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铜炉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又是十三
这妇人为什么毫不担心丈夫的伤势?为什么让小叔子去借车,回来却问也不问一句?家里来了陌生人,她竟然毫不惊异,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而且瞧她望向自己的眼神……这实在太不寻常了!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里面冒出来,胡炭愈来愈觉得眼前这一幕是个骗局。
会是什么人设下这苦肉计来对付自己呢?他们又想图谋什么?
胡炭猜不出来。正思索着,那妇人已经把碗端来了,胡炭只得先把怀疑放下,不管怎么说,眼前的确有个伤者待治,而且看陆掌柜和和那年轻汉子的神情,这汉子的身份也不是假的。
灌下符水后,不过片刻,那汉子便呻吟一声,悠悠醒转过来。定神符速治之验,果然如旧。胡炭让那年轻人找来四根木棍,两根绳索,将伤者断腿接驳好,固定住了。定神符可去腐生肌,活死血肉白骨,但却不能自动将断腿接好,这些人力才能办到的事,还是需人来解决。
“大哥,你怎么样了?”兄弟关心,那年轻汉子一见兄长醒来,便着急问道。
床上那汉低低呻吟着,却不回答,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过,然后在胡炭脸上顿了一下,再去寻找那妇人。胡炭看见他眼神中带着问询之意,少片刻后,似乎从妻子脸上得到了答案,居然显出欣喜之意来。
伤的这样重,居然还会高兴?!胡炭心中雪亮,已经明白这是一场人为谋划的事故。这夫妇两人都知道内情,却只瞒住了那可怜的弟弟。他们只道一切都办的神不知鬼不觉,可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小神医是个人精,心中的花花肠子可比许多成年人多得多,单看人的脸色便知猫腻。
胡炭不动声色,假意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虽然喝下了符水,也还需要将养。这几天里还是别要动了,躺着好好休息吧。万一不小心将伤处碰到了,只怕好不利索,日后就变瘸子了。”
那汉子一惊,忙问道:“啊?会变瘸子?”
胡炭道:“是啊,你这骨头都断了,就算接得回来,难道还能跟先前一样么?骨头上的裂痕是好不了了。你日后劳作时,可需当心些,万一再让什么硬物碰到,那就完了。”
那汉子脸涨得通红,猛的一掫被子,看见自己的两条腿被木棍夹着,伤处青紫肿大,忍不住愤怒的看向妻子,冲口说道:“怎么下手这么狠!不是说……不是说……”他猛的醒悟过来,看了一眼胡炭,到底没有把话说出口。
可是胡炭已经得到了答案。
这夫妇二人,只怕也是受人指使,才使出这一出苦肉计。想来,他们的目的,是自己的定神符吧。只是会是谁对定神符有兴趣呢?胡炭却猜不出来,觊觎这道奇符的人实在太多了,但凡事在江湖上行走的,莫不对灵丹妙药感兴趣。
事已毕,胡炭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下去了。这夫妇二人虽然骗人可恶,可是胡炭看他们也只是寻常的百姓,想来也是被人诱以重利才如此这般的吧。若不然,好端端的人怎会甘心自残双足呢。
“走吧,雷叔叔。”胡炭说,刚要起身,却猛感身周气流狂卷,雷闳“嘿”的一声激开护身铁壁,用壮大的身子将他护在背后。
“有敌人!”胡炭心中响起警兆,便在这时也听见雷闳的断喝:“你是谁?!”
