢当!”挠了挠头,也觉自己这话说得实在囫囵,居然神差鬼使又加上一句:“江湖儿女,遇见危难互相援手原是道义……”话到此处,忽然醒觉对方只是个小小孩童,算得什么江湖儿女,当时阻住话头,脸红极而发黑,黑极而欲蓝,一对耳朵几乎要滴出血来。
谁知胡炭听说,竟然摇了摇头,道:“见同道落难,施与援手,这句话说得简单,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真有几人?这年头人人自私为己,别说是见义勇为,便是能力有富余,举手之劳便可救人的好事也没见过几桩,这几年我见的人多了,一千人里面,也难得碰上一个好心的。雷叔叔不用客气,你是真正的好汉,我就佩服好汉子。”
众人都不意少年居然说出这般老成沧桑的话来,一时窃笑之声全哑,怔在当地,看着胡炭的眼神仿佛见了天下最稀奇的妖怪一般。
凌飞见群客默然,赶紧咳嗽一声,驱了冷场,给胡炭介绍另一人:“除了雷叔叔,当时出来救你的,还有这位……”他把手伸向了雷大胆身边的那个素服陌生汉子,同时把问询的目光投过去,直到现在,蜀山掌门仍然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事情发生得太急太乱,一直也没顾得上照面,不过此人能在一合之下击倒四名捕快,也是个厉害之极的人物,只不知天下间何时竟出现了这样名不见经传的高手。那人起身微笑,先向凌飞和宏愿等人拱手,“在下是山东密州乱意拳掌门郭步雄,寡门小派,只怕众位都没听说过,适才匆忙,还没来的及拜见道长和各位前辈。”说完弯腰微揖,众人也纷纷回礼,郭步雄又转向胡炭说道:“小胡兄弟你不用谢我,出手拦下几个捕快,只是顺手之便而已,我跟这些狐假虎威的家伙有些过节,借刚才的机会正好报仇,倒不是专为救你而惩戒他们,你不必客气。”
胡炭听他说的敞亮,对他立生好感,这人不亢不卑的态度,比起余人无疑顺眼多了,最重要的是,他称自己做“小胡兄弟”,这四字可比凌飞之前大剌剌的称呼动听得多,凌飞位望极尊,叫他‘小胡炭’原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胡炭人小鬼大,最讨厌别人因年纪小而轻视自己,所以对凌飞的倚老安排便不大感冒。倒是这郭步雄语气平和,说话不拿架子,一言一句都像跟同年人闲谈一般,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平等地位者来看,让小童非常喜欢,胡炭心里,一下子拉近了与此人的距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乱世铜炉 第五十二章:心藏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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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心藏腹(三)
“噢……”续脉头陀和无花娘子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会是谁呢?这位前辈的用心……实在让人猜不透?”头陀叹息道,“身怀绝世医术,却不肯入世悬壶,难道是他看破红尘,不愿踏足人间,只籍着胡施主之手将这神功传下么?”
五花娘子摇摇头,表示不知。
“你爹爹教你修习灵气了吧?”
“教了,《正阳决》。”
“正阳诀?”两个医师又都是一窒。不是因为这功法特殊,而是这功法太普遍了……天下间任何一个杂毛三流门派,几乎都可以找到《正阳诀》的诀谱。同时这也是游方散客们的最爱,摆摊售利,骗收学徒,此物绝佳。
“除了正阳诀,还学了什么?”
“没了,我爹爹就教我正阳诀和画定神符。”
“啊?!”头陀和五花娘子都骇异的对望,难道……那位前辈不是传下功法,却竟是将辛苦修习的灵气过嫁到这父子二人身上的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章节狐疑的看着胡炭,想要从少年的神色间发觉一些端倪,可是胡炭目光坦然,左瞻右盼,毫不在意的跟人对视,怎么也看不出点滴心虚表情。见两个医师沉默,胡炭问道:“两位前辈,定神符有什么问题么?”