借着桌上陶碗反光,胡炭看见,门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人影。雷闳的功力要比姑侄二人深的多,秦苏胡炭还没有发觉,他已经先发现到了敌人的踪迹。
“不要紧张,我是朋友。”是个温和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年纪也不甚大,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与雷闳相差不远。
胡炭匆忙转过身来,这才看清了门前的不速之客。那是个清瘦的年轻汉子,穿一身青色长袍,肤色白皙,笑吟吟的正负手站在当门处。
“小胡兄弟,雷师兄,有礼了。”
“你是谁?”胡炭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忍不住问道。这人面目不恶,而且负手站着,也不像要出手伤人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和雷闳的名字,显然也是从赵家庄那边过来的。
“我姓郭,郭步宜。”那汉子微笑着说道。
胡炭醒悟过来:“你和郭步雄郭伯伯……”
“那是家兄,我这次前来,就是得了家兄的信报,说在赵东升老爷子的庄上认识了一位少年侠士,或有人要对他不利,要我保护你们一程。”他笑了笑,看着雷闳,道:“其实家兄多虑了,有雷师兄这样的高手伴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疯禅师的高徒,天下罕逢敌手,有他在旁护着,这中原之地怕没有几个人可以伤到你和秦姑娘。”
胡炭放下心来。这郭步宜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小少年一向对人的感觉是很准确的,谁心里怀着恶意,他能在很短时间内便察觉出来。
雷闳戒备不减,只是将迫人的气势收了回来。问道:“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郭步宜双手一摊,似乎有些无奈。笑道:“接到家兄的传讯时,我正从晋州城赶去东京呢,东京有一笔买卖出了事故,我本想把事情办完再来,可是家兄严厉指令,要我放下手头所有事情,说他难得钦佩一个人,小胡兄弟在赵家庄舍命救亲,肝胆历历,这样的少年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叵测之徒给暗算了。我一向听话,就只好赶过来了。为了找到你们的踪迹,我把这方圆百里的弟子都派出去了,前夜才得到消息,得知你们从翠岭动身,我就迎着你们过来了。”
剩下的事,胡炭不用问也明白了。眼前这甘秀镇虽然破落,可是却是从隆德府到东西两京重要补给站之一。郭步宜一定算过三人的脚程,风雪天里走不快,他料定三人今日会赶到这里打尖休息。
胡炭想不到,在赵家庄的一面之缘,会让郭步雄如此厚待自己。他心里有些感动,自来受人冷眼,何曾被人这样推重过。郭步雄在赵家庄救了自己一命,已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不管他对自己要求什么,胡炭多半都不会拒绝,但他却仍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胡炭想不出这样的人还会持有什么恶意。
“雷师兄,我还有个消息要转告你。”郭步宜愁眉苦脸的把自己的来历解说完,便正色对着雷大胆说道。
“尊师无忌禅师负伤了,现在正在颖昌府一带躲藏。这是铁筹门的弟子带来的消息,他们在你们走后半个时辰来到赵家庄,请求庇护。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凌飞道长,希望道长能够前去援手。家兄当时也在会中,所以知道了,让我把事情转告你。”
“什么?!我师傅受伤了?!”雷大胆当时便急了,‘腾’的踏前两步,大声吼道,“这不可能!”
郭步宜同情的看着他,说道:“这消息是铁筹门的弟子带来的,无忌大师带着他们去对付狐妖,原本占住上风,从邢州一路追赶到陈留,又从陈留追到颖昌府,谁知狐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帮手,却把大师给算计了。还亏得尊师法力精深,硬是拼着从二妖的夹击中逃脱出来,一路躲藏。铁筹门的剩余弟子在这一战中也被杀得快干净了,只剩一个叫齐大新的,和一个洪文亮的,另一个姓高的在路上也伤重不治,他们此刻正在赵东升庄里呢。”
两死一活?胡炭蓦然想起了在隆德府路口遇上的那两名带着死尸的骑客,难道他们就是铁筹门的弟子?
雷大胆的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他跨开大步冲向门口,可是快要出门时,却又猛转回来,对胡炭道:“小胡兄弟……剩下的路我只怕不能跟一起走了,我得看我师傅去,虽然我不相信他老人家会受害,可是……我这心里真的放不下。”说话间,虎目微红,疯禅师教徒极严,授艺时动辄拳脚棍棒加身,可是雷闳深感师恩,对师傅非常牵挂。
胡炭飞快的说:“雷大哥,你别着急,大师功法高深,一定会逃过厄难的。如果你想去颖昌府,我跟你一起走,万一大师真的受了伤,我的符咒也可以起些助益。”
雷闳摇摇头,待要谢绝他的好意,哪知胡炭又道:“虽然我们不希望事情发生,但万一现在大师真的已经受伤了呢?你自己过去有什么用处!我功力虽浅,但想来还不至于成为你的累赘,我们一路赶过去,我多画几张定神符,能让大师赶紧恢复伤势才是正经。你就别考虑了,你救过我和姑姑一命,难道这时你有难事,我反而跑掉么。”说话间,斜眼看了一下郭步宜,雷大胆心思迟钝,加上骤遇变故心乱如麻,也没瞧见胡炭的眼色,自不知其深意。
不过胡炭说的话却也不是没有道理,雷闳想了想,两只妖怪,连师傅也不是对手,就算他自己赶去,也不足相抗,顶多是多搭上一条人命。不过有胡炭同行那又不同了,定神符疗伤极快,要是师傅得到救治,虽不敢说一定能挽回颓势,将狐妖击败,但至少,功力恢复的师傅从那里逃脱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好,我们一起走。”雷闳做了决定,抬目看见郭步宜,又踌躇了一会。这个汉子的功夫颇为隐秘,从他不声不响进门,直到听见风响自己才察觉到来看,此人的功力必在自己之上,若得此人助力,事情当能向更好的局面发展。他却不知,胡炭先前坚持要跟他同行,早将这层意思隐约透露给了他。
郭步宜把两人的眼色都看在眼里了,又怎会不知心意,笑了笑,说道:“我一向听家兄的话,既然他要求我保护小胡兄弟,就只能是小胡兄弟到哪我到哪了,少不得,就陪你们去颖昌府好了。”雷闳闻言大喜,忽然间觉得此人其实也不是那么让人嫌恶了,那副自以为是的淡淡神情,在此刻看来变得顺眼了许多。
胡炭绽颜微笑,事情绕了个大圈子,最终却还是向他期望的方向发展了。
此时因遭逢突变,噩耗临身,胡炭也没有功夫去计较这夫妇二人的阴谋,救人如救火,早去一分好一分,晚了可要追悔莫及了。
一行人从房里出来,奔向饭庄而去,要取了马匹赶路。胡炭也还需向两个胡人告别。哪知踏进房里跟两人一说,坎察和穆穆帖便迅速收拾行装,表示要跟众人一道同行。
“我们一起,赶路!”坎察爽快的说,“路上不停。快!”
原来刚才服下定神符水后,通天法师二弟子初时还未感觉如何,可是便在胡炭几人出门后不久,他便开始感觉到身子的异样,肚腹之间变得暖暖的,而往常胸口的沉重冰冷之感竟然也减轻一些了,他相信这正是定神符的功劳。
千辛万苦寻访了这么些年,饱受病痛折磨,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给人希望的医师,师兄弟二人又怎会就此放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乱世铜炉 第五十六章:遁甲(上)
这几天剧情有点修改,耽误了几天。发一个大章给众位补偿。^_^
第五十六章:遁甲
马匹嘶鸣,飞蹄卷雪。众人一心要赶去救人,行动当真快极,从那使了苦肉计的汉子家里出来不过盏茶工夫,便跟饭庄买完干粮,东西也收拾停当。两个胡人先前因为急着去信州,连路上换乘的马匹都准备好了,二人带了六匹马,当下给郭步宜分过一匹,九匹马衔尾相追,一阵风般卷出镇外,奔南而去。
蹄声起既骤兮,其退也忽,镇上小道飞扬的白尘还没有完全落下,这被寒冷笼罩的破落小镇便又重陷安静之中。
被马蹄反复踩踏的大道上,只留下一片狼藉。
约莫半刻钟之后,在镇子南端靠近十字路口的一座废牲口棚顶,平展展的琼砂玉粒中间,一团微微坟起的雪包突然不为人知的晃了晃,然后“哧”的散化开来。一对离近的麻雀被这响动所惊,扑楞楞从腐黑的檩条上飞起,飞上天空。就在两只鸟儿“吱喳喳”的喧叫惊惶的时候,一团小小的黑色物事已经从茅草顶上滚落,“嗒”的掉下地面,顷刻没入雪中不见。
“确认一下,都走了么?”