续脉头陀道:“不,不,没问题,定神符很好。”
胡炭‘噢’的一声,呆想了片刻,又摇头道:“其实你们把定神符都高看了,这符咒并不是每次都这么有效的,”见众人都投来讶然之色,才又慢慢说道:“我小的时候,画出来的定神符是没用的,只是这两年才有些起色,但也不是每张都灵验……我爹爹起初也是这样的,我刚记事时,爹爹就带我在外面行路……有一年我们到一个镇子里落脚,刚好碰上疫病爆发,死了许多人,我爹爹拼着不睡,连着好几夜赶画定神符,可是这些符就有的灵有的不灵,救回来一些人,也死掉一些人。我记得那时我们住在一间门口种有榕树的大房子里,许多人都从左近村寨赶过来求符,老人小孩都在门前跪下,希望爹爹能给他们一张有用的符咒。”
胡炭顿了顿。
满座中默然不语,秦苏也惊讶的看着胡炭,她从来没听胡不为说过这段经历,却不意胡炭竟然还能记得。
“我记得最深,一位大娘抱着病重的孩儿排队,眼见着门口求符的人太多,她孩儿的气息却渐渐弱下去,她只急得大哭,可是从正门又进不来,她就用背带把孩儿绑在胸前,爬到榕树上,往我们房顶跳,最后把腿都摔折了。可惜……”胡炭摇摇头,声音低落下去,“她的孩儿最后还是没有救回来,大娘在我们屋里就疯了,大哭大喊,拿头撞柱子,鲜血洒了一地……这样的事情还发生了好几起,爹爹非常难过,每次有人在屋外死去,他就跑进小屋里哭,然后象疯了一样,死命的铺纸,画符,可是到后来,他的手指也僵硬了,手臂也酸了,就用牙咬着笔来画,又把笔握着,用绳子绑住拳头继续画,可是这样画出来的符效果更差,天天有人死去,爹爹听见外面有人哭喊,跑进小屋里的次数越来越多,我饿得大哭,怎么叫都不应……”
听着这段凄惨的往事,秦苏顿时泪水洒然,从胡炭哀婉的描述中,她似乎真切的看见当时千人跪医,凄声满天的景象,也体会得到胡不为愧恨欲绝的心情。能力不足以负众望,欲救人却不能,当时胡大哥一定难过极了。秦苏能想象得到胡不为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会是怎样自恨的表情。
只是单纯的玉女峰弃弟倒没想过,她第一次遇见胡不为时,胡炭才两岁挂零,之后胡不为和胡炭便没再离开过她的视线。换言之,即是胡炭说的这段经历,是发生在她和胡不为相识之前,如此就奇怪了,以胡炭当时一岁多的稚龄,又怎会有这么好的记忆力,能把当时这些情景都记得?而且细节经过一丝不差?
不是每个人都像秦苏这般简单易信。老谋深算的章节就不必说了,在胡炭说完故事后,他就已经猜出少年的意图,只是狡猾的道人没有声张,只捻着胡须微笑,带着欣赏的眼神注视胡炭。
而另一些人可就没这么好涵养了,胡炭话到半途,就已听见零星的嗤鼻声和冷笑声。而当胡炭说到胡不为怎么自悔痛哭时,愤怒的蒋超却再怎么也听不下去了,他打断胡炭的话,怒喝一声:“一派胡言!”
“圣手小青龙会有这么好的心肠?!他会这般体惜旁人?!那可稀奇了!他要是真这么好心,又怎的勾结邪教攻击阳城许多同道?又怎的畏罪潜逃这些年不敢出来跟人对质?!小娃娃,你就别花那些心思想替你老子脱罪了!你爹爹犯的可不是什么小错,也不是被人陷害!他勾结罗门教,残杀无辜,又奸侮女流,不知有多少人看见,人证物证俱在!这些恶行又怎是你一句两句话就能洗清的!”
“蒋掌门!”章节和凌飞都劝道,连使眼色,示意蒋超克制。
“你又是谁?”胡炭转过头,拿眼瞪视这个青衫长脸的掌门,满脸哀痛之色尽化寒冰。
蒋超虎然起身,大声道:“我是峡州三叠剑的掌门蒋超!小娃娃,小青龙害死我两个徒儿,这事实是你怎么辩解都辩不掉的,两条命债非得用血来洗清!你快把那老贼的藏身之所交代出来!我……我……我跟他不死不休!”
“蒋掌门,你太激动了!先坐下喝口茶再说话。”凌飞见蒋超在此时节外生枝,不由得沉下脸,出声喝止道。蒋超在江湖上本非无名之人,若不然也不会被请到后院中来,众人见他这般冲动易怒,与他一贯的名声大不相符,不由得暗自诧异。只有与蒋超熟识的人才明白,三叠剑掌门此时此举,并非无因,实是他与胡不为的仇怨太深之故。
当年阳城惨案,受伤的十余名豪客尽戮胡不为之手,其中就有蒋超的两个得意门生,其中一人更是他特别瞩意的下代掌门人选,这让蒋超对胡不为恨之入骨。
连年来风波突起,战事妖祸,再加上罗门教的阻击,使得中原各派人丁折损巨大,名门大派还好些,而像三叠剑这样香火本来就不旺的中小门派,几乎便是灭顶之灾。眼见着门下人才凋零,掌门衣钵欲传无人,三叠剑将走上末路,蒋超每日忧心之余,便愈加怀念当初横死的两个高徒,而对罪魁祸首胡不为的怨毒更是与日俱增。他数年来怀着一腔怨气,辗转南北想要找胡不为寻仇,谁知胡不为却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蒋超用尽手段也未能查出点滴讯息,本来已经心灰意冷,谁知今日无意中,竟然看见到仇人的儿子,惊喜交集之下,瞬间勾起旧恨,只恨不得马上使出雷霆手段,逼迫胡炭让他交代出小青龙的住处。偏偏胡炭毫不知耻,还拐弯抹角的饰美父亲,挖空心思想替胡不为翻罪,三叠剑掌门越听越是恼怒,到最后终于失了自制。
凌飞见蒋超告罪坐下,缓了缓口气,对胡炭说道:“蒋掌门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爹爹的事情纠葛颇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先放下不提吧,且说眼前,定神符的妙用,刚才我们都已经见识到了,你小小年纪,便学得这样神妙的法术,前途实在不可限量,天下之大,你都尽可以自由行走了。”
胡炭心中念头急转,却没在意凌飞后面的话,只暗自琢磨:“我爹爹的事情先放过不提?开玩笑,现在不提,等你们都趁了心愿再提,谁会理我?”