“回大人,城南哨点确认,目标六人,他们已经出镇。”
“回大人,南三里发现目标,正在接近。”
随着一阵清脆的唿哨声响被风声远远传送出去,镇上的衣馆里,药铺里,汤茶摊前,居民房里便迅速走出九名服色各异的汉子,他们聚到了那对阴谋算计胡炭的夫妇家门前。
一个长条脸的中年汉子似乎是他们的首领,此时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袍子,从背后看去,似乎就是个落魄的本地居民,只是看他举手投足干脆利落,神情沉稳,显是颐指气使惯的人物。负手站立在门前,自有一股威严气势。他见着手下已都来齐,点点头,道:“情况有变化,他们似乎来了个帮手,是个硬点子。”说完,当先掀帘走进屋里。
房间里的夫妇两人刚把小叔子支出去买药,正急切的等待着,不住眼的向着前门张望,看见众人到来,二人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大爷们来了!请进来坐,外面风冷,我给你们泡壶茶。”那妇人变得格外殷勤,笑靥如花,不住的向众人招呼。
可是一群人却没有心思理会她,分出三人跑向布置哨眼的位置,余人都随着那长脸的首领来到床榻前,成半扇形散开。一人拉开了被子,那断腿汉子脸颊微微抽动,把脸转向床内,畏缩缩的不敢抬头看,他对这一众施狠手斩断自己双腿的陌生人心情复杂已极,怨恨,惊畏,想到他们或将付给酬劳,又有些欢喜期待。先前这些人来谈时,许以重酬,说好只是让他昏迷受点轻伤,试一下一个小郎中的手段,可谁知临到下手,却是这样狠辣,自己的两条腿骨全被截断了,若非刚才那小神医了得,只怕自己要当一辈子瘸子了。
汉子的一双断腿亮在了众人面前。饶是一众人见多识广,又都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见眼前的情景,九个人仍然都不由得面上动容。
“果真有奇效!”
“一个时辰就能恢复成这样,真是好符咒!”
一名兴奋过头的手下喃喃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拿住这个小孩,我们攻破雁南就……”话没说完,瞥见首领突然扭头向自己射来冰寒一瞥,不由得一窒,猛然醒悟之后,面色顿时由潮红变成苍白,垂下头去,汗涔涔直下。
汉子的足胫上,两圈紫黑色的伤肿此时已经消退下去了,只留下两道淡红的痕迹,被木板夹着的断腿,已不是先前被折得扭曲怪异的模样,皮肉完好,迎面骨也平直如未伤之时。一个时辰,定神符已经将伤处恢复成普通伤药需要四个月才能达到的疗效。
“这个小鬼,无论如何也别要落在别人手中!”那首领淡淡说道,只是话中的坚决和不容置疑,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转过身子,问那三名检查哨眼的手下:“哨眼情况如何?能查出那人的来历么?”
“回大人,这边的哨点已经被破坏。”站在左面墙边的一名汉子低头说道,语气有些无奈,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形如毛桃的黑色皮囊,身后的土墙上被挖开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口,显然这个皮囊原先就藏在这里。
“回大人,我这边的也被破坏了,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站在右侧墙角的一名汉子也迷惑的禀告,他手里拿着同样的一个皮囊,只不过已经打开了,薄薄的一层皮布,裹着两只蟋蟀,这蟋蟀与民间所见的略有不同,浑身黑亮,个头也要大上一些,光照投射时,它们的身躯隐隐流动着一层幽蓝。两只蟋蟀一大一小,似乎是雌雄一对,只不过现在都反肚朝天,已经死僵了。
“藏得这么隐秘,都被他发现了,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皱着眉头的首领没有听见第三名手下的抱怨,他在低头思索,沉吟片刻,便果断命令:“这次任务不容有失!此人来历未明,功法未明,咱们要先做好最坏打算。姓胡的小孩我们是志在必得的,决不能让他落在别人手中!传令给丰成、华西、京前三站,要他们放下手头所有活动,调集所有人马,赶到京前镇拦截!”
“是!”有人应了一声,掉头向门外跑去。不多时,只听几声嘹亮的鹰鸣,接着振翅之声扑起,不过瞬息,拍翅声已杳在数十丈外。
“我们现在开始追赶,按脚程,他们大概会在申末酉初能赶到京前镇,到时候我们合兵一处,将他们全数拿下!”
“大人,那这两人……”见首领就要出门,一个穿着黄色狗皮袍子的手下忙请示道,一边向床榻处的夫妇二人微微使下眼色。首领眼皮都不抬,淡淡说道:“不是说好给报酬的么?他们受了累,又有功劳,当然要给他们补偿。我大辽子弟赏罚分明,不能失信于人。”
“是,大人!”
“大辽?他们是契丹人?”夫妇二人刚被这突然揭破的身份弄得手足无措,可是“当!当!”两声响,两块各重十两的金锭扔在木桌上,清脆的声音登时将二人的忐忑不安尽数敲散,汉子心中的怨愤和惊疑一扫而光,二十两金子!这可比先前说定的报酬还多上数倍!他辛苦上几年都挣不出来!欢喜之下,脸上已经堆起谄笑,不住称谢,妇人更是两眼放光,只恨不得跪倒下来,抱着这几位慷慨的财神爷脚趾头挨个亲吻一遍。“多谢好汉!众位好汉言而有信,出手大方!一定好人有好报的!契丹人都是英雄!”
“呵呵!”首领面上露出微笑,道:“多谢谬赞,你们也不错。”
夫妇二人满心惊喜,打恭着送众人出门,然后捡起金锭,一人捧着一个仔细端详。这是十足赤金,澄黄透红的颜色,惊心动魄。二人看见金锭底部“江南平安”的铭刻,又都是一阵迷糊。天啊!这是真的!朝廷特许的江南铸金局铸出的元宝,足金足秤!发财了!金子压在手里,冰凉凉的,沉甸甸的,让人打心眼里便感到富足充实。
然而,夫妇两个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一些,还没等到他们给来日幸福作上计划,门外已经传来冷冷的判命之词:“杀了!手脚利落些,别留线索。”
“啊?!”捧着金锭还没有捂暖的夫妇二人尚未喊出话来,一道黑影已经迅风般扑到近前。
“喀!喀!”两声轻响,这是喉节被捏碎的声音,比起金锭掉落在地面上的动静要小得多了,甚至都没有传出门外,便被穿门而过的风声吹散不见。
甘秀镇南端十六里,马匹踏雪之声正骤。
雷闳忧心乃师命运,只恨不得身怀天遁之术,一眨眼就飞到颖昌府,此刻又怎会爱惜马力,俯身握紧缰绳,驾声不断,不住手的挥鞭。郭步宜堪堪与他并行,只差了半个马头左右,秦苏却又落在二人身后丈许,遮风的斗笠已经戴起来,面目隐在黑纱后面,看不出什么表情。胡炭跟坎察二人跟秦苏衔尾相随,一大一小这时已经熟稔得如同经年老友一样了,两人并辔而行,正不住口的谈论,穆穆帖拉着三匹马落在后边,独身殿后。
“你师傅能把魂魄锁进你的身体,怎么就不能把它放出来呢?”胡炭问坎察,从镇子出来后不久,二人就开始研究坎察身上的木妖。
坎察愁眉苦脸说道:“封魄法,就是这样的,只能进不能出,师傅给我锢封木妖的时候,就封闭了,已经,我的天华昼、灵觉魄、想行魄和轮查四个魄池,等到木妖入体,锁住心命通,一切都成定局,若不这样,又怎么锁得住妖怪。”
“封魄法!”胡炭心中一动,他问坎察:“天华昼?心命通?还有灵觉魄,那是什么?”