“嗯,你看,定神符似乎对医治蛊虫有些作用……”凌飞皱着眉头,斟词酌句的想要跟胡炭提出要求,谁知他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外间脚步连响,却又有几人来到了门外。
“师父,师叔,外面有十几位英雄斗起来了,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压制不住他们。你们快去看看!”一名褐衣弟子踏进厅来,焦急的禀告道。赵老爷子白眉上轩,来不及问明情况便振衣出门,两个跟在凌飞身后的蜀山弟子也尾随着师伯出去了。座中群豪没有问起原因,都在心中了然。现在外院群雄人人自危,心忧性命又得不到五花娘子等人的消息,自然心情变得越来越急躁,这种情况之下,便如将满院干柴引近油火,任何一点微小的摩擦都会引发大灾难。
赵东升几人出门后,又有一个引路弟子向凌飞禀告:“师叔,玉女峰白掌门请过来了。”身子微侧,给身后的白娴让开了道路。
凌飞道:“白掌门请入座。”
白娴!白娴也来到这里了!
秦苏的身子当时便僵硬起来,握紧双拳回头,却果见白娴和曲妙兰在一个赵家庄弟子的陪同下缓缓步入厅中来,两人都是白衣胜雪,冷面如霜,仍是那般的清丽高傲。胡炭受伤后,便被五花娘子做主移到后院敛芳斋中来了,此时座中四十余客,都是江湖上颇具名望的名宿高手,以白娴的资历身份原本不能进这客室来的,但凌飞诸人了解到白娴与秦胡二人的恩怨后,特意把她请来,盼望她在适当时机缓和一下口风,或将对劝服胡炭有所帮助。
“玉女峰掌门白娴,见过众位前辈。”
白娴来到厅中后,向主座的凌飞诸人盈盈敛了一福,又向四面致礼,看也不看秦苏胡炭二人,便在知客弟子的指引下来到右边落座了。秦苏身子微微颤着,怎么也抑不住心中激动,两眼霎也不霎的盯着这个曾经的师姊,自听到白娴的声音,她已经平伏下去的心情又骤然涌起波涛,仇人就在眼前,她只觉得额头上一股热气直贯入脑海中来,再也听不见别人说话,看不见别人动作,她满眼里便只有这个生死仇敌。
秦苏不是愚笨之人,在六年前得知白娴的恶意后,便开始回思过往跟白娴相交的点点滴滴,越想越惊心。她发觉,原来自己早已陷入白娴的算计之中了,玉女峰上的巧言魅惑,旁泉村里的夤夜逃离,乃至赵家庄里的留书定计,无一不在白娴的阴谋之中。她和胡不为的一步步行动,全都在这个心计深沉的大师姊操控中。可以说,自己和胡不为落到今日这步田地,白娴丰功难没。
想起自己以前那般盲目的相信白娴,被她如傀儡般玩弄,秦苏就痛苦得银牙咬碎。她恨自己如此轻易相信人,对白娴毫不设防,她恨白娴滥用她的信任,将她步步围杀,最后将胡大哥迫入绝境。而在光州荒山上的蓝彩英无辜惨死,两人交手彻底决裂,以及六年来日夜不休的追杀逃离,更像是一柄柄带血利刃,将姊妹间原有的情谊割裂一空,将两人越推越远。
她和这个玉女峰掌门,已结成了万难化解的死仇。
仿佛的感应到了秦苏心中的狂怒,白娴终于向二人投来了冷冷一瞥。那目光冷漠,平静,虽不犀利,却满含高傲。
那是什么样的眼光?蔑视?自信?抑或是自觉稳操胜券?她是觉得自己和炭儿已经陷入绝路之中,再也逃离不出她的掌握么?
秦苏胸中腾的燃起火焰,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毫不避让的直视着白娴,无数的念头和思绪在这刹那间飞快掠过脑海,六年来被这个师姊追杀,数度濒临死境的情景,埋名隐姓躲藏时的隐忍愤怒,逃生后的庆幸与后怕,跟胡炭流落荒林,饥寒交迫的窘迫,四眼坐望的凄凉,以及使用三纲禁手一直不能恢复功力的沮丧与绝望,为图复仇一再振作的心情,乃至刚才目睹邢人万和宋必图功力后的震惊和羞愧,一幅幅场景猛烈翻腾,怒潮卷岸般击打在她心头,秦苏只觉得胸口胀满,直欲迸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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