“恩,那是七魄的名称,人有三魂七魄啊,中原,也是这样说,不过恐怕你不知道,你小孩,不懂。这个,很少大人也知道的,是杂学。华光昼、灵觉、轮查、想行,心命通,识知通,中命,这是七魄的称呼,还有天地命三魂,‘天地自在外,命魂长在身’,这句话我还是从中原人学会的呢。”
胡炭有些惊异,西域的三魂七魄是这样分的,这可与他知道的有些不同,当下笑了笑,道:“三魂七魄我知道的,我也学过塑魂法。”
“你学过塑魂法?!”坎察错愕的问道,哪知话没说完,后面的穆穆帖也问了同样的一句话:“你学过塑魂法?”
胡炭笑眯眯的转头去看,见一向稳重的垂须师兄这时也是一脸震惊。不禁微微有些得意,胡炭先前在赵家庄时,曾两度用出塑魂之术,第一次是当着二人之面塑出熊臂抵御捕快的刀剑,只是当时电光火石,发生什么谁都没看清楚,两个胡人跟座中群豪一样,只道小少年学过什么兽形拳之类的东西,谁都没往塑魂术这边去想。第二次是在内室里面,少年塑出了三形兽犬攻击曲妙兰,不过彼时两个胡人都没在室内,所以并不知晓。
“不过我知道的三魂七魄跟坎察大叔说的不太一样,我没听过华光昼、灵觉这样的说法,我知道的七魄是雀阴、天贼、非毒、尸垢、臭肺、除秽、伏尸,嗯,天地命三魂是俗称,我们这里还有另外的称法,叫胎光、爽灵、幽精。”
“你说的是《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坎察道,语气有些失望,“雀阴魄舌识,天贼魄耳识,尸垢魄神识,是这样吧,这个不同,呃,不一样的。”听见他这样说,穆穆帖也有些黯然。
《地藏十王经》是佛典,在中土人知颇稔,西域也多有流传,两个胡人的师傅号称通天法师,博知群学,对这本书当然也曾研究过,只是十王经里面的三魂七魄是指七转识,佛学理论之物,跟修炼所指的三魂七魄完全不同的。
“不!不是。”哪知胡炭笑着否认了,“我不知道什么地藏因缘十王经,雀阴魄在顶门,天贼魄在额头,非毒魄藏气双目,跟什么耳识目识的没有关系,坎察大叔,我们来印证一下,看看你我所知的三魂七魄是不是一样,天华昼在哪里?心命通在哪里?说来听听,我学过几年塑魂术,虽然不敢称是大家,但用了几年,也有些心得,或许我们能找出点对付木妖的方法来也说不定。”
“哦!好!好!”坎察又惊又喜,看了一眼师兄,见穆穆帖也是抑不住的高兴。两个胡人自小一起学艺,兄弟情深,四年来游走中原,四处启衅,为的便是找到一个法术与见识均高于二人的高手来,解除坎察身中之厄。可是两人运气不好,罗门教进战中原,大宋的高手几乎倾巢而出,跑到南方作战去了。两人几年来竟难遇一个可堪匹敌者,偶遇几名高人,人家或鄙薄他们是蛮夷,不屑与语,或厌烦二人纠缠,或甚是秘技自珍,从不愿跟他们深谈,因此忽忽数年过去,二人对中原的法术武学也还只停留在一知半解的状态,更别论这样类属旁学的魂魄之术。若非前两天横闯赵家庄,得到凌飞的指点,只怕二人还得继续碰壁下去。想不到前天刚得到光明指引,今日又遇见一个学会塑魂法的小少年,这实是一件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